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華:魯迅曾是我這輩子唯一討厭過的作家,但那是在我36歲之前

聞道歷史觀 發佈 2019-12-19T07:03:55+00:00

都說文人相輕,有才華的人,往往因為某種原因,而對其他的文人所看不起。比如說作家余華,曾經在一篇文章中說過,魯迅,曾經是我這輩子唯一討厭過的作家。看似把魯迅貶低的一文不值,但是最後卻峰迴路轉,高山仰止:不過那是在我36歲之前,而現在不要再糟蹋魯迅了,他是一位偉大的作家。


都說文人相輕,有才華的人,往往因為某種原因,而對其他的文人所看不起。比如說作家余華,曾經在一篇文章中說過,魯迅,曾經是我這輩子唯一討厭過的作家。

看似把魯迅貶低的一文不值,但是最後卻峰迴路轉,高山仰止:不過那是在我36歲之前,而現在不要再糟蹋魯迅了,他是一位偉大的作家。



魯迅,曾是一條揮舞的鞭子,一個強大的詞彙。從詞彙到作家,對魯迅的認識,經歷了一個令人感慨萬端的過程。一個讀者與一個作家的真正相遇,有時候需要時機。

(下文來源於余華)

「魯迅」,一個在中國家喻戶曉的詞彙


我有口無心地讀著語文課本里魯迅的作品,從小學讀到高中,讀了整整十七年,可是仍然不知道魯迅寫下了什麼?我覺得魯迅的作品沉悶、灰暗和無聊透頂。除了我在寫批判文章時需要引用魯迅的話,其他時候魯迅的作品對我來說基本上是不知所云。也就是說,魯迅作為一個詞彙時,對我是有用的;可是作為一個作家的時候,讓我深感無聊。因此,我小學和中學的往事裡沒有魯迅的作品,只有「魯迅」這個詞彙。

「魯迅先生說過,太陽中午的時候離地球最近!」

在我的年輕的歲月里,我曾經充分利用過「魯迅」這個強大的詞彙。我成長的經歷里除了貧窮,就是無休無止的爭論。爭論是我童年和少年時期的奢侈品,是貧困生活里的精神食糧。

我小學時和一位同學有過一個爭論:太陽什麼時候離地球最近?這位同學認為是早晨和傍晚,因為那時候的太陽看上去最大。我認為是中午,因為中午的時候最熱。我們兩個人不知疲憊地開始了馬拉松式的爭論,每天見面時,都是陳述自己的理由,然後駁斥對方的觀點。這樣的廢話說了不知道有多少遍以後,我們開始尋求其他人的支持。他拉著我去找他的姐姐,他姐姐聽完了我們兩方的理由後,馬上站到了他的立場上。這個當時還沒有發育的女孩一邊踢著毽子一邊說:「太陽當然是早晨和傍晚離地球最近。」

我不甘失敗,拉著他去找我的哥哥。我哥哥自然要維護自己的弟弟,他向我的同學揮了兩下拳頭,威脅他:「你再敢說早晨和傍晚最近,小心老子揍你。」


我對哥哥的回答方式深感失望,我需要的是真理,不是武力。我們兩個又去找了其他年齡大一些的孩子,有支持他的,也有贊成我的,始終難分勝負。我們之間的爭論長達一年時間,小鎮上年齡大一些的孩子都被我們拉出來當過幾次裁判,連他們都開始厭煩了,只要看到我們兩個爭吵地走向他們,他們就會吼叫:「滾開!」

我們只好將唾沫橫飛的爭論局限在兩個人的範圍里。後來他有了新的發現,開始攻擊我的「熱」理論,他說如果用熱作為標準的話,那麼太陽是不是夏天離地球近,冬天離地球遠?我反駁他的「視覺」理論,如果用看上去大小作為標準,那麼太陽在雨天是不是就小的沒有了?

