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展|威尼斯雙年展:大力度的主題展,令人失望的國家館

澎湃新聞 發佈 2022-04-24T03:55:16.913483+00:00

展覽由策展人,塞西莉亞·阿萊馬尼策展,以出生於英國的墨西哥超現實主義藝術家利奧諾拉·卡林頓的短篇故事《夢想之乳》為題,探討後人類、變形、生態等議題。

澎湃新聞記者 陸林漢 錢雪兒 編譯

經過一年的延期後,第59屆威尼斯雙年展於4月23日開幕。

展覽由策展人,塞西莉亞·阿萊馬尼(Cecilia Alemani)策展,以出生於英國的墨西哥超現實主義藝術家利奧諾拉·卡林頓的短篇故事《夢想之乳》(The Milk of Dreams)為題,探討後人類、變形、生態等議題。同時,本屆雙年展也是女性藝術家參展人數之最,超過80%的參展藝術家為女性。

在《紐約時報》評論家傑森·法拉戈(Jason Farago)看來,本屆威尼斯雙年展是一場不平衡的盛會。他認為,主題展的力度很大,通過策展人的謀劃,展現出的是一場超現實主義復興。而相比之下,國家館的作品呈現卻是近20年來最糟糕的一次。

現在,威尼斯有點迷失在時間的迷霧中。在2020年3月,新冠病毒出現在了這片寧靜水域中。一些造謠者發布了關於海豚出現在聖馬可灣(Bacino di San Marco)的照片,也有發布了天鵝在未受污染的藍色大運河上暢遊的照片。人類消失了,威尼斯成了自然的天堂!這座被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稱為「慰藉之庫」的城市,已經被壓縮到可以共享的大小:一個可以在觸控螢幕上看到的水生烏托邦,而病毒則以鐮刀狀的方式向我們襲來。

工作人員在威尼斯雙年展主要展示地附近布置標識。

海豚照片是個騙局。但是,從2022年威尼斯雙年展擁擠、混亂、令人困惑的預展來看,人類是生命與美的敵人的這一感覺可能是正確的。世界上最古老、最負盛名的國際當代藝術展覽在推遲一年後,於周六(4月23日)向公眾開放。新冠疫情沒有減少這場雙年展的規模,也沒有削弱參觀者的狂妄自大。是的,四月中旬,威尼斯的人群少了一點,豪華遊艇的數量有所下降。儘管如此,這仍然是威尼斯,而雙年展仍然是藝術中最易燃的混合物,它融合了創意思維、驚人的財富和走向未來的全球文化。

威尼斯雙年展主題展展館

首先簡要介紹一下:威尼斯雙年展是一場由兩部分組成的展覽。今年是第59屆,而第一屆威尼斯雙年展於1895年舉辦,為當代藝術提供了溫度。參展國家通常有各自的展館,比如,今年的美國館就邀請了當紅的雕塑家、陶藝家西蒙尼·利(Simone Leigh)。最重要的是,威尼斯的藝術場館都在雙年展期間舉辦各自的大展,而交易商、基金會和投機者則會租用河邊的宮殿,舉辦的展覽有博物館質量的,也有可以直接購買的各種臨時展覽。

今年的主題展由住在紐約的義大利人塞西莉亞·阿萊馬尼(Cecilia Alemani)策劃。這項主題展覽經過精心設計,此前也經常取得成功。此次展覽中大多數參展者是女性,而超現實主義,機器人和動物、植物是展覽的關鍵詞。來自紐約的藝術家艾米·西爾曼(Amy Sillman)和傑奎琳·漢弗萊斯(Jacqueline Humphries)呈現的是新的繪畫作品;於去年過世的洛杉磯藝術家卡里·阿普森(Kaari Upson)的遺作也在此次展廳里展示;而展廳里的許多在20世界被忽視的作品,皆為義大利的女性藝術家創作。對於塞西莉亞策劃的展覽,我將寫更詳細的評論,但現在我會說:她的女權主義,超現實主義和生態主義組成了一場條理清晰、富有挑戰的展覽,她通過想像獲得解脫的樂觀願景在今天是非常罕見的。

《磚房》(Brick House, 2019),西蒙尼·利(Simone Leigh)

與之形成對比的是,此次威尼斯雙年展國家館的展示是我在這20年參觀過程中感覺最糟的。半溫不火的概念主義簡直是一場噩夢:有乏味的雕塑,有關於政治點評的作品,也有關於性別和網際網路等主題。其中,藝術機構分析師瑪麗亞·艾希霍恩(Maria Eichhorn),以及日本表演藝術、技術團體「Dumb Type」等,都交出了他們藝術生涯里最無趣的作品。

與上屆雙年展相比,像立陶宛館中巨大的氣候歌劇《太陽與大海(瑪麗娜)Sun & Sea (Marina)》那樣突破性作品在本屆展館內已經不復存在了。令人意外的是年輕藝術家一個接一個地出現。在塞爾維亞館和義大利館內,我們看到了遠處天空與大海的交匯,這是一個屏保程序,喚起人們對移民和失落的回憶。如果你不是「批評」或「審訊」某些預先存在的材料,你將被丹麥藝術家烏夫·伊索洛托(Uffe Isolotto)的有趣房屋所吸引,其大量雕塑是用刺鼻的乾草為媒材的;又或者,你會喜歡奧地利藝術家雅各布·莉娜·克內布爾(jakob lena knebl)和安吉拉·漢斯·謝爾(Ashley Hans Scheirl)的作品,他們的軟雕塑有一個無比正確的配色方案。威尼斯是一個500多年來一直未能與過去相匹配的城市。今年,這些作品也令人備受打擊。

波蘭館內,羅馬藝術家 Małgorzata Mirga-Tas 創作了一幅由 12 部分組成的掛毯.

