前言

王夫之（1619年10月7日－1692年2月18日），字而農，號姜齋，人稱「船山先生「，他與顧炎武、黃宗羲、唐甄並稱「明末清初四大啟蒙思想家」。

同時，王夫之也是一位著名的詩人，有詩詞一千多首傳世。《姜齋詩話》則是王夫之的詩論著作。其中，談到了關於詩中情和景的作法。

一、近體中二聯，一情一景

關於情景的一段話，分開解讀一下。首先，王夫之說：

近體中二聯，一情一景，一法也。

一般來說，五律七律中間的二聯，最好是一情一景，或者一景一情。很多解讀起承轉合的人，把情景的變化稱之為「轉」。

老街找個詩例，如杜甫《秋興八首》中的這一首，頷聯寫景，頸聯寫情：

千家山郭靜朝暉，日日江樓坐翠微。
信宿漁人還泛泛，清秋燕子故飛飛。景
匡衡抗疏功名薄，劉向傳經心事違。情
同學少年多不賤，五陵衣馬自輕肥。

二、中間二聯，只有情語或者只有景語

但是，並非所有的律詩都如此安排。所以王夫之後面說：

〔雲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氣催黃鳥，晴光 轉綠蘋。〕〔雲飛北闕輕陰散，雨歇南山積翠來。御柳已爭梅信發，林花不待曉風 開。〕皆景也，何者為情？

雲霞出海曙，四句出自杜審言的五律《和晉陵陸丞早春遊望》，雲飛北闕輕陰散，這四句盛唐 一個小眾詩人李憕的七律《奉和聖制從蓬萊向興慶閣道中留春雨中春望之作應制》。

很明顯，中間的頷聯與頸聯四句都是寫景。還有中間四句都是寫情的，王夫之繼續說到：

若四句俱情而無景語者，尤不可勝數，其得謂之非法乎 ？

中間四句都是情，沒有景語，多不勝數，難道就是不符合律詩之法嗎？

老街也找一個詩例，如李商隱的《籌筆驛》中間二聯都不寫景，而是寫了4句典故：

猿鳥猶疑畏簡書，風雲常為護儲胥。徒令上將揮神筆，終見降王走傳車。

管樂有才終不忝，關張無命欲何如。他年錦里經祠廟，梁父吟成恨有餘。

中間二聯通過四個典故發表議論，議論也是情語：

徒令上將揮神筆，終見降王走傳車。單純議論

管樂有才終不忝，關張無命欲何如。單純議論

三、情景交融

很多律詩，他的情語與景語，並不是分得那麼清楚。王夫之解釋道：

夫景以情合，情以景生，初不相離，唯意所適。截分兩橛，則情不足與，而景非 其景。

且如〔九月寒砧催木葉〕，二句之中，情景作對；〔片石孤雲窺色相〕四句 ，情景雙收：更從何處分析？

九月寒砧催木葉，十年征戍憶遼陽。，出自沈佺期用七律形式創作的樂府詩《獨不見》：

盧家少婦鬱金堂，海燕雙棲玳瑁梁。
九月寒砧催木葉，十年征戍憶遼陽。
白狼河北音書斷，丹鳳城南秋夜長。
誰謂含愁獨不見，更教明月照流黃。

王夫之說，頷聯這兩句中，情景作對。其實頸聯兩句也是情景相融：白狼河北音書斷，丹鳳城南秋夜長。

片石孤雲窺色相，出自盛唐 · 李頎的《題璿公山池 》：

遠公遁跡廬山岑，開士幽居祇樹林。

片石孤峰窺色相，清池皓月照禪心。

指揮如意天花落，坐臥閒房春草深。

此外俗塵都不染，惟餘玄度得相尋。

王夫之說，這首詩的頷聯和頸聯四句：情景雙收。這類詩句，既有景語，又有情語。

四、律詩憲典

王夫之還舉了一個例子：

陋人標陋格，乃謂〔吳楚東南坼〕四句，上景下情， 為律詩憲典，不顧杜陵九原大笑。愚不可瘳，亦孰與療之？

杜甫五律《登岳陽樓》：

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
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
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
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

一般認為，頷聯寫景，頸聯寫情，這首詩可以作為一景一情的「憲典」，即標誌性的作品。王夫之認為，迂腐之人，把這首詩作為「憲典」殊為可笑。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這四句不能這麼簡單的割裂情和景。例如頸聯中也有景語：孤舟。一字代表書信，也是景語，並不是單純的只有情語。

結束語

王夫之在《姜齋詩話》中另有一段話說到：

情、景名為二，而實不可離。神於詩者，妙合無垠。巧者則有情中景，景中情。景 中情者，如〔長安一片月〕，自然是孤棲憶遠之情；〔影靜千官里〕，自然是喜達 行在之情。

王國維也說在《人間詞話》中也說過：一切景語皆情語也。

我們作詩的時候，注意寫景的時候，能夠根據主題賦予景語特殊的感情色彩，以情景交融為佳。不一定要嚴格的區分頷聯與頸聯一情一景，可以一聯情為主，另一聯景為主要。

初學者，就機械地一情一景寫即可，作得多了，自然就有體會。

@老街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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