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易筆談卷一

愛生活的辰星2w 發佈 2022-08-12T15:20:24.948923+00:00

上古之世,無所謂《易》也。但後世之《易》,實本於伏羲,故《周官》掌太卜者有「三《易》之稱。因周以《易》名,遂追諡《連山》、《歸藏》皆謂之《易》。

卷一

上古之《易》

上古之世,無所謂《易》也。但後世之《易》,實本於伏羲,故《周官》掌太卜者有「三《易》之稱。因周以《易》名,遂追諡《連山》、《歸藏》皆謂之《易》。余所謂上古之《易》者,亦援斯義而追稱之耳。

溯自伏羲一畫開天,其時雖文字未興,而結繩為治,已有等秩倫紀之可觀。《系傳》稱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其條理井然,而觀法於地暨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已能將地之所有,分析觀察,頗如近世科學家,區地文地質學為二類。此豈歐洲人所謂上古時代野蠻酋長之可比擬哉!以佃以漁,雖未脫遊牧之風,而政治亦已斐然可觀矣。況八卦成列,有形,有象,有聲,實已備具文字之作用。因而重之為六十四卦。益之以變化,固已肆應而不窮矣。此伏羲之《易》,所以為我中國文化之初祖也。

伏羲氏沒,神農氏作。斫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日中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是已由遊牧時代而進於農商。且規模宏遠,政教並行。又嘗百草以御疾災,民無夭折,創製顯庸,澤及萬世。然其時文字未興,所賴以為政治之具者,實維伏羲所遺傳之卦象。度神農氏必有所增益而變通之,是名《連山》。相傳以重艮為首,經卦皆八,重卦皆六十四者也。故神農為炎帝,亦號列山氏。

神農氏沒,黃帝堯舜氏作。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蓋至是文明日進,制器尚象,人事日繁。而舊有之八卦,不足以應用。於是廣卦象為六畫,而文字以生。益以天干地支,而陰陽五行之用愈精。吹律定聲,民氣以和。而禮樂以興,本黃鐘以定度量權衡。治歷明時,定璇璣玉衡以齊七政。絕地天通,百官以治,萬民以察。而《易》之為用,益無乎不備。故黃帝之《易》曰《歸藏》,以坤乾為首者也。堯舜繼黃帝之後,於變時雍,垂衣裳而天下平。今讀《繫辭下傳》之二章,上古進化之歷史,與三《易》之源流,可概見矣。此上古之《易》也。

中古之《易》

夏易《連山》,蓋繼述神農氏者也。商易《歸藏》,蓋繼述黃帝氏者也。周曰《周易》,或曰「祖述堯舜」。孔子曰:「《易》之興也,其於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雖指《周易》,以文王與紂之事當之。然帝降而王,德不如古。神禹受命,開家天下之局。湯武革命,《易》揖讓而征誅,均不能無慚德焉。故三代之《易》,皆可謂之中古,所謂「於稽其類其衰世之意」邪?上視羲皇,已不無今昔之感矣。

三代之政綱本於《易》

制度文物,皆出於《易》。故曰「觀其會通以行其典禮」。《易》在三代,不啻為政治之書。夏宗《連山》,其禮樂政刑胥以《連山》為則。殷宗《歸藏》,其禮樂政刑胥以《歸藏》為則。故紀曆有人統地統天統之殊。而尚忠尚質尚文,亦各有所專重。蓋變通損益以蘄合於時宜,而成一代之制。必統系分明,而後綱舉目張,有條不紊。今夏殷之制不可悉睹,而《周禮》一書,雖經竄改,而周家之典章文物,猶可得其梗概,足與《周易》相印證。自秦漢以降,目《易》為卜筮之書,政失其綱也久矣。

學術之派別出於《易》

我國學術,約可分為三派:曰儒,曰道,曰墨。其餘諸子百家,名類雖多,要無不可以此三派歸納之。道家宗老氏,而實導源於黃帝,故相傳曰「黃老」。墨家出於禹,而實濫觴於神農。《孟子》有為神農之言者許行,主並耕之說,亦墨之別派也。儒家集大成於孔子,《論語》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則孔子固自承為繼續文王者也。故儒家之學出於《周易》,道家之學出於《歸藏》,墨家之學出於《連山》,各有所本。自漢而後,雖罷斥百家,獨崇儒道,而道與墨之學,亦實有不可磨滅之精神。歷代之治,舍其名而用其實者,不可枚舉。至於今日,儒術亦掃地盡矣。而老氏墨氏之學,則因與歐西之哲學,及其他科學之相契合者頗多,崇尚新學之士,漸有取而研究之者。禮失求野,循末反本,則吾文明初祖之羲《易》,或尚有大明之一日乎?

孔子之《易》

《易》者,明道之書也。五帝之治天下也以道,三王以德,五霸以功。世運自帝降而王,王降乎而霸,道之不明也久矣。孔子生當衰周,五霸之功已杳,浸浸乎由功而降而尚力。至惟力是尚,弱肉強食,人道或幾乎悉矣。故孔子贊《易》以存道,又以道之未可驟幾焉,乃取中爻以明功,陳九卦以崇德。循序而進,由功而德,其庶幾乎與道近矣。

兩漢易學之淵源

孔子傳《易》於商瞿。商瞿字子木,其行事不見於《論語》,蓋孔子晚年之弟子也。商瞿授魯橋庇子庸,子庸授江東對馯臂子弓,子弓授燕周丑子家,子家授東武孫虞子乘,子乘授齊田何子莊。凡六傳,而周滅於秦。秦焚書,而《易》以卜筮獨免。漢興,田何以齊之公族徙杜陵,號杜田生。授東武王同子中,及洛陽周王孫、丁寬,齊伏生。王同子中授淄川楊何,丁寬授同郡田碭王孫,王孫授沛施讎,蘭陵孟喜,琅邪梁丘賀,是為三家之《易》,皆立於學官置博士。

施讎授張禹,及琅邪魯伯。禹授淮陽彭宣,沛戴子崇平。魯伯授琅邪邴丹、伏曼容。

孟喜授同郡白光少子,沛瞿牧,及焦延壽。延壽授京房。

梁丘賀傳子臨,臨授五鹿充宗。充宗授平陵士孫、張仲方,鄧彭祖子夏,齊衡咸長賓。

東萊費直,治《易》長於卜筮,無章句,徒以《彖》、《象》、《繫辭》、《文言》,解釋上、下《經》。傳琅邪王璜子中。同時沛高相治《易》,與費略同,亦無章句,說陰陽災異,自言出於丁將軍。授子康,及蘭陵毋將永。高氏費氏之學,皆未立於學官。

漢代易學,以施、孟、梁丘三家為盛。京氏專言災異,高氏亦與京略同。至東漢傳施學者,有劉昆,及子軼。傳孟學者有握丹鮭,陽鴻任安。傳梁丘學者,有范升、楊政、張興、及子魴,皆不甚顯。至漢季獨費《易》盛行,若馬融、鄭玄、荀爽、陸績、劉表、宋衷諸人,皆習費氏古文《易》。孟學獨一虞翻,施梁之學無聞矣。

