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江南往事:長江最浪漫的地方,為什麼是這裡?

fans news 發佈 2022-01-24T14:28:39+00:00

東漢末年,隨著曹操統一北方,南下荊州,「襟江帶湖,背倚廬山」的柴桑一度成為抗曹前線。東吳大都督周瑜親赴柴桑屯兵,借鄱陽湖之壯闊訓練水軍。


東漢末年,隨著曹操統一北方,南下荊州,「襟江帶湖,背倚廬山」的柴桑一度成為抗曹前線。東吳大都督周瑜親赴柴桑屯兵,借鄱陽湖之壯闊訓練水軍。


大軍壓境之際,東吳人心惶惶,不少元臣宿將皆言投降,唯周郎支持孫權矢志一戰。


值此關鍵時刻,劉備軍師諸葛亮駕一葉扁舟往返孫、劉之間,憑著三寸不爛之舌,順利促成孫、劉同盟,共抗曹操。


在孫權、諸葛亮、周瑜等人運籌帷幄下,孫、劉聯軍從柴桑出發,將號稱80萬的曹操水師,一把火燒潰於長江之上,奠定了三國鼎立的基礎。


柴桑,古稱潯陽,又稱尋陽、江州,即今天的江西省九江市,其因赤壁一戰成名,成為歷史上著名的軍事重鎮之一。


在這裡,滾滾江水匯聚一處,奔騰東流,開啟了遼闊無垠的長江下游。


01.潯陽江頭


長江下游,泛指從江西省九江市湖口縣開始,一直到長江口的河段,幹流長度約930千米。


滔滔長江水在九江接納鄱陽湖水系後,隨著地勢的平緩下降,流經江西、安徽、江蘇、浙江、上海等四省一市,並在上海與最後一條支流黃浦江相遇,最終匯入東海。

與上游、中游類似,長江下游也被分作好幾段,且各有各的名字。


長江下游的第一段,號稱「三百里潯陽江」。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杯欲飲無管弦。」


這首中學生必背的《琵琶行》,正是中唐詩人白居易被貶任九江郡司馬所作。

那時,白居易因越職言事被貶,心情十分苦悶。


在一個深秋的夜晚,送客離去的白居易,在潯陽江上偶遇一位擅彈琵琶的歌女。她「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蝦蟆陵下住。十三學得琵琶成,名屬教坊第一部。」


白居易「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回燈重開宴」。豈料,京城來的琵琶女,身世遭遇竟比老白還慘。在琵琶女「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演奏下,詩人竟不自覺地淚濕青衫,又無可奈何。

對比白居易的慘境,《水滸傳》故事中的宋江則要灑脫許多。


在潯陽江邊的潯陽樓上,宋江題了一首詩:「心在山東身在吳,飄蓬江海謾嗟吁。他時若遂凌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由此拉開了梁山起義的序幕。

江州也好,潯陽也罷。常年受潯陽江哺育的九江城,從古至今,從來不缺他鄉過客。


依靠天下第一淡水湖鄱陽湖的助力,長江的中游與下游在此形成了一個「Y」字形的中心點。同時,東依武夷、西接羅霄、南踞南嶺的三面環山之勢,又為九江提供了天然的屏障。

至遲從晉朝開始,九江便成為江西地區重要的貨物集散和人員匯聚之所。


在這裡,中國山水詩鼻祖謝靈運從南京乘船溯流而上,在鄱陽湖口留下了千古名篇《入彭蠡湖口》。「金膏滅明光,水碧輟流溫。徒作千里曲,弦絕念彌敦」,他的放浪形骸常為世人津津樂道。

唐朝時,一代田園詩人孟浩然也經由長江航道,到達這裡。欣賞著鄱陽湖的月色,靜待旭日從廬山之頂升起。

作為史上最著名的食客文人,充滿獵奇之心的蘇軾也曾到此地。在潯陽江上,蘇軾不走尋常路,除逛了聞名遐邇的廬山外,還去了一座似山非山、能發出異響的石鐘山。


據北朝地理學家酈道元所述,兩座小島相連形成的石鐘山,之所以能發出聲響,全因水底藏著兩口大鐘。

蘇軾不信邪,跑到這裡一看,發現在島嶼之下,還暗含著一個巨大的溶洞。當長江水與鄱陽湖水灌注溶洞內,風興浪作,水波連續猛烈地衝擊洞頂與四壁,砰訇之聲迴環四起,餘韻綿綿,尤以物擊鐘,聲布四方。

