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谷與高更:同居的62天,那些不得不說的事兒

gossipedia 發佈 2020-05-14T21:50:43+00:00

1888年平安夜前一晚,梵谷割掉自己的左耳。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被梵谷贈與耳朵的神秘女子瑞秋究竟是誰?梵谷《包紮著耳朵的自畫像》1889年1月故事要從1888年12月23日那天說起。高更曾這樣描述這天:「我的天,這日子過得!

1888年平安夜前一晚,梵谷割掉自己的左耳。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被梵谷贈與耳朵的神秘女子瑞秋究竟是誰?

故事要從1888年12月23日那天說起。高更曾這樣描述這天:

「我的天,這日子過得!到了晚上,我迅速吃完晚飯,我覺得我得有點自己的時間,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聞聞開花了的月桂樹。就在我差不多快要穿過維克多·雨果廣場時,我聽到在我身後響起一陣熟悉的急促碎步。我轉身,看到文森特舉著一把打開的剃刀沖向我。我當時的表情一定十分可怖,以至於他停下腳步,低下頭,轉身往黃房子的方向跑開了。」


驚魂未定的高更去了當地一家小旅館過夜。


午夜,梵谷在黃房子裡割了自己的左耳。他用繃帶裹住頭,戴上帽子,去了紅燈區。梵谷站在瑞秋的門口,把一個用報紙包好的小包裹作為禮物遞給她,叮囑她要 「好好收著」。


「我去了旅店睡覺,當我回來時,全阿爾勒城的人都聚集到了我們家門口。然後警察逮捕了我,因為到處都是血。事情是這樣的:文森特在我離開(公園)之後回了趟家,拿著剃刀,割了他的耳朵。他用一頂大貝雷帽遮住了頭,然後去了家妓院…那姑娘立馬嚇暈了。」


在割耳事件發生的四天後,高更回到巴黎。他把在阿爾勒發生的這一切,寫信告訴了一個朋友:「我本想在南方和一個畫家朋友一起工作一年:不幸的是,他完全瘋了,我整整擔心了一個月,就怕發生什麼悲劇或者致命意外。」在他對事件的描述中,他幾乎要被梵谷殺了,但幸運的是,他逃脫了。


回到巴黎的高更,創作了這樣的一個陶器。這個陶壺是一個無耳人頭的形狀,是高更照著自己的臉做的,鮮血灑在臉上。


他可能被梵谷嚇壞了。


那麼,1888年12月23日這天,梵谷割耳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有人認為梵谷是在與高更決裂後,發瘋割掉了自己的耳朵;也有人推測,梵谷與高更因為一名妓女起了爭執,是高更砍掉了梵谷的耳朵。

但研究學者在梵谷割耳事件發生一個月後的畫中,找到了線索:梵谷在得知弟弟即將結婚的消息後,受到了打擊

畫作的右下角有張明信片,梵谷的弟弟提奧寫於1888年12月21日,上面提到他將向女友求婚,並尋求媽媽的同意。這個消息令當時已經在精神崩潰邊緣的梵谷更加悲傷沮喪,他擔心將失去弟弟的情感依靠和經濟支持。


恰巧,這天白天,高更和梵谷又發生了爭執。高更在之後的自傳中寫道:「他甚至對我說『你要離開嗎?』」


摯友要離開,弟弟也要開始自己的幸福生活了。雙重打擊下,孤獨的梵谷對於生活的希望,破滅了。


「南方畫室」:梵谷一個人的烏托邦


時間倒退回到梵谷割耳事件的10個月前。


1888年2月,35歲的梵谷在弟弟提奧的資助下,來到陽光明媚、色彩艷麗的南法普羅旺斯區的小城阿爾勒。他找到了夢想中的「日本」。在給弟弟提奧的信中,他描述道:「這裡的河水是綠色的,天空之藍猶如日本木雕中的顏色。」


深受日本浮世繪的影響,梵谷很快確定了自己的畫風,繪畫技法也日趨成熟。他曾在1888年7月15日的信中寫到:「我的全部作品,在某種意義上都是基於日本藝術。」在這裡,他創作靈感迸發,幾乎進入了一種瘋狂的作畫狀態中。(在阿爾勒生活的四百天內,梵谷畫了近200幅油畫、100多幅素描和水彩畫,還寫了200多封談論藝術與生活的書信。)


1888年5月到次年4月,梵谷住在他稱之為「畫家之家」的黃房子,每月租金15法郎。畫面上的兩層建築物的右側,即正面的窗戶塗成綠色和黃色的部分,是梵谷的住所,有四個房間。


在房間重新裝飾完之後,他得意地寫信給妹妹威廉明娜:

