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零之筆記。今天和大家聊聊紅樓夢的版本學。對於很多熟讀紅樓的老鳥來說，一提什麼甲戌本、夢覺本，什麼程高本，對他們來說那是如數家珍。但對於初入紅門的新人來說，可能就一臉蒙圈。所以我覺得有必要把這個事跟大家捋捋清楚。總的來說，早期紅樓夢版本可分為兩大系統，一個是脂本系統，一個是程本系統。本期我們先單聊脂本，下一期再聊程本。好，廢話不多說，我們正式開始今天的廢話。
一、紅樓夢版本的兩大系統
所謂脂本就是帶著脂硯齋等人批語的版本。很多人一邊看書啊，一邊產生很多想法，他憋不住，他得發彈幕，所以他就把這些彈幕寫在正文的夾縫裡。給紅樓夢寫批語的人不少，其中最重要的一個人叫脂硯齋。這個名一聽就是個ID啊，那時候發彈幕寫評論也不用實名。那這個脂硯齋是誰呢？很遺憾，不知道。這個人十分神秘，但又十分重要，我們只能根據TA的批語來推測TA的身份。
從脂硯齋的批語中，我們可以推論出TA有這麼幾個特點：
1、TA和曹雪芹是同時代的人，關係非常親密，從小到大有很多共同的生活經歷，而且後半生他倆很可能在一起同居，至少也是經常串門，低頭不見抬頭見那種；
2、TA影響、甚至參與了紅樓夢的部分創作，ta的批語透露了曹雪芹的創作背景與創作思路，所以說TA十分重要，因為TA某種程度上算是曹雪芹的合作者。當然有一點要說明，就是TA的批語所說的也未必全是對的；
3、TA看過紅樓夢全部原稿，知道八十回後的內容，這也說明紅樓夢大體上已經寫完了，只是有部分章節或段落待補完，只是可惜啊，後面的稿子給弄丟了；
4、TA去世的時間是在曹雪芹之後，TA目睹了，甚至可能是陪著曹雪芹走完了生命歷程。
雖然總結出了這麼多特點，但脂硯齋的真實身份依然是個謎，紅學界對此有多種意見，我挑幾個有代表性的說一說。
二、脂硯齋的身份
首先是「叔父說」。這一說法認為脂硯齋是曹雪芹的長輩，很可能是他的叔叔。這一說法的證據不少，其中最直接的一個證據是，乾隆年間有個人叫愛新覺羅裕瑞，他寫了一本和紅樓夢有關的書叫《棗窗閒筆》，其中有一句說石頭記這書，「本本有其叔脂硯之批語」。別看就這麼幾個字，這已經是迄今為止發現的唯一涉及到脂硯齋這個人的文獻資料了。但有個問題是，裕瑞與曹雪芹的生命軌跡沒有交集，老曹去世時，他還沒出生。他得到的信息也是從長輩那裡道聽途說來的，他也未必做過多麼細緻的調查，有多少可信度是存疑的。事實上他書里寫的有關紅樓夢創作背景上的事，確實存在很多錯誤。不過綜合各種證據來看 ，「叔父說」確實是可能性最大的。當然，可能性最大，並不一定就是真相。
二是「妻子說」。這一派認為脂硯齋是曹雪芹的老婆，就算沒名分，那也是個女性同居者。且周汝昌先生進一步指出，脂硯齋就是史湘雲的原型。客觀來說，這一說法目前只存在於推理層面，沒有裕瑞寫的白紙黑字那種直接證據。就我個人來說，我知道它的可能性較低，但我希望它是事實。為什麼呢？因為浪漫啊。你在搞創作時，有紅袖添香，不僅給你泡咖啡，做宵夜，還能提建議，寫批語，還能幫你對稿子，剪片子……上哪找這麼好的老婆去啊……
第三個是「作者說」。持這個觀點的人認為脂硯齋才是紅樓夢真正的作者。這一說法又分成兩派，一是認為脂硯齋就是曹雪芹本人，他自己寫自己批，還自己夸自己，自戀狂了屬於是；二是認為脂硯齋和曹雪芹確實是倆人，但脂硯齋是作者，老曹不是，頂多是個編輯。這個怎麼說呢？前面的「叔叔說」和「妻子說」吧，我認為都有可能，只不過誰的可能性較大而已。但這個「作者說」，我個人旗幟鮮明地表示反對。人家脂硯齋明明白白在批語裡寫著「惟願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有的人非得裝看不見。還有人說曹雪芹、脂硯齋和賈寶玉他們仨是同一個人，分別象徵著曹雪芹的本我、自我和超我……好吧，那你贏了，我只能說，這一波老曹只在第一層，你在平流層。
至於說老曹根本不是紅樓夢的作者，非要從犄角旮旯扒拉出來點模稜兩可的東西，來剝奪曹雪芹的著作權，我只想呵呵。隨便吧，你們開心就好。
此外，還有兄弟說、好友說、以及各種天馬行空腦洞大開說，就差說脂硯齋是外星人了，沒啥可說的必要，略。
