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書‖《資治通鑑.周紀三》

古風詩詞歌賦 發佈 2020-01-25T06:18:15+00:00

《資治通鑑》,簡稱「通鑑」,是北宋司馬光主編的一部多卷本編年體史書,共294卷,歷時19年告成。  張儀說魏襄王曰:「梁地方不至千里,卒不過三十萬,地四平,無名山大川之限,卒戍楚、韓、齊、趙之境,寧亭、障者不下十萬,梁之地勢固戰場也。夫諸侯之約從,盟洹水之上,結為兄弟以相堅也。今

《資治通鑑》,簡稱「通鑑」,是北宋司馬光主編的一部多卷本編年體史書,共294卷,歷時19年告成。它以時間為綱,事件為目,從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寫起,到五代的後周世宗顯德六年(公元959年)征淮南停筆,涵蓋16朝1362年的歷史。它是中國第一部編年體通史,在中國官修史書中占有極重要的地位。

〔宋〕司馬光

原文:

  起重光赤奮若,盡昭陽大淵獻,凡二十三年。

  慎靚王元年(辛丑,公元前三二零年)

  衛更貶號曰君。

  慎靚王二年(壬寅,公元前三一九年)

  秦伐魏,取鄢。

  魏惠王薨,子襄王立。孟子入見而出,語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見所畏焉。卒然問曰:『天下惡乎定?』吾對曰:『定於一。』『孰能一之?』對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孰能與之?』對曰:『天下莫不與也。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間旱,則苗槁矣。天油然作雲,沛然下雨,則苗浡然興之矣。其如是,孰能御之?』」

  慎靚王三年(癸卯,公元前三一八年)

  楚、趙、魏、韓、燕同伐秦,攻函谷關。秦人出兵逆之,五國之師皆敗走。

  宋初稱王。

  慎靚王四年(甲辰,公元前三一七年)

  秦敗韓師於脩魚,斬首八萬級,虜其將叟、申差於濁澤。諸侯振恐。

  齊大夫與蘇秦爭寵,使人刺秦,殺之。

  張儀說魏襄王曰:「梁地方不至千里,卒不過三十萬,地四平,無名山大川之限,卒戍楚、韓、齊、趙之境,寧亭、障者不下十萬,梁之地勢固戰場也。夫諸侯之約從,盟洹水之上,結為兄弟以相堅也。今親兄弟同父母,尚有爭錢財相殺傷,而欲恃反覆蘇秦之餘謀,其不可成亦明矣。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據卷衍、酸棗,劫衛,取陽晉,則趙不南,趙不南而梁不北,梁不北則從道絕,從道絕則大王之國欲毋危,不可得也。故願大王審定計議,且賜骸骨。」魏王乃倍從約,而因儀以請成於秦。張儀歸,復相秦。

  魯景公薨,子平公旅立。

  慎靚王五年(乙巳,公元前三一六年)

  巴、蜀相攻擊,俱告急於秦。秦惠王欲伐蜀。以為道險狹難至,而韓又來侵,猶豫未能決。司馬錯請伐蜀。張儀曰:「不如伐韓。」王曰:「請聞其說。」儀曰:「親魏,善楚,下兵三川,攻新城、宜陽,以臨二周之郊,據九鼎,按圖籍,挾天子以令於天下,天下莫敢不聽,此王業也。臣聞爭名者於朝,爭利者於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而王不爭焉,顧爭於戎翟,去王業遠矣!」司馬錯曰:「不然,臣聞之,欲富國者務廣其地,欲強兵者務富其民,欲王者務博其德,三資者備而王隨之矣。今王地小民貧,故臣願先從事於易。夫蜀,西僻之國而戎翟之長也,有桀、紂之亂,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群羊。得其地足以廣國,取其財足以富民,繕兵不傷眾而彼已服焉。拔一國而天下不以為暴,利盡西海而天下不以為貪,是我一舉而名實附也,而又有禁暴止亂之名。今攻韓,劫天子,惡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義之名,而攻天下所不欲,危矣!臣請論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齊,韓之與國也。周自知失九鼎,韓自知亡三川,將二國并力合謀,以因乎齊、趙而求解乎楚、魏。以鼎與楚,以地與魏,王弗能止也。此臣之所謂危也。不如伐蜀完。」王從錯計,起兵伐蜀。十月取之。貶蜀王,更號為侯,而使陳莊相蜀。蜀既屬秦,秦以益強,富厚,輕諸侯。

  蘇秦既死,秦弟代、厲亦以遊說顯於諸侯。燕相子之與蘇代婚,欲得燕權。蘇代使於齊而還,燕王噲問曰:「齊王其霸乎?」對曰:「不能。」王曰:「何故?」對曰:「不信其臣。」於是燕王專任子之。鹿毛壽謂燕王曰:「人之謂堯賢者,以其能讓天下也。今王以國讓子之,是王與堯同名也。」燕王因屬國於子之,子之大重。或曰:「禹薦益而以啟人為吏,及老而以啟為不足任天下,傳之於益。啟與交黨攻益,奪之,天下謂禹名傳天下於益而實令啟自取之。今王言屬國於子之而吏無非太子人者,是名屬子之而實太子用事也。」王因收印綬,自三百石吏已上而效之子之。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噲老,不聽政,顧為臣,國事皆決於子之。

  慎靚王六年(丙午,公元前三一五年)

  王崩,子赧王延立。

  赧王上

  慎靚王元年(丁未,公元前三一四年)