「我在這裡的房子,外面漆成鮮黃油般的黃色,搭配著耀眼的綠色百葉窗,房子在一個廣場中,沐浴在燦爛的陽光下,這房子裡有一個綠色的花園,裡面種了梧桐、夾竹桃和洋槐。房子裡面的牆完全被刷成白色,地板由紅色的磚塊鋪就。在房子的上空就是耀眼的藍天。在這間房子裡,我可以生活、呼吸、沉思和作畫。」



如果說阿爾勒是梵谷的「心靈原鄉」,那黃房子就是梵谷這座小城裡的「烏托邦」。


他嚮往"藝術家的樂園",希望他的畫家之家能成為"南方畫室"(Studio of the south),並熱切地希望他的摯友——高更能儘快前來與他共同構建「烏托邦」,讓更多的畫家可以來到南法加入他們。


在給提奧的信中,梵谷說:「我想讓它真正成為『一間藝術家之屋』—沒有什麼昂貴的東西,但是從椅子到圖畫,每一樣東西都有特色」「房子給我帶來了安逸感,從現在起,我感到我正在為未來工作。


他一方面請求弟弟提奧資助身無分文的高更。另一方面則寫信給高更,執意邀請他能南下支持自己的構想。


此時的梵谷,對生活充滿了希望,對創作充滿了激情。


梵谷:一切,等高更來了,就完美了


梵谷和高更相識於1886年秋天的巴黎,倆人都處於人生低谷。梵谷失業的同時愛情屢屢受挫,孤身到巴黎投靠弟弟提奧;高更辭去收入頗豐的股票經紀人工作,窮困潦倒的他無法照顧遠方的妻兒,常常絕望自責到想結束生命。

梵谷超前於時代的審美,並不被當時的藝術界承認和接受。此時,如果有個人能肯定他的畫,對他來說意義重大。在巴黎的時候,高更曾經稱讚了他的一幅《向日葵》。從此,梵谷就把這個年長他五歲的高更視為摯友和導師,認為高更是除了提奧最懂他畫作的人。他們兩個人在藝術觀念上也有很多相似之處:都希望脫離印象派的窠臼,喜歡用不經調配的純色創作,還同樣喜歡日本的浮世繪。


同居之前,一切都是充滿希望和美好的。他們互贈自畫像。畫友互換自畫像,也是在仿效日本版畫家們的習慣。

贈與梵谷的時候,附著他慣常的自述:「一張亡命之徒的臉,衣衫襤褸,但是像冉阿讓(《悲慘世界》的男主角)那樣有力,內心仁慈而高貴,眼睛如火焰般熱情,透露出一個藝術家靈魂的面貌。」


在黃房子等待高更的日子裡,梵谷決定用自己最出色的作品,來裝飾高更的房間。

梵谷在信中曾把向日葵稱為「屬於自己的花」,除了他偏愛黃色之外,還有宗教寓意。梵谷出生在一個新教牧師家庭,年輕時還做過牧師,宗教情結根植於心。由於新教不鼓勵「聖像膜拜」,梵谷很少有宗教題材的畫作,而多採用隱喻與象徵的方法。

《聖經》里將耶穌基督稱為「世界之光」,太陽是耶穌的象徵,逐日的向日葵也就成了「忠於信仰」的標誌。梵谷起初畫了12朵向日葵,象徵耶穌的12門徒(後來加到15朵),他在給提奧的信中曾多次提到了這一象徵的含義。

這幅畫中,梵谷用不同的花期來象徵人生的不同階段,其中籽實代表了將要收穫的成果。他把六朵成熟結籽的向日葵布置在畫作中間的醒目位置。

梵谷買了12把椅子放在黃房子不同房間,也暗示12門徒的宗教象徵。他給高更的椅子,是唯一一把帶有扶手的核桃木座椅,他希望高更能領導「南方畫院」。此外,梵谷還為高更購買了一張核桃木的大床,花了他150法郎。要知道,那時提奧每個月給梵谷的生活費只有100法郎。


顯然,單純善良的梵谷,對與高更共同生活的未來充滿了期許。他寫信告訴提奧:「我有把握把我的作品給高更看,這點使我非常自豪。」


高更:同居62天,你的激情灼傷了我


對於高更來說,南下與梵谷同居,恐怕是他一生最後悔的決定。


此時,高更正為錢所困,比起梵谷「南方畫院」的建議,他更加看重的是畫商提奧的資助。儘管他在給梵谷的回信中一口答應了去阿爾勒的請求,卻遲遲沒有動身。


8月中旬,高更終於下定決心南下阿爾勒。他給當時已離異的妻子寫信說,只打算在那裡「和另一個畫家住約6個月,那人為我提供食宿,條件是用我的畫交換。」


1888年10月24日,高更終於來到黃房子。可以想像一下,一個對繪畫有主見且有些自大的藝術家,走進色彩明艷的黃房子,看到自己房間裡掛著三幅黃色的《向日葵》,是什麼樣的心情。「你看看自己,你又不是瞎子,那刺眼的黃色,完全是雜亂無章。」他毫不掩飾地踐踏了梵谷的熱情,並把三幅畫換了下來。


