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書法報》葛世權 -《書 譜》集釋

fans news 發佈 2021-11-27T15:54:56+00:00

我認為,孫過庭《書譜》是所有學習書法的人必讀的書論,就像學佛的人必讀《心經》一樣。說《書譜》是歷代書論的總論也不為過,其中所論述的書法問題,承前啟後,提綱挈領,讀通了《書譜》會對書法的實踐大有裨益。

前 言

我認為,孫過庭《書譜》是所有學習書法的人必讀的書論,就像學佛的人必讀《心經》一樣。說《書譜》是歷代書論的總論也不為過,其中所論述的書法問題,承前啟後,提綱挈領,讀通了《書譜》會對書法的實踐大有裨益。

有人說《書譜》語言過於鋪陳,有些玄乎,不好理解,其實,這是對《書譜》的一隅之見。《書譜》語言優美,音韻鏗鏘,既是一篇書論,也是一篇美文,文質彬彬,文理互見。要想讀通《書譜》,就不能被其中的言辭所束縛,要遺貌取神,如陶淵明說得「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會意是根本,只有領會其中的意思,才能讀通《書譜》,得意可以忘言。若要得意,還須「熟讀深思,神鬼通之」。

讀通《書譜》,除了熟讀深思之外,還要與歷代書論互相參證,相互生發,汲古人之大成為我所用。所以,我便在歷代書論中尋章摘句,給《書譜》作了個注釋,就是這本《書譜集釋》。

本書主要是把歷代書論中與《書譜》有關、對《書譜》有注釋意義的章句摘錄出來,附在《書譜》的內容之中。為了把《書譜》注釋得更明白,除歷代書論以外,還集了一些畫論、史書、字書等;對有些重要的字以及典故,也做了注釋;還引用了一些現代學者如呂思勉、楊樹達、沈尹默、馬敘倫、沙孟海等的論述。

本書基本遵從注古體例,以古注古才能得古人之意思。

後面的《書譜釋讀》是我對《書譜》的白話譯文和一己之見的解讀,未必能得秉筆人之意,但求明白順暢而已。最後附錄啟功先生的《孫過庭<書譜>考》。啟功先生的這篇文章對《書譜》及作者孫過庭作了詳實的考證,是研究《書譜》不可或缺的重要資料。

夫自古之善書者,呂思勉《文史四講》曰:「夫,彼也。古無拓開口氣虛無所指之夫字,夫字在句前者均為彼字之義。如當作彼字解而不通,則此夫字當屬上句末,而為後人誤割屬下句,古書中此等誤讀甚多。拓開口氣虛無所指之夫字,至少唐以後作散文者始用之,南北朝尚不用,漢以前則絕無如此用者。」楊樹達《詞詮》曰:「提起連詞。《孝經疏》云:夫,發言之端。」 世權按:此夫字,為發言之端。呂思勉所云夫字之用法,聊備一說。