我們繼續爭論不休,直到有一天我搬出了魯迅,一下子就把他打垮了。我在情急之中突然編造了魯迅的話,我衝著他喊叫:「魯迅先生說過,太陽中午的時候離地球最近!」

他啞口無言地看了我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魯迅先生真的說過這話?」「當然說過,」我雖然心裡發虛,嘴上仍然強硬,「難道你不相信魯迅先生的話?」

「不是的,」他慌張地擺了擺手,「你以前為什麼不說呢?」我一不作二不休,繼續胡編亂造:「以前我不知道,是今天早晨在廣播里聽到的。」

他悲傷地低下了頭,嘴裡喃喃地說道:「魯迅先生也這麼說,肯定是你對了,我錯了。」

就這麼簡單,他不遺餘力地捍衛了一年的太陽距離觀點,在我虛構的魯迅面前立刻土崩瓦解了。此後的幾天裡,他沉默寡言,獨自一人品嘗失敗的滋味。



後來,魯迅不再是一個神聖的詞彙,他回歸於一個作家,也就回歸於爭議之中。很多人繼續推崇魯迅,不少人開始貶低和攻擊魯迅。與魯迅在世時遭受的攻擊有所不同,現在的攻擊里添加了很多魯迅的隱私,討論魯迅與他老婆的事兒......

隨著中國市場經濟的興起,魯迅的商業價值也被不斷地開發出來,魯迅筆下的人物和地名被紛紛用作餐飲業和旅遊業,甚至KTV和夜總會裡都有魯迅筆下地名命名的包廂,官員和商人摟著小姐在這樣的包廂里歌舞昇平。

還有人直接拿魯迅本人作為廣告代言人。武漢有一家專賣臭豆腐的小店,在店門口聳立起魯迅叫賣臭豆腐的廣告牌。廣告上用的是一張魯迅抽菸的經典照片,只是將魯迅手上的香菸換成了一串臭豆腐。

這家小店的老闆驕傲地聲稱:他們是魯迅先生的同鄉,都是浙江紹興人,製作這樣的廣告是現在中國流行的做法,就是借用名人效應來招攬生意。

「魯迅」在中國的命運,從一個作家的命運到一個詞彙的命運,再從一個詞彙的命運回到一個作家的命運,中國歷史的變遷和社會的動盪,可以在「魯迅」里一葉見秋。


我嚇了一跳,心想這個魯迅有點厲害

我曾經無知地認為魯迅是一個糟糕的作家,他顯赫的名聲只是人們的宣傳。

一九八四年,我在中國南方一個縣城的文化館工作。當時我已經從事寫作,我辦公室外面的過廳里有一張大桌子,桌下地上堆滿了馬克思、恩格斯、列寧、史達林等人和魯迅的著作。這些曾經是聖書的著作,時過境遷之後像廢紙一樣堆在一起,上面落滿了灰塵。魯迅的著作堆在最外面,我進出辦公室的時候,雙腳時常會碰到它們,我低頭看看在地上灰溜溜的魯迅著作,不由幸災樂禍,心想這傢伙終於過時了。有一次我經過時,不小心被地上的魯迅著作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我罵了一聲:「都過時了,還要出來捉弄人。」

此後的十多年裡,我閱讀了大量的文學作品,可是沒有讀過魯迅作品中的一個字。後來我自己成為了一名作家,中國的批評家認為我是魯迅精神的繼承者,我心裡十分不悅,覺得他們是在貶低我的寫作。

時光來到了一九九六年,一個機會讓我重讀了魯迅的作品。一位導演打算將魯迅的小說改編成電影,請我為他策劃一下如何改編,他會付給我一筆數目不錯的策劃費,當時我剛好缺錢,就一口答應下來。然後我發現自己的書架上沒有一冊魯迅的著作,只好去書店買來《魯迅小說集》。當天晚上開始在燈下閱讀這些我最熟悉也是最陌生的作品。讀的第一篇小說就是我曾經譜寫成歌曲的《狂人日記》,可是我完全忘記了裡面的內容,小說開篇寫到那個狂人感覺整個世界失常時,用了這樣一句話:「要不,趙家的狗為何看了我一眼。」


