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施洋】
本周，中國西部的鄰國哈薩克斯坦遭遇了該國自1991年獨立以來最大規模的動亂。一場天然氣價格上漲所引發的抗議很快演變成了大規模人群攻占各類政府機關的暴亂，又在哈薩克斯坦政府軍和集安組織武裝力量的聯合打擊下迅速被鎮壓，長期相對安定的哈薩克斯坦發生的這一切，無疑讓人們對於中亞地區眼下的政治格局做出了更多的思考。同樣在本周，朝鮮試射了本國的又一型高超音速武器，作為一個小國，在這一炙手可熱的技術競爭領域又邁出了堅定的一步。
迅速反應的俄羅斯空降兵，再次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圖源：紅星台截圖
「三日天下」後的哈薩克斯坦
2022年1月1日，哈薩卡斯坦石油天然氣生產基地之一的曼格斯套州宣布，將石油天然氣價格由由每升60堅戈(約合人民幣0.88元)提高到120堅戈(約合人民幣1.47元到1.68元)，價格上漲引發當地民眾不滿，從1月2日開始，抗議示威活動先從該州產油城市扎瑙津爆發，隨後在3日蔓延到該州首府阿克套，並在4日發展到阿拉木圖市和阿拉木圖州首府，迫使警方使用震爆彈和催淚彈驅散示威者。
本輪抗議諸多矛盾集中爆發 事態發展迅速猛烈 圖源：社交媒體
1月5日，哈薩克斯坦政府宣布辭職，哈薩克斯坦總統托卡耶夫則同時宣布前總統努爾蘇丹·納扎爾巴耶夫已辭任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由自己繼任該職。
同日，數千名示威者衝進阿拉木圖市中心，抗議示威浪潮在近日演變為大規模的暴力衝突，一些抗議示威者衝擊當地檢察院、哈薩克斯坦國家電視台辦公樓等政府機關，阿拉木圖市長辦公室被示威者闖入縱火，阿拉木圖國際機場因示威活動關閉，大批航班改道，執政黨祖國之光黨部遭遇縱火，還有消息稱示威者持步槍及手榴彈突襲了總統托卡耶夫的家，建築部分受損。
而在阿拉木圖州的首府塔爾迪庫爾干，前總統納扎爾巴耶夫的雕塑被推倒，示威者高喊：「老頭子，下台！」伴隨著暴力示威的，則是同時廣泛發生的搶劫活動。
由於民族宗教矛盾發展，部分地區的哈薩克斯坦軍警在抗議之處就選擇倒戈，導致事態急速擴大 圖源：社交媒體
5日下午，哈薩克斯坦總統托卡耶夫簽署總統令，宣布全國進入緊急狀態，哈薩克斯坦從當天起到2022年1月19日，每天晚上11點到早上7點為宵禁時間，禁止民眾活動，禁止舉行大型集會。托卡耶夫在聲明將鎮壓示威者的同時，召開了他主持的第一次國家安全委員會會議，並向集安組織尋求援助。集安組織集體安全理事會很快決定應托卡耶夫的請求，向哈薩克斯坦派遣集體維和部隊。
到1月6日，隨著阿拉木圖等地的警察力量和哈薩克斯坦政府軍在幾座大城市內開展針對暴力示威者的拘捕和掃蕩行動，以及1月6日上午開始陸續抵達哈薩克斯坦的集安組織部隊的加入，哈薩克斯坦各地的局勢迅速平定。截至1月7日中午，新聞稱在該國境內騷亂期間有3000多人被逮捕，26名武裝犯罪分子被打死，另有18名犯罪分子受傷。
哈薩克陸軍入場並採用強力手段，迅速平息了事態 圖源：塔斯社
