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網友的一則建議，又上了熱搜。
爭議點是《水滸傳》引發的——某網友公開留言，建議把《水滸傳》相關內容從中小學課文和課外讀物中清除出去，他認為《水滸傳》有醜化女性、歌頌濫殺無辜等問題，是毒小說。
對此，浙江省教育廳教研室是這樣回復的：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滸傳》之所以能被選入教材，是因為文學價值巨大，且是批判性閱讀的好載體，有助於培養學生個性閱讀、獨立思考的能力。
表面上看，這是關於《水滸傳》的爭論，背後卻是個教育問題——我們到底希望教會孩子什麼？又到底希望孩子成為怎樣的人？對此，團長也跟多位一線教育人聊了聊。
這不是《水滸傳》第一次引發爭議。
據媒體公開報導，2010年，明清文學研究專家、首都師範大學文學院古代文學教授侯會曾表示，《魯提轄拳打鎮關西》《林教頭風雪山神廟》篇目血腥場面較多，不宜編入課本。
2015年，滬上的兩位中學語文特級教師也因一堂公開課——《林教頭風雪山神廟》展開爭論。
復旦大學附屬中學語文特級教師黃玉峰覺得，上海師範大學附屬中學語文特級教師餘黨緒的課堂，殺氣太重。在黃玉峰看來，老師要做的，並不是去和學生討論誰是英雄、誰是好漢，然後讚美或貶抑，而應跳出來看，一個好人是怎樣在不合理制度下，被逼無奈墮入社會深淵的。
不過，餘黨緒認為，不能因為作品中的殺戮氣，或是對人物無好感，就拒絕比較分析，「難道我們只給學生建構一個只有陽光、空氣和水的溫室，將霧霾、粉塵和垃圾都給清除掉？」
如今，當下的中小學教材，選用了《水滸傳》的哪些篇目？又分別放在了哪些學段呢？
2月15日，團長在國家中小學智慧教育平台查詢發現，全國中小學語文教材都統一使用的統編版。
其中，《水滸傳》節選《景陽岡》入選小學五年級下冊教材；《水滸傳》節選「智取生辰綱」入選九年級上冊教材；《林教頭風雪山神廟》入選高中語文必修下冊教材；《魯提轄拳打鎮關西》篇目已被刪除。
* 國家中小學智慧教育平台截圖
「若要給《水滸傳》扣上『毒書』的帽子，那美人魚變成泡泡的童話，豈不是宣揚海洋污染？」
成都市新都區狄邦肯思學校語文學科組長牟琳娜表示，能理解如今家長對孩子教育的重視，但提議的這個網民明顯過於敏感了。
牟琳娜認為，《水滸傳》是一個文學作品，有虛有實，孩子讀文學作品除了看字面意思，還要結合作者經歷和時代背景，「作者施耐庵是一個能文能武的謀士，但他的願望在當時並未達成，因此選擇通過文學作品來反映自己的願望、抒發自己的情感，書中人物刻畫得栩栩如生。」
她還補充，經典中必然有歷史的糟粕，比如二十四孝里也有「愚孝」等諸多問題，但不妨礙我們如今對孝文化的傳播和尊崇。同樣，放在當時的社會環境，《水滸傳》也沒那麼多矯情的地方，家長不必太過片面看待。
反過來，牟琳娜說，作為語文教師，她鼓勵同學們批判的看待《水滸傳》中的人物、深入的理解人性，「我們老師會很宏觀地給同學們介紹當時的社會情況，那些糟粕的內容我們也會作為反面教材，引導孩子們認識。」
牟琳娜還提到，雖然每個人對事物的認知都不同，但建議大眾在深入了解後再提意見，「尤其是對文學經典的批判，一定要慎重，不能想當然。」
對於近日《水滸傳》進教材的爭議，成都某中學吳校長也注意到了。
他以歷史學科作為類比談到，真實歷史可能比《水滸傳》更暴力、血腥，有暴力革命、有種族屠殺，但也有反暴力運動的甘地、白衣天使南丁格爾……難道因為歷史不美好就不讓孩子學習了？
忘記歷史就意味著背叛，「同理，學習這種古典名著，就是通過另一個窗口讓孩子們了解社會，讓他們有基本的善惡觀，但也明白人並不是非黑即白，很多問題要辨證看待。有些『糟粕』恰恰是最好的反面教材。」
這類網友的「外行」建議，也讓吳校長想到了一些工作日常。
比如最近開學，有初一家長提建議——「語數外是主課，生物等副科能不能不考試？」
「醫院才有『婦科』，語數外叫基礎學科，其他科目叫應用學科，各個科目總體構成了孩子們所需的知識體系。」對這個提議，吳校長對此毫不客氣地拒絕了：「對於違背教育基本規律的建議，必須堅決反對」。
對於「水滸之爭」，華南理工大學教授周雲表示，且不說《水滸傳》的學術之爭，在閱讀越來越稀缺的當下，請珍惜還在認真讀《水滸傳》的孩子。「這位網民家裡要是有一個捨棄手機而認真閱讀《水滸傳》的孩子，作為家長，就偷著樂吧。」
言歸正傳，周雲明確表示，《水滸傳》對於讀者，包括對於廣大青少年有其不可替代的閱讀價值。
一方面，有助於青少年了解真實的歷史、真實的社會。
在傳統的中國，基層社會是什麼樣子？底層的小人物是什麼模樣？《水滸傳》其實提供了一個觀察古代基層社會、社會底層和普通人的窗口，通過這個窗口，我們當然也不可能全面地了解古代社會，但至少可以了解局部。
在這個社會中，既有尋常人，又有英雄惡徒；既有秩序法律，又有作奸犯科；既有俠義豪情，又有陰謀算計；既有英雄氣概，又有貪生怕死；既有理想主義，又有人情世故。唯其有美好和醜陋兩面，才顯得真實；唯其真實，對於青少年而言才有更高的閱讀價值，才能更加有助於他們的思考——建立在真實認知基礎上的思考，才更有助於增長智慧。
另一方面，閱讀《水滸》，能夠讓青少年多少接觸到一點兒帶有「血性」「野性」的人和事。
《水滸傳》刻畫出的芸芸眾生，有人懦弱，但也有人充滿血性和英雄氣概，「路見不平一聲吼」，這樣的性格，在今天的當下，依然是社會所倡導的。因此，讓孩子看看《水滸》，讓孩子們多一些英雄氣概，也是好的。
* 部分資料參考《中國青年報》
記者丨李宇欣 排版丨阿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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