高更並不愛阿爾勒,巴黎出生的他聽不懂普羅旺斯方言,覺得這裡死氣沉沉。他的「心靈原鄉」一直都是充滿原始野性的大洋洲的小島大溪地,阿爾勒只是他攢足資金的臨時中轉站。他追求野性和自由,個性一向高傲自大且自戀,幾乎與所有好友斷交,放棄優渥的生活,拋棄了妻子和兒女。


梵谷不善交際,他在巴黎與最親近的弟弟提奧同住時,也曾產生過摩擦,這也是他離開巴黎的原因之一。他生活邋遢,不停地自言自語。一旦提奧在身邊,他就毫無顧忌地傾訴,有時甚至把椅子搬到提奧的床邊,不顧對方的倦容,執意交談。提奧曾在給妹妹的信中訴苦:

「…他體內有倆個自我,一個極具天賦,細膩且富於愛心。另一個則是自私、暴烈…」


兩個個性強烈的藝術家住在一起,註定會迸發「火花」,爭吵成了家常便飯。


在繪畫創作上,梵谷創作的畫,依託於自然實景,用未經調和的純色和色彩來宣洩情感。而高更主張創作高於生活,將個人的想像和記憶中的元素天馬行空地融入到畫作之中,將現實加以抽象。他總以批判梵谷的畫作為交談的開端,並且面對自卑的梵谷,總是盛氣凌人: 「用你的頭腦作畫!」

這種極端的純度,極端的紅色,綠色,黃色,都是梵谷精神亢奮下看到的景象。他在給弟弟提奧講解自己創作的這幅畫時說過:「我試圖用紅與綠來表達人類可怕的激情…它會使人毀滅,失去理智甚至走向罪惡…如同魔鬼的熔爐一般。」

同樣的場景,高更的演繹則截然不同。他以咖啡屋老闆娘為主線,他的畫是冷靜的,把梵谷畫里所有的高昂情緒頃刻打散。


高更在十二月寫了一封信給畫家貝納,談到自己與梵谷的巨大衝突:

「梵谷與我完全不相為謀,在繪畫上的觀點尤為不同:對於他欣賞的杜比尼、齊耶姆和盧梭,我是絲毫沒有感覺。而我熱愛的安格爾、拉斐爾和德加,他竟嗤之以鼻。為了平息爭吵,我只得說:隊長,您有理!他喜歡我的畫,但是我一開始畫畫,他就東批評西批評。他是浪漫的,我卻可能更要素樸。(Primitive)」。


對於高更崇拜的塞尚,梵谷直指:「塞尚是個騙子!」因為塞尚曾批評梵谷的畫:「畫這些畫的人一定是個瘋子。」這刺痛了梵谷,因為他的家族有類似病史,他父親還曾想把他送進精神病療養院。


高更在給朋友的信中說:「梵谷尊崇蒙提切利的厚塗法,這種無序的走筆是我最為厭惡的」。他認為蒙提切利是個瘋子。


爭吵一次次升級,高更的毫不掩飾的批評,刺激了梵谷。


一天晚上,熟睡中的高更聽到腳步聲,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一個黑影站在他房間門口!黑影徑直走到牆邊,摘下高更最愛的劍,那是他專門從布列塔尼運過來的。

高更猛然坐起,厲聲喝道:「發生什麼事了,文森特?!」

他凝望黑影,黑影也與他對視。


因為受不了梵谷的躁鬱和瘋狂,高更多次提出要離開,這更刺激了梵谷。


高更要為梵谷畫一幅肖像,作為禮物送給提奧,這是他計劃在離開之前答謝提奧的資助。


然而,梵谷在第一眼看到這幅畫時,臉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他眉頭緊鎖,呼吸急促,一陣沉默後大聲怒吼道:「這就是我?瘋了的我嗎?」於是兩人又爆發了前所未有的衝突。


我們從哪裡來?我們是誰?我們到哪裡去?