晉唐間之易學

魏晉以後,王弼之《易》,盛行江左。弼為劉表之甥,表固治費《易》者。弼之說《易》,不盡宗費,屏棄象數,專以玄理演繹,自謂得意忘象。又分《系》、《彖》、《象》諸《傳》於經文之下。學者以其清雋新穎,且簡便而易學也,靡然宗之。由是施讎(chóu)、梁丘諸家之《易》盡亡。費氏之古本,亦為所淆亂,而盡失其本來面目矣。然弼年二十有四即死,《繫辭》、《說卦》三篇,均不及注,後人以韓康伯注續之。永嘉之亂,中原板蕩,經籍散失。李唐統一,掇拾燼餘,雖六經本文幸而未闕,而兩漢以來各家之師說傳注,已十亡其七八矣。孔穎達疏《易》,復崇王而黜鄭。太學肄業,一以王注為本,古《易》遂不可復見。賴李鼎祚《集注》,掇拾殘闕,搜集漢注至三十餘家。窺管一斑,全豹之形,似尚可約略而得。後之言漢學者,莫不循是蹊徑,以為登峰造極之基。至滿清中葉,王(念孫)、惠(棟)、張(惠言)、焦(循)諸家,皆精研漢學。單辭只義,不惜殫畢生之全力以赴之。鄭氏虞氏之《易》,始差堪董理。而施讎、梁丘之學說,終不獲復見於世也。惜哉!

宋人之易學

宋人講《易》,自司馬溫公以至程子,大抵皆不出王弼範圍。周子《通書》,發明太極圖,為理學之宗,與易學尚無其關涉也。自邵康節創為先天之說,取《說卦》「天地定位」一章,安排八卦,謂之先天卦。以「帝出乎震」之方位為後天卦。又以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為先天八卦之數。更反劉牧九圖十書之說,以五十五數者為河圖,四十五數者為洛書,為八卦之所自出。於是太極兩儀,四象八卦,而十六,而三十二,而六十四。立說與漢人完全不同,不啻在易學中另闢一新世界。然當其時,並未盛行。如溫公、程子,皆與邵為老友,且極推重其為人,稱為「內聖外王,孔孟沒後之一人」,而未嘗取其說以講《易》。其反對如歐陽文忠諸人,更無論矣。至朱子撰《周易本義》,取河圖、洛書與先天、大、小、方、圓各圖,弁諸卷首。又另著《易學啟蒙》以闡明之,而後邵子之先天學與《易經》相聯綴。歷宋元明清,皆立諸學官,定為不刊之程式。後之學者,幾疑此諸圖為《易經》所固有矣。雖漢學家抨擊非難,不遺餘力,而以其理數出自天然,推算又確有徵驗,終非討生活於故紙堆中者,空言所能排斥也。故宋之易學,能有所發揮,獨樹一幟與漢學相對峙者,自當首推邵氏。

朱子《本義》,頗能矯王弼以來空談玄理之弊,而注意於象數,故取用邵子之說頗多。顧未能會通全《易》,博採兩漢諸家之說,以明聖人立象之意。又泥於門戶之見,不敢暢所欲言,而以聖人以卜筮教人一言,為立說之本義。此何異以璇璣玉衡為定南北方向之用,不亦隘乎?

兩宋《易》家之著錄者頗多,以當時鐫版業已發明,流傳較易。今《四庫》所存,及刊入《通志堂經解》,與《惜陰》、《聚珍》諸叢書者,尚有六十餘種。而納蘭氏又彙輯諸儒語錄別集,暨佚書之單辭剩義,為《大易萃言》八十卷,可謂極宋學之大觀已。

元明之易學

元明兩代之言《易》學者,無甚發明。著錄者大抵盤旋於程朱腳下為多。元之熊與可、胡一桂、熊良輔、王申之、董真卿,明之黃道周、喬中和,皆其傑出者也。然皆有所依傍,不能成一家之言。黃道周之《易象正》、《三易洞璣》,雖以天象歷數闡明易理,而艱深奧衍,流傳不廣。惟來知德氏崛起川中,以二十九年之功,成《來氏集注》一書,風行大江以南,三百年來未絕。雖其錯綜之說,頗貽人口實。然取象說理,淺顯明白,惟恐人之不易索解,恆罕譬曲喻以明之。視故作艱深以文其淺陋者,自勝一籌。初學者得此,尚為善本也。

勝朝之易學

有清一代,經學之盛,遠過宋明。其治易學專家,如刁氏包、李氏光地、胡氏、胡氏渭、任氏啟運、惠氏奇、惠氏棟、萬氏年淳、姚氏、張氏、彭氏,皆能獨抒己見,各有心得。而顧亭林、毛大可、錢辛楣、王引之、江慎修、段懋堂、王蘭泉諸氏,雖不專治《易》,其音韻訓詁考據,於吾《易》亦多所發明。至若焦氏循之《通釋》、紀氏大奎之《易問》與《觀易外編》,一則宗漢學,而能串合六十四卦之爻象,無一辭一字不相貫通;一則講宋學而能闡發性理,與六十四卦之爻象變通化合,尤為歷來講《易》家之所未有。端木國瑚後起,更冶漢宋於一爐,一一以經傳互證,無一辭一字之虛設。視焦紀二氏為更上一層,允足以殿全軍而為勝清一代易學之結束矣。

歷代《易》注之存廢

兩漢之《易》注,永嘉而後,已無完書。雖經歷朝好古之士,探討搜輯,然皆東鱗西爪。除《李氏集注》外,其能集合成書者,不可概見。濟南馬氏,旁搜博採,更於《太平御覽》、《永樂大典》與《說文》、《爾雅》、《文選》、《水經》諸注,傍及《內經》、《道藏》之所稱引者,悉為編次,共得《易部》之逸書八十餘種。承學之士,亦可略得其梗概矣。魏晉以降,其完全無缺者,推王弼注為最古。今與孔穎達之《正義》,陸德明之《音訓》並傳,與《程傳》、《朱義》,皆歷代官書所刊布,士林所奉為金科玉律者也。其餘唐宋諸家之《易》注,世罕單行。賴《津逮》、《汲古》、《曠照》、《漢魏》諸叢書刊布,而以後之聚刻叢書者,必以《易》為甲部之冠。孤本秘錄之藉此僅存者,為不少矣。納蘭氏之《通志堂經解》,輯刊《易》注至四十餘種,尤為各叢書之所未有。而勝朝《經解》正、續兩編,選錄當時之《易》注,亦皆卓然可傳之書也。綜計清《四庫全書》,《易部》所藏,都一百五十二種。其存目著錄而無書者,約三倍其所藏之數。辛齋自學《易》以後,歷年購求,所得已有四百六十三種。計《四庫》所藏之一百五十二種購求未得者,尚有二十九種。《四庫》存目所錄已購得者,有七十八種。《四庫》編錄於道家及術數類者,如《皇極》、《洞林》、《三易洞璣》等計三十餘種,余皆為叢書及家刻單行之本,而寫本及辛齋所手抄者亦六十餘種,為日本人所著述者三種。嗣在廣東上海蘇杭揚州,陸續又得一百五十餘種。前後都六百數十種。以視歷代《經籍志》,及陳東塾《朱竹垞》所著錄者,曾不逮十之三四。然以現世所有者而論,則所遺已無幾矣。