  秦人侵義渠,得二十五城。

  魏人叛秦。秦人伐魏,取曲沃而歸其人。又敗韓於岸門,韓太子倉入質於秦以和。

  燕子之為王三年,國內大亂。將軍市被與太子平謀攻子之。齊王令人謂燕太子曰:「寡人聞太子將飭君臣之義,明父子之位,寡人之國雖小,唯太子所以令之。」太子因要黨聚眾,使市被攻子之,不克。市被反攻太子。構難數月,死者數萬人,百姓恫恐。齊王令章子將五都之兵,因北地之眾以伐燕。燕士卒不戰,城門不閉。齊人取子之,醢之,遂殺燕王噲。

  齊王問孟子曰:「或謂寡人勿取燕,或謂寡人取之。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五旬而舉之,人力不至於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孟子對曰:「取之而燕民悅由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豈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熱,亦運而已矣!」諸侯將謀救燕。齊王謂孟子曰:「諸侯多謀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對曰:「臣聞七十里為政於天下者,湯是也。未聞以千里畏人者也。《書》曰:『徯我後,後來其蘇。』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為將拯己於水火之中也,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若殺其父兄,繫纍其子弟,毀其宗廟,遷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齊之強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動天下之兵也。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謀於燕眾,置君而後去之,則猶可及止也。」齊王不聽。已而燕人叛。齊王曰:「吾甚慚於孟子。」陳賈曰:「王無患焉。」乃見孟子,問曰:「周公何人也?」曰:「古聖人也。」陳賈曰:「周公使管叔監商,管叔以商畔也。周公知其將畔而使之與?」曰:「不知也。」陳賈曰:「然則聖人亦有過與?」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且古之君子,過則改之;今之君子,過則順之。古之君子,其過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見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豈徒順之,又從為之辭!」

  是歲,齊宣王薨,子湣王地立。

  慎靚王二年(戊申,公元前三一三年)

  秦右更疾伐趙。拔藺,虜其將莊豹。

  秦王欲伐齊,患齊、楚之從親,乃使張儀至楚,說楚王曰:「大王誠能聽臣,閉關絕約於齊,臣請獻商於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為大王箕帚之妾,秦、楚娶婦嫁女,長為兄弟之國。」楚王說而許之。君臣皆賀,陳軫獨吊。王怒曰:「寡人不興師而得六百里地,何吊也?」對曰:「不然。以臣觀之,商於之地不可得而齊、秦合。齊、秦合則患必至矣!」王曰:「有說乎?」對曰:「夫秦之所以重楚者,以其有齊也。今閉關絕約於齊,則楚孤,秦奚貪夫孤國,而與之商於之地六百里?張儀至秦,必負王。是王北絕齊交,西生患於秦也。兩國之兵必俱至。為王計者,不若陰合而陽絕於齊,使人隨張儀。苟與吾地,絕齊未晚也。」王曰「願陳子閉口,毋復言,以待寡人得地!」乃以相印授張儀,厚賜之。遂閉關絕約於齊,使一將軍隨張儀至秦。張儀佯墮車,不朝三月。楚王聞之,曰:「儀以寡人絕齊未甚邪?」乃使勇士宋遺借宋之符,北罵齊王。齊王大怒,折節而事秦,齊、秦之交合。張儀乃朝,見楚使者曰:「子何不受地?從某至某,廣袤六里。」使者怒,還報楚王。楚王大怒,欲發兵而攻秦。陳軫曰:「軫可發口言乎?攻之不如因賂以一名都,與之並兵而攻齊,是我亡地於秦,取償於齊也。今王已絕於齊而責欺於秦,是吾合秦、齊之交而來天下之兵也,國必大傷矣!」楚王不聽,使屈匄帥師伐秦。秦亦發兵使庶長章擊之。

  慎靚王三年(己酉,公元前三一二年)

  春,秦師及楚戰於丹楊,楚師大敗,斬甲士八萬,虜屈匄及列侯、執珪七十餘人,遂取漢中郡。楚王悉發國內兵以復襲秦,戰於藍田,楚師大敗。韓、魏聞楚之困,南襲楚,至鄧。楚人聞之,乃引兵歸,割兩城以請平於秦。

  燕人共立太子平,是為昭王,昭王於破燕之後即位,弔死問孤,與百姓同甘苦,卑身厚幣以招賢者。謂郭隗曰:「齊因孤之國亂而襲破燕,孤極知燕小力少,不足以報。然誠得賢士與共國,以雪先王之恥,孤之願也。先生視可者,得身事之!」郭隗曰:「古之人君有以千金使涓人求千里馬者,馬已死,買其首五百金而返。君大怒,涓人曰:『死馬且買之,況生者乎?馬今至矣。』不期年,千里之馬至者三。今王必欲致士,先從隗始。況賢於隗者,豈遠千里哉?」於是昭王為隗改築宮而師事之。於是士爭趣燕。樂毅自魏往,劇辛自趙往。昭王以樂毅為亞卿,任以國政。

  韓宣惠王薨,子襄王倉立。

  慎靚王四年(庚戌,公元前三一一年)

