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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9日，在韓國首爾，行人經過明洞一家銷售口罩的店鋪。 （新華社/紐西斯通訊社/圖）
2020年2月27日上午，韓國檢方宣布起訴「新天地教會」創建者李萬熙，他涉嫌貪污、瀆職、提供虛假報告、違反傳染病防治法等。當天，韓國警方還設立五千多人的「特別應對組」，挨家挨戶排查「新天地教會」的隱形教徒。
韓國的新冠疫情持續惡化。韓國中央防疫對策本部2月29日16時通報，相較於28日16時通報數據，一天新增813例確診病例，累計確診3150例。當前，新增確診病例最多的地區仍為大邱市，這與韓國「新天地教會」有關。
「戴口罩是對『上帝』的不敬」？
一名「超級傳播者」揭開了潘多拉的盒子。2020年2月18日，一名61歲的大邱婦女被確診為韓國第31例新冠病毒感染者，她因此被韓國媒體簡稱「31號」。
據韓國中央防疫對策本部調查，「31號」多次參加「新天地教會」的聚集活動，直接感染37人，至少600例與「新天地教會」直接相關。
她從未出國，也未發現與其他確診患者接觸。在2月7日首次入院前，「31號」就發著高燒在首爾和大邱兩地遊蕩了一星期。
入院後的2月9日和16日，她又不顧醫護人員的勸阻，仍離開醫院兩度參加「新天地教會」的聚集。
韓國政府隨後追查發現，「31號」參加的兩次聚會合計有1001人參加。大邱教區總部大樓共9層，每層可以容納500名信徒進行禮拜。
一個密閉的大廳間中，數百人盤腿坐下，教徒之間僅隔20至30厘米，其間還要做一些「勾肩搭背」的「宗教」動作。每隔幾秒鐘，牧師講完一句話後，教徒們更要山呼「阿門！」
「（教徒）如同豆芽般擠在一起。」韓國京畿道反邪教機構負責人申顯旭很擔憂，「教堂里一些如哭泣或唱歌的行為，會促進病毒隨著飛沫進行傳播。」
如同絕大多數宗教一樣，「新天地教會」也宣揚「原罪」，甚至「患病也是一種罪過」。因此，信徒帶病也要參加禮拜活動，還會加速病情好轉。禱告時，教徒不能佩戴飾品和眼鏡，甚至認為「戴口罩是對『上帝』的不敬」。
它的封閉、強制、隱瞞以及教徒的盲從，被批評為「病毒傳播的完美溫床」。
「它的文化是，就算病了，你星期天也必須參加；如果病到連星期天都不能參加，那就得星期一或星期二參加，直到你補足（禮拜）時數。」一名前信徒金杜亨還對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透露，每一名信徒進出教會都被要求「打卡」。
「貓跑到魚店裡當老闆」
作為一名「超級傳播者」，「31號」在醫院就診時造成「院內感染」，導致大邱新韓醫醫院等兩家醫療機構多名醫護人員感染新冠病毒。
「新天地教會」迅速成為韓國新冠病毒的「疫爆」中心。據韓國《中央日報》報導，1月27日至31日，「新天地教會」創始人李萬熙（manheelee）92歲的哥哥曾在慶北清道郡的大南醫院住院治療，最終因「細菌性肺炎」死亡。
一些韓國媒體質疑，他可能死於「新冠病毒」。2月25日，韓國政府中央臨床工作小組的調查確認，高齡與「細菌性肺炎」是李萬熙哥哥死亡的直接原因。
他所就診的大南醫院依舊發生嚴重的「院內感染」。截至2月25日16時，該醫院已經確診112名新冠病毒患者，占所在全北地區的43%。