日本之易學

日本文學,皆我國所津逮。故我國已佚之書,而日本尚保存者甚夥。黎氏《古逸叢書》所刊,未能盡焉。光緒甲午以後,我國新進,厭棄古學。而竺舊之士,又墨守糟粕,不能發揮精義,與新理相調和,而資利用。致精義入神之學,日就澌滅。清季以國立大學,求一完全經師而不可得,致羲經竟任缺席。鼎革以後,竟公然廢棄經學,而隸於文科之下,亦可謂臻晦盲否塞之極運矣。而日本既厭飫於物質文明之利,更反而求諸精神。雖舉國喧囂於功利競爭之途,而學術之研究,尚不忘初祖。仍有多數之學子,從事於《易經》。東京有易學會,有易學演講所,有《易學講義》之月刊。其占筮亦尚用古法。我國二千年來失傳之揲蓍法,經學巨子所未能決其用者,彼中隨處可購得揲蓍之器也。惟蓍不產於日本,則以竹代之。禮失求野,不僅維繫易學之一助也。辛齋會購其《易學講義》,其取象悉宗漢學,大抵取資於《李氏集解》者為多。有所謂影象意象者,則為彼所擴而充之者也。有《易學新講義》,為我國北宋人之著述。《四庫》有其書,外間已乏刊本,亦為日本所印行。而近出之《高島易斷》,於明治維新以後五十年間,內政外交諸大事,均有占驗論斷,亦可覘彼國之所尚矣。

美國圖書館所藏之《易》

美國國會圖書館,以四十萬金鎊,專為購買中國書籍之用。除前清殿版各書,為清政府所饋送外,其餘所採購之漢文書籍,亦有數千種之多。皆為日本人所販運,直接購自中國者無幾也。友人江亢虎君,現為其漢文部之管理員。丁巳夏間回國,邂逅於滬上。雲彼中所藏《易部》,亦幾有四百種。因囑其將目錄鈔寄,以較辛齋所藏者未知如何。然彼以異國之圖書館,而其所藏,視本國《四庫》所有,至兩倍有半,殊足令人生無窮之感也。

漢宋學派異同

自來言《易》者,不出乎漢宋二派。各有專長,亦皆有所蔽。

漢學重名物,重訓詁,一字一義,辨晰異同,不憚參伍考訂,以求其本之所自。意之所當,且尊家法,恪守師承,各守範圍,不敢移易尺寸。嚴正精確,良足為說經之模範。然其蔽在墨守故訓,取糟粕而遺其精華。且《易》之為書,廣大悉備;網羅百家,猶恐未盡;乃株守一先生說,沾沾自喜,隘陋之誚,雲胡可免?

宋學正心誠意,重知行之合一,嚴理欲之大防。踐履篤實,操行不苟。所謂和順於道德而理於義,窮理盡性以至於命者,亦未始非義經形上學之極功。但承王弼掃象之遺風,只就經傳之原文,以己意為揣測。其不可通者,不憚變更句讀,移易經文,斷言為錯簡脫誤。此則非漢學家所敢出者也。

元明以來,兩派對峙,門戶攻擊之陋習,雖賢者亦或不免。甚者以意氣相爭尚,視同異為是非。不但漢學與宋學相爭訟也。同漢學焉,尊鄭者則黜虞,是孟者則非荀。同宋學焉,而有洛蜀之辯駁,朱陸之異同。其下者更或依巨儒之末光,蒙道學之假面,為弋名干祿之具者,尤不足道矣。

坊本《易經》之謬

國學淪亡,書局盡廢。承學之士,求一善本之經書,已不可得。近日坊間石印之《易經》,其謬誤尤甚。校對之疏略,姑置不論。序文則《程傳》也,目錄之標題則《本義》也。目錄之卷帙則《程傳》也,首列河圖、洛書,及先後天八卦六十四卦各圖,亦《本義》也。而上、下《經》與《系傳》之篇第,則又皆《程傳》也,其注則又皆《本義》也。可謂極參伍錯綜而莫明其妙者矣。觀其封面所署,則又曰「監本《易經》」。推求其故,則謬誤相仍,已非一日。蓋明刻永樂之監本,固程子之《傳》與朱子《本義》並列者。而篇第章句,悉依《程傳》,而以《本義》之注,錄於《程傳》之後。清刻《易經》傳義音訓亦猶是也。後以考試功令,專重朱義。坊賈射利,為節減篇幅計,以去《傳》留《義》,而篇帙則仍未之改。明嘉靖間蘇州學官成某,復即是本而刊布之,成此非驢非馬之怪象,公然流布。讀者既不求甚解,而所謂教育部教育廳教育會者,皆熟視無睹,不加糾正。嗚呼!易世而後,將不知經書之為何物矣!

講《易》家之錮蔽

歷來講《易》家,無論其為漢學,為宋學,而有一宗牢不可破之錮蔽:即將「經學」二字橫梗於胸中是也。埋其龐然自大之身於故紙堆中,而目高於頂,不但對於世界之新知識、新思想,深閉錮拒;而於固有之名物象數氣運推步之原本於《易》者,亦皆視為小道,而不屑措意。凡經傳所未明言,註疏所未闡發者,悉目為妄談,為異端。排斥攻擊,不遺餘力。而不知《易》之為書,廣大悉備。上自天地之運行,下及百姓所日用,無不彌綸範圍於其中。孔子贊《易》已明白言之,曰「書不盡言,言不盡意」,故聖人立象以盡意,變而通之以盡利,鼓之舞之以盡神。是書之所未言者,固當求之於意。意有所未得者,當求之於象。象有所未盡者,當變通之以盡其利。而《易》之道始應用而不窮。今乃盡反孔子之言,曰「吾言義不言利」,曰「得意而忘象,得象而忘言」。目光之盤旋,不出於書外一寸。此《易》道之所以終古長夜也夫!

今後世界之《易》

《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黃帝堯舜,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蓋民之情,恆厭故而喜新。厭則倦,倦則精神懈弛,而百事皆墮壞於無形。此蠱之象也,故君子以振民育德而變化之。蠱成隨,則元亨而天下治。隨元亨利貞而天下隨時,隨時之義大矣哉!今之時何時乎?五洲交通,天空往來,百礦並興,地寶盡發。所謂萬物皆相見,其重明繼照之時歟!離火之功用,遍於坤輿,極則為災。或致突如其來如焚如死如棄如之占,果能神而化之,變通盡利,則將由物質之文明,而進於精神之文明。是明出地上,火地為晉,受茲介福之時矣。《易》道於此,必有大明之一日。吾輩丁茲世運絕續之交,守先待後,責無旁貸,亟宜革故鼎新,除門戶之積習,破迂拘之謬見。以世界之眼光觀其象,以科學之條理玩其辭,集思廣益,彰往察來,庶五千年神秘之鑰可得而開。興神物以前民用,必非尼父欺人之語也。