我嚇了一跳,心想這個魯迅有點厲害,他只用一句話就讓一個人物精神失常了。另外一些沒有才華的作家也想讓自己筆下的人物精神失常,可是這些作家費力寫下了幾萬字,他們筆下的人物仍然很正常。

《孔乙己》是那天晚上我讀到的第三篇小說。這篇小說在我小學到中學的語文課本里重複出現過,可是我真正閱讀它的時候已經三十六歲了。

讀完了《孔乙己》,我立刻給那位導演打電話,希望他不要改編魯迅的小說,我在電話里說:「不要糟蹋魯迅了,這是一位偉大的作家。」

第二天,我就去書店買來了文革以後出版的《魯迅全集》。為此,我十分想念那些堆積在文化館桌子下面的魯迅作品,那些在文革中出版的魯迅作品,其版本有著更加深遠的意義。我當年從文化館辦公室進出時,移動的雙腳時常被魯迅的著作絆住,我覺得可能是命運的暗示,暗示我這些布滿灰塵的書頁里隱藏著偉大的敘述。

從書店買來《魯迅全集》後的一個多月里,我沉浸在魯迅清晰和敏捷的敘述里。我後來在一篇文章里這樣寫道:「他的敘述在抵達現實時是如此的迅猛,就像子彈穿越了身體,而不是留在了身體里。」

我想藉此機會再次談論《孔乙己》,這是短篇小說中的典範。這部短篇小說開篇的敘述貌似簡單卻是意味深長,魯迅上來就寫魯鎮的酒店的格局,短衣幫的顧客都是靠在櫃檯外面站著喝酒,穿長衫的顧客是在店面隔壁的房子裡,要上酒菜,坐下來慢慢地喝酒。孔乙己是唯一站著喝酒穿長衫的人。魯迅惜墨如金的開篇,一下子就讓孔乙己與眾不同的社會身分突出在了敘述之中。


在《孔乙己》里尤其重要的是,魯迅省略了孔乙己最初幾次來到酒店的描述,當孔乙己的腿被打斷後,魯迅才開始寫他是如何走來的。這是一個偉大作家的責任,當孔乙己雙腿健全時,可以忽視他來到的方式,然而當他腿斷了,就不能迴避。於是,我們讀到了「忽然間聽得一個聲音,「溫一碗酒。」這聲音雖然極低,卻很耳熟。看時又全沒有人。站起來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櫃檯下對了門坎坐著。」先是聲音傳來,然後才見著人,這樣的敘述已經不同凡響,當「我溫了酒,端出去,放在門坎上」,孔乙己摸出四文大錢後,令人讚嘆的描述出現了,魯迅只用了短短一句話,「見他滿手是泥,原來他是用這手走來的。」

魯迅在我這裡,終於從一個詞彙回到了一個作家

在我36歲的那個夜晚,魯迅在我這裡,終於從一個詞彙回到了一個作家。回顧小學到中學的歲月里,我被迫閱讀魯迅作品的情景時,我感慨萬端,我覺得魯迅屬於成熟並且敏感的讀者。同時我還覺得,一個讀者與一個作家的真正相遇,有時候需要時機。

所以我建議,所有中國人,都應該多讀讀魯迅的作品。

因為讀了魯迅的作品,練的不僅僅是文學功底,更是提高自己的思想高度。

讀讀魯迅的散文吧,阿Q正傳、朝花夕拾、吶喊,孩子看增加作文素材、文學功底,大人看增加文學修養,思想深度。

所以我給大家推薦這套書:《魯迅作品集套裝6冊》,裡面記載了魯迅最經典的故事、小說、散文。


足足6大本,厚厚的一摞書,才58元錢。

58元錢,就能買到魯迅經典6冊,不到10塊錢一本書,卻能武裝自己的知識,強大自己的靈魂。不管是閒暇時還是睡前讀一讀,都是極好的。

如果您想購買的話,點擊下面的商品卡,就能直接購買了。



關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