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須賀努
長崎縣平戶市雖然在歷史教科書中很有名，但給人的印象卻是長崎的邊郊城市。即便市中心有江戶時代重建的平戶城，最吸引人的景點還要屬荷蘭商館遺蹟。從1609年荷蘭船隻登陸平戶港，到41年荷蘭商館遷移到長崎出島的約30年間，平戶作為日本唯一的荷蘭貿易港曾繁華一時。
我第一次到平戶，就頻繁看到鄭成功的名字。鄭成功於1624年在平戶出生，他的父親是活躍在平戶的中國商人鄭芝龍，母親出生於平戶川內，名叫田川松。鄭成功年僅7歲就遠渡重洋從日本回到中國，21歲被明隆武帝賜予明朝國姓「朱」，由此世人稱他為「國姓爺」。
在日本，人們是通過江戶時代劇作家近松門左衛門的作品《國姓爺合戰》了解鄭成功的，知道他在抗清運動中，曾高舉「反清復明」旗幟，驅逐了侵占台灣的荷蘭人。除此之外，很少有機會深入了解。這次在平戶，我參觀了鄭成功紀念館。穿過高大的院門，可見這座在鄭成功出生並成長到7歲的宅院遺址上修建的紀念館。通過工作人員熱情的講解，我得知鄭成功曾是日中友好的橋樑。
我曾在各地看到過有關鄭成功的遺蹟，如廈門的鄭成功巨像和台南鄭成功祖廟中的母子像等，對他的生平略知一二。但在日本見到鄭成功的遺蹟，這還是第一次。紀念館內還安放著古老的媽祖像，讓人不禁聯想到福建。昔日，鄭成功或許就是從眼前這片海岸乘船去往中國大陸的吧。
難得來一次，我順道又去了位於平戶千里浜的鄭成功紀念公園。這裡的鄭成功像好似建在廈門鼓浪嶼上那尊雕像的微縮版。漫步在吹著清爽海風的公園中，感覺心曠神怡。
平戶有一座富春庵。據我所知，這裡是1191年第二次入宋歸來的榮西禪師登陸並停留的地方。還有傳說榮西在此種茶、品茶，並傳授帶回的制茶法，這裡甚至還保留了一片具有紀念意義的茶田，被稱為「日本最早的茶田」。不過，佐賀背振山和京都高山寺也有與榮西有關的茶田，並且有最古老茶園的標識，那麼史實究竟如何呢？
之所以將榮西視為茶祖，主要是因為他撰寫了《吃茶養生記》，並獻茶給鎌倉幕府第三代征夷大將軍源實朝，治癒了其熱病。但據說茶被傳入日本至少要追溯到平安初期。所以確切地說，榮西的功績在於介紹了茶的藥效、飲茶法和制茶法。
不過，在這裡最重要的其實不是茶，而是榮西將禪宗傳入日本。從茶田的斜坡往下走，那裡安放著「日本禪宗發祥之地」石碑，還有「千光祖師坐禪石」等。石碑上記載了日本首次禪修活動，且參禪打坐似乎延續至今。而馬路對面，江戶時代由富春庵更名而來的千光禪寺也依然矗立在那裡。
榮西禪師與鄭成功，無論從生活的年代，還是所扮演的角色都完全不同，為什麼身處平戶，就會感覺二人有一種超越時空的重疊感呢?其實有這樣一種說法，從歷史上來看，日本的茶文化每隔400年就會發生一次巨變。第一次是平安初期茶葉傳入日本，第二次是榮西帶回抹茶法，第三次是江戶初期隱元禪師傳入泡茶法。
事實上，正是鄭成功的船隻將隱元禪師從福建廈門載到長崎，或許就是榮西和隱元的關聯讓人感受到了榮西與鄭成功的些許緣分。然而，鄭成功運送而來的不僅僅是隱元等歷史人物，還有給江戶時期的日本帶來巨大影響的明朝文化，比如有說法認為，日本御用瓷器有田燒便是借鑑了景德鎮的技法。能夠從中窺見筆者之輩無從知曉的中日之間的深厚淵源，著實讓人興味盎然。
須賀努：茶旅人，1961年出生於東京。曾留學上海學習漢語，後在北京、香港、台北生活過，在中國旅居總計17年。曾以「茶旅」形式遍訪亞洲各地的茶田和茶莊。
翻譯：錢海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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