新名詞足與經義相發明

物生而後有象,象而後有滋,滋而後有數。民物之孳乳無窮,而象數之遞演而遞進,遞進而遞繁,無有止境。故在黃帝之時演《易》,伏羲之八卦已不足用,乃益之以干支。文王演《易》,干支已不足用,乃益之以《彖》、《爻》。孔子贊《易》,則《彖》、《爻》又不足以盡世變物情,乃益之以繫辭《十翼》。今距孔子之世又三千年矣!世界大通,事物之紛紜繁變,十百倍蓰千萬於古昔。而所用之文字,乃不能隨世事遞演遞進以應所需。且小學中絕,音移義晦,經典固有之字,因廢置已久,不復為人所識者,十殆四五。故說《易》者,往往於《易》之一字一義,累千萬言之解釋,而仍不能明。然必待小學既明而說《易》,又如臨渴掘井,不能濟目前之用,且不能令多數之學子盡通小學焉。則雖說亦如無說,而《易》仍不能明。則不如假世界通用之名詞以代之,以補文字之闕憾,而閱者亦《易》於了解也。豈非《易》之一助乎?如《易》言「坤其靜也翕,其動也辟」,而翕與辟之義,以舊文字釋之,則翕為聚也合也,闢為開也。一開一合,字義雖盡,而於《易》言辟會之妙用,仍未著也。若假新名詞以解之,則辟者即物理學之所謂離心力也,翕者即物理學所謂向心力也。凡物之運動能循其常軌而不息者,皆賴此離心向心二力之作用。地球之繞日,即此作用之公例也。以釋辟翕,則深切著明,而閱者亦可不待煩言而解矣。不僅名詞已也,新思想與新學說,足與吾《易》相發明者甚多。而經學家見之,必又曰穿鑿附會,誣衊聖經,則吾其奈之何哉!

俗義詁經之流弊

今日所用之字,猶數千年前之字也。然形式雖未改,而精神則非複數千年之舊。音與義,類皆變易。任舉一字而衡論之,若此者蓋比比焉。其僅音變而義未變者,如「下、無」等字,於詁經尚無出入。其訓義變易者,雖古音尚存,於經義已不可通矣。如君臣二字,古訓但為主從之別。降及漢魏,猶為普通尊人卑己之謙辭,未嘗專屬諸朝廷也。自宋以後,則專以君為尊無二上之天子,臣為庶司百職之官僚,而君字遂神聖不可侵犯矣。官字之古訓,亦僅為專任職司之名,並未含有尊崇高貴之意。人之耳目口鼻舌曰五官,言其各專所用,不能彼此互代也。故手足則曰肢而不稱官,其義甚明。自漢後天子曰縣官,曰官家,而官之義遂混。後世官之權位浸大浸崇,而官字漸成尊崇高貴之稱。今之俗尚,凡物美者,轍加一官字以為標幟,其去官字之本義,不可以道里(理)計矣。於是龍飛九五,遂為帝王之祥;惟闢作威,亦附卦爻之義。兢兢乎僭越之虞,凜凜乎生殺之柄。如《周易折中》者,《易》竟為專制帝王之護符矣。非以今義釋經階之厲哉!

大寶曰位

《下系》一章,「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人,何以聚人曰財,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意義本相聯貫,而文字亦緊相銜接。乃中間插一「位」字,便為上下辭意之梗。宋儒遂改「何以守位曰人」之「人」字為「仁」,以回護「位」字,而與下「聚人」一句又不相貫。於是呂氏本又改從古本作「人」,而曲為之說,亦終不可通。其實誤不在「人」字而在「位」字。「人」字不當改「仁」字,而「位」字當改作「仁」字。蓋「仁」字與「位」字形式相近,以致傳訛。古訓相傳,「所寶惟仁」,未有以位為寶者也。況以位為天下之公器耶?則不必寶;以位為一人之私有耶?則不能寶。晉文之答秦使曰:「亡人無以為寶,仁親以為寶。」詎作《易》之聖人,見出重耳下哉!(按:此說初創,同人善其新穎,慫恿存錄。嗣閱張之銳氏《易學闡微》,立說相同,更以自信。但數年以來,研窮數理名象,覺此「位」字「人」字皆文所應有,實不當輕議更改。此次重印,原擬將此條削去。惟前書既已傳布,不能追改,特存之而附註原委,以志吾過。並令閱者得更進一層之研究,未始不足為「筌蹄」之一助焉。)

元字之精義

《象傳》曰:「大哉乾元!乃統天。」此「元」字,即「元亨利貞」之元。舊注「元始也」,《本義》「元大也」,何休公羊注曰「變一而為元。元者氣也,無形以起有形,以分造起天地,天地之始也」。邵子亦曰「元者氣之始」合觀諸家之說,於「元」字之精義,尚有未盡。辛齋以為舉「元亨利貞」並言之,為乾之四德。而「元」之一字,不但可包舉「利亨貞」三字,並可舉全《易》而一氣貫注,故曰「大哉乾元乃統天」。超乎無始,以立乎天地之先者也。《文言》「乾元者始而亨者也」,此元字乃天之元焉。《坤?象》「至哉坤元」,乃地之元也。《文言》「元者善之長也」,則人之元也。善之長,即仁義禮智之仁。仁從二從人,元亦從二從人,故仁為人之元。所謂天經地義,簡言之即天良也。蓋物各有元,大而天地,小而飛潛動植各物,均莫不具有此元。得之則生,不得則死。顧元之為元,無聲無臭,無形質可見,而其功用所著,亦幾非言語筆墨所能摩寫而形容之。然元不可見,而仁可見。仁不可見,而仁之寓於事物者可見。古人造字,其精義往往互相鉤貫。而即物定名,亦無不各寓其意。如果實核中之質體,名之曰仁,已可見矣。而元亦即可因仁而顯其用。如果核桃曰桃仁,杏曰杏仁,而桃與杏之元,即在此仁之中。果核之所以能滋生者,實賴有此仁,賴有此仁中之元。吾於西人之紀載得一說,足為斯義之確證。西人於埃及地中,掘得四千年之古屍,屍腹中往往實以林禽及小麥等物。以保藏之非常完密,故均歷久久而不壞。取林禽及麥而播種之,仍能發榮滋長,與新者無異。此無他,以其元之尚存在也。若其元已失散無存,則雖當年之果核,種之亦不能發生。因此可證明物各有元之理,而人元所存,則惟此天良。天良不滅,生機亦不滅。天良漸滅,則亦無元之果核,已無萌生之望。雖幸而生,亦行屍走肉而已。剝之上九,「碩果不食」,即此僅存之天良也歟!

