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在吵架的時候,喜歡用一些動物來罵人,比如豬、狗、狐狸等。
還有龜,也常被用來作為罵人的話,如「縮頭烏龜」、「烏龜王八dan」、「龜兒子」、「龜孫子」,等等。
龜還經常與被戴綠帽子聯繫在一起,妻子有了外遇,丈夫就「做了烏龜」。
然而,在古代早些時候,龜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跟今天卻有著天壤之別。
早在上古時期,龜就成為一些氏族所崇拜的圖騰。
殷商時,龜被認為是通神靈物,人們將龜甲燒灼後現出的裂紋稱為「龜兆」,以之來占卜吉凶,並在龜甲上刻下卜辭,由此產生了中國最早的文字——甲骨文。
《周禮》中「六官」之一的「春官」,其所屬便有「龜人」的官職,主要職掌藏龜以備占卜之用。
龜甲與寶玉(「龜玉」)被認為是國家的重器。人們還以「龜鼎」來比喻帝位。
相傳,大禹時,洛水有神龜浮出,背馱「洛書」(九宮圖),獻給大禹。大禹依此治水成功,遂劃天下為九州。
人們還把龜與龍、鳳、麟並稱為「四靈」。如《禮記·禮運》載:「麟鳳龜龍,謂之四靈。」
在漢代,龜與皇權結合得更加緊密,把龜和皇族的祖先直接供奉在一起。
龜的形象還成為官方權力的象徵,「龜紐」(即雕成或鑄成龜形的印鈕,大多用繩子穿起來佩於腰間或繫於臂上,隨身攜帶)被納入漢代官印體制。
龜在那時人們的心目中,是被作為吉祥長壽的神靈之物加以崇尚的。
來看《史記·龜策列傳》裡,是這麼說龜的(為便於閱讀,引文譯為了白話文)——
「江邊居民常常養龜,供應其飲食,認為龜能幫人調節呼吸、增加元氣,可助人抗衰老、延壽命。」
「能得到名龜的,財物跟著就到,他家一定發大財,富到千萬錢。」
「龜是天下之寶……它生於深淵,長於黃土,知曉天道,明白上古以來的大事……壽命超過天地……懂得陰陽,精曉刑德;預知利害,明察禍福。卜問了它,則說話無失誤,作戰得勝利。帝王能寶藏它,則諸侯盡皆降服。」
……
西漢劉向《說苑·辨物》中也說:
「靈龜文五色,似玉似金,背陰向陽,上隆象天,下平法地,槃衍象山,四趾轉運應四時,文著象二十八宿。蛇頭龍翅,左精(睛)象日,右精(睛)象月,千歲之化,下氣上通,能知吉凶存亡之變。」
這是以靈龜象徵宇宙,故「能知吉凶存亡之變」。對龜推崇之高,可見一斑!
漢以後,龜的地位依然很高。
北魏孝明帝曾以「神龜」為年號。
唐初,內外官五品以上,皆佩魚符、魚袋,以「明貴賤,應召命」。武則天時改魚符為龜符,魚袋為龜袋,並規定三品以上龜袋用金飾,四品用銀飾,五品用銅飾。「金龜」成為身份高貴的象徵。
另外「龜」與「貴」諧音,不少人還愛以「龜」為名,比如唐代音樂家李龜年。
那麼,龜是從什麼時候跌落神壇,被人們所忌諱,乃至淪為罵人的話呢?
元代陶宗儀《輟耕錄》認為,「諱龜起於元代無疑」。
清代王士禎《池北偶談》則認為,「諱龜」自明代始。
大約是從元明開始吧,龜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從神聖的殿堂跌入了塵埃。
究其原因,有人認為,是因為元明兩朝曾明文規定,娼妓的丈夫要戴綠頭巾(此即為後世「綠帽子」的由來);而龜之頭亦為綠色,所以人們便用龜比喻縱妻行娼或妻子偷漢的男人。龜於是就名譽掃地了。
也有人指出,龜與侮辱性用語產生關聯,可能與古人對龜的錯誤認知有關。
東漢許慎《說文解字》說:「天地之性,廣肩無雄;龜鱉之類,以它(蛇)為雄。」
西晉張華《博物志》也說:「大要龜鼉之類無雄,與蛇通氣則孕。」
古人認為,龜沒有雄性,須與蛇相交來繁衍後代,因此「四象」(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中的玄武,多作龜蛇合體之形。
由於龜要向蛇借種來繁衍後代,生下「雜種」,這就給龜被污名化埋下了伏筆。
還有學者指出,龜曾與龍、鳳、麟並稱「四靈」,後來地位卻一落千丈,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可能在於——
「四靈」中的龍、鳳、麟都是通過幻想虛擬出來的神獸,寄託了人們的美好願望;而龜則是「四靈」中唯一真實存在的動物,這就使人們的想像受到局限,比較難以在它身上添加奇異色彩。
隨著龜卜逐漸退出歷史舞台,蒙在龜身上的神秘色彩終於消散,龜也就跌下了神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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