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五年,45歲的李白,在山東濟寧的家中大病一場,好幾個月沒有上線直播了。
這可急壞了廣大粉絲朋友,銀兩都快長毛了,偶像不帶貨,不知該往哪裡花。
李白得的什麼病呢?新冠?不,我猜是心病。
人生真是詭譎難測,作為大唐最閃耀的一代天王巨星,即便他擁有足夠的才華與名氣,也依然跟我等浪浪山的小妖一樣,心有疾、不如意。
俗話說:掉毛鳳凰不如雞,心病還需心藥醫。
那夜,月明,風清,大醉。
李白做了一個夢,他在夢中飛到了浙江天姥山,開啟了一段夢幻的登山之旅。
醒來後,忽地神清氣爽,腰不酸了,腿不麻了,一口氣連悶三杯茅台嘴也不瓢了。
「我的劍和酒罈上落滿灰塵,
而熱鬧的旅程上卻乾乾淨淨。
我得起床,拾起那雙高傲的靴子,
重新穿上這凌亂的人間。」
話音未落,李白已跳下床,支起了設備,上線寫詩啦!
他要把昨夜的那場夢獻給粉絲,只見他提筆寫道:
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
越人語天姥,雲霞明滅或可睹。
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嶽掩赤城。
天台四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
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度鏡湖月。
謝公宿處今尚在,淥水蕩漾清猿啼。
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
……
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
別君去兮何時還?
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最後收筆,他將這首詩命名為《夢遊天姥吟留別》。
這首詩還有一個名字,叫「別東魯諸公」,因為留下這首詩後,李白即將告別山東的那些好漢和朋友,繼續開啟他的漫遊之路。
我想,當年的「山東諸公」,直到現在依然疑惑,李白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一夜之間就滿血復活?
都是凡桃俗李,哪有什麼神機妙術,只不過是自我和解,李白服下了救贖自己的「心藥」。
一切心病,皆有來由。
三年前,經過多番運作,李白終於謀到了一份在明皇身邊工作的機會。
匍匐在權力的頂峰,以為前途光明未來可期、以為夢想閃亮唾手可得、以為建功立業近在咫尺…自以為是的事多了,而現實只會啪啪打臉。
領導拿他的才華餵狗,領導夫人拿他的狂傲逗貓。你說氣人不氣人,嬸可忍叔不可忍。
趁著酒氣,李白多次表達了憤怒和不滿。大老闆的脾氣也是很大的,一言不合就卷了他的鋪蓋。
李白就這樣被擠出了皇家社交圈,從此,他再也看不到玄宗皇帝的點讚和貴妃姐姐的事業線了。
失業給人帶來了巨大的失落與破碎,需要很多的酒和肉去寬慰。
總有人想用酒水溺死憂愁,可能李白的憂愁學會了游泳,不然他也不會發出「舉杯消愁愁更愁」的感慨。
記得上次出門時他說過: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我李太白才華蓋世、牛氣沖天,豈是久居草野之人」。
而今人到中年,遭受了生活的百般毒打,雖然才華日增、狂傲不減,但離自己的夢想似乎越來越遠了。
他的夢想就像一個反派角色,總在他高興的時候擊打他、揭示他、嘲笑他是一個失敗的中年。
「人生之路真是比蜀道還難啊!我學究天人,有縱橫之術、超世之才,四十多歲卻只能浪得虛名,做一個流量明星,不能為國家、為人民做一點實事,心好痛呀!」
心痛久了就成疾,李白的病症因此而來。
經過把脈,我給他開的心藥是狂醉、是詩歌、是山水…是謝靈運。
謝靈運是李白的精神導師,也是他心頭的白月光。
鬱悶的時候,謝導總會閃出來安慰他:做人呢,最重要的是開心,如果不開心當再大的官又有什麼意義?
雖然差著300多年,但才華蓋世的人總能打破時間的局限,隔空交流。
說來好笑,李白只要一想到謝靈運這個嬉皮士,覺得自己跟他比,就是小失敗見大失敗,瞬間就沒那麼失敗了。
謝靈運生於豪門,長於富貴,是個百年難遇的投胎小能手。
富貴也就算了,這哥們還忒狂傲;狂傲也不算什麼,他還真有才;有才就有才吧!問題是他還賊會玩…他是文學家、書法家、旅行家、道家、發明家、服裝設計師…最有名的他是山水詩派的開山祖師。
這麼一個傳奇豐滿的人設,可謂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粉絲滿天下的李白,不由得也成了他的粉絲。
謝導很任性,因為在南北朝那樣的亂世里,也只有他有資本與實力,活得真實、浪漫與純粹。
指點江山的理想既然無法實現,那就寄情山水吧!貶黜被他當成了旅行,在任的日子成了他遊山玩水的假期。
文化人得有文化人的樣子,遊山玩水打卡留戀是必須的。
游浙江天姥岑時,謝靈運打卡寫下:暝投剡中宿,明登天姥岑。高高入雲霓,還期那可尋?
李白對偶像詩句中的天姥山早就神往已久,這次借著做夢的機緣,正好去遊覽一番。
「謝公宿處今尚在,淥水蕩漾清猿啼。」偶像居住的地方依舊在,碧水蕩漾猿猴開懷。
「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穿著偶像代言的登山鞋,登上直入雲霄的天路。
穿他穿過的鞋,走他走過的路,住他住過的房子,吹他吹過的風,這何嘗不算是一種相逢。
沒有什麼煩愁是奇山秀水化解不了的,山河形勝,文章雋永,每一處山川旮旯,都藏著理想萬丈。
「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既然奴顏婢膝的廟堂之路,讓自己並不快樂,倒不如笑傲江湖,跨上白鹿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酒喝不盡,嗑嘮不完,可人總還是要走的。山川美景盡在腳下,不如用詩和遠方讓自己苟且,用酒和理想懷疑生命的價值和宇宙蒼生。
天地不言,四時行焉,你我皆是匆匆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