在以水路作為發展通途的古代,潯陽江滿足著文人墨客的遊山玩水之心。不僅如此,隨著京杭大運河的開通,潯陽江還迎來了一個更大的發展機遇。


那時,來自景德鎮的瓷器需通過水路運往各地。作為長江黃金水道的十大港口之一,九江水系發達,正是這些瓷器走向天下、通往世界的首選。


因此,九江在眾多長江港口中脫穎而出,坐擁全國三大漕倉中的豫章倉、釣磯倉,一舉成為長江漕運貨物儲備的重要中轉站。

大量資源的集中,為潯陽江帶來了經濟騰飛。九江藉助南來北往的商貿運輸,很快發展出了當地的茶文化和米文化。


至遲到宋代,在九江文士「話茶吟詩,敘事談經」的風氣中,茶市、米市初現雛形。


隨著西方茶文化的興起,到了明末清初,九江的茶市更是成為了中國三大茶市之一,聞名海外。而當米、茶貿易興盛時,潯陽江的財富也吸引了歷史上各路梟雄的駐足。


在人生最後時刻,已取得長江以南霸主地位的元末豪傑陳友諒,將其政權的國都設於此,以便藉助長江天險對抗朱元璋。

哪料,雙方在鄱陽湖一戰,陳友諒樹倒猢猻散,成就了朱元璋的大明風華。而朱元璋的老家,在長江下游的另一個省份——安徽。


02.江南古國


滾滾長江流過江西以後,便進入了安徽省。


江水繼續朝著大海的方向奔流而去,其名字也由此發生了變化。在不同地區,長江下游還被稱作皖江、揚子江等。


皖江,顧名思義就是在安徽境內的長江。這一段長江流域囊括了秋浦河、裕溪河、青弋江、皖河等支流,以及錯落在南北岸間的安慶、池州、銅陵、蕪湖、馬鞍山等城市,號稱「八百里皖江」。

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揚子江,在古籍中指今天江蘇南京六合區夾江到揚州港的一段,其得名來自於古代長江的重要渡口揚子津。後來,人們也將南京以下的長江稱為揚子江。


長江下遊河段以南京為節點,一面背靠大陸,一面朝向大海,海洋與內陸的文化精神在此激盪潮湧。

八百里皖江以下,見證了中國歷史上重要的人口遷移與南方經濟發展。


從先秦時代開始,長江下游即形成了早期的商貿活動。


當時主導商品貿易的多為達官貴人,亦或是棄官從商的權勢人物,如助越王討滅吳國的范蠡,「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成了歷史上早期的富商巨賈陶朱公。

商業發展,城市興起,一座座集聚著能工巧匠智慧的古典建築拔地而起。


據《越絕書》記載,最早出現在長江下游地區的古城,即今天位於常州市郊的淹城。相傳這裡原是奄君所建,因其國在周王室開疆拓土時被滅,僥倖逃脫的奄君遂率殘部渡黃河、奔赴長江下游,以圖東山再起。

但奄國實力弱小,他們遷居江南後,再也沒有機會興復故土、回師中原。周朝東征後,奄國的山東老家分別封給了周公之子姬伯禽和師尚父姜子牙。那片土地也被代以齊魯之名,與奄國再無干係。


到了江南的奄國,並沒有享受多少偏安一隅的日子。春秋後期,隨著吳國崛起,奄國首當其衝地受到打擊。


但在興建這座城池時,奄君也許已想到其身處的窘境。建成後的奄城四面環水,護城河既為城池提供了外圍的屏障,也給城中居住的人們帶來了水運的便利。


憑藉著這座獨一無二的城池,奄國長存江南數百年,成功抵禦了吳國的多次入侵。


吳國在長江下游日漸強盛。公元前514年,吳王闔閭派名將伍子胥依姑蘇山興建了闔閭城。從此,長江下游的經濟中心轉移到了這座被後人稱為「蘇州」的福地。

與吳國長期處於競爭關係的越國,也在自己的地盤上興建起了一座都城。這座國都,即後來的紹興古城。


吳越的地理環境,讓這兩座古都在江南一眾水城中熠熠生輝,也使吳越文化永續流傳。

儘管長江下游很早便形成了繁茂的商貿往來,但因其開發時間比北方晚,故經濟水平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仍無法與黃河流域相匹敵。


史載,秦漢之際,「楚之越民均貧而寡富」。西漢時,司馬遷到各地考察,發現江南地廣人稀,當地人還在使用較為原始的耕作方式——火耕水耨,也就是用火燒草來處理耕地,等到稻苗長到一定程度,放水澆灌稻田,淹死雜草,而當時北方已經出現更加先進的鐵犁牛耕。

