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路文明》特刊丨「曲江新生活」系列報導之十二 唐棟:文藝作品的價值是喚醒

絲路新聞 發佈 2023-02-09T09:42:06.363536+00:00

2019年,由陝西省文化和旅遊廳推薦,西安話劇院原創排演的話劇《柳青》榮膺第十六屆中國文化藝術政府獎——「文華大獎」。這是繼話劇《麻醉師》奪得第十一屆中國藝術節「文華大獎」後,西安曲江新區出品的藝術精品再度獲獎,連續兩屆獲此殊榮。這兩部作品都由著名編劇唐棟執筆。

2019年,由陝西省文化和旅遊廳推薦,西安話劇院原創排演的話劇《柳青》榮膺第十六屆中國文化藝術政府獎——「文華大獎」。這是繼話劇《麻醉師》奪得第十一屆中國藝術節「文華大獎」後,西安曲江新區出品的藝術精品再度獲獎,連續兩屆獲此殊榮。這兩部作品都由著名編劇唐棟執筆。

《絲路文明》雜誌對唐棟進行專訪,探索曲江文藝精品創作的背後故事。

唐棟

《絲路文明》:是一種怎樣的機緣,讓您的人生和戲劇創作、和西安演藝集團西安話劇院結緣?

唐棟:五十多年前那個寒冷的冬季,當我穿上草綠色軍裝,與一起入伍的三百多名新兵老鄉踏上西去的列車時,做夢也沒有想到,我這一生竟然會與戲劇結緣。

自打兒時起,我就喜歡文學。從小學四五年級開始,我先後讀到了《儒林外史》《三國演義》《水滸傳》等古典名著,還有《紅岩》《紅日》《紅旗譜》《創業史》等流行於那個年代的小說。

在新疆部隊當戰士的時候,我常常喜歡寫一些作品,小說、小節目,寫的也比較多。然後新疆軍區話劇團發現以後,就把我調到了新疆軍區話劇團當編劇,但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寫過大型話劇,只寫過一些小品、小節目。

隨著工作變動,獨特的軍旅經歷成為我源源不斷的創作源泉。正值文學創作最旺盛的時期,我調任原廣州軍區戰士話劇團擔任團長一職,從此由文學創作轉入戲劇創作。這種轉變不知不覺,身不由己,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推著自己在戲劇創作的道路上不停地往前走,起初是「工作需要我寫」,後來就成「我自己要寫」了。

2014年,陝西三秦大地上出現了一位英雄,他就是第四軍醫大學西京醫院麻醉科副主任、教授、碩士生導師陳紹洋。參軍33年來,他懷著報國為民的理想信念、精修術業的科學追求、待患如親的職業操守,刻苦鑽研麻醉技術,完成各種麻醉七萬餘例,無一失誤,創造了醫學麻醉的奇蹟。他在罹患肝癌、先後做了肝臟移植和股骨置換等多次手術後,仍然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在病房裡堅持工作,直到走完生命的里程。

2015年,西安話劇院院長任雪迎和藝術指導翟衛國兩人到廣州來找到我,希望我和蒲遜一起,給他們寫一個劇本,將陳紹洋的故事搬上舞台。這就是《麻醉師》的誕生過程。後來,我們還陸續合作過《柳青》《路遙》等劇作。

與西安話劇院合作的過程中,我們之間非常信任和默契,每一個劇目的合作過程都很順暢。同時,我也感受到「培根鑄魂,蓬勃向上,打造精品,勇攀高峰」的「西演精神」。所以,我們的合作過程也十分愉快。

《絲路文明》:在創作《麻醉師》《柳青》《路遙》等話劇時,做了哪些方面的工作?請分享一下創作背後的故事。

唐棟:在接到關於陳紹洋事跡的創作任務時,起初,我頗有些顧慮,因為現實題材的戲難寫,而描寫英模人物的戲則難上加難,很容易被歸入「好人好事」「行業劇」的檔位,加之這些年來舞台上的「先進戲」「英模戲」已經很多,要想有所突破,難度實在太大。

但最終,西安話劇院的誠意和陳紹洋的故事打動了我。帶著種種困惑,我和蒲遜(編劇之一)數次赴西安深入生活,採訪陳紹洋的家人、朋友、同事和學生,每一個人談起陳紹洋都充滿敬意和深情。隨著採訪的深入,陳紹洋醫生的形象越來越清晰,我們也一步步走進了他的精神世界。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獻給了患者,為了搶救患者,他犧牲了休息,犧牲了天倫之樂,犧牲了健康,直至犧牲生命。陳紹洋生前夫妻感情極深,他的妻子一直沒能從失去丈夫的痛苦中走出來,每每與我們交談總是情不自已,淚流滿面。我們也受到強烈感染,採訪中不時淚濕眼眶。隨著採訪的深入,在觸動與感動中,《麻醉師》接連誕生了五稿。下筆時,我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陳紹洋生活和工作中的樣子。