  蜀相殺蜀侯。

  秦惠王使人告楚懷王,請以武關之外易黔中地。楚王曰:「不願易地,願得張儀而獻黔中地。」張儀聞之,請行。王曰:「楚將甘心於子,奈何行?」張儀曰:「秦強楚弱,大王在,楚不宜敢取臣。且臣善其嬖臣靳尚,靳尚得事幸姬鄭袖,袖之言,王無不聽者。」遂往。楚王囚,將殺之。靳尚謂鄭袖曰:「秦王甚愛張儀,將以上庸六縣及美女贖之。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貴而夫人斥矣。」於是鄭袖日夜泣於楚王曰:「臣各為其主耳。今殺張儀,秦必大怒。妾請子母俱遷江南,毋為秦所魚肉也!」王乃赦張儀而厚禮之。張儀因說楚王曰:「夫為從者無以異於驅群羊而攻猛虎,不格明矣。今王不事秦,秦劫韓驅梁而攻楚,則楚危矣。秦西有巴、蜀,治船積粟,浮岷江而下,一日行五百餘里,不至十日而拒扞關,扞關驚則從境以東盡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秦舉甲出武關,則北地絕。秦兵之攻楚也,危難在三月之內,而楚待諸侯之救在半歲之外。夫待弱國之救,忘強秦之禍,此臣所為大王患也。大王誠能聽臣,請令秦、楚長為兄弟之國,無相攻伐。」楚王已得張儀而重出黔中地,乃許之。張儀遂之韓,說韓王曰:「韓地險惡山居,五穀所生,非菽而麥,國無二歲之食,見卒不過二十萬。秦被甲百餘萬。山東之士被甲蒙胄而會戰,秦人捐甲徒裼以趨敵,左挈人頭,右挾生虜。夫戰孟賁、烏獲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國,無異垂千鈞之重於鳥卵之上,必無幸矣。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據宜陽,塞成皋,則王之國分矣。鴻台之宮,桑林之宛,非王之有也。為大王計,莫如事秦而攻楚,以轉禍而悅秦。計無便於此者。」韓王許之。

  張儀歸報,秦王封以六邑,號武信君。復使東說齊王曰:「從人說大王者必曰:『齊蔽於三晉,地廣民眾,兵強士勇,雖有百秦,將無奈齊何。』大王賢其說而不計其實。今秦、楚嫁女娶婦,為昆弟之國;韓獻宜陽;梁效河外;趙王入朝,割河間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驅韓、梁攻齊之南地,悉趙兵,渡清河,指博關,臨菑、即墨非王之有也!國一日見攻,雖欲事秦,不可得也!」齊王許張儀。張儀去,西說趙王曰:「大王收率天下以擯秦,秦兵不敢出函谷關十五年。大王之威行於山東,敝邑恐懼,繕甲厲兵,力田積粟,愁居懾處,不敢動搖,唯大王有意督過之也。今以大王之力,舉巴、蜀,並漢中,包兩周,守白馬之津。秦雖僻遠,然而心忿含怒之日久矣。今秦有敝甲凋兵軍於澠池,願渡河,逾漳,據番吾,會邯鄲之下,願以甲子合戰,正殷紂之事。謹使使臣先聞左右。今楚與秦為昆弟之國,而韓、梁稱東籓之臣,齊獻魚鹽之地,此斷趙之右肩也。夫斷右肩而與人斗,失其黨而孤居,求欲毋危,得乎?今秦發三將軍,其一軍塞午道,告齊使渡清河,軍於邯鄲之東;一軍軍成皋,驅韓、梁軍於河外;一軍軍於澠池,約四國為一以攻趙,趙服必四分其地。臣竊為大王計,莫如與秦王面相約而口相結,常為兄弟之國也。」趙王許之。張儀乃北之燕,說燕王曰:「今趙王已入朝,效河間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下甲雲中、九原,驅趙而攻燕,則易水、長城非大王之有也。且今時齊、趙之於秦,猶郡縣也,不敢妄舉師以攻伐。今王事秦,長無齊、趙之患矣。」燕王請獻常山之尾五城以和。

  張儀歸報,未至咸陽,秦惠王薨,子武王立。武王自為太子時,不說張儀,及即位,群臣多毀短之。諸侯聞儀與秦王有隙,皆畔衡,複合從。

  慎靚王五年(辛亥,公元前三一零年)

  張儀說秦武王曰:「為王計者,東方有變,然後王可以多割得地也。臣聞齊王甚憎臣,臣之所在,齊必伐之。臣願乞其不肖之身以之梁,齊必伐梁,齊、梁交兵而不能相去,王以其間伐韓,入三川,挾天子,案圖籍,此王業也。」王許之。齊王果伐梁,梁王恐。張儀曰:「王勿患也。請令齊罷兵。」乃使其舍人之楚,借使謂齊王曰:「甚矣,王之託儀於秦也!」齊王曰:「何故?」楚使者曰:「張儀之去秦也,固與秦王謀矣,欲齊、梁相攻而令秦取三川也。今王果伐梁,是王內罷國而外伐與國,以信儀於秦王也。」齊王乃解兵還。張儀相魏一歲,卒。儀與蘇秦皆以縱橫之術游諸侯,致位富貴,天下爭慕效之。又有魏人公孫衍者,號曰犀首,亦以談說顯名。其餘蘇代、蘇厲、周最、樓緩之徒,紛紜遍於天下,務以辯詐相高,不可勝紀。而儀、秦、衍最著。

  《孟子》論之曰:或謂:「張儀、公孫衍,豈不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孟子曰:「是惡足以為大丈夫哉?君子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正道,得志則與民由之,不得志則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詘,是之謂大丈夫。」

  揚子《法言》曰:或問:「儀、秦學乎鬼谷術而習乎縱橫言,安中國者各十餘年,是夫?」曰:「詐人也。聖人惡諸。」曰:「孔子讀而儀、秦行,何如也?」曰:「甚矣鳳鳴而鷙翰也!」「然則子貢不為歟?」曰:「亂而不解,子貢恥諸。說而不富貴,儀、秦恥諸。」或曰:「儀、秦其才矣乎,跡不蹈已?」曰:「昔在任人,帝而難之,不以才矣。才乎才,非吾徒之才也。」

  秦王使甘茂誅蜀相莊。

  秦王、魏王會於臨晉。

  趙武靈王納吳廣之女孟姚,有寵,是為惠後。生子何。

  慎靚王六年(壬子,公元前三零九年)

  秦初置丞相,以樗里疾為右丞相。

  慎靚王七年(癸丑,公元前三零八年)