另據哈薩克斯坦衛生部統計，全哈境內有超過1000人在大規模騷亂中受傷，其中近400人住院，62人在重症監護室。 此外，還有353名執法人員受傷，13人犧牲，其中兩人的屍體在被發現時已遭斬首。而在7日上午，哈薩克斯坦總統托卡耶夫召開了反恐指揮部會議，並在會議上表示「全國各地憲法秩序已基本恢復。地方政府控制著局勢。」
從1月4日抗議示威發展到全國，到1月5日示威者攻占和燒毀一系列政府機關，再到1月7日哈總統表示全國憲法秩序已經基本恢復，總共只有三天時間。如果說日本戰國時代明智光秀反叛織田信長後在不到半個月內就身死國滅的事情被戲稱為「三日天下」，那麼哈薩克斯坦這3天裡經歷的一切，確實可以精確地算作是「三日天下」了。
從經濟和社會的角度看，哈薩克斯坦此次爆發的大規模示威和暴亂顯然不僅僅是天然氣價格問題這麼簡單。作為一個盛產石油天然氣等礦產資源，地廣人稀同時又沒有足夠輕工業的國家，哈薩克斯坦的外貿日常以出口油氣資源、礦產資源、小麥等農產品為主，同時進口各種機械、設備、交通工具、化工產品、日用消費品等工業品。
為了保障國內民眾的日常消費，哈薩克斯坦常年對包括油氣在內的一系列產品提供補貼，以維持其在國內市場的低價格。然而近年來由於疫情導致的全球經濟不景氣，加上國際能源價格長期低迷，哈薩克斯坦本國經濟也增長乏力，不僅沒有恢復到2013年時的經濟高點水平，甚至還在疫情後出現了明顯的負增長。不景氣的大環境加上國內物價的快速上漲，再加上近年來哈薩克斯坦政府正在逐步取消對能源的政府補貼，導致燃料價格成倍增長，種種因素疊加，讓哈薩克斯坦的社會中積累了不少矛盾的「怨氣」，也正因此，示威民眾一開始僅僅希望政府下調氣價，但後來訴求就逐漸增加，提高工資和改善福利也逐漸加入。
雖然油氣豐富，但哈薩克斯坦基尼係數極大，貧富差距極為明顯 圖源：社交媒體
這種社會情緒很明顯給哈薩克斯坦國內許多活躍的、受外國資助的NGO團體提供了「搞事情」的機會。相比2016年哈薩克斯坦因為「土地租賃」問題引發的抗議示威最終以解散內閣，抓捕貪污分子，組織專門的委員會重新審查相關法案的方式得到平息不同，此次的抗議示威從向首都核心地區和部門集結的遊行人群，到煽動改善經濟條件的民眾要求更替政府，甚至直指已經卸任總統的納扎爾巴耶夫，都體現出了相當政治化的傾向。
包括俄媒在內的部分分析人士據此猜測，此次示威行動的背後還包含了哈薩克斯坦內部的權力鬥爭，畢竟2019年納扎爾巴耶夫辭去總統職務時也受到國內民意的強大壓力，而他辭去總統職務並擔任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之後，依然是哈薩克斯坦實際的最高領導人。而納扎爾巴耶夫在長期執政期間，其女兒及前女婿在內的多人都曝出有嚴重的腐敗醜聞。
如果這樣，那麼這次示威似乎也可以理解為現任總統托卡耶夫利用對經濟不滿的民意「逼退」此前仍然擔任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的納扎爾巴耶夫的過程。而納扎爾巴耶夫宣布辭職並且聲稱將「出國看病」的說法，則在另一層面上可算是這一論調的一種佐證。
民族內鬥、境外勢力、權力鬥爭最終導致了今天的事態 圖源：社交媒體
儘管如此，從煽動市民上街到圍攻政府部門，從大量武裝分子打砸搶燒再到能夠與哈薩克斯坦安全部隊展開槍戰交火的「暴亂分子」，雖然美國斷然否認自己與這場抗議有關，哈薩克斯坦抗議示威的節奏也很快，但從各個角度看，特別是整場抗議活動在網際網路上串聯發起，又隨著哈薩克斯坦全國斷網陷入失能狀態，都是標準的「顏色革命」套路。