漢魏有鍾張之絕,《後漢書·鍾皓傳》:「(鍾)皓孫繇,建安中為司隸校尉。」魏明帝曹叡《海內先賢傳》:「繇字元常,郡主簿迪之子也。」《魏志》:「(繇)舉孝廉為尚書郎,辟三府為廷尉正黃門侍郎。」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排調第二十五》:「晉文帝與二陳共車,過喚鍾會同載,即駛車未去。比出,已遠。既至,因嘲之曰:『與人期行,何以遲遲?望卿遙遙不至。』會答曰:『矯然懿實,何必同群。』帝復問會:『皋繇何如人?』答曰:『上不及堯舜,下不逮周孔,亦一時之懿士』。」南朝梁劉峻(孝標)注曰:「二陳,騫與泰也。會父名繇,故以遙遙戲之。騫父矯,泰父群,祖父實。故以此酬之。」明王世懋注曰:「今人呼鍾元常名,類作『由』音,觀此定當稱『遙』。」徐震堮《世說新語校箋》曰:「李詳曰:『鍾會父繇,魏時自音遙,非如今時音由也。』《禮·檀弓》:『詠斯猶。』鄭(玄)註:『猶當為搖聲之誤。秦人猶搖聲相近。』又《爾雅·釋詁》:『繇,喜也。』郭(璞)註:『《禮記》:詠斯猶。猶即繇,古今字耳』。」南朝宋羊欣《采古來能書人名》曰:「潁川鍾繇,魏太尉。同郡胡昭,公車征。二子俱學於(劉)德升,而胡書肥,鍾書瘦。鍾書有三體,一曰銘石之書,最妙者也;二曰章程書,傳秘書教小學者也;三曰行狎書,相聞者也。三法皆世人所善。」唐張懷瓘《書斷》曰:「魏鍾繇,字元常,潁川長社人。祖皓,至德高世,父迪,黨錮不仕。元常才思通敏,舉孝廉、尚書郎,累遷尚書僕射東武亭候。魏國建,遷相國。明帝即位,遷太傅。繇善書,師曹喜、蔡邕、劉徳升。真書絕世。」又云:「其行書則羲之、獻之之亞,草書則衛、索之下。八分則有魏《受禪碑》,稱此為最。」又云:「太和四年薨,八十矣。元常隸、行入神,八分入妙。」《宣和書譜·正書一》:「魏鍾繇,字元常,潁川長社人也。官至太傅。工正隸、行草、八分,尤長於正隸。」清嚴可均《全三國文》:「繇字元常,穎川長社人。獻帝初舉孝廉,歷尚書郎、陽陵令,以疾去,辟三府,為廷尉正黃門侍郎。及遷許,拜御史中丞,遷侍中尚書僕射,封東武亭侯。尋以侍中守司隸校尉,督關中諸軍。魏國建,為大理,遷相國。文帝即王位,復為大理,及受禪,改廷尉,進封崇高鄉侯,遷太尉,轉封平陽鄉侯。明帝即位,進封定陵侯,遷太傅。太和四年卒,諡曰成侯。」《後漢書·張奐傳》:「(張奐)長子芝,字伯英,最知名。芝及弟昶,字文舒,並善草書,至今稱傳之。注曰:王愔《文志》曰:芝少持高操,以名臣子勤學,文為儒宗,武為將表。太尉辟公車有道征,皆不至,號張有道。尤好草書,學崔杜之法。家之衣帛,必書而後練,臨池學書,水為之黑。下筆則為楷則,號忽忽不暇草書,為世所寶,寸紙不遺,韋仲將謂之『草聖』也。」唐張懷瓘《書斷》曰:「張芝,字伯英,敦煌人,父煥為太常,徙居弘農華陰。伯英名臣之子,幼而高操,勤學好古,經明行修,朝廷以有道征,不就,故時稱張有道,實避世潔白之士也。好書,凡家之衣帛,皆書而後練,尤善章草書,出諸杜度、崔瑗。龍驤豹變,青出於藍。又創為今草。」又曰:「精熟神妙,冠絕古今,則是百世不易之法式。」又云:「其章草《金人銘》可謂精熟至極,其草書《急就章》,字皆一筆而成,和於自然,可謂變化至極。羊欣云:張芝、皇象、鍾繇、索靖,時並號『書聖』,然張勁骨豐肌,德冠諸賢之首。斯為當矣。其行書則二王之亞也,又善隸書。以獻帝初平中卒。伯英章草、行入神,隸書入妙。」