若沒有收成,江南地區的人就以漁獵謀生,摘野果、撈蛤蜊填飽肚子。因此,司馬遷在《史記》中說,「江淮以南,無凍餓之人,亦無千金之家。」這裡的人餓不死,但也難以致富。


03.衣冠南渡


直到三國之後,兩晉動盪,才使南北方的經濟差異發生改變。


西晉永嘉年間(307-311年),由於北方戰事頻發,龐大的北方人口第一次像潮水般湧向長江沿岸,渡江南下。


當時,南下移民的遷徙路線,主要分成東、中、西三路。而東路溝通江淮,連接著北方的經濟政治中心以及長江下游皖南、贛北以及蘇北、長三角等地。

無數避難的北方貴族自此南下,既帶來了大量勞動力和先進的生產工具技術,也將他們引領的中原文化引入江南,成就了長江下游地區的長足發展。

經過六朝的長期經營,到了隋唐時期,長江下游地區的經濟迎來了一次質的飛躍。


生產技術的進步,令耕地面積持續擴大。加上氣候適宜,一年兩至三熟的糧食生產量充分滿足了流域內百姓的生活所需。


與此同時,大運河的開鑿使長江與黃河的聯繫愈發密切。人口的流動與財富的聚集,讓長江下游地區擔負起了供養天下的責任。

另一方面,隨著江南百姓的溫飽得到解決,長江下游地區的新興文化娛樂業和制瓷手工業等均得以發展。


依靠雄厚的農業及手工業基礎,今天的江蘇紹興率先成為唐朝南方最重要的制瓷中心。其出產的越窯瓷器,在中國古代名窯中獨樹一幟,直至今日,仍被世人評為「越窯如冰」。

長江下游的繁盛,還得益於唐朝的數次大開放。


無數外國商人沿著海上絲綢之路,踏上大唐的土地,不遠萬里,跨國貿易。在佛法的感召下,唐代高僧鑒真也多次出海東渡日本,弘揚大道,進一步傳播東方先進的文化。

在日後的安史之亂、黃巢起義中,大唐王朝走向沒落,但相較於北方從關中平原到膠東大地的「魚爛鳥散,人煙斷絕」,長江下游依靠農業和文化發展,仍舊是北方人士首選的避難所。


因此,伴隨著唐朝皇帝數次西逃南下,第二次的北方人口南遷拉開大幕。

唐代的移民潮再一次帶來巨大的財富和人力資源。南下移民隔著長江天險安家落戶,也奠定了此後千年長江下游的經濟繁榮。


由於江南戰爭偏少,五代十國時期,割據於此的吳、南唐、吳越等政權致力於經濟,富國強兵。


長江下游一帶自此「土盡曠辟,桑拓滿野,國以富強」。即便是遠居北方的遼人,在瞧見南方的富庶祥和後,也不遠千里,跨山越海,「持羊三萬口,馬兩萬匹來鬻」,與占據長江下游的南唐政權展開商貿合作。

公元960年,趙匡胤取代後周,此後,宋朝結束五代十國的紛爭亂世。


這時,長江下游經過長時間的發展,經濟實力已與北方持平。因此,在坐穩天下後,北宋王朝便確立了「國家根本,仰給東南」的經濟政策。長江下游也藉助著這波經濟紅利,再攀高峰。


在北宋名臣范仲淹、蘇軾等人的相繼治理下,長江下游水利工程得到進一步發展。為了灌溉農田,他們在沿海的耕地附近修建了大大小小的堰塘,既可作為防洪、海水倒灌等緩衝帶,亦可為持續擴大的耕地面積提供充足的農業蓄水。

然而,長足發展的下游經濟並不平衡。


黃河的數次奪淮入海,導致原先較早開發的皖江流域頻繁出現旱澇災害。隨著時間推移,長江下游的經濟總量逐漸由江南地區引領。

故而,在北宋王朝遭遇兵燹後,宋高宗的首選便是前往江南,興復帝業。


偏安江南之時,南宋王朝延續祖宗的政策,發展江南。


眾所周知,農業乃歷代王朝的立國之本。


宋室南渡後,在蘇公堤、范公堤的基礎上,官方又疏浚加蓋了多項水利工程。直至宋光宗年間(1189-1194),新的水利灌溉措施已可服務江南地區近十萬頃的農田。


「蘇湖熟,天下足」的盛世景象,由此展開。

糧食的激增,也讓江南地區的人口迅速繁衍。據記載,到了宋末元初,江南西道一帶的人口數已達天下之最。人口的暴漲,為土地所承載的供養能力增加了負擔。


另一方面,在長江中游,隨著洞庭湖水域面積的縮小,位列湖廣行省的湖南、湖北,正遭遇著史上最嚴重的生存危機。


據記載,到了明初,官方統計,長江中游的湖廣行省歷經社會動盪、生靈塗炭後,總戶數僅為27萬餘戶,大約僅相當於宋末時代的14.7%。


因此,明朝統一天下後,一場名為「江西填湖廣」的人口大遷移轟轟烈烈地拉開了帷幕。


在之後的200多年時間裡,明、清兩代分批次從江西強制遷出了數以十萬計的百姓,將其分布於整個湖廣地區。為了鼓勵他們離開家園,明朝還給遷入湖廣地區的百姓提供賦稅便利,促進他們在新家園安居樂業。