嫌於無陽

《坤?上六?文言》:『「陰疑於陽必戰,為其嫌於無陽也,故稱龍焉。」註疏與各家講解,均未能明悉。鄭注「嫌」讀如「群公謙」之謙,或作謙。謙,雜也。以嫌作雜字解。雜於無陽,語亦費解。《九家》作兼,謂陰陽合居,故曰「兼陽」,則「無」字又為贅文。王弼雲「為其嫌於非陽而戰」,《正義》謂「陰盛似陽為嫌,純陰非陽,故稱龍以明之」。說各不同,其未能暢發經旨則一也。辛齋按:陽本無盡,坤之上六為純陰之候,近乎有無陽之嫌。今可舉例以明之:五月初五日,相傳為端午節,又曰端陽節。九月初九日,曰重陽日。而十月曰小陽月。夫五月,於卦之消息為姤,一陰始生,端者始也,當曰「端陰」,何以稱之曰「端陽」?九月,於卦為剝,碩果僅存,陽已將盡,乃何以稱之曰「重陽」?十月於卦為坤,爻辰正值坤之上六,純陰無陽,何以曰「小陽」?此正扶陽抑陰之意,為其嫌於無陽也,故稱「端陽」「重陽」「小陽」焉。則坤上之「嫌於無陽」,其義可比例而得,不待煩言而解矣。

陰陽

《易》數,以陽統陰者也。《易》象,以陽變陰者也。《易》義,扶陽抑陰者也。故陽大陰小,陽貴陰賤。凡對待之字,幾無不以此為例。顧何以立天之道,不曰「陽與陰」,而曰「陰與陽」?又曰「一陰一陽之為道」,又曰「分陰分陽」?輒以陰居先而陽居後,必曰陰陽,無言陽陰者,其義何居?曰:此即天地之在義,而《易》道之妙用也。天尊地卑,《易》之序也。乃乾天顛下首而周乎地之下,坤地有常而高舉於天之上。於是地天泰,四時成。天德不為首,而地道代終。一陰一陽,往來升降。至三陰三陽水火既濟六爻皆當位,乾坤定矣。反之為一陽一陰,至三陽三陰,乃火水未濟。六爻皆不當位,離坎不續終,而為男之窮矣。

陽卦多陰,陰卦多陽

《系傳》曰:「陽卦多陰,陰卦多陽。其故何也?陽卦奇,陰卦偶。其德行何也?陽一君而二民,君子之道也。陰二君而一民,小人之道也。」此章闡明《易》道陰陽之大義,為全《易》之關鍵。辨卦爻陰陽之德行,數理之體用,乃學者入手之綱領。故設為問答以明之。陽卦者,震、坎、艮,皆一陽而二陰。陰卦者,巽、離、兌,皆一陰而二陽。乾坤為各卦之原,且純體不易,其陰陽易知,故不在此設問之列。歷來注《易》家,於「一君二民」、「二君一民」之義,異說紛歧,莫可折衷。皆因泥於一二之數聯屬君民,故無論如何曲折遷就,終不可通。孫氏取鄭康成氏《禮記?王制》注云:「一君二民,謂黃帝堯舜。地方千里,為方千里者百。中國之民居七千里,計七七四十九方千里。四裔之民,居五十一方千里。是中國四裔,二民共事一君。二君一民,謂三代之末,以地方五千里。一君有五千里之五,五五二十五,更足以一君。二十五始滿千里之方五十,乃當堯舜一民之地。故曰二君一民。」可謂極迂迴曲折之致,而不敢謂其確合經義。至《朱子語類》,謂「二君一民,試問一個民而有兩個君,看是甚麼樣」。則尤為滑稽矣。宋人講解大意與朱子略同。其實孔子語意,甚為明白。「一君二民」。謂君得其一民得其二也。「二君一民」,謂君得其二民得其一也。「一」「二」兩字,不過表示多寡之意。故下文曰「君子之道」「小人之道」,經義顯豁呈露,無待曲解。何以時歷三千年,經無數之經師大儒而迄未講明?是可怪也。

見伏動變

見伏動變,謂之四通。「見」者,即本卦所獨動之一爻也(如地雷復,則復之初九即為見)。見之下,即為「伏」(如復內為震,震下即伏巽)。見顯向伏隱,所謂由其可見,推其所不可見,故有見即有伏。見者動,動必有所之。之者往也,動之始也。有所之而之其所,則見者伏而伏者見,所以為變也。於八卦之象,兌見巽伏,震起艮止,而八卦之循環變化,悉在其中。故即以此而推之於爻,則亦不外此四者。而爻之性情才用,亦胥可見矣。見知現在,伏知將來。覆以窮其相反之情,變動中爻以盡其曲折之妙。故動而之於伏曰「動」,通變而存其位曰「變」。通一爻而有四卦之通,是以能該隱顯,極常變,以周知天下之務。

見伏動變,循環迭更。如坤初為見,則乾初為伏,而姤復包其中。如復初為見,則姤初為伏,而乾坤又包其中。至其性情之同,則伏與動變,均與可見之爻互相發明。陰陽動靜,流行不息,無往而不還隱而不見之理。故伏卦者,即見卦之所託以變動者也。動在內卦,則陰下而陽上。動在外卦,則陰上而陽下。是陰陽所生之陰陽,所以有少陰少陽之別。變在內外卦者反是。見伏為交,則動變為之摩盪矣。

一爻而具四爻之通,如乾二獨動,則坤二伏矣(乾「利見大人」,坤「直方大」)。師二為動,則同人之二為伏矣。故設卦觀象,不可泥於一卦一爻。古人一家之學,雖未必能通貫全經,而一無障礙。如孟氏之旁通,京氏之飛變,虞氏之之正,邵氏之加倍四分,均各有獨到之處。但證之於經傳而合者,固皆有可取。而足與經義相發明,由博反約,慎擇精審,是在學者之神而明之,非一言之所能盡者矣。

八字命爻

胡氏煦《周易函書》,原文多至一百餘卷。後雖節錄為《約注》、《約存》、《別集》,尚有三十餘卷,亦《易》說之大觀矣。其全書綱要,以《系傳》開而當名辨物一語為主。謂伏羲先天圖,以黑白二色分別陰陽,皆連貫若環,至文王始開而為八卦,開而為六十四卦,以為發千古未有之秘。其實周子太極圖,陰陽相互,分為三層。胡氏所繪之先天、小圓、大圓圖,即由周子太極圖衍而成之。又拆之為八卦六十四卦,謂為文王所開,其牽強固不待智者而知,即其本書中亦往往不能自圓其說。蓋八卦不但有其象,尚有其數。若以黑白二色分別陰陽之爻,將一九四六之數,亦以黑白二色代之乎?其誣不待辨而明矣。然其於《易》理,致力頗深。融合漢宋,時有心得,瑕不掩瑜。三書之可取者甚多。其八字命爻之說,尤為詳人所略,語極精到,大有畀於初學,特約其大意如左。

聖人命爻之義,有十二樣筆法:陰陽各六,九六分稱是也。然其因卦論爻,因爻論卦,而三百八十四爻之義,已各各迥別。顧此十二樣筆法,要其寓意止有八字:初、上、九、六、二、三、四、五是也。