不管脂硯齋究竟是誰，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TA是紅樓夢宇宙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TA的批語有很高的研究價值。而有脂硯齋等人批語的古本，就叫脂本，也叫脂評本或脂批本。基本上所有對於紅學的研究，都是從脂本入手。脂本有三個顯著特點，下面來詳細說一說。
三、脂本的特點
一是脂本都是手抄本，不是印刷品。紅樓夢在正式印成書之前，就已經在民間開始流傳。最開始可能是曹雪芹的親朋好友們把他的手稿借去看，一看這書寫得太好了，愛不釋手，想點個收藏加關注。可是那時候不能複印或拍照，也不是人人都像黃老邪他媳婦似的過目不忘，看一遍就能背下來九陰真經，那咋辦呢？那就只能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了，自己動手抄。於是一抄十，十抄百，就這麼流傳開了。但可能也就是在這個天下一大抄的過程中，把後面的原稿給折騰丟了。
另外，各個抄本之間存在諸多文字上的差異，這也很正常，可能分幾種情況。一是老曹自己在不斷地修改、潤色原稿，所謂「批閱十載增刪五次」麼，所以不同時段的原稿肯定是有差異的，別人在不同時段抄下來的自然也就不一樣。再就是抄書的人抄錯了字，抄漏了行，或者原稿本來就缺某一段，抄書的就自己補一段上去。甚至抄書者覺得老曹水平不行，這個地方寫得不好，不合朕意，於是自作聰明給改了，這都是有可能的。
但不管怎樣，相比起後來經過大量刪改的印刷本，古抄本紅樓夢肯定是更接近曹雪芹的原筆，也更珍貴，更具有研究價值。
脂本的第二大特點是正文只有前八十回內容，而且這前八十回也大都是殘的，有的缺這幾回，有的缺那幾回，有的本子有幾十回，有的本子只有兩三回。還有些脂本雖然有120回，但後四十回是根據程本抄上的，比如蒙古王府藏本。這個操作挺令人費解。既然有了印刷本，為啥還要辛苦抄一遍呢？可能是王爺想讓下人們練練書法，因為蒙古王府本的字跡有十種之多，顯然不是王爺自己抄的。
還有一個問題，雖然我們一提到曹雪芹原稿就說「前八十回」怎樣怎樣，但實際上這前八十回里，也未必全是曹雪芹原筆。最為明顯的就是79回和80回，這兩回寫得極糙，實在不像是曹公手筆。再就是第64和67回，是不是老曹原筆也存疑。不過這些都還只是猜疑階段，尚無定論，所以我們還是以「前八十回」籠統論之。
脂本的第三個特點就是正文裡夾雜著脂硯齋等評論者的批語。雖然我們稱之為「脂批」，但實際上寫批語的不僅脂硯齋一個人。綜合各個脂本來看，帶著署名的批語有一百條左右，署名者包括脂硯齋、畸笏叟、棠村、松齋等等，差不多有10個人。有的人批了很多條，有的人只批了一兩條。而沒有署名的批語有三千多條，那就更不好說都是什麼人了。即便在有署名的批語中，脂硯齋也只能排名第二，TA批了三十五條。而彈幕冠軍是畸笏叟，TA批了五十五條。不過我相信，那三千多條沒有署名的批語，大部分也肯定是脂硯齋和畸笏叟批的。還有一種說法，就是他倆本就是同一個人，TA年輕的時候叫脂硯齋，老了以後就自稱畸笏叟，這也是有可能的。就像我零之筆記，年輕的時候叫小筆筆，現在就叫老零了。總之，既然早期古本的書名叫《脂硯齋重評石頭記》，那麼書里的批語也就統稱為「脂批」。
那麼目前已發現的脂本有多少呢？這個也不確定，有說11種的，有說13種的，也有說15種的。區別就在於個別版本到底是不是古本，是真本還是偽本，目前學術界還有爭議。脂本的命名方式主要有三種，有些以年代命名，比如甲戌本；有些以持有者命名，比如戚序本，就是戚蓼生作序的版本；有些以所在地命名，比如列寧格勒藏本，簡稱列藏本。有的本子有多個名字，比如夢覺本，也叫甲辰本。它們一起，共同組成了龐大的脂本系統，是紅樓夢愛好者們進行可持續性竭澤而漁的靈感源泉。我考慮將來挑幾個比較重要的脂本，講一講它們的特點以及背後的故事。
本文就到這裡，下一篇我們再來聊聊紅樓夢版本學的另一大系統，也就是程本系統。請朋友們動動小手，點個關注隨個贊，感謝大家的支持，bye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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