這仍與「新天地教會」有關。韓國衛生部門調查認為，1月31日至2月2日，「新天地教會」在該醫院地下一樓的殯儀館舉行葬禮，數百名教徒的到來導致「院內感染」。
在韓國，「新天地教會」成為邪惡、自私與危險的代名詞。2月18日，一名女子在大邱加圖立醫院進行肝臟移植手術。手術完畢後，她才公開自己「新天地教會」成員的身份。
她術後一直高燒不退，新冠病毒檢測顯示陽性。大邱加圖立醫院的38名醫護人員立即被隔離，其中1名醫生已確診。但是，這名中招的醫生究竟是被誰傳染的尚難判斷，因為該醫院還有一名更早確診的護士也是「新天地教會」成員。
「新天地教會」在韓國幾乎無孔不入，它在大邱和慶北擁有74處教堂，信徒來自警察、教師、醫護人員等各行各業。
「大邱西區醫療中心感染預防醫學主任已於23日確診新冠病毒。」2020年2月24日，大邱市市長權泳臻在新聞發布會上透露，該衛生所的50名工作人員已全部回家隔離。
這名負責地區防疫的「醫學主任」也是「新天地教會」成員，韓國網民憤怒地批評道，「貓跑到魚店裡當老闆！」
教徒名單藏貓膩
「新天地教會」成為眾矢之的。憤怒的韓國民眾到青瓦台官方網站上請願，要求政府取締「新天地教會」。截至2月29日零時，簽名者超過100萬人。
「魔鬼出手阻擋了教會向全球發展。」韓國「新天地教會」創辦人李萬熙則自稱「受害者」，一邊喊冤一邊繼續鼓動信徒「堅定信仰」。
韓國中央防疫對策本部也強硬要求，「新天地教會」交出成員名單，並逐一進行新冠病毒檢測。韓國《中央日報》則批評說，「新天地教會」表面宣稱會配合政府防疫工作，實則拖延提交成員名單。
2020年2月25日，韓國京畿道政府派員強闖「新天地教會」設在果川市的總部，雙方對峙4小時才取得21.2萬名全體會員名單。
「它看上去並不是無條件地提供名單，政府也不能完全依賴名單去防疫。」首爾市長朴元淳還公開質疑，考慮到「新天地教會」方面的拖延，不排除對方刪除部分名單的可能性。
疫前，「新天地教會」就曾公開宣稱有24.5萬名教徒，但實際交給韓國政府的名單只有21.2萬人。
那麼，3萬多教徒憑空消失？有韓國媒體猜測，這些「消失」的教徒是公眾人物乃至公職人員，他們一直被「新天地教會」視為諱莫如深的核心人脈資源。
一系列的醜聞，將讓信徒脫離「新天地教會」。但一些韓國反邪教專家也擔心，這也可能促使它鋌而走險。
政治「保護傘」倒台
「新天地教會」素來以狂熱的秘密傳教聞名。公開資料顯示，1984年3月14日，現年88歲的韓國人李萬熙創建「新天地教會」，他自稱「耶穌轉世再臨之主」，一貫宣揚只有信奉「新天地教」才能實現「末日拯救」。
「李萬熙不是救世主，不是上帝……他就是個騙子，只知道錢，錢就是一切。」2020年2月16日，已脫離「新天地教會」的金南熙（Kim Nam-hee）在社交媒體上公開曝光李萬熙的醜行。
金南熙還哭訴說，她原本有丈夫和兩個孩子。但信仰「新天地教會」後，李萬熙就恐嚇她，「如果不離婚，你的丈夫和孩子就會死去」。
於是，二人結為「靈里的夫妻」，開始共同生活。直到2017年11月，金南熙與李萬熙因為爭奪「新天地教會」的權力和金錢而「勞燕分飛」。二人圍繞財產糾紛的法律訴訟，將在今年3月中旬開庭。
李萬熙不僅貪財還好色。他的「新天地教會」主要瞄準社會底層人士，但也會吸納工商界人士並要求「奉獻捐款」；他本人還曾在2013年因為性侵一名未成年少女，被女孩的家人打折腿而住院數月。
政治上，李萬熙則野心勃勃地尋求「保護傘」。2007年韓國總統大選期間，他密令數萬名教徒加入「新國家黨」，為總統候選人李明博及「新國家黨」造勢。