何以初命為初,上命為上也?曰:聖人立卦,止於三爻,不以兩畫,不以四畫,其妙正在於此。何也?以天下之物,各有其位。位之所乘,各有其時。時與位合,而參差不齊之數出焉。聖人設卦立象,凡以考時之所值,位之所乘而已。然時有三候,位有三等,故立卦亦止於三爻。何雲時有三候?曰:此概辭也。今但取一時,銖銖寸寸而較之,雖累百千萬,不足盡此一時之數矣。譬自盤古開天以及堯舜,其中歷年原不可考。今以三候約之,曰此古之初,此古之中,此古之末,則無不可以意會者(近世科學家研究歷史地質等學者亦概用此法)。又一歲十二月,今亦以三候約之,為歲之初,歲之中,歲之末,亦無不可心意會者。下至時日亦然。是流行之機,或遠或近,或舒或促,皆無有踰此三候者也。何雲位有三等?曰:此亦概辭也。今但取一物銖銖寸寸而數之,累千百萬,不足盡此一物之位矣。譬若立五尺之竿於此,以三等約之,上者上,中者中,下者下,盡之矣。又立千尺百尺之竿於此,亦以三等約之,上者上,中者中,下者下,盡之矣。是形器之屬,或高或卑或廣或狹,均無有踰此三等者也。況上古民淳事簡,以三候約時,以三等約位,得其大概,已可共喻。後世知識日開,人事日繁,一歲之候,分而為月,又分而為日,又分而為時刻分秒,細分之至於毫釐絲忽之不可盡。其於位之大小長短,亦復如是。皆其細已甚者也。至約以三等三候,曾有出聖人之範圍者乎?凡有位者必有時,於是乎有上之時,中之時,下之時。凡有時者必有位,於是乎有初之位,中之位,末之位。聖人慾以卦象盡天下之物,則不得不體物象所自具之時位而命之爻。所以三爻之設,決不可以增減也。然就三爻而立之名,則取時必遺位,取位必遺時。聖人知陰陽必偶,而物生必先氣而後形,於是乎立為重卦。以時而命內卦之初,明乎氣之肇端,於此始也。以位而命外卦之上,明乎形之成質,於此定也。周公釋爻,每兼時位,職是故也。時陰而位陽,時虛而位實。時由乾出,位由坤始也。

流行不息者時,乾道之動用也。故不可定之以位。鎮靜而有常者位,坤德之靜體也。故不可定之以時。卦爻剛柔,悉出乾坤。無一卦一爻無剛柔,則無一卦一爻無動靜,則無一卦一爻不具此時位者矣。然時出於乾,而陰爻亦得言之;位出於坤,而陽爻亦得言之者,此又乾坤相須之大用,不可偏廢者也。言初而不言中末,言上而不言下中何也?曰:《易》為上古之書,文字初起,不能不簡而賅,使人便於傳習,而深致其思。後世文字既繁,遂連篇累牘而不止,反不若古人之簡而能賅其要也。如屯卦繼乾坤而居《序卦》之首,曰剛柔始交。剛柔者,乾坤也。交者,剛柔之互也。始者賅六十二卦之辭,聖人知六爻各一其時位,而又不能合一時位,乃賅以一字,即以初字著其時之理於下,而以上字著其位之理於上,各從其所重而定之云爾。乾以始之,故舉其端而言初。坤以終之,故竟其委而言上。又使知卦既有初,則其為中為末舉可類推。既有上,則其為中為下舉可意想也。又使知上與初對,則上字原可以賅末。初與上對,則初字原可以賅下。皆簡而能賅,引端而無待竟委者也。《周易》卦爻,文字所不能賅者,而象無不可以賅之。象固不可限量也。

內卦為來,外卦為往。初則來之始,上則往之極也。用一初字,是欲人溯源於太極。用一上字,是欲人知極則必反也。有往則必有反,有來則必有初。如人從何處來,則必有最初發足之地,非僅向發足時考之也。是要窮到地頭,知其來自何處耳。緣爻象從來之處,非可易察。故孔子曰「其初難知」。若其既有所往,自無往而不反之理。今以一字說到極處,而必反之理即在其中。由其上之已無可加,則往到極處,已顯而易明。故孔子曰「其上易知」也。

今以上之一字例諸初,則初當曰下。以二三四五之序次例諸初,則初當曰一。乃不曰下不曰一而特命為初,此正聖人寓義之最精處。因《易》之卦爻,原本先天,在陰陽未判之先,渾然一太極耳。逮一畫開天,自無出有,乾元一亨,萬物之始,悉資於此。但形質未成之先,止有氣耳。氣機初萌,實托始於乾元,毓靈於太極。方斯時也,既無實質可指以定其位,非考之以時,曷由辨乎?顧時有三候而初則氣機之方萌,方從太極天心流衍而出,故特用一「初」字,以發明卦爻所從出源頭。而「來」字之義,亦即寓於「初」字之中。《彖》以內卦稱「來」,即從「初」字出也。凡物既有初,則此後豈有窮盡?故不言中末,是初之重於中末也。位既定於上,則下焉皆其所統。故不言下中,是上重於下中也。八卦本於太極,而太極無象可求。故以兩儀初成之爻,命之曰初。為其有形可睹,自此一爻而始。故二三四五皆紀之以數。乃初之一爻,非數所能始,以有太極在其前也。巽以伏卦而取震象一陽未生之始,亦曰無初,是正有無分界之始,亦即此初字之義也。緣其分位,本屬兩儀,又不得上侵太極之一。論其成質,實居有形之最先,又不得連太極而序之。以下侵中爻之二,故以初命爻。使人探本窮源,由其能來之故。而追索於所以有初者,果何在耳?

以初爻之義例諸上,則上當曰末。以二三四五之序例諸上,則上當曰六。今不曰末不曰六而特命為上者,言乎其爻極於此止於此也。蓋立卦定於三爻,重卦止於六畫。伏羲畫卦至六爻,已成六十四象,足以備天下萬事萬物之理。六爻之外,無以復加。聖人即寄無以復加之義,於最後所成之一爻,而命之為上,言此外已無可上也。二三四五紀之以數,而上獨非數者,以數之所衍,原無終窮之時。即上之一位,亦非數之所能極也。然以九二六二之類比之,而初之九六,何獨在下?蓋因乾元之亨,先氣後形;而氣之將至,則無形可執。今觀揲蓍求卦之時,分二掛一,揲四歸奇,明知此爻之形體,必將有成,則是此爻已有其初矣。然氣至而形未著,則陰陽之體猶未可定,故不能定之以位,而但可考之以時,而稱之為初。必待三變既足,察其數之多少,有陰陽老少之可辨,乃始有九六之可稱矣。譬若妊娠將娩,當胞胎乍轉,業已知其生之初矣。然分別男女,必待既生以後,審其形體而後能定。是時之可征者在先,而形之可觀者在後。故九六在初字之下也。

二三四五別之以數,不與初上同類,何也?曰:聖人立卦之法,取象於天地之化育。上爻覆之於上,天也。初爻承之於下,地也。其中所有,則資始資生之化,所稱為萬物者也。萬物成形之後,其類實繁。非紀以數,曷由辨之?曰初上何獨不記之以數也?曰:初在理氣相接之始,非數之所能始也。上爻極盡而反,貞下又復起元,豈有終窮之數?故亦不以數紀也。