  秦、魏會於應。

  秦王使甘茂約魏以伐韓,而令向壽輔行。甘茂至魏,令向壽還,謂王曰:「魏聽臣矣,然願王勿伐!」王迎甘茂於息壤而問其故。對曰:「宜陽大縣,其實郡也。今王倍數險,行千里,攻之難。魯人有與曾參同姓名者殺人,人告其母,其母織自若也。及三人告之,其母投杼下機,逾牆而走。臣之賢不若曾參,王之信臣又不如其母,疑臣者非特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魏文侯令樂羊將而攻中山,三年而拔之。反而論功,文侯示之謗書一篋。樂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君之力也。』今臣,羈旅之臣也,樗里子、公孫奭挾韓而議之,王必聽之,是王欺魏王而臣受公仲侈之怨也。」王曰:「寡人弗聽也,請與子盟。」乃盟於息壤。秋,甘茂、長封帥師伐宜陽。

  慎靚王八年(甲寅,公元前三零七年)

  甘茂攻宜陽,五月而不拔。樗里子、公孫奭果爭之。秦王召甘茂,欲罷兵。甘茂曰:「息壤在彼。」王曰:「有之。」因大悉起兵以佐甘茂。斬首六萬,遂拔宜陽。韓公仲侈入謝於秦以請平。

  秦武王好以力戲,力士任鄙、烏獲、孟說皆至大官。八月,王與孟說舉鼎,絕脈而薨。族孟說。武王無子,異母弟稷為質於燕。國人逆而立之,是為昭襄王。昭襄王母羋八子,楚女也,實宣太后。

  趙武靈王北略中山之地,至房子,遂之代,北至無窮,西至河,登黃華之上。與肥義謀胡服騎射以教百姓,曰:「愚者所笑,賢者察焉。雖驅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遂胡服。國人皆不欲,公子成稱疾不朝。王使人請之曰:「家聽於親,國聽於君。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公叔不服,吾恐天下議之也。制國有常,利民為本;從政有經,令行為上。明德先論於賤,而從政先信於貴,故願慕公叔之義以成胡服之功也。」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聞中國者,聖賢之所教也,禮樂之所用也,遠方之所觀赴也,蠻夷之所則效也。今王舍此而襲遠方之服,變古之道,逆人之心,臣願王熟圖之也!」使者以報。王自往請之,曰:「吾國東有齊、中山,北有燕、東胡,西有樓煩、秦、韓之邊。今無騎射之備,則何以守之哉?先時中山負齊之強兵,侵暴吾地,繫纍吾民,引水圍鄗;微社稷之神靈,則鄗幾於不守也,先君丑之。故寡人變服騎射,欲以備四境之難,報中山之怨。而叔順中國之俗,惡變服之名,以忘鄗事之丑,非寡人之所望也。」公子成聽命,乃賜胡服,明日服而朝。於是始出胡服令,而招騎射焉。

  慎靚王九年(乙卯,公元前三零六年)

  秦昭王使向壽平宜陽,而使樗里子、甘茂伐魏。甘茂言於王,以武遂復歸之韓。向壽、公孫奭爭之,不能得,由此怨讒甘茂。茂懼,輟伐魏蒲阪,亡去。樗里子與魏講而罷兵。甘茂奔齊。

  趙王略中山地,至寧葭;西略胡地,至榆中。林胡王獻馬。歸,使樓緩之秦,仇液之韓,王賁之楚,富丁之魏,趙爵之齊。代相趙固主胡,致其兵。

  楚王與齊、韓合從。

  慎靚王十年(丙辰,公元前三零五年)

  彗星見。

  趙王伐中山,取丹丘、爽陽、鴻之塞,又取鄗、石邑、封龍、東垣。中山獻四邑以和。

  秦宣太后異父弟曰穰侯魏冉,同父弟曰華陽君羋戎;王之同母弟曰高陵君、涇陽君。魏冉最賢,自惠王、武王時,任職用事。武王薨,諸弟爭立,唯魏冉力能立昭王。昭王即位,以冉為將軍,衛咸陽。是歲,庶長壯及大臣、諸公子謀作亂,魏冉誅之;及惠文後皆不得良死,悼武王后出歸於魏,王兄弟不善者,魏冉皆滅之。王少,宣太后自治事,任魏冉為政,威震秦國。

  慎靚王十一年(丁巳,公元前三零四年)

  秦王、楚王盟於黃棘。秦復與楚上庸。

  慎靚王十二年(戊午,公元前三零三年)

  彗星見。

  秦取魏蒲阪、晉陽、封陵,又取韓武遂。

  齊、韓、魏以楚負其從親,合兵伐楚。楚王使太子橫為質於秦而請救。秦客卿通將兵救楚,三國引兵去。

  慎靚王十三年(己未,公元前三零二年)

  秦王、魏王、韓太子嬰會於臨晉,韓太子至咸陽而歸;秦復與魏蒲阪。

  秦大夫有私與楚太子斗者,太子殺之,亡歸。

  慎靚王十四年(庚申,公元前三零一年)

  日有食之,既。

  秦人取韓穰。蜀寧煇叛秦,秦司馬錯往誅之。

  秦庶長奐會韓、魏、齊兵伐楚,敗其師於重丘,殺其將唐昧;遂取重丘。

  趙王伐中山,中山君奔齊。

  慎靚王十五年(辛酉,公元前三零零年)

  秦涇陽君為質於齊。

  秦華陽君伐楚,大破楚師,斬首三萬,殺其將景缺,取楚襄城。楚王恐,使太子為質於齊以請平。

  秦樗里疾卒,以趙人樓緩為丞相。

  趙武靈王愛少子何,欲及其生而立之。

  慎靚王十六年(壬戌,公元前二九九年)