參觀者在奧地利館觀看藝術家 Jakob Lena Knebl 和 Ashley Hans Scheirl 的作品。

只有兩個國家館的藝術家完全撐起了這一場合。一個是藝術家瑪格麗特·米加·塔斯(MałgorzataMirga-Tas),她是代表波蘭館的羅馬藝術家,用12部分的掛毯裝飾了波蘭館。她用縫線細布、織物、蕾絲和粗麻布碎片串聯起吉普賽人的遷徙以及他們的日常生活。她的作品氣勢磅礴,堪比城市壁畫,熱情描繪了弓箭手、吉他手、積極分子和抬棺人等。但最終,這些「壁畫」被推到了歐洲歷史的邊緣。

道格拉斯與藝術家 Lady Sanity為加拿大館創作的視頻裝置作品

道格拉斯與開羅音樂家 Raptor.Credit合作的視頻裝置「ISDN」.pic

另一位是斯坦·道格拉斯(Stan Douglas),他是溫哥華傑出的影像藝術家。他深入研究了2011年的多場革命,其作品《阿拉伯之春》《倫敦騷亂》《占領華爾街》則分別在加拿大館和一個舊鹽庫館之間穿插播放。其中,他對「占領」系列和《阿拉伯之春》進行了精心編輯,做成了雙屏視頻,取名《ISDN》。這也揭示了道格拉斯通過對過去的虛構干預,重建當下的敏銳能力。

在這裡,我們看到了兩位來自倫敦的藝術家和兩位具有埃及風格的開羅說唱歌手,他們進行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跨國呼喚與回應。 但這不僅僅是一部音樂影片。道格拉斯分別錄製了歌詞和每分鐘 140 拍的貝司線,用一種算法切割英國聲音和埃及聲音,並縫合成一種新的表現形式。他呈現的是一個通過音樂和光纖電纜所構成的想像社區。

在另外一些國家館參展作品中,西蒙尼·利所在的美國館以其雄心壯志、生產價值和高尚品格脫穎而出。她的陶瓷和青銅新作融合了非洲巴加面具、埃及葬禮雕像圖案以及賈科梅蒂、恩斯特的現代主義風格。這些作品重新定義了非洲及大洋洲的雕塑風格。此外,利的《磚房(Brick House)》是一座16英尺高的半身像雕塑,之前曾在紐約高線公園展出,現在這一作品來到了威尼斯的主題展中。在美國館外側,利在這個新帕拉第奧式展館外搭建了臨時的茅草屋頂,以此呼應上世紀世博會的殖民地展館。

自藝術家漢斯·哈克(Hans Haacke)於1993年對德國館進行破壞以來,改造或模糊展館的建築成為一種控訴歷史的可靠方式。但是,展館裡的藝術作品仍需要發揮各自的作品。利的陶瓷作品仍然是最為成功的。例如,她的作品《壺(Jug)》是一個超大號的,有美國南部人物形象的水壺,表面則嵌入了放大的貝殼。壺身實際上代表著一條拉菲草裙,用超現實主義達到對非洲及加勒比來世文化的挪用。

美國館展覽現場,西蒙娜·利 (Simone Leigh) 的粗陶作品「Jug」。

而利的青銅作品更具粘性。她的作品越是具有比喻性,就越是顯得陳腐,其作品《最後一件衣服(Last Garment)》坦率地描繪了一位在水池中的牙買加洗衣婦,在磅礴氣勢的襯托下卻是一無所獲。相比這一描繪歷史的作品,塔斯的羅馬掛毯和道格拉斯那橫貫大陸的音樂在這裡間歇性地釋放活力。此外,展廳里還有一部黑白影片,描繪的是利用其雕塑創造的篝火場景。需要說的是,藝術家應該信任她最初的媒介。

所以,歡迎來到記憶中最不平衡的,最令人沮喪的威尼斯雙年展。現在,威尼斯雙年展在疫情中聚集,在歐洲(俄烏)戰爭背景下開放。 歷屆雙年展也從未像現在這樣表明:與主題展相比,國家館只是雙年展的次要環節,而一個國家一個館的藝術博覽會形式已經過了幾十年的保質期了。