明末,張獻忠作亂四川,長江上游的四川地區也被人為地打造出了「地廣人稀」的景象。緊接著,那些在湖廣安定的江西人,再度踏上征程。在清政府的指導下,湖廣「填」了四川。

在長江流域大量人口遷移的同時,下游地區保持著生機勃勃的經濟活力。由「蘇湖熟,天下足」到「湖廣熟,天下足」的轉變,表明了長江下游由糧食產區,變成糧食進口省份,以及當地工商業的富裕。有學者以為,影響後世的中國資本主義萌芽即源於此。


明清時,官方主張海禁,內河貿易收益迅速成了封建政權財稅的主要來源。藉助江河之便,長江下游地區經濟進入古代的鼎盛時期。

在一次次南北互通的貿易往來間,長江下游地區的經濟、文化、市井生活等,也發生著豐富多彩的變化。商貿活動的互通有無,也令人們在科舉仕業之外,愛上了這片似錦繁華的江南。

可惜好景不長,到了近代,在洋人的堅船利炮下,浸潤於煙雨之中的下游地區被迫夢醒。


隨著殖民侵略的深入,長江下游的一些城市終究逃不過資本抽離、人口遷移的命運。


按照以前的說法,是「江南一切以蘇城為依歸」,到19世紀末,卻變成了「蘇州商市行情悉依上海為準」,位於長江入海口的上海全面超越蘇州。

世事變遷,禍福難料,但生活在長江下游的人們卻從未輕言放棄。


1861年,在曾國藩倡議下,安慶軍民不顧戰火侵襲,合力辦起了近代軍事工業企業——安慶內軍械所,拉開了洋務運動的序幕。

之後,在洋務運動的推動下,南通、寧波、南京、杭州等地紛紛出現了一批近代化企業,改變了封建時代中國落後的刻板印象。

時至今日,長江下游及其三角洲的人口、經濟依舊在全國占有重要位置。


其中,江蘇憑藉轄下全境百強市,傲視一眾省份,是名副其實的「蘇大強」。


而坐落在長江三角洲的上海,則憑經濟持續高效增長,躋身全球十大發達城市。

安徽雖不如前兩者,但憑藉內擁長江河道,外承沿海地區經濟輻射的優勢,2021年GDP總值也突破4萬億,發展前景一片向好。


04.長江風流


經歷多次人口遷移後,長江下游地區形成了獨特的文化底蘊。


正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移民的本身並非人口的位移,而是另一次文化的解構與融合。


在這種隨著人口流動的文化變遷中,長江下游逐漸形成了兩大文化模塊。即以江西九江、安徽桐城為中心的贛皖文化,以太湖流域為核心的吳越文化。

早在三代時,吳越文化便已形成雛形。那時的吳越居民,更喜歡「斷髮文身,錯臂左衽」,爭強好勝之風也與儒雅尊禮的中原文化格格不入。

隨著歷史上幾次北人南下,吳越之地得到了中原的先進文化與鑄造技術。


藉助先進技術,吳越人開始「以船為車,以楫為馬」,打造出強大的水師,出兵參與中原爭霸。

二者激烈碰撞之下,「剪髮文身」的習俗也在吳越故地消失。受中原漢語的強烈衝擊,吳越地區的人們漸次發展出了地方特色的方言——吳語。


魏晉時期,天下紛亂,戰爭頻發,且清談之風盛行。


避居吳越者,多是當時的社會精英。這極大推動了吳越地區的文化發展。此後,古吳越曾經尚武逞強的戾氣,也為文人的精緻優雅所取代。


在他們談玄說妙之際,中國的儒釋道文化進入了合流階段。在戰爭的持續侵擾下,人們普遍相信神佛。如此,「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便成了這一階段吳越文化的主流。