  五月戊申,大朝東宮,傳國於何。王廟見禮畢,出臨朝,大夫悉為臣。肥義為相國,並傅王。武靈王自號「主父」。主父欲使子治國,身胡服,將士大夫西北略胡地。將自雲中、九原南襲咸陽,於是詐自為使者,入秦,欲以觀秦地形及秦王之為人。秦王不知,已而怪其狀甚偉,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主父行已脫關矣。審問之,乃主父也。秦人大驚。

  齊王、魏王會於韓。

  秦人伐楚,取八城。秦王遺楚王書曰:「始寡人與王約為兄弟,盟於黃棘,太子入質,至歡也。太子陵殺寡人之重臣,不謝而亡去。寡人誠不勝怒,使兵侵君王之邊。今聞君王乃令太子質於齊以求平。寡人與楚接境,婚姻相親。而今秦、楚不歡,則無以令諸侯。寡人願與君王會武關,面相約,結盟而去,寡人之願也!」楚王患之,欲往,恐見欺,欲不往,恐秦益怒。昭睢曰:「毋行而發兵自守耳!秦,虎狼也,有並諸侯之心,不可信也!」懷王之子子蘭勸王行,王乃入秦。秦王令一將軍詐為王,伏兵武關,楚王至則閉關劫之,與俱西,至咸陽,朝章台,如籓臣禮,要以割巫、黔中郡。楚王欲盟,秦王欲先得地。楚王怒曰:「秦詐我,而又強要我以地!」因不復許,秦人留之。楚大臣患之,乃相與謀曰:「吾王在秦不得還,要以割地,而太子為質於齊。齊、秦合謀,則楚無國矣。」欲立王子之在國者。昭睢曰:「王與太子俱困於諸侯,而今又倍王命而立其庶子,不宜!」乃詐赴於齊。齊湣王召群臣謀之,或曰:「不若留太子以求楚之淮北。」齊相曰:「不可。郢中立王,是吾抱空質而行不義於天下也。」其人曰:「不然。郢中立王,因與其新王市曰:『予我下東國,吾為王殺太子。不然,將與三國共立之。』」齊王卒用其相計而歸楚太子。楚人立之。秦王聞孟嘗君之賢,使涇陽君為質於齊以請。孟嘗君來入秦,秦王以為丞相。

  慎靚王十七年(癸亥,公元前二九八年)

  或謂秦王曰:「孟嘗君相秦,必先齊而後秦。秦其危哉!」秦王乃以樓緩為相,囚孟嘗君,欲殺之。孟嘗君使人求解於秦王幸姬,姬曰:「願得君狐白裘。」孟嘗君有狐白裘,已獻之秦王,無以應姬求。客有善為狗盜者,入秦藏中,盜狐白裘以獻姬。姬乃為之言於王而遣之。王后悔,使追之。孟嘗君至關。關法:雞鳴而出客。時尚蚤,追者將至,客有善為雞鳴者,野雞聞之皆鳴。孟嘗君乃得脫歸。

  楚人告於秦曰:「賴社稷神靈,國有王矣!」秦王怒,發兵出武關擊楚,斬首五萬,取十六城。

  趙王封其弟勝為平原君。平原君好士,食客常數千人。有公孫龍者,善為堅白同異之辯,平原君客之。孔穿自魯適趙,與公孫龍論臧三耳,龍甚辯析。子高弗應,俄而辭出,明日復見平原君。平原君曰:「疇昔公孫之言信辯也,先生以為何如?」對曰:「然。幾能令臧三耳矣。雖然,實難!仆願得又問於君:今謂三耳甚難而實非也,謂兩耳甚易而實是也,不知君將從易而是者乎,其亦從難而非者乎?」平原君無以應。明日,謂公孫龍曰:「公無復與孔子高辯事也!其人理勝於辭,公辭勝於理。辭勝於理,終必受詘。」齊鄒衍過趙,平原君使與公孫龍論白馬非馬之說。鄒子曰:「不可。夫辯者,別殊類使不相害,序異端使不相亂。抒意通指,明其所謂,使人與知焉,不務相迷也。故勝者不失其所守,不勝者得其所求。若是,故辯可為也。及至煩文以相假,飾辭以相惇,巧譬以相移,引人使不得及其意,如此害大道。夫繳紛爭言而競後息,不能無害君子,衍不為也。」座皆稱善。公孫龍由是遂絀。

譯文:

  衛國國君再次把自己的爵位由侯降到君。

  秦國進攻韓國,奪取鄢陵。

  三年(癸卯,公元前318年)

  宋國國君開始稱王。

  秦國在魚大敗韓國軍隊,殺死八萬人,於濁澤俘虜韓軍大將和申差。各國震驚。

  張儀勸說魏襄王道:「魏國地方不滿千里,士兵不足三十萬,地勢四下平坦,沒有崇關大河的險要。防軍分別守衛與楚、韓、齊、趙接壤的邊界,用來扼守要塞的不過十萬人,所以,魏國歷來是廝殺的戰場。各國約定聯合抗秦,在洹水結盟,作為兄弟之邦互相救援。然而同一父母的親兄弟,有時還為爭奪錢財互相殘殺,各國之間,想靠反覆無常小人蘇秦的一番伎倆,就結成同盟,明顯是不足恃的。大王您不與秦國結好,秦國就會發兵進攻河外,占據卷縣、酸棗等地,襲擊衛國,奪取陽晉。那時,趙國不能南下,魏國也不能北上,南北隔絕,就談不上聯合抗秦,大王您的國家想避免危險也不可能了。所以我希望大王您能深思熟慮,拿定主意,讓我辭去魏國相位,回秦國去籌劃修好。」魏王於是背棄了聯合抗秦的盟約,派張儀前往秦國去求和。張儀回到秦國,再次出任國相。

  五年(乙巳,公元前316年)