英國館展覽現場

日本館展覽現場

造成這一結果的是新冠嗎?我想知道的是,這幾年的封閉,以及我們被數字屏幕禁錮的生活,是否抹去了我們對藝術的最後承諾。藝術不僅僅是一種傳播媒介。威尼斯是一座為全世界定義流行病的城市:「檢疫隔離(quarantine)」一詞源自威尼斯人。「quarantine」的拉丁語是「四十天」。四十天是當時威尼斯人為了消除鼠疫而將來港船隻隔離的時間;1576年,提香因瘟疫死於威尼斯;托馬斯·曼的《威尼斯之死》則將霍亂爆發變成了社會衰敗的象徵。現在我們有口罩,這在參觀展覽期間是強制性的。威尼斯人給予我們的一個很好的教訓是,瘟疫最終會結束。而從他們身上最重能產生什麼樣的藝術?這是另一個問題。

(本文編譯自《紐約時報》,作者傑森·法拉戈(Jason Farago)系評論家)

附:威尼斯雙年展現場直擊

劉佳玉 《虛極靜篤》 人工智慧、3D列印,3D投影、實時渲染,尺寸可變 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參展作品

無論從何種層面的意義來看,今年的威尼斯雙年展能夠成功舉辦,都實屬不易。

每次都會去到威尼斯雙年展的策展人李振華,帶著更加興奮的心情參加了本屆雙年展。在他看來:「今年威尼斯雙年展整體處於一種動態的關係之下。無論是疫情與戰爭的雙重威脅,還是從俄羅斯、烏克蘭的雙雙退出,到重新參展。都表明了如今世界所處的動盪不安的狀態。」

正是在這種動盪不安之中,由張子康擔任策展人,孫冬冬擔任助理策展人的中國館「元境」主題展,用中國文化的方式回應了今天的時代——這是一種來自於遙遠文明的,對於世界更加開放包容接納的姿態,從中流淌出的是一種緩緩的「古意」。

「雖然此次展覽整個空間搭建看起來非常簡潔,但背後我們做了非常複雜的工作。預展兩日以來,現場拍照的人非常多,能夠感受到展覽對觀眾的吸引力。」此次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助理策展人孫冬冬分享了他的現場感受。孫冬冬表示,受疫情影響,中國館在布展方面比原計劃增加了許多的困難。比如王郁洋的戶外作品《雪人》,其鋼架結構的材料原計劃是在國內製作再運至義大利,但最終只能在義大利製作鋼架,也因此帶來了許多製作上的麻煩,但這件作品成為了今年中國館的亮點作品之一。

王郁洋 《雪人》 265×190×285cm 黃銅、紫銅、混凝土、不鏽鋼 2021年 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參展作品

張子康在接受採訪時表示,「元境」提倡的是一種萬籟共生的宇宙生命意識,是富有中國文化思想、智慧以及生命力的和合境界,在此,「造境」的目的不是為了建立新的區隔,恰恰相反,它的目的正是要超越現實的藩籬界限,重新建立一種普世性的反觀自我的方式,由此探討建構人類共同未來的可能性。雖然數位化作品占據多數,但是其最終呈現仍然需要大量考量和實踐。「因為最終虛擬的數字需要實體來呈現。而軍械庫展區的建築都是文物,受到保護,所以我們需要自己來進行搭建,重構空間。而且,根據以往在威尼斯的展覽經驗來說,所有的搭建材料,最好都是自己準備,因為當地的情況比較複雜,一是成本高,二是可能當地的材料和效率無法滿足我們的要求,還要考慮搭建的安全性以及當地的一些突發情況等等,所以整個展覽的投入成本是較大的。」張子康介紹道。

徐累 《Correspondances/興會》 266×350×48.5cm 亞克力、金屬材料、 電動軌道 2022年 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參展作品

包括芭芭拉·克魯格 (Barbara Kruger)、塞西莉亞·維庫納 (Cecilia Vicuña)和葆拉·雷戈 (Paula Rego)在內的本屆威尼斯雙年展的名單,仍以在歐美擁有知名度的藝術家為主,所不同的是,女性藝術家的出現更為顯眼,「我的展覽將是一個跨代際的展覽,會包羅年輕的藝術家、著名的藝術家、被遺忘的藝術家,甚至是死去的藝術家。我試圖通過不同的世代來探討這個主題,因為我總是對將大師和年輕藝術家放在一起會產生怎樣的效果很感興趣。我也希望給觀眾提供能建立各種關聯的視角。」阿萊馬尼曾表示,這屆雙年展不專注於特定的某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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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植根於後人類思想,」阿萊馬尼說,「許多當代藝術家正在想像一種後人類狀態,挑戰假定的西方狀態以及白人衡量事物的標準。他們帶來了不同的聯盟和奇妙的身體。這就是為什麼展覽包括大量女性和性別不確定的藝術家。」在接受ARTnews採訪時, 阿萊馬尼稱她的雙年展是「一場跨歷史的展覽,創造了現在和過去之間的對話,創造了被排斥的故事之間的對話。」

(現場部分根據「藝術新聞」「雅昌藝術網」「ArtAlpha藝術阿爾法」微信公眾號相關報導綜合整理)

責任編輯:顧維華

校對:欒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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