歷經隋唐時期的發展,到了兩宋,教育之風大興之際,吳越地區書院林立,學術盛極一時。


在大儒呂祖謙的帶領下,吳越地區的學派開始與程朱理學相融合,於思想碰撞之中,以書院為載體,引領一時文風。


之後,江南書院興盛,儒學沉澱,與書院相關的刻書、藏書業務也成了吳越文化興盛下的一個縮影。

書學的興盛,也催生了豐富多彩的市民文藝。其中最重要的標誌便是通俗小說的誕生。從明朝的《水滸傳》到清朝的《紅樓夢》,無一不與吳越地區息息相關。

相較於吳越文化而言,興起於安徽、江西的贛皖文化則稍顯純粹。


自魏晉時代開始,北人大規模南渡,便奠定了贛地人士並好經學的文化底蘊。當時,廬山地區作為天下的文化中心,還曾與「六朝古都」南京齊名,為天下士子所敬仰。


入宋以後,贛北州縣文風亦大盛,書院林立,才子云集。據統計,在宋、元、明三代,江西科舉取士人均位列全國前五。

明代中葉,心學領袖王守仁在就任江西廬陵知縣時,又將他剛剛悟出的心學理論,貫徹落實到日常行政實踐上。從此,陽明心學名揚天下,江右王門人才鼎盛,將贛文化推向頂峰。

贛文化的熱潮,延及東方的皖江流域。在一片向學之風的引導下,皖地也在明清時代成為中國文化最發達的地區之一。


那時,皖江流域上的安慶、桐城,有由方苞、姚鼐等人開創的桐城學派。他們致力古文振興,主張作文章要遵循「義法」,具有一定理論深度。


在他們的影響下,清代張英、張廷玉父子以及後世的曾國藩,均在義理間打磨文字,上至廟堂,下至江湖,由「經世」走向「濟時」,開創了近代中國的文化自省先河。

對比北岸的桐城,世代居於南岸的徽州人,在創造了「無徽不成鎮」的商業神話後,也開始走起「學而優則仕」的光宗耀祖通途。


通過科舉,無數經商發家的徽州人步入朝堂,影響著中華數百年政局的大變動。這其中「兄弟九進士」「父子四尚書」等宗族教育成功案例比比皆是,也帶動了徽州世家大族的興盛。


從此,徽州人不再是世人面前末流的土商人,優雅高尚的文化氣息開始浸潤徽州的每一個角落。


徽州世家大族倚仗萬貫家財,紛紛大興宗祠。在官派文化的影響下,徽州人的飲食也漸趨細化,在火候、刀工和操作技術上獨步天下。憑藉「酥嫩鮮醇」四大特色,折服天下人心,傳遍世界。

近代以來,伴隨著長江邊上的戰火,西學逐步東漸。當感受到異鄉文化與本土文明的差距時,生活在這裡的人們開始了對文化融合、升華的進一步思考。


於是,一種活躍於近代通商口岸的「海派文化」應運而生。在中國眾多的通商口岸中,海派文化氣息最濃厚的當屬上海。


上海開埠後,大量的外國傳教士湧入,隨即而來的也是西方文化東漸所帶來的巨大文化衝擊。


之後,帶著這股摩登氣息,上海十里洋場高樓林立,車水馬龍,華燈乍現。近代中國電影、飲食、科技等多元領域皆在上海有了突破性發展。

蘇南浙北的溫柔典雅與敢闖敢拼的上海浪子碰撞、融合,正如當時的上海名人曹聚仁點評:「京派若如大家閨秀,海派則是摩登女郎」。


或許,正因長江的終點是大海,海派文化在發展的過程中,才始終根植中華傳統文化,海納百川,熔鑄中西,為我所用。


回首長江下游,桐城文風依舊,吳越江南詩意與繁榮並行,唯曾經的徽州一分為三。

即便如此,由一代文豪湯顯祖帶起的痴絕尋夢,仍能引起今天許多心懷夢想的人共鳴。


「如金歲月人奔競,似玉行藏我卷舒。極目冥鴻揮綠綺,忘情魚鳥盡江湖。」


正如長江之水奔流到海不復回,生活在這裡的人們也將盡興吟詠,繼往開來,方不負此間的山河湖海。


... 完 ...


參考資料:

張學恕:《中國長江下游經濟發展史》,東南大學出版社,1990

張國雄:《生生不息:長江流域的人口遷衍》,武漢出版社,2006

王玉德:《千門萬戶:長江流域的民居》,武漢出版社,2006

韋東超、段超:《潮激浪涌:長江流域的中外文化交流》,武漢出版社,2006

姚偉均:《鼎調五味:長江流域的飲食》,武漢出版社,2006

劉守剛:《財政中國三千年》,上海遠東出版社,2020

馮天瑜、馬志亮、丁援:《長江文明》,中信出版集團,2021

葉文憲:《再論吳越地區的漢文化》,《蘇州科技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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