晉末稱二王之妙。唐竇蒙《述書賦·語例字格》曰:「妙,百般滋味曰妙。」南朝宋羊欣《采古來能書人名》曰:「王羲之,晉右軍將軍會稽內史。博通群法,特善草隸,古今莫二。王獻之,晉中書令。善隸稿,骨勢不及父,而媚趣過之。」南朝梁虞和《論書表》曰:「臣聞爻畫既造,文字載興,六藝歸其善,八體宣其妙。厥後群能間出,洎乎漢魏,鍾張擅美,晉末二王稱英。」北朝王愔《文字志》曰:「王羲之字逸少,琅琊臨沂人。父曠,淮南太守。羲之少朗拔,為叔父札所賞。善草隸。」《晉書·王羲之傳》:「王羲之,字逸少,司徒導之從子也。祖正,尚書郎,父曠,淮南太守。」又曰:「尤善隸書,為古今之冠。論者稱其筆勢,以為飄若游雲,矯若驚龍。」唐張懷瓘《書斷》曰:「王羲之,字逸少,琅琊臨沂人。祖正,尚書郎,父曠,淮南太守。逸少骨癖高爽,不顧常流,與王承、王悅為王氏三少。起家秘書郎,累遷右軍將軍會稽內史,初渡浙江,便有終焉之志。昇平五年卒,年五十九。贈金紫光祿大夫加常侍。尤善書,草、隸、八分、飛白、章、行,備精諸體,自成一家法。」清嚴可均《全晉文》:「王羲之,字逸少,曠子。初為秘書郎,庾亮請為征西參軍,累遷長史,拜寧遠將軍、江州刺史,征為侍中吏部尚書,不就;授護國將軍,遷右軍將軍會稽內史,後與揚州刺史王述不協,稱病去。卒贈金紫光祿大夫。」又云:「獻之字子敬,羲之少子。為州主簿,秘書郎轉丞,選尚新安公主。歷謝安司徒,衛將軍長史,除建威將軍、吳興太守,征拜中書令,卒。安帝時,以後父追贈侍中,特進光祿大夫、太宰,諡曰憲。」《晉書·王羲之傳》:「獻之,字子敬。少有盛名,而高邁不羈,雖閒居終日,容止不怠,風流為一時之冠。工草隸,善丹青。」唐張懷瓘《書斷》曰:「獻之,字子敬,逸少第七子。累遷中書令,卒。初娶郗曇女,離婚後,尚新安愍公主,無子,唯一女,後立為安僖皇后,後亦善書。以後父追贈侍中,特進光祿大夫太宰。尤善草隸。幼學於父,次習於張,後改變制度,別創其法。」又云:「(王獻之)至於行草興合,如孤峰四絕,迥出天外,其峻峭不可量也。」又云:「察其所由,則意逸乎筆,未見其止,蓋欲奪龍蛇之飛動,掩鍾張之神氣。」又云:「偶其興會,則觸遇造筆,皆發於中,不從於外。」又《書議》曰:「逸少秉真行之要,子敬執行草之權。父之靈和,子之神俊,皆古今之獨絕也。」又云:「子敬之法,非草非行,流便於草,開張於行,草又處其中間。無藉因循,寧拘制則;挺然秀出,務於簡易;情馳神縱,超逸優遊;臨事制宜,從意適便。有若風行雨散,潤色開花。筆法體勢之中,最為風流者也。」北宋黃庭堅《山谷論書》曰:「兩晉士大夫類能書,右軍父子拔其萃耳。」

王羲之云:「頃尋諸名書,世權按:頃,近來。諸,眾。 鍾張信為絕倫,

世權按:信,的確,確實。

《論語·憲問》:「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絕,超常;倫,輩,同類。南朝梁武帝蕭衍《古今書人優劣評》曰:「鍾繇書,如雲鵠游天,群鴻戲海,行間茂密,實亦難過。」北宋黃庭堅《山谷論書》曰:「伯英書小紙,意氣極類章書,精神照人,此翰墨妙絕無品者。」明王世貞《藝苑卮言》曰:「學鍾張殊極不易。不得柔中之骨,不究拙中之趣,則鍾降而笨矣。不得放中之矩,不得變中之雅,則張降而俗矣。」清劉熙載《書概》曰:「評鍾書者,謂如『盛德君子,容貌若愚』,此易知也。評張書者,謂如『班輸構堂,不可增減』,此難知也。然果能於鍾究『拙中之趣』,亦漸可於張得『放中之矩』矣。」

其餘不足觀。」東晉王羲之《論書》曰:「尋諸舊書,惟鍾張故為絕倫,其餘為是小佳,不足在意。去此二賢,仆書次之。」南朝宋虞龢《論書表》曰:「羲之書云:頃尋諸名書,鍾張信為絕倫,其餘不足存。」

可謂鍾張雲沒清王引之《經傳釋詞》:「雲,語中助詞也。」遲鐸《小爾雅集釋》:「沒,據《說文》,沒當作『歿』,經典多通用。」 又云:「沒(歿),王煦曰:歿,《說文》作『歾』,雲終也,或體作『歿』。《易·繫辭傳》雲『庖犧氏歿』,虞翻註:『歿,終也。』宋翔鳳曰:《說文》作『歾』,重文『歿』。經典通為『沒』。葛其仁曰:《儀禮·士昏禮》『若舅姑既沒』,《禮·檀弓》『不沒其身』,鄭(玄)皆訓終。胡成珙曰:《說文》云:『沒,沈也。』『歾,終也。』本二字,後世『歾』通作『沒』,經典多作『沒』,或又作『歿』。《廣雅》云:『歿,終也。』」

