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超現實主義繪畫中的美學思想
吳泓毅
北京工業大學 藝術設計學院
摘要：
超現實主義是西方現代藝術史當中存在最長久，影響最深遠的流派之一，它以其獨特的顛覆和創造性造就了獨樹一幟的美學價值。文章將從超現實主義繪畫產生的歷史背景出發，研究其藝術家創作的動機和理論基礎，結合超現實主義藝術實踐和作品創作的藝術特點等方面探討其深層次的美學思想。
關鍵詞：超現實主義、潛意識、美學、藝術創作
一 超現實主義的產生起源
超現實主義繪畫的產生是二十世紀初西方社會複雜歷史條件背景下綜合作用的結果。工業革命在世界範圍的擴展使生產力得到了極大的提高，馬克思主義認為：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的矛盾是人類社會的基本矛盾，而到了資本主義社會後期，生產力的高速發展使得生產社會化和生產資料的私有化這一基本矛盾進一步尖銳，貧富差距越來越大，階級關係驟然緊張。資產階級所標榜的理性、科學等觀念被處在絕望苦楚的人們所拋棄，代表理性主義思潮的古希臘哲學和德國古典哲學也逐漸走下神壇的統領地位。第一次世界大戰催化後，捲入精神危機漩渦的人們逐漸在藝術上尋求慰藉，丑與美的對立、破壞、嘲弄開始上升為新的美學思潮，打倒一切、推翻一切的達達繪畫應運而生。達達主義一味破壞的虛無主義勇敢的挑戰了以往經典的藝術觀念和美學傳統，這為超現實主義的誕生做了較為充分的準備。
從時間上看，1924年超現實主義領袖安德烈·布勒東（Andre Breton，1896-1966）發表的《超現實主義宣言》是作為超現實主義運動開始的標誌。他第一次給超現實主義下了如下定義:「超現實主義，名詞。純粹的精神自動主義，企圖運用這種自動主義，以口語、文字或其它任何方式去表達真正的思想過程。它是思想的筆錄，不受理性的任何控制，不依賴於任何美學或道德偏見。」 1 在這裡布勒東要求超現實主義者要從與現實對立的純精神角度出發，排除理性、道德、美學的制約從而回歸人本質的精神世界。從某種意義上講，超現實主義者與極端虛無主義、否定一切達達派不同，超現實主義藝術家在探求改變現實的途徑的過程中轉入了關注人的內心世界的努力。
二 超現實主義繪畫中隱喻的美學價值
1、超現實主義產生的哲學背景——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說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1865-1936）的精神分析學說領域下的美學觀在解讀藝術創作活動和分析藝術創作動機上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尤其是對超現實主義繪畫的影響最為深刻。精神分析學說中關於潛意識說、和夢的解析部分極大的激勵著超現實主義者，他們從弗洛伊德那裡找到了探索人精神活動的方法和依據。
潛意識說：弗洛伊德將人的心理精神結構分為意識、前意識和潛意識(或稱無意識、下意識)三個層次。意識和前意識是心靈活動的一部分，潛意識卻在人的精神活動中占據主導地位，潛意識說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說的基石和核心。他認為潛意識是由人本能的欲望所決定的，是人類一切行為的內驅力，但隨著社會文明的建立人的本能衝動和欲望會受到制約和壓抑。那麼藝術家如何能夠將受到壓抑的衝動傳達到藝術作品上？弗洛伊德認為：藝術家從欲望沒有被滿足的現實生活中擺脫出來，在現實生活中，他們藉助非凡強大的升華能力開始轉向探索自己的內心世界，從而在藝術創作中得到欲望的替代性滿足。超現實主義畫家薩爾瓦多·達利（Salvador Dali,1904-1989）在弗洛伊德的潛意識學說的基礎上進一步發展為「偏執狂的批判法」，從精神病學的角度來講，這是一種慢性精神病。在達利剛出生的時候，他的父母為他取了一個和他早些年去世哥哥相同的名字，哥哥的影響伴隨在達利身上度過了一整個童年。他從小就認為自己是哥哥的替代品並始終糾葛在嫉妒當中，這樣的心態終究會為他以後的偏執狂埋下深深的種子。所以在達利的繪畫作品中，我們經常能夠看到離奇、怪誕的幻覺演化出許多誇張、肢解、錯位和變形的形象，這都是潛意識受壓抑、偏執狂的暗示和象徵。