  蘇秦死後,他的弟弟蘇代、蘇厲也以遊說著稱於各國。燕國相子之便崐與蘇代結為通姻親家,想謀得燕國大權。蘇代出使齊國歸來,燕王姬噲問他:「齊王能稱霸嗎?」蘇代回答:「不能。」燕王又問:「為什麼?」回答說:「他不信任臣僚。」於是燕王把大權交給子之。鹿毛壽也對燕王說:「人們稱道堯是賢明君主,就是因為他能讓出天下。現在燕王您要是把國家讓給子之,就能與堯有同樣的名聲。」燕王於是把國家囑託給了子之。子之從此大權集於一身。還有人對燕王說:「上古時禹推薦益為接班人,又任命兒子啟的屬下作益的官吏。到老時,禹說啟不能勝任治理天下的重責,把君位傳給益。然而啟勾結自己的黨羽攻擊益,很快奪取了君位。因此天下人都說禹明著是傳天下給益,而實際上是安排兒子啟去自己奪位。現在燕王您雖然說了把國家交給子之,但官員都是太子的人,這同樣是名義屬於子之而實權在太子手裡啊!」燕王便下令收繳所有官印,把三百石俸祿以上的官職都交給子之任命。從此,子之面南稱王,姬噲年老,不再聽理政事,反而成了臣子,國家大事都由子之來決斷。

  周慎靚王去世,其子姬延即位為周赧王。

  秦國入侵義渠,奪取二十五個城鎮。

  燕國子之作國王三年,國內大亂,將軍市被與太子姬平合謀攻打子之。齊王派人對燕太子說:「我聽說您將要整飭君臣大義,申明父子名位,我的國家願意支持您的號召,做堅強後盾。」燕太子於是聚集死黨,派將軍市被進攻子之,卻沒有得手,市被反倒戈攻打太子。國內動亂幾個月,死亡達幾萬人,人心惶惶。此時,齊王命章子為大將,率領國都周圍五城的軍隊及北方的部隊征伐燕國。燕國士兵毫無戰意,城門大開不守。齊國便捕獲了子之,把他剁成肉醬。燕王姬噲也同時被殺。

  各國策劃援救燕國。齊王又對孟軻問道:「各國都謀劃來討伐我,怎麼辦?」回答說:「我聽說過只占有七十里而能統一號令天下的例子,就是商王湯。沒聽說過擁有千里之廣的國家而總是畏懼別人的。《尚書》說:「盼望我們的君主,他來了我們就可以獲得解救。』現在燕國虐待它的百姓,大王前往征服它,燕國人民認為是從水深火熱中拯救了他們,都簞食壺漿前來迎接仁義之師。您如果殺了他們的父兄,囚捕他們的子弟,毀壞他們的祖廟,掠奪他們的國寶,那可就不行了。天下本來就畏懼齊國的強大,現在齊國土地又增加了一倍,如果不施行仁政,那麼就會招致天下的討伐。大王您應該立即下令,釋放被捕的老幼百姓,停止掠奪燕國的財寶,與燕國民眾商議,推舉新的國君,然後離開燕國,這樣做還來得及。」齊王卻沒有採納孟軻的勸告。

  同年,齊國齊宣王去世,其子田地即位為齊王。

  秦國派名叫疾的右更官員,率軍討伐趙國。攻占藺地,俘虜趙將莊豹。

  張儀回國後,假裝從車上跌下,三個月不上朝。楚王聽說後自語道:「張儀是不是覺得我與齊國斷交做得還不夠?」便派勇士宋遺借了宋國的符節,北上到齊國去辱罵齊王。齊王大怒,立即降低身份去討好秦國,齊國、秦國於是和好。這時張儀才上朝,見到楚國使者,故作驚訝地問:「你為何還不去接受割地?從某處到某處,有六里多見方。」使者憤怒地回國報告楚王,楚王勃然大怒,想發兵攻打秦國。陳軫說:「我可以開口說話嗎?攻秦國還不如用一座大城的代價去收買它,與秦國合力攻齊國。這樣我們從秦國失了地,還可以在齊國得到補償。現在大王您已經與齊國斷交,又去質問秦國的欺騙行為,是我們促使齊國、秦國和好而招來天下的軍隊了,國家一定會有大損失!」楚王仍是不聽他的勸告,派屈率軍隊征討秦國,秦國也任命魏章為庶長之職,起兵迎擊。

  春季,秦、楚兩國軍隊在丹陽大戰,楚軍大敗,八萬甲士被殺,屈及以下的列侯、執圭等七十多名官員被俘。秦軍乘勢奪取了漢中郡。楚王又徵發國內全部兵力再次襲擊秦國,在藍田決戰,楚軍再次大敗。韓、魏等國見楚國危困,也向南襲擊楚國,直達鄧。楚國聽說了,只好率軍回救,割讓兩座城向秦國求和。

  韓國韓宣惠王去世,其子韓倉即位為韓襄王。

  蜀國國相殺死封侯的國君。

  張儀便前往韓國,勸說韓王:「韓國地方險惡多山,所產五穀,不是豆子而是雜麥,國家口糧積存不夠兩年,現在軍中的士兵不過二十萬,秦國卻有甲兵一百餘萬。崤山以東的人要披上盔甲才可以參戰,而秦國人個個赤膊便能上陣迎敵,左手提著人頭,右手夾著俘虜。秦國用孟賁、烏獲那些勇士們來進攻不肯臣服的弱國,正像在鳥蛋上壓下千鈞重石,無一可倖免。大王您不肯迎合秦國,若秦國發下甲兵占踞宜陽,扼守成皋,大王的國家就被分裂,鴻台的宮殿,桑林的園苑,就不再是您能享有的了。為大王著想,您不如結好秦國進攻楚國,既轉嫁了禍災又取得秦國歡心,沒有比這更好的主意了!」韓王聽從了張儀的意見。