哈薩克斯坦安全部門已抓獲了不少在網際網路上煽動人們對抗政府的所謂「網際網路領袖」，無論這場大規模暴亂是否有著統一的組織和來自美國的「陰謀」，西方國家長期以來在哈薩克斯坦的地下工作以及他們對於哈薩克斯坦各種NGO的資助，都是它能夠發展至今的重要因素。
不過美國方面的表態多少也有真實之處，那就是雖然他們在培養複製哈薩克斯坦所謂「民主力量」的過程中投入了大量資源，但他們似乎並沒有在此時推動一場真正的顏色革命。因此當哈薩克斯坦警察、政府軍和集安組織的部隊進入作戰狀態，開始在哈薩克斯坦鎮壓抗議並且清剿暴亂武裝分子的時候，事件的最終結局基本就已經確定了。
在此次事件中，以俄羅斯為核心的集安組織扮演了重要角色，他們不僅在抵達哈薩克斯坦後維持了諸多重要地區的安定，更重要的是在1月5日夜晚事件看似不可收拾的時候，集安組織在第一時間做出了向哈薩克斯坦派遣部隊的決定，在政治上給予了哈薩克斯坦政府以極大的支持。
不難看出，相比於上合組織，獨立國協集體安全條約組織這個可以追溯到蘇聯剛解體時的組織在體系上更成熟，運作經驗上更豐富，尤其是俄羅斯在快速展開境外大規模兵力投送上的強大實力，讓集安組織在1月6日就依靠大規模空運向哈薩克斯坦實際投送了部隊，並開始執行任務。對於在各個方向上都希望維持自己影響力的俄羅斯而言，此次行動無疑是一次未曾預料的良機。
俄軍動員了包括70架伊爾-76和4架安-124，再次詮釋了空中運力在快速反應中的作用 圖源：紅星台
隨著總數超過3700人的集安組織部隊陸續抵達哈薩克斯坦，以及哈薩克斯坦安全部隊開始清剿所謂的「境外接受訓練的恐怖組織」。對於哈薩克斯坦政府而言，眼前的政權危機已經告一段落。但對於哈薩克斯坦以及托卡耶夫政府如何妥善處理本國民眾高度關心的社會與經濟議題，又如何面對和處置在過去30年裡幾乎無處不在的納扎爾巴耶夫，則將成為接下來他們要面對的重大考驗。
用「公開」為朝鮮保密
1月5日，美韓媒體報導朝鮮又進行了一次飛彈試射，隨後在1月6日，朝鮮媒體做出官方正式報導。朝鮮國防科學院5日再次試射高超音速武器。這是自去年9月29日朝鮮試射「火星-8」型高超音速飛彈以後，朝鮮再次試射高超音速武器。
基於火星-10的雙錐體彈道飛彈，姑且高超音速 圖源：社交媒體
按照朝鮮相關報導介紹，本次試射檢驗了多種高超聲速飛彈技術，包括高超聲速滑翔飛行戰鬥部在多次滑翔跳躍飛行與強橫向機動相結合的情況下的操縱性與穩定性。高超聲速飛行部在飛彈發射後成功分離，戰鬥部在飛行區間內從初始發射方位角向目標方位角橫向機動120公里，準確命中設定為700公里外的目標。
在仔細相關報導前，外界第一反應是朝鮮進行了第二次「火星-8」高超聲速飛彈的發射試驗。但隨後在仔細比對了此次朝鮮發布的試射照片與此前的「火星-8」高超聲速飛彈照片之後，外界都發現此次試射的飛彈頭部與「火星-8」有極大的差異，並非「火星-8」的乘波體構造，而是較為傳統的雙錐體結構。隨後外界發現這款飛彈在去年朝鮮展出的「防衛-2021」展覽會上就已經出現過，確實是與「火星-8」差異不小的一款飛彈。
最終試驗的是圖二中的雙錐體，而不是圖一中的乘波體