初上二爻,九六在下;二三四五,九六在上。何也?曰:卦之初爻既成,陰陽兩象,確有定體。然後審定陰陽所至之分數,如陰陽到二分,便以為九六之二;到三分,便以為九六之三。若嬰孩既生,業已男女可辨,然後可以數紀其長幼之次序。故二三四五在九六之下也。

卦至上爻,九六又復在下。何也?曰:上為窮極將返之時,其上更無可加。是上之一位,即此卦之大終大止,其位得而主之。陰陽至此,皆不能以自主。泰之復隍,否之傾否,剝之剝廬,皆謂其極則必反。故九六字在下也。

既以初為來處,則來之義只可言於初。既以上為往時,則時之義只可言於上。乃內三爻均言來,外三爻均言往。何也?曰聖人以三畫成卦,則此三爻雖陰陽上下不同,莫不同具此一卦之性情,又不可執定實有此等三畫之象,確然植立於此而不可易也。只是聖人假此著數,以探討太極陰陽將形未形之氣機,不能無太少動靜之別,而因畫出奇偶以擬議陰陽相變之分數。其內外上下多寡,純雜有如是耳。氣機無截然可分之候,故三畫只宜作一卦看。氣機亦非形體之可似,故亦不必以連斷之形體拘也。重卦雖分內外,不過體用兩端而已。今既同為內卦,則皆可自初而言來;同為外卦,則皆可因上而言往矣。

初爻考之以時,然欲追尋來處,則又宜在位上考究。上爻定之以位,然欲人知為窮極將反,則又宜在時上著意。即此時位兩字,所謂有位中之時,有時中之位。參伍錯綜,維精維妙維肖。神而明之,更非言語可盡矣。

或問:讀《易》之方法如何?曰:必先讀經。或曰:經文奧衍,初學者不能驟解,必先得明白解釋之注本,而後經始可讀。現所通行之讀本,大都為朱子《本義鄉。而《本義》之解釋既略,且多以不解解之。往往曰「其象如此其占如此」,而究其何以如此,仍不得而知。初學讀之,不但茫無頭緒,且如其解以解經文,亦味同嚼蠟。雖極好學者,讀不終卷,已昏倦欲睡,則經又烏能讀乎?曰:不讀經而看注無益也。不熟讀經而看注,亦仍無益也。讀經之方法,宜先讀最後之《說卦傳》,次讀上、下《系傳》,然後讀上、下《經》,則於卦位、爻位、象義及彖、象、爻之材德,已略有頭緒。以讀經文,自可領會。必逐卦讀之極熟,認之極清,任舉一爻,而各爻之文相類而相似者,俱可列數;任舉一卦,而反正上下變互諸卦,俱可意會。更有未喻者,然後求之諸家之注釋,方能擇善而從,確獲其益也。曰:諸家之注釋,浩如煙海,宜先閱何種為最善?曰:《易》有四道,辭變象占。尚辭者莫備於《程傳》,深有得於潔淨精微之旨。然其所短者,往往離象數以言理,而有時不免於鑿空。是宜參以紀慎齋之《易問》及《觀易外編》(紀氏名大奎,臨川人,有《雙桂堂叢書》。以性理說《易》而不離於象數,能會漢宋兩派之說而擷其精,乃近人《易》說之最善者也。),庶可以補其闕失矣。至於象數,宜從漢學。但兩漢《易》說之存於今者,幾無一完本。《李氏集解》雖搜羅宏富,然東鱗西爪,初學每苦其不能貫串。則宜先閱瞿塘來知德氏《集注》,其於象也較詳,且處處為初學說法,反覆周詳,惟恐讀者不能了解。與貌為艱深,故意令人無從索解者,殊有上下床之別。惟來氏僻處巫峽,僅憑自力之研求,於古人之著述,未得遍覽,故其問有自以為創解者,實早為昔人所已言。如用九用六之類,不勝枚舉。而其錯綜之說,尤為後人所攻擊。蓋儒流積習,凡講學者,或漢或宋,必標明一種旗幟,而附他人門戶之下,而後其學說始克成立。雖亦不免一方之攻擊,而必能得一方之擁護。來氏之學,非漢非宋,故受兩方之攻擊,幾體無完膚矣。然來氏於象,亦僅得十之五六,而於數尤未能辨晰。蓋數雖原本於河洛,但《易》有體數,有用數,有五行數(即納音數),有納甲數,各有不同。來氏不辨於此,故遇言數之卦,開口便錯,是則其所短矣。曰:《易》注之言數者,宜閱何書?曰:《易》之言數,皆根於孔子《系傳》之天一地二至天九地十。河洛實數之淵源,雖漢學家盡力辨駁,而數理實有其徵驗,非空言所可掩也。朱子《啟蒙》演繹頗詳,宋人丁易東氏之《數衍》,及近人江慎修氏之《河洛精蘊》,更推闡盡致。余如宋末朱元昇氏之《三易備遺》,於五行數尤有獨到之處。至邵子《皇極》先天數,雖自成一家(邵子專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分陰陽剛柔之太少,乾兌離震但為一二三四之代名詞耳。惟先天圓方二圖於陰陽消長推衍精詳,妙合天然,是於六日七分之外又另闢蹊徑。然以之入用,仍取京圖。),然於卦義發明實多。朱子《啟蒙》,採用其說十之八九,自為言象數者不可不讀之書也。揚子《太玄》,演數甚精,足與《易》道相證。學者果有餘暇,不妨涉獵及之,以廣理趣。若溫公之《潛虛》,更不逮《太玄》遠矣。

或曰:向之言《易》者,每曰理象氣數。理象與數,既聞之矣。所謂氣者,是否即指卦氣?曰:氣者,即天地陰陽之氣。故一曰氣始,二曰形始。氣居於形之先,形包於氣之中。流行不息,連化無窮。大無外而細無間,皆氣之所周也。然氣不可見,故顯之以象,而節之以數,析之以理。言理言數言象,皆所以言氣也。固不僅為卦氣,卦氣但以明一歲四時七十二候之序耳。五行者,所以彆氣之剛柔。干支者,所以明氣之盛衰。納甲以象氣之交錯,納音以盡氣之變化。而出入內外,節以制度,皆在於數。故明乎數之理,象與氣可坐而致焉。