  張儀離開齊國,又向西遊說趙王道:「大王帶頭聯合各國抵抗秦國,使秦兵十五年不敢出函谷關侵犯各國。大王的威望在崤山以東傳揚,我們秦國十分恐懼,繕甲厲兵,積蓄糧草,時刻擔憂您的威懾,不敢放鬆警惕,唯恐大王您興兵前來問罪。現在我們秦國托福您大王的神力,一舉攻下巴、蜀,吞併漢中,包圍兩周,兵抵白馬津。我們秦國雖然地處偏遠,然而對趙國心含憤怒已不是一天了。如今秦國有一支不成樣子的敗甲殘兵駐在澠池,願意渡過黃河,越過漳水,進據番吾,前來邯鄲城下相會。希望用古時甲子會戰形式,重演武王伐紂的故事。為此,特派使臣我來通知您的左右。現在楚國與秦國結為兄弟之邦,韓國、魏國俯首稱臣,齊國獻出盛產魚鹽的海濱之地,這就像砍斷了趙國的右臂。被砍斷了右臂而與別人爭鬥,失去同黨而又孤立無援,想要不滅亡,能辦到嗎!如果秦國派出三支大軍,一支軍隊扼守午道,通知齊國渡過清河,在邯鄲之東駐軍;另一支軍隊駐紮成皋,驅使韓、魏軍隊進軍河外;第三支軍隊駐紮澠池,約定四國聯合攻趙,征服後必定四分其地。我為大王著想,不如與秦王當面親口結下盟約,使兩國成為長久的兄弟之國。」趙王也接受了張儀的勸說。

  張儀回國報告,還沒到咸陽,秦惠王就去世了,其子秦武王繼位。武王從做太子時就不喜歡張儀,等到他一即王位,郡臣中很多人便前來誹謗數說張儀的短處。各國聽說張儀與秦王間發生矛盾,都放棄了對秦國的許諾,再次聯合抗秦。

  張儀向秦武王建議:「為大王您考慮,東方發生事變,大王才能乘機多割得土地。我聽說齊王十分憎恨我,我居留在哪裡,齊國必定要去攻打。我請求讓我這個不肖之人到魏國去,齊國必定要討伐魏國,齊國、魏國正打得難解難分的時候,大王便可以乘機攻打韓國,進軍三川,挾持天子,掌握天下的版圖,這是帝王大業呀!」秦王允許張儀到魏國去。齊國果然出兵攻魏,魏王十分驚恐。張儀安慰說:「大王不要擔心!讓我來退掉齊兵。」於是派他的手下人到楚國,借使臣之口對齊王說:「大王把張儀託付給秦國的辦法真厲害呀!」齊王問:「怎麼講?」楚國使者說:「張儀離開秦國本來就是與秦王定下的計謀,想讓齊、魏兩國互相攻擊而秦國乘機奪取三川地方。現在大王您果然攻打魏國,正是對內勞民傷財,對外結仇鄰國,而使張儀重新獲得秦王的信任。」齊王聽罷,下令退兵回國。張儀在魏國做了一年的國相,便去世了。

  孟軻論之曰:有人說:「公孫衍、張儀難道不是大丈夫嗎?他一怒而使各國恐懼,安居時又能使兵火息滅。」孟軻說:「那豈能稱得上大丈夫!君子處世堂堂正正,行天下之正道,得志便帶領百姓,同行正道,不得志便潔身自好,獨行正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這才能算得是大丈夫。」

  秦王派甘茂誅殺蜀國國相陳莊。

  趙武靈王娶吳廣的女兒吳孟姚為惠後,十分寵愛她,生下兒子趙何。

  秦國設置丞相職務,任命樗里疾為右丞相。

  秦國、魏國在應城舉行會議。

  八年(甲寅,公元前307年)

  秦武王喜好習武較力,大力士任鄙、烏獲、孟說都先後做了大官。八月,秦王與孟說舉大銅鼎時,用力過猛,血管破裂而死。孟說及其家族被殺。秦武王沒有兒子,異母弟弟嬴稷在燕國做人質,國中貴族於是迎回他立為秦昭襄王。秦昭襄王的母親羋八子,是楚國女子,封為宣太后。

  國中的士人有不少反對,公子成假稱有病,不來上朝。趙王派人前去說服他:「家事聽從父母,國政服從國君,現在我向人民宣傳改變服裝,而叔父您不穿,我擔心天下人會議論我徇私情。治理國家有一定章法,總以有利人民為根本;辦理政事有一定常規,執行命令是最重要的。宣傳道德要先針對卑賤的下層,而推行法令必須從貴族近臣做起。所以我希望能藉助叔父您的榜樣來完成改穿胡服的功業。」公子成拜謝道:「我聽說,中國是在聖賢之人教化下,用禮樂儀制,使遠方國家前來游觀,讓四方夷族學習效法的地方。現在君王您舍此不顧,去仿效遠方外國的服裝,是擅改古代習慣、違背人心的舉動,我希望您慎重考慮。」使者回報趙王。趙王便親自登門解釋說:「我國東面有齊國、中山國;北面有燕國、東胡;西面是樓煩,與秦、韓兩國接壤,如果沒有騎馬射箭的訓練,怎麼能守得住呢?先前中山國倚仗齊國的強兵,侵犯我們領土,掠奪人民,又引水圍灌城,如果不是老天保佑,城幾乎就失守了。此事先王深以為恥。所以我決心改變服裝,學習騎射,想以此抵禦四面的災難,一報中山 國之仇。而叔父您一味依循中國舊俗,厭惡改變服裝,已經忘記了城的奇恥大辱,我對您深感失望啊!」公子成翻然醒悟,欣然從命,趙王親自賜給他胡服,第二天他便穿戴入朝。於是,趙王正式下達改穿胡服的法令,提倡學習騎馬射箭。