而羲獻繼之。東漢許慎《說文解字》:「繼,續也。」南朝梁顧野王《玉篇》:「繼,紹繼也。」

世權按:繼,繼承、承接。

《荀子·儒效》:「工匠之子,莫不繼事。」唐張懷瓘《書斷》曰:「可謂子為神駿,父得靈和,父子真行,固為百代之楷法。」元趙孟頫《松雪齋書論》曰:「渡江之後,右將軍王羲之總百家之功,極眾體之妙,傳子獻之,超軼特甚,故歷代稱善書者必以王氏父子為舉首。雖有善者,蔑以加矣。」清劉熙載《書概》曰:「右軍書『不言而四時之氣亦備』,所謂『中和誠可經』也。以毗剛毗柔之意學之,總無是處。右軍書以二語評之,曰:力屈萬夫,韻高千古。」又云:「渡江以來,王謝郗庾四氏,書家最多,而王家羲獻,世罕倫比,遂為南朝書法之祖。」

又云:「吾書比之鐘張,鍾當抗行,世權按:抗行,即抗衡。唐張懷瓘《文字論》曰:「夫鐘王真行,一今一古,各有自然天骨。猶千里之跡,邈不可追。」明解縉《春雨齋續書評》:「鍾繇書如『公孫碩膚,赤壁几几』。王右軍如『子之燕居,申申夭夭。』」明王禹《論書》曰:「初,太傅(鍾繇)之於書也,師胡昭,學書十有六年,復從劉徳升入抱犢山有年,後與邯鄲淳、韋誕、孫子荊、關枇杷議用筆法,亦何勤也。其精神氣魄,有足以傳於後而顯於時也。右軍自稱:當與太傅抗衡。其功力亦有大過人者。」清倪後瞻《書法秘訣》曰:「鍾太傅書,一點一畫皆有篆隸之遺,至於結構,不如右軍。」

或謂過之。唐李嗣真《書品後》曰:「元常每點多異,羲之萬字不同。後學者恐徒傷筋弊耳。然右軍肇變古質,理不應減鍾,故云或謂過之。」唐張懷瓘《六體書論》曰:「王羲之比鍾繇,鋒芒峻勢多所不及。於增損則骨肉相稱,潤色則婉態妍華,是乃過也。」 張草猶當雁行,

世權按:行,音航。

《詩·鄭風·大叔于田》:「兩服上襄,兩驂雁行。」東漢鄭玄箋:「兩服中央夾轅者,襄駕也。上駕者,言為眾馬之最良也。雁行者,言與中服相次序。」唐孔穎達疏:「在內兩服者,馬之上駕也,在外兩驂,與服馬如雁之行相次序也。」又「《曲禮》注云:雁行者,與之並差退。此四馬同駕,其兩服則齊首,兩驂與服馬雁行,其首不齊。」明方以智《通雅·釋卷》:「雁行,猶顏行。前行曰顏,通作雁。《韓非子》『先為雁行以嚮秦軍』《戰國·韓策》『韓,居為隱蔽,出為雁行』《燕策》『使弱燕顏行』《晉書··王羲之傳》『我書比鍾繇當抗行,比張芝尤當雁行』皆謂顏行也。本借用,後又為之解曰:雁飛大者居前,故世習稱雁行,而不知用顏行。」東晉王羲之《論書》曰:「吾真書勝鍾,草故減張。」南朝梁虞和《論書表》曰:「(羊)欣又云:張字形不及右軍,自然不如小王。」南宋董逌《廣川書跋·逸少十七帖》曰:「逸少自謂『吾書比鍾繇當抗衡,比張芝草猶當雁行』,後世論者或疑其說。至唐,然後無異詞,信謂其書定出鍾張右,而來者不復有議也。」南宋張邦基《墨莊漫錄》卷十:「吾每論學書當作意,使前無古人,凌厲鐘王,直出其上,始可即自立少分。若直爾低頭,就其規矩之內,不免為之奴矣,縱復脫灑至妙,猶當在子孫之列耳,不能雁行也,況於抗行乎?」