2016年10月,《麻醉師》在第十一屆中國藝術節上獲得第十五屆文華大獎,隨後獲得中宣部第十四屆「五個一工程」獎。

《柳青》是我與西安話劇院合作的第二部戲。2018年是柳青逝世40周年,為弘揚他深入生活、紮根人民的創作精神,西安話劇院創排了現實題材話劇《柳青》,這個任務落在了我的身上。

柳青是我崇敬的前輩作家,他是那個時代站在精神高位的人,是堅守信仰、超越世俗的人。他有著三重身份——作家的柳青,幹部的柳青,農民的柳青。他身上最突出的特徵是「三口氣」——獻身於文學事業的志氣,充盈在創作理念及其作品中的地氣,堅持真理、不向謬誤低頭妥協的骨氣。

1952年5月,為創作長篇小說《創業史》遷回西安,柳青任陝西省西安市長安縣委副書記,隨後辭去縣委副書記職務,舉家落戶在長安縣皇甫村,一住就是14年。初到皇甫村時還穿著背帶褲的柳青,第一次學著莊稼人的樣兒圪蹴,褲子背帶就掙斷了,腿腳也蹲麻了。他意識到,只有與莊稼人圪蹴在一起,方能與他們打成一片,進而走進他們心裡,於是,柳青學會了圪蹴。把自己的命運與人民的命運、國家的命運緊緊結合在一起,最終成就了他的創作思想和文學品格,也成就了用文學作品藝術地記錄我國農業社會主義改造進程和農民精神風貌的鴻篇巨著《創業史》。

創作這個劇本,是因為我對柳青很有感情。我上小學讀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就是《創業史》,這也是我跟這個劇最早的緣分。1967年1月,我和同學去武漢,途經西安的時候,還碰巧見到了柳青。在17歲之前,陝西關中也是我生活的地方,熟悉那裡的山山水水、風土人情,這與柳青當時所生活的地方、所處的環境和他在《創業史》中所描寫的場景大體上是相同的,我也就很能理解他對生活的那種感悟、對關中人民的那份感情。我希望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將柳青的形象和精神通過舞台藝術更好地展現出來。

在劇本的創作中,柳青那雙明銳而又深邃的眼睛仿佛一直在看著我,給我期盼,給我鼓勵。黃文海膽小自私出賣柳青,但他始終有著一顆作家的夢想並且良心未泯;王三老漢耿直老實,但不免小農思想的局限……所以,在劇中,無論是主要演員還是配角,都沒有臉譜化,每個人物的形象都非常立體有血有肉。

這部話劇是在我創作過的數十部話劇中,難度最大的一部,也是最有意義的一部。2019年5月,《柳青》在第十二屆中國藝術節上獲得第十六屆文華大獎,這是西安話劇院連續兩屆獲此殊榮,也是我的話劇作品連續第五次獲此獎項。

我與西安話劇院合作的第三部劇是《路遙》。

時至今日,我還記得與路遙第一次見面的樣子。在陝西省作協大院裡,路遙家的門是開著的,屋裡光線很暗,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煤煙味,他貓著腰背對門口,正在給取暖用的爐子裡添煤,他可能給嗆著了,不停地咳嗽。

印象里,路遙抽菸很用力,幾口就吸完一支,然後把菸頭往地上一丟。借著漸漸明亮起來的光線,才發現地上竟然鋪了厚厚一層菸頭。他見我驚訝的樣子,說:「這磚地,潮,老鼠還愛打洞;煙能防潮,老鼠也怕這味道。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圖個方便,弄個菸灰缸,幾下子就塞滿了,不停地去倒,麻煩。」

我看著他書桌上堆積如山、略顯凌亂的書稿(這些書稿應該就是小說《平凡的世界》第三部),心裡明白,這些都是貌似合理的解釋,其實真正的原因,是他把這些菸頭當成了創作中的壓力或者動力,有心理暗示的作用,每天看著它、踩著它、眼見它一點點增多,是一種什麼心境啊?只有苦行僧般寫作的人體味得到。

