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系列故事十二:醉鬧葡萄架

划過指尖的煙雲 發佈 2023-03-16T09:05:22.518381+00:00

西門慶料理完宋慧蓮後事,打點三百兩金銀,雇來許多銀匠,在家中卷棚內打造為蔡太師祝壽的四陽捧壽的銀人,每座高一尺有餘,又打了兩把金壽字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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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慶料理完宋慧蓮後事,打點三百兩金銀,雇來許多銀匠,在家中卷棚內打造為蔡太師祝壽的四陽捧壽的銀人,每座高一尺有餘,又打了兩把金壽字壺。

尋了兩副玉桃杯,兩套杭州織造大紅五彩錦緞蟒衣,兩套炫色絲綢織金蟒衣。因無處買得,李瓶兒道:「我那邊樓上還有幾件沒用過的,等我瞧瞧去。西門慶隨李瓶兒到了樓上,挑出四件,兩件大紅紗,兩件炫色,都是織金五彩蟒衣,比新織的花色還要華美。西門慶大喜,使來保同吳主管五月二十八日啟程,送往東京。

小六月初一日,正值三伏天,晴空萬里,艷陽高照,使人悶熱難捱。西門慶散發披襟,在花園卷棚翡翠軒手搖蒲扇,看著小廝打水澆花。

只見金蓮和李瓶兒手拉手笑嘻嘻走來。李瓶兒一身大紅,金蓮穿的淺綠,不戴冠兒,額上貼著三朵翠花兒,面色細嫩粉白,朱唇皓齒,愈顯美艷動人。

金蓮道:「你原來在這兒澆花,怎還不梳頭去?」西門慶道:「你叫個丫頭端水來,我要洗頭。」金蓮叫來安:「去屋裡告訴丫 頭,端水拿鏡子來。」來安應諾去了。

金蓮看見盛開的瑞香花,就要摘來戴,西門慶拉住道: 「休去摘,我每人賞你一朵。」原來,西門慶早已摘下幾朵,浸在一隻彩繪花鳥瓷缸內。」

金蓮笑道:「你原來掐下幾朵放在這裡,我看哪朵好看,拿出來戴。」說罷挑出一枝,插在頭上,西門慶又挑出一枝遞與李瓶兒。

此時,春梅拿著鏡子,秋菊端著洗面水一起走來。放下鏡子和水,西門慶又挑出三枝遞給丫頭,教送與月娘、李嬌兒、孟玉樓戴。金蓮道:「把孟三那朵遞我,我送她,若再與我一朵,我替你叫唱的。」西門慶道:「你回來與你。」金蓮道:「先與我,我才去。」西門慶道:「小人精兒,這事兒也要搶個尖兒。

於是,西門慶又遞金蓮一朵,金蓮才往後邊去了,西門慶見只有李瓶兒一人,紗裙內罩著大紅紗褲,日光下透出玉骨冰肌,不覺心動。

西門慶趁左右無人,把李瓶兒按在椅上親熱。不想金蓮並沒走遠,把花遞與春梅送去,悄悄回到翡翠軒外偷聽。裡面西門慶道:「我的心肝兒,我愛你這白屁股!李瓶兒道:「奴身上不方便,前番你把奴的肚子弄疼了。」

金蓮正聽著,玉樓忽地走來問: 「五丫頭,你在這裡做什麼?」金蓮搖手示意,兩人一起入內,西門慶見玉樓、金蓮進來,慌忙起身穿衣。

金蓮問:「我走這半天,你怎還沒梳頭洗臉?」西門慶答:「我等丫頭拿肥皂來。」金蓮道:「怪不得你臉洗的比別人屁股還白!」西門慶聽了,也不介意,自去洗臉梳頭。

梳洗畢,與玉樓一同坐下,問:「你在後邊做甚麼?帶月琴來不曾?」玉樓道:「我在後邊替大姐姐穿珠花哩,明日與吳舜臣媳婦下茶去戴,月琴過會兒春梅拿來。

話音剛落,春梅來到,說道:「花兒送與大娘、二娘收了。」西門慶讓她安排酒菜。用不多時,涼亭上依紅偎翠,盆中沉李浮瓜,盤盛珍饈美味,壺斟佳釀,滿桌飄香。

玉