夢的解析：夢境帶來的隱喻效果，在超現實主義繪畫上的應用是非常普遍且準確的，弗洛伊德認為對夢境的解析就是尋找其中隱秘的意義。在他看來，夢是被壓抑著的願望得到的滿足，是潛意識的外化形態。關於夢的學說，它揭開了人潛意識的世界，通過對夢的解析，超現實主義者們發現夢是通往無意識領域的一條新道路。在夢境中不受道德、法律、邏輯等理性的約束，這為超現實主義藝術家提供了打開自我深層世界欲望大門的鑰匙。
2、理性主義啟迪下的轉變
理性主義在德國古典哲學中得到了飛躍式的發展，其中格奧爾格·威廉·弗里德里希·黑格爾（G. W. F. Hegel，1770-1831）的辯證法認為:人類所有對對象的認識都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不斷變化發展著的。認識的結果並不具有普遍且永恆的真理性，絕對真理只存在於人們不斷深化的認識當中。真理與謬誤之間也沒有絕對的界線，真理中隱藏著謬誤，謬誤中孕育著真理。
在科技層面上辯證法體現的尤為明顯，歐洲社會從十九世紀開始，科學技術便進入了興旺發展的時代，能量守恆及轉化定律、幾何學、相對論等新的科學發現極大的衝擊了以往以牛頓定律為代表被視為終極定理的權威地位，過去那些經典理論不再能解釋新發現中偶然、隨機的科學現象。曾經對科技抱有樂觀態度的人們開始重新審視理性和絕對客觀在人類社會發展中的作用。
黑格爾的辯證法為超現實主義畫家提供了新的思維方式，使超現實主義者能夠將表面看起來是矛盾或對立的事物如現實與幻象統一地聯繫起來。也不斷地激勵他們使更有信心的去打破對經典和權威的崇拜，實踐前人沒有涉及藝術創作的新道路。胡安·米羅(Joan Miro,1893-1983）在創作《哈里昆的狂歡》期間，每天他只食用幾個乾果子，飢餓條件下產生的幻覺成為了他主要的創作驅動力。飢餓的時候，他長時間地凝視畫室中的空牆，在現實和幻象中捕捉色彩和線條。這表明了米羅已經領略到幻覺對超現實主義繪畫創作的直接作用。
3、自動主義繪畫下的革新
超現實主義美學思想認為，藝術不應是對現實單純的反映，而應是藝術家個人、欲求、幻覺、自由的體現。脫胎於柏拉圖「靈感說」的自動主義排斥一切有意識的思想傳達，在超現實主義畫家看來，實現這一美學訴求最好的途徑便是自動主義繪畫。馬克思·恩斯特（Max Ernst ，1891—1976） 頻繁的將自動主義運用在自己的繪畫實驗上，他在1925年發明的摹拓法極大的激發了他的創作熱情，拓印下產生的隨意複雜的肌理帶給他獨特的幻覺感受，使他能夠完全拋棄實物的縛束，進行如夢如幻的超現實主義創作。在創作過程中，拓印、摩擦等效果會隨機產生出大量的偶然、無目的性的因素，弗洛伊德在他的精神分析學說當中提到過：任何一個偶然性的背後都隱藏著必然。從這個意義上講，藉助自動主義繪畫的藝術家雖從無意識的手法入手進行創作，但卻對如何選擇那些能夠帶來幻象和肌理的形象上有著必合乎目的的要求。
三 結語
藝術究竟應該是再現現實還是表現人的自由精神是美學理論界始終需要探討的問題。綜上所述，超現實主義美學所關心的是內部世界與外部世界的同一關係，無論是潛意識的流露還是夢境的隱喻又或是自動主義繪畫，對於超現實主義藝術家來說，都是探求現實與人內在精神自由同一的不同方式而已。它們都必須要擺脫理性、邏輯、道德的美學的束縛，通過關注人的內心世界的努力，到達人的精神世界，從而嘗試著去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
但是，超現實主義繪畫也會有它的不足，超現實主義藝術家在追求幻象精神宣洩的過程中，容易墜入唯心主義、唯情主義的陷阱當中。這會直接導致一些作品遵循著非理性的原則將象徵著暴力、糟粕的元素加以擴大，盲目的通過轉移與發泄來解決精神問題，超現實主義美學思想的偏激之處也在這裡得到顯現。這類庸俗、低級、丑與惡的作品逐漸流入藝術領域，使得現代藝術和後現代藝術表現出一種良莠不齊的局面。
1 朱伯雄主編，《世界美術史，第十卷（上）》，山東美術出版社，1991年版，P103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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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沈文婷,樊波.精神分析美學視域下的作品解讀——以超現實主義藝術為例［J］．藝術百家,2019,35(05):185-192
來源：《大芬美術》2022年第1期（總第5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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