然張精熟,池水盡墨,南朝宋羊欣《采古來能書人名》曰:「弘農張芝,高尚不仕,善草書,精勁絕倫。家之衣帛,必先書而後練。臨池學書,池水盡墨。」唐張懷瓘《文字論》曰:「惟張有道創意物象,近於自然,又精熟絕倫,是其長也。其書勢不斷絕,上下鉤連。」北宋蘇軾《題二王書》曰:「筆成冢,墨成池,不及羲之即獻之。筆禿千管,墨磨萬錠,不作張芝作索靖。」

假令寡人耽之若此,西漢毛萇《詩傳》:「耽,樂之久。」《康熙字典》:「《玉篇》:樂也。《書·無逸》:惟耽樂之從。 《傳》:過樂謂之耽。」余嘉錫《世說新語箋疏》引李詳云:「案晉世寡人,上下通稱,不以為僭。」未必謝之。」

世權按:謝,遜色、不如。

《後漢書·宦者列傳》:「或稱伊霍之勳,無謝於往載。」 此乃推張邁鍾之意也。世權按:邁,超過。《世說新語·賞譽》:「王平子邁世有雋才,少所推服。」南朝梁虞和《論書表》曰:「羊欣云:羲之便是小推張。」南朝梁庾肩吾《書品》曰:「張(芝)工夫第一,天然次之,衣帛先書,稱為草聖;鍾(繇)天然第一,功夫次之,妙盡許昌之碑,窮極鄴下之牘;王(羲之)工夫不及張(芝),天然過之;天然不及鍾(繇),工夫過之。羊欣云:『貴越群品,古今莫二。』兼撮眾法,備成一家,若孔門以書,三子入室矣。」南宋董逌《廣川書跋·逸少十七帖》曰:「(張)芝臨池學書,池水盡墨,(鍾)繇臥畫穿被,於工夫至盡,不可謂繇於工夫特後於逸少也。」明項穆《書法雅言》曰:「逸少資敏乎張(芝),而學則稍謙;學篤乎鍾(繇),而資則微遜。」清康有為《廣藝舟雙楫·碑品》曰:「夫書道有天然,有工夫,二者兼美,斯為冠冕。」

考其專擅,雖未果於前規;通以兼通,西漢揚雄《方言》:「取也,陳宋之間曰摭。」《晉書別傳》:「羲之善草、隸、八分、飛白、章、行,備精諸體,自成一家之法。」

世權按:本篇曰:「擬草則余真,比真則長草,雖專工小劣,而博涉多優。」摭,音直。

故無慚於即事。北宋黃庭堅《山谷題跋》曰:「右軍真、行、章草、藳,無不曲當其妙處。往時書家置論,以為右軍真、行皆入神品,藁書乃入能品,不知憑何便作此語?正如今日士大夫論禪師,某優某劣,吾了不解。古人言:『坐無孔子,焉別顏回』,真知言者。」

釋:
自古以來善長書法的,漢魏時期有鍾繇和張芝的奇絕,晉末有王羲之、王獻之父子的精妙。王羲之說:「近來尋到了眾多名家的書法,覺得鍾繇和張芝確實出類拔萃,其餘不值一看。」可以說鍾繇、張芝之後,王羲之、王獻之繼之而起。又說:「我的書法與鍾繇、張芝相比,能與鍾繇抗衡,也有人說我的書法超過了鍾繇。與張芝的草書相比,就有先後之分了。張芝的草書精妙純熟,他在草書上下了很大的工夫,據說他家門前池塘的水,都給他涮筆的墨染成了黑色。假如我也像他那樣沉迷於書法之中,未必不如他。」王羲之的這些話,很明顯是推崇張芝超過了鍾繇的意思。從王羲之專門擅長的書體來看,即使沒有達到鍾繇的楷書和張芝的草書那樣的規模,僅就他兼通各種書體這一點來說,也無愧於書法這件事了。

讀:
鍾繇、張芝、王羲之、王獻之的書法到現在也是不可逾越的高峰。書法從來就是取法乎上,學楷、行、草這三種書體幾乎沒有不取法這四家的。到了唐朝,王羲之書法的地位達到了最高,因為唐太宗非常喜歡王羲之的書法,並親自給王羲之寫了傳,因此,王羲之就成了書聖。據說,在南北朝時期,王獻之的書法名氣最大,超過了王羲之和鍾張。此為時代使然!
我們學書法,只要遵循「取法乎上」的原則就可以,同時再兼顧自己的喜好,然後像張芝一樣的用功,就能「無慚於即事」了。學書勿論名氣,所謂「不尚賢」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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