  秦昭王派向壽去平撫宜陽,又令樗里子、甘茂去攻打魏國。甘茂向秦王建議,把武遂歸還給韓國。向壽、公孫堅決反對,但未能阻止,於是怨恨甘茂。甘茂心中恐懼,便中斷對魏國蒲阪的進攻,逃走了。樗里子只好與魏國講和退兵。結果甘茂投奔到齊國去了。

  楚王與齊國、韓國訂立同盟。

  天空出現彗星。

  秦國宣太后異父弟為穰侯魏冉,同父弟為華陽君羋戎;秦王的同母弟為高陵君、涇陽君。其中魏冉最賢良,從秦惠王、秦武王時起,就擔任要職。秦武王死後,各兄弟間爭奪王位,只有魏冉能獨力扶立秦昭王。秦昭王即位後,任命魏冉為將軍,守衛咸陽。當年,名叫壯的庶長及大臣、諸公子陰謀作亂,被魏冉鎮壓下去;因受到牽連,惠文後被害死,悼武王后也離開秦國流落到魏國。與秦昭王不和的兄弟,全都被魏冉處死。因秦昭王年幼,宣太后便親自管理國家,任用魏冉執政,使他的威勢震懾全國。

  秦王、楚王在黃棘會盟,秦國把上庸歸還給楚國。

  天空出現彗星。

  齊國、韓國、魏國因為楚國背叛抗秦同盟,聯合出兵攻打楚國。楚王派太子羋橫作為人質,向秦國求救。秦國派名叫通的客卿率軍隊援救楚國,三國聯軍於是退走。

  秦王、魏王、韓國太子韓嬰在臨晉舉行會議,韓國太子又前往秦國咸陽後才歸去,秦國把蒲阪歸還給魏國。

  十四年(庚申,公元前301年)

  秦國奪取韓國穰城。

  秦國派名叫奐的庶長聯合韓、魏、齊三國出兵攻打楚國,在重丘大敗楚軍,殺死楚將唐昧,奪取重丘。

  十五年(辛酉,公元前300年)

  秦國派華陽君攻打楚國,大破楚軍,殺死三萬人,包括楚將景缺,奪取了襄城。楚王十分恐懼,把太子送到齊國,請求和解。

  趙武靈王寵愛幼子趙何,想趁自己在世時立他為國君。

  五月戊申(二十六日),趙王在東宮舉行盛大儀式,把國君之位傳給趙何。趙何祭祀宗廟之後,登位治理政事,他屬下的大夫都成為朝廷大臣。又任命肥義為相國,並尊稱為國君老師。趙武靈王自稱「主父」。趙主父想讓兒子在國中治事,身穿胡人服裝率領文臣武將去攻打西北胡人領地。他計劃從雲中、九原向南襲擊秦都咸陽,便自己扮作使者,前往秦國,想藉此來偵察秦國地形及秦王的為人。秦王沒有覺察,事後覺得此人相貌偉岸不凡,不像是臣子能有的風度,派人急忙去追趕他;而趙主父一行已經出了邊關。經過一番盤問調查,秦國人才知道他就是趙主父,大驚失色。

  秦國攻打楚國,奪取八座城市。秦王派人給楚王送信,寫道:「起初我與你約定兩國為兄弟之邦,在黃棘盟誓,派楚太子到秦國為人質,彼此關係歡洽。不料楚太子辱殺我的重臣,不辭而別,使我無比憤慨,才派兵攻入你的境內。現在聽說你又讓太子到齊國充當人質,以求和解。我國與你們楚國互相接壤,結為婚姻親家,要是秦、楚關係如此惡化,就無法號令其他國家。我想與你在武關會面,當面約定,結成友好同盟。這是我真心的願望!」

  楚國大臣十分震驚,互相商議說:「我們的君王扣在秦國回不來,被要脅崐割地,而太子又在齊國充當人質;如果齊國秦國一起算計我們,那楚國就完了。」便打算擁立一位在國內的王子繼位為王。昭睢反對說:「君王和太子都被困在外國,現在我們違背君王的意旨去立其他兒子,實在不妥當。」於是假稱楚王去世,到齊國去要求迎回太子。齊王召集群臣商議,有人建議:「不如扣下太子要求楚國割讓淮河以北。」齊相說:「不可,如果楚國另立一王,我們就空有人質而落個天下指責的不義名聲。」那人又說:「不怕,如果楚國新立一王,我們可以和新王作交易:『給我下東國,我替你殺死太子,不然的話,我們就聯合三個國家立太子為楚王。』」但齊王還是聽從了國相的意見,歸還楚太子,楚國便立太子為楚王。

  十七年(癸亥,公元前298年)

  楚國通知秦國:「蒙上天神靈佑護,我們楚國又有君王了。」秦王惱羞成怒,發兵出武關進攻楚國,殺五萬人,奪占十六座城。

  鄒衍路過趙國,平原君讓他和公孫龍辯論「白馬非馬」的觀點。鄒衍說:「不行。所謂辯論,應該區別不同類型,不相侵害;排列不同概念,不相混淆;抒發自己的意旨和一般概念,表明自己的觀點,讓別人理解,而不是困惑迷惘。如此,辯論的勝者能堅持自己的立場,不勝者也能得到他所追求的真理,這樣的辯論是可以進行的。如果用繁文縟節來作為憑據,用巧言飾辭來互相詆毀,用華麗詞藻來從偷換概念,吸引別人使之不得要領,就會妨害治學的根本道理。那種糾纏不休,咄咄逼人,總要別人認輸才肯住口的作法,有害君子風度,我鄒衍是絕不參加的。」在座的人聽罷都齊聲叫好。從此,公孫龍便受到了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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