高更被認為是逼瘋梵谷的最後一根稻草。人們「道德綁架」他,認為高更如果能善良一些,給梵谷一點鼓勵和溫情,梵谷也許就不會在割耳19個月後自殺了。


高更的一生,尋求的是自由和原始的野性美。他曾說過:「我是野蠻人,也是小孩。野蠻人比文明人更優秀。我的畫雖然不蓄意使人震驚、讓人張皇失措,但是人人看了之後,都為之張皇失措。這都是我的血液里的野蠻人性格所造成的。」


歪樓推薦一本我最愛的書:毛姆以高更為原型創作的《月亮和六便士》。



1897年,49歲的高更窮困潦倒、疾病纏身,加上得知女兒阿莉妮去世的消息,讓他悲傷絕望。他決定創作最後一幅作品之後就自殺。他說:「我打算在死前畫一幅宏偉作品,我空前狂熱,日以繼夜工作了一個月。」


高更對繪畫的執念是無可爭議的,所以就跟自殺前留遺書一樣,他想著即使死,也得在死之前留個遺作:「這幅畫不加任何修改,一個純凈的幻象,我的夢和整個大自然結合,站在人類的起源和未來面前,覺醒的時候,我的作品已經完成了,我問自己:我們從哪裡來?我們是誰?我們到哪裡去?」

他在粗糙的麻袋布上作畫,整幅畫長達三米多,要從右至左來觀賞:最右邊有三個女性和一個嬰兒,描述我們從哪裡來;畫面中間是個正在摘蘋果的年輕人,象徵我們是誰;畫面最左邊是一位老婦人,她的身邊有一隻白鴿,這隻白鴿意味著「無用的話語」,老婦人則表達了「在接近死亡的時候,似乎接受了所有的一切」,她讓整個故事完整了。


高更喝下手中的毒藥後,並沒有馬上斃命,他被救了過來。他沒有再尋死,但疾病和貧窮還是伴隨他度過了人生最後的幾年時光。1903年5月8日,高更因心臟病和梅毒的折磨去世。


「我們從哪裡來?我們是誰?我們到哪裡去?」也是高更一生都在問自己的問題。


與梵谷一樣,高更也是為了藝術燃燒自己一生的人。




梵谷一共畫了三幅《阿爾勒的臥室》,除了左上那幅在阿爾勒畫的之外,在聖雷米的聖保羅醫院住院時,他憑記憶畫了另外兩幅,一幅是打算給提奧的(左下),另一幅準備給母親和三妹威廉明娜(右)。

這三幅「臥室」體現了他不同時期不同的心理狀態:

第一幅(左上),是他在等待高更到來之前所畫的臥室,鮮明的黃色和淡藍色作為主色調,冷色調的藍中帶紫的牆壁,給人以"絕對寧靜"的感覺。牆上的壁畫是兩個男人的肖像。他在給提奧的信中寫道:"我這次畫的只是我的臥室。這幅畫要由色彩來當家……就是說,要通過色彩,表現出休息或睡眠的氛圍。一走進這個房間,想像力就可以得到休息……四四方方的家具表現臥室不應受到干擾的寧靜。"此時,他熱切的盼望著摯友的到來,共同建造「南方畫室」。

第二幅(左下),牆面變成了陰沉的冷色藍,加重了地板上的陰影,家具的色調也變得灰暗,暗示了梵谷絕望的內心。右側牆壁上是梵谷自畫像和他的朋友米利耶中尉的肖像。

第三幅(右),因為是送給母親和妹妹的禮物,整體牆壁的藍色又變得強烈,右側牆上的畫像也換成了梵谷的自畫像和一位年輕女子的肖像。在給妹妹威廉明娜的信中,"空蕩蕩的臥室"的說法表明了他的孤獨和希望有人陪伴的願望。


真相1

梵谷的醫生菲利克斯·雷伊曾畫下梵谷耳朵的傷口圖解,證明了梵谷割下了幾乎整隻耳朵,而不是耳垂。


真相2

叫瑞秋Rachel的妓女,事實上是妓院的一名清潔女工,真名加布里埃爾·博拉蒂爾,是梵谷很早認識的朋友。


真相3

被廣泛認知的,梵谷割耳獻給女人的舉動,是因為梵谷看過西班牙式鬥牛。在西班牙式鬥牛中,鬥牛士會將割下的牛耳獻給心愛的姑娘。但經考證發現,梵谷所觀看的是普羅旺斯式鬥牛或卡瑪格式鬥牛,這兩種鬥牛方式中並沒有割耳這一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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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貝爾納黛特·墨菲《梵谷的耳朵》、姜松《博物館裡的巔峰對決》、保羅·高更《諾阿諾阿:高更塔希提島手記》


文中圖片均來自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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