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是詩人、德語文學學者馮至先生逝世30周年。日前，人民文學出版社舉辦了一場紀念馮至逝世三十周年的特別直播，馮至先生之女馮姚平以「馮至在西南聯大」為主題，介紹了當年他們一家在生在昆明生活的見聞。本場直播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外國文學編輯室主任歐陽韜、人民文學出版社古典文學編輯李俊擔任主持嘉賓。搜狐文化對直播內容進行了精編。

馮至

1939 年，馮至先生被聘為西南聯大的外文系教授，一直到 1946 年抗戰勝利復員回到北平，馮先生一家在昆明生活了 7 年半。這 7 年半的時間，正是馮姚平老師從 3 歲到 10 歲的年齡段。當時年齡尚小的馮姚平，親眼所見、親身經歷的生活情形，是非常獨特且難得的。這場漫談的重點放在生活方面，馮姚平由他們一家昆明的衣食住行開始，講起了那段回憶。

與聞一多的第一次見面

直播中，馮姚平回憶，由於那段逃難的日子同舟共濟，同事、師生之間的關係非常的親密。有借於朋友們的幫助、安排下，他們在昆明一共住了五個地方。第二處住所她印象深刻，房子很好，但那時空襲警報不斷。

後來，他們躲到防空洞中，防空洞所在的位置正是聞一多及其親友的居住地點，於是在這裡，馮至與聞一多第一次見面。

國立西南聯合大學

那時，馮姚平的父母隨身提帶兩件東西，第一是一個小箱子，裡面是《維廉·麥斯特的學習時代》等作品的譯稿，第二件就是她自己。

西南聯大宿舍柴米油鹽的日子

馮姚平記得，1946年快過年時，他們住的聯大宿舍有了電燈。當時幫他們安裝電燈的，是對面住著的物理學家王竹溪。

他們在聯大宿舍的家具，有木板床，賣肥皂的木頭箱子組合成的書櫃，照明使用的豆油燈。這個燈燈光很弱，晚上還要拿個盆扣上，不然老鼠會來偷油吃。

那時，他們早上要去井裡挑水，大家洗衣服洗菜都在井台上。買菜可以去西倉坡的菜場，肉基本沒有，一個星期買 4 兩肉，切成很細的肉絲來吃。馮姚平提到，有一次她偷偷拿了一根肉吃，正好被父親發現，成為了她的「劣跡」之一。

馮至、姚可崑攜女馮姚平游昆明大觀園

穿這一方面，她曾經寫過作文。題目是《我的家庭》，拿回家父親馮至很高興，說「拿來我看看」。只見她寫道：「我家裡有爹爹、娘娘和我三個人。我爹爹每天早起就提著籃子上菜街去買菜，然後穿上灰布長袍去學校教書，下課回家，趕快脫下長袍掛在牆上……」父親一臉尷尬說：「你寫這些幹嗎！」 馮姚平認為，這是她客觀的觀察。

馮至在西南聯大：讀書、做研究、與友朋交往

馮姚平提到，初到西南聯大那年，父親馮至的一些北大學長，楊振生、朱自清、羅常培等都很關心他，給他很多的幫助和鼓勵。

他們這些人主持講座、哲學編譯會的活動，她父親很積極地參加這些。根據馮至簡單的日記來看，他曾在羅常培發起的「文史學十四講」，賀麟組織的哲學編譯會上講《德國的文學史研究》《浮士德里的魔》《從浮士德里「人造人」略論歌德的自然科學》《歌德與人的教育》等，這些都成為他後來論歌德的專著中的組成部分。那時候，教授們沒有架子，學而不倦，常常和學生們一起去聽別的教授講課。

國立西南聯合大學中國文學系全體師生合影

馮至後來被公認為歌德和杜甫研究的專家，有人評價說，「他對歌德和杜甫的研究成果在中國學術史上均有開創性意義」，而這兩個方面的「開創」都是從西南聯大開始的。

馮姚平談到，雖然在昆明時期是父親馮至一生圖書最匱乏的時期，但也是他讀書最認真的時候。他自己的書一部分留在了北平，一部分在逃難中間失散了。聯大圖書館中書不多，清華大學帶來一批圖書，就在外文系的圖書室里，有成套 40 卷本的《歌德全集》，還有幾部研究歌德的專著。有了這個條件，他就從 1941 年的春天，開始翻譯俾德曼編的《歌德年譜》，並且參考自己帶來的袖珍本的《歌德書訊日記選》等加以詳細的注釋，這不是翻譯，而是譯註。為了省字省紙，他用了文言文。他在序言裡說「蓋以年譜為經，注釋為緯，國人有意於德國文學者，可取作參考之手冊焉。」

日本投降的那一天，父親馮至拉著她往外跑，馮姚平稱「從沒見過這麼熱鬧的場面，鑼鼓喧天。」她記起，抗戰勝利後，父親活躍極了，不再拖著長袍，而是插著兜，嘴裡不時地吟誦 「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卻看妻子愁何在，漫捲詩書喜欲狂。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

馮姚平曾寫到，「童年的記憶雖然支離破碎，卻豐富而溫馨，因為它們與那特殊的時代和那些當時感覺很普通，後來才知道非常不平凡的人物聯繫在一起，所以我也懷念昆明。」值馮至先生逝世三十周年之際，透過她的回憶與講述，我們也進一步了解了作為父親和學者的馮至先生。

綜合自搜狐文化·人民文學出版社直播

圖片來源：人民文學出版社

編輯 | 劉奇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