曰:然則以何書為善?曰:是宜求之於陰陽之學。向來陰陽術數之書,皆精粗雜揉,瑕瑜參半。《數理精蘊》與《儀象曆象考成》、《五行大義》諸書,皆宜參看。《易緯乾鑿度》、《乾坤鑿度稽覽》等書,亦不盡無稽。是在讀者能審其當否耳。曰:道廣大,因不僅為占卜之用。然辭變象占,則占亦在易學所不廢。究竟言占者,宜何道之從?曰:周人占筮,各有專官。三《易》分稱,則三《易》當各有其占法,而今已失傳。孔子贊《易》,實以明道,非斷吉凶分別去取者,迄未嘗言之。後人但取《左傳》、《國策》等書,所紀占筮之文而模仿之,(《啟蒙》等書是)以一爻變二爻變至六爻變,定為去取之例。(即用本卦或用之卦)無論其或用變爻,或用不變之爻,已與《周易》用變之例自相矛盾。即如其所言,則所得之爻或吉或凶,亦無方法以判斷其所以吉凶之故。亦如問簽枚卜者之偶中即以為驗,不中亦無以明其不中之故。至精至神之《易》道,恐不如是也。夫《易》彰往察來,斷無占而不驗,驗而無以知其所以然之理。特占法未明,《左傳》等書所載但如紀算術者,只載其得數,而未演其細草也。既無細草,則安能知其方式?不知其方式,又安知其數之從何而得哉!今但以其得數為方式,宜其所求之數無從而得矣。故《火珠林》之術,(今術家所用者是)以及六壬、太乙、奇門三式,其操術精者,尚無不驗。獨宋賢《筮儀》之揲蓍求卦,其驗否茫無把握。豈孔子知來藏往之說為欺人哉!是未得其法也。斷可訓矣!蓋京焦之術,大儒所薄為方技而不屑道者,而不知西漢去古未遠,其飛伏世應五行順逆之法,必有所受(孔子《上系》起中孚,《下系》起咸,與京氏卦氣正合。可見孔子以前,必有此六十四卦之序。故孔子於無意中即舉此二卦為言,否則六十四卦何卦不可為《繫辭》之首?又安有如是之巧合也?即此以推,則世應飛伏之有所自來,亦斷可識矣。)。故以之推算,非但吉凶確有可憑,而遠驗諸年,近征之日,雖時刻分秒亦均有數之可稽。管輅郭璞等占驗,亦均有準的,皆是術也。自王弼掃象,後之言《易》者,以性理為精微。凡陰陽五行九宮星象,皆目為蕪穢而絕口不談。不知《易》道廣大悉備,況占筮本術數之一端,陰陽乃《易》道之大綱;既言《易》,而屏除陰陽;既不明術數,而仍欲言占卜,豈非至不可解之事乎?故余以為欲明象占,宜求諸術數,更由術數而求諸經義,方可謂技焉而進於道。必有超出尋常而為術士所不及者,蓋術者但知其當然不知其所以然。果能一一以經義證之,以明其所以然之理,此正吾輩之責耳。自邵子以降,如劉青田、姚廣孝之儔,類皆能明其所以然之故者。是以能知未來,如燭照數計。惜處專制政體之下,禁治陰陽壬遁之學。有其書者,必令銷毀。今所傳者,都為抄本。傳寫謬訛,且多割裂改竄,僅略留形式,尚不完備,又烏能施之於用乎?且不但禁三式諸書,即《易》注之涉及神化,或精論術數者,亦在所嚴斥。故士流所習,僅限於王《注》、孔《疏》、程《傳》、朱《義》,此外皆屬違式。至有清中葉以後,居然上及馬鄭;而道咸之際,且盛行虞義者,則以阮儀征輩之提倡,而朝廷欲博古文之虛名,故為之網開一面耳。今政體既革,讀書尚得自由,則《易》道之昌明,更無其他之阻力。學者宜致力於全經以立其本,然後廣求秘籍,旁及科學。凡有足以與吾《易》相發明者,無不可兼收並蓄。既會其通而征諸實,然後由博反約,以擷其精英,而仍縮千里於尺幅。《易》之大用,庶乎其可見歟!

曰:致力全經,更有無較善之注本?曰:向之說《易》者,其空談性理無論矣。即能求諸象數者,要皆見卦說卦,見象說象,鮮能會六十四卦之通,合全《易》以明一卦一爻者。勝清之季,惟焦氏循之《易通釋》、姚氏《易》、端木氏之《周易指》與紀氏之《易問》、《觀易外編》,皆能自出杼,不依傍古人門戶。會通全《易》以立說者,雖各有所蔽,而精到之處有非前人可及者。學者但依據經文以為去取,自能可得其所長,更可觸類而有所悟矣。又長沙彭氏,刻有《易經解注傳義辨正》一書。雖以李氏《集解》、王弼《注》、程《傳》、朱《義》為本,而引據極博。各家注釋,皆採取其精。攜此一編,足以薈百數十家之學說而便於參考,亦近今之佳著也。

觀象之方法

或曰:讀《易》之次序,既聞之矣,觀象之方法如何,可得聞歟?曰: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所樂而玩者,爻之辭也。故觀象必先觀其序。《周易》之卦序,與《連山》、《歸藏》不同。《周易》之彖辭爻辭,皆一依《序卦》之義。如乾坤後繼之以屯,屯後次之以蒙,《序卦傳》已詳述其義。凡一卦之《彖》,及六爻之辭,即本此義,與本卦之名義而發揮之者也。如屯之義為難,故六爻皆取屯難之義。蒙之六爻皆取蒙昧之義,此猶其易見者也。如睽之六爻,曰「喪馬勿逐自復,見惡人無咎」,曰「遇主於巷」。不觀卦名之義,其爻辭即無從解釋。蓋睽有乖舛違戾之意,故其辭爻無不乖違。夫喪馬宜逐者也,乃勿逐自復;見惡人宜有咎者也,乃無咎;遇主應於朝廟,今乃遇之於巷,皆乘異之權者也。蓋當睽之時,禍福顛倒,見為禍者或且為福,見為福者或反得禍。以下爻辭,亦皆類此。若不明睽之義,又何從而測之?略舉其一,余可類推矣。既觀其序之次,與本卦命名之義,以讀其辭,已思過半矣。然後玩內外之卦象,為陰為陽,為正為隅(坎離正也中也,震兌正也,乾坤巽艮隅也。然乾坤先天亦為中)。或相成,或相害(《大有?初九》「無交害」,害即火克金也)。如水火相息,水上火下為既濟,二女同居為睽為革之類,皆合兩卦之名義而取象者,不可不察也。內外之義既明,然後分六位而觀之,別剛柔,分陰陽;察往來,定主爻;看應與之有無,辨爻位之當否,而六爻之象始可睹矣。以驗爻辭及《象傳》,是否與所觀察者相合。如爻象之辭,出於所觀察之外,則必詳求其故。或求諸中爻,或求諸互卦。更有未得,則求諸反卦(即來氏所謂「綜」)對卦(即來氏所謂「錯」,虞氏曰「旁通」),與上下交易之卦(如山水蒙,上下相易水山蹇),則必有所得矣。更不能得,再詳玩先後天八卦之圖。以本卦之方位合之,看是如何。如山風蠱,六爻皆取父母之象,反覆推求不能得。考之各家注釋,亦均無發明。最後求之先後天方位,乃恍然矣。蓋艮巽在先天圖,巽西南而艮西北,即後天乾坤之位。乾父坤母,故蠱卦之父母之象即由此而來。須知聖人彖、象之辭,皆根於卦象,無一字之虛設,無一義之虛懸。即假借之虛字,亦均與卦象有關。而《象傳》之韻,更字字分陰分陽。或雙聲疊韻,或一字兩音,則必陰陽相通,而以一字兼給二卦之義者也。精細緻密,剖析毫芒,故讀《易》必須字字咀嚼,字字反覆推求,方能得聖人之意於萬一也。一卦即明其大意,然後推之於類卦,以及六十四卦,證之以《系傳》、《雜卦》,更參之以數理,准之以天時,《易》之道庶乎其可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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