從飛彈技術發展的路線上說，這一情況比較難以理解，畢竟如果不論項目的實際成熟程度和具體性能，「火星-8」高超聲速飛彈在高超飛行體部分已經和中國的東風-17，俄羅斯的「先鋒」一樣，使用乘波體結構，屬於比較先進的高超音速武器類型。結果朝鮮在已經試驗了先進構型後，再回過頭來試驗相對落後的構型。對於朝鮮這樣一個資源並不充裕，在軍工項目上需要精打細算的國家來說，似乎不太應該。
這兩款高超音速飛彈使用的一級段都是朝鮮此前研製的火星-12遠程彈道飛彈。之所以選擇這款飛彈，與後者在當代朝鮮飛彈體系中的地位有著相當的關係。
作為朝鮮步步為營，逐漸提升性能，最終研製成功射程覆蓋美國本土的洲際彈道飛彈的第一步，火星-12飛彈相比之前的火星-10可靠性更高，同時也是火星-14、火星-15和火星-17飛彈上所有技術的基礎。
但與此同時，在火星-15成功試射，火星-17正式露面的情況下，火星-12在朝鮮人民軍中的地位和繼續大批量裝備的必要性則顯著下降。因此，利用技術上相當成熟的火星-12飛彈的彈體和發射機構作為基礎，搭配不同的上面級，為朝鮮新一代飛彈武器系統進行試驗，無疑是一種充分利用現有資源，同時還具有技術可行性的方案。
試驗-裝備，再試驗，再裝備 圖源：朝中台
兩次試驗之後，朝鮮對於雙錐體高超音速滑翔體和乘波體滑翔結構的表現就都有了第一手的數據積累，無論選擇哪一款構型繼續發展都有的放矢。畢竟相比中俄這樣的核大國，朝鮮擁有的核彈頭數量和核載具數量都更少，面對美國的反導攔截系統時要實現有效核打擊，對於飛彈突防的要求更高。朝鮮對類似高超音速武器這樣的技術需求的迫切性也就更強。從這個角度來看，朝鮮近年來頻繁試驗的不少飛彈，即使沒有洲際飛彈，其追求技術升級，突出對美威懾的整體方向依然沒有改變。
火星-17最終的目標，無疑是搭載具備突破反導攔截彈能力的滑翔體 圖源：朝中社、俄羅斯24
相比中俄兩國已經擁有投入使用的高超聲速武器的情況，朝鮮目前的試驗即便取得成功，也遠沒有到完全實用化的階段，不過在東亞地區，朝鮮的高超音速飛彈試驗已經讓其在發展這一技術的競賽中占據了有利位置。
從試驗技術本身來看，眼下美國的高超音速武器研製正處於尷尬期，雖然技術難度較低，使用雙錐體彈頭的LRHW飛彈方案目前相對順利，但使用乘波體彈頭的AGM-183A飛彈連續三次試驗失敗，遲遲無法驗證其設計的可靠性；
日本防衛省雖然早在2018年就提出了所謂「高速滑空彈」的設想，也製作和發布了各種模型、使用CG畫面以及示意圖的計劃，並號稱其射程和速度將比俄羅斯鋯石飛彈高30％，但目前仍然沒有其進行實際試驗的相關消息；
至於韓國，雖然在2021年年底韓國國防發展局與韓華集團聯合公布Hycore高超音速巡航飛彈概念設計，並聲稱計劃於2022年試飛，但該彈一來僅僅是概念設計，並非實用化的飛彈，二來該彈使用超燃衝壓發動機設計，技術難度遠高於滑翔彈頭，韓國的計劃能否如期實現，自然也很難說清……
「比美國強」 圖源：社交媒體
同時讓韓國「綠松」雷達感到壓力很大 圖源：社交媒體
相比2021年看起來比較「太平」的年尾，2022年的開年顯然並不平靜。考慮到今年還是韓國總統的大選之年，其選舉結果很有可能會帶來韓國對朝政策乃至朝鮮半島局勢的重大變化，朝鮮選擇進一步強化武裝力量，特別是高技術武裝力量的方向，無疑也是儘可能尋求根本性穩定的慎重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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