他知道我當時還在新疆部隊工作,說等他有空的時候,要去新疆走一走。1992年11月17日,42歲的路遙英年早逝。那天,我正在蘭州寫一部中篇小說,聽到噩耗後我放下筆,走到黃河邊上在一處僻靜的地方坐下,點上香菸,我抽一支,給路遙一支,直到我隨身帶的半包煙抽完,我面前的石頭上擺了六支……

在有限的相處時間裡,淳樸、憨厚、寡言、睿智、剛毅、含蓄、低調,這是他留給我的全部印象,這是典型的陝北漢子的性格,也是陝西作家的普遍特徵。

由唐棟編劇、西安話劇院創排的原創話劇《路遙》受到了廣泛關注和好評

為了寫好話劇《路遙》,我很早就開始了大量的準備工作。在我心裡,路遙如同一棵樹,我只看到了陽光下茂盛的樹冠,而沒有看到扎進深土裡的樹根,那樹根從堅硬潮濕的地底支撐著往上生長的挺拔的軀體,卻讓自己在陰暗與重壓下,以百般疼痛的扭曲之身頑強地往地面上的光明之處輸送著生命的養分……我幾次走進陝北採風,從清澗縣石咀驛鎮王家堡村路遙出生的窯洞、延川縣郭家溝村路遙的養父母家,到拜訪路遙故交好友曹谷溪,再到路遙寒窗四年的延安大學、路遙文學紀念館。我還採訪了路遙當年的玩伴、同學們,聽那些已經白髮蒼蒼的老者講述他們眼中的路遙。

我想,寫路遙,就要將他的生活軌跡、創作軌跡、精神軌跡與時代軌跡扭結在一起,塑造出一個鮮活的路遙來。因為他留給我們的不僅僅是他的文學作品,還有他那黃河縴夫般溯流而上、不畏艱難、堅守信念、開拓進取的時代精神。

《絲路文明》:在社會高速發展的今天,這些文藝精品將會對人們產生怎樣的影響,尤其是作為一名創作者,您更想向大家傳遞一種什麼樣的思想?

唐棟:一部好的戲劇作品,要能觀照現實,要有思想的深度與力度。

在創作《麻醉師》時,在陳紹洋醫生的事跡中,最核心、最具本質意義、同時也最觸動我們的,是超越了世俗生活層面,具有哲學意義的精神內核,那就是如何對待生命——包括患者的生命和自己的生命;如何追尋生命的意義,最大限度實現人生的價值。《麻醉師》是國內第一部表現麻醉醫生工作和生活的話劇作品,在劇中,我們沒有讓「麻醉」僅僅停留在醫學上的技術層面,而是深入到人的精神層面和社會層面——麻醉的目的是為患者解除病痛,並最終讓患者在麻醉中醒來。

話劇《麻醉師》劇照

從這個意義上講,麻醉就是為了喚醒!那麼在現實生活中,一些被金錢和名利麻醉了靈魂的人,又何嘗不需要喚醒呢?

柳青用他畢生的創作實踐和經驗告訴我們:作家,只有在豐沃的生活泥土裡才能刨到文學創作的「金剛鑽」;文學,只有在人民創造歷史的偉大實踐中才能獲得鮮活的生命。路遙的人生給我們啟示:文學創作也是一種平凡的勞動,從事這種勞動不僅要有堅定的文學信仰,還要有正氣和骨氣。一個真正的作家,必定愛生他養他的土地,必定愛他心之所系的人民。

柳青和路遙雖然都是作家,但是這兩部戲劇,所表達出來的內涵,它不僅僅局限於作家的生活思考,它是面向社會、面向大眾,讓我們思考一些問題:在這個自己所身處的生活環境當中,當逆境到來時如何應對?他們用自己的經歷告訴我們:心底要充滿光明,對待困難不能懦弱。

無論是麻醉師陳紹洋還是作家柳青、路遙,他們首先都是一個個鮮活的人。面對這類現實題材,聚焦他們身上最閃光的東西,捕捉人民群眾的精神共鳴點。作為一名編劇,我希望通過自己筆下的人物,去「喚醒」那些我們精神血脈中流淌至今的高貴人格、高尚品格和高貴靈魂。是西安演藝集團西安話劇院幫我圓了這個夢想。

多年來,我們能夠看到的是,文化曲江·文藝精品的豪氣「霸屏」,同時也應看到,這一「霸屏」的背後,是曲江亘古不變的價值追求——大力推進文藝精品戰略,圍繞「中國夢」「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一帶一路」、本土文化、革命歷史等題材,推出了一批思想性、藝術性、觀賞性俱佳的影視戲曲作品,形成了廣泛的傳播覆蓋和強大的播出聲勢。(文/《絲路文明》吳宇婷)

來源:《絲路文明》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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