2020年2月20日，首爾高級法院作出裁定，韓國前總統李明博因受賄等多項罪名入獄17年。
一步步日薄西山，但李萬熙的背後仍有多股政治勢力暗中支持。而且根據韓國現行憲法和法律的規定，「新天地教會」也不能被立即「一鍋端」。
但近年來，不斷有受害者通過網絡控訴該組織，造成夫妻離婚、父母離家出走遺棄子女、辭職輟學等社會問題，甚至有受害者為其縱火、自殺、自殘。
韓國文在寅政府正迅速採取行動。據韓聯社消息，2020年2月27日上午，李萬熙已被韓國檢方起訴，他涉嫌貪污、瀆職、提供虛假報告、違反傳染病防治法等多項罪名。
當天，韓國警方還設立「特別應對組」，從18家地方警察廳、255個警察署抽調了5753人，挨家挨戶排查「新天地教會」的隱形教徒。
在中國非法傳教遭重拳打擊
韓國教會亂象叢生，不少邪教組織披著宗教的外衣並向全球傳播。當前，「新天地教會」在韓國大約有21.2萬信徒，在其它國家和地區還擁有大約12萬名信徒。
「新天地教會」是基督教界公認的邪教。2014年10月，韓國基督教監理會認定「新天地教會」是以基督教為幌子的「邪教」。在中國、英國、紐西蘭等多個國家，「新天地教會」也被列為邪教組織。
為避免受到所在國政府的打擊，「新天地教會」還設有多個外圍組織和「外衣」。如「國際青年和平組織」（International Peace Youth Group）、「天上文化世界和平光復組織」（Heavenly Culture, World Peace, and Restoration of Light）、「世界女性和平組織」（International Women's Peace Group）等。
其中，世界女性和平團體的主管為李萬熙的情婦金南熙。
幾經改頭換面，「新天地教會」也試圖將「魔爪」伸向中國。據中國反邪教網報導，2015年12月，「新天地教會」在太原組建所謂「照亮和平的天空」公益組織，在上海推出「晨星志願公益社團」，並招募大學生在一些高校組建「街舞社團」，企圖引誘青年學生、教職員工和高級知識分子入伙。
「內蒙古教會、武漢教會，我們愛你們。」疫情發生後，「新天地教會」一度發出如此的「聲援」口號。據香港《南華早報》2月27日進一步透露，中國大陸可能有兩萬多名「新天地教會」教徒，其中兩百多人在疫情暴發前曾在武漢聚會，商議設立「武漢辦事處」。
「我不認為病毒來自我們，因為我們武漢的兄弟姐妹都沒有被感染，我不知道其它地方的成員，但至少我們都很健康，沒有人通報染病。」《南華早報》還援引武漢的一名幼兒園教師的話，她也是「新天地教會」的教徒。
但是，這名女性教徒拒絕回答是否有教友從武漢返回韓國。韓聯社2020年2月22日的報導也證實，2018年，「新天地教會」曾試圖派教徒潛入武漢傳教，並計劃在當地開設100人規模的辦事處，但很快被武漢警方發現並驅逐出境。
近年來，中國多個地方政府主管部門多次依法取締「新天地教會」。2018年6月25日，遼寧省本溪市民政局發布《關於依法取締「新天地教會」的公告》：
經查，「新天地教會」未經登記，擅自以社會團體名義進行活動，屬於非法社會組織。依據《社會團體登記管理條例》第三十二條和《取締非法民間組織管理暫行辦法》第二、第九條規定，本機關決定對「新天地教會」及其設立的相關機構予以取締。
哈爾濱、南京、大連等地也多次重拳打擊「新天地教會」的非法傳播活動。
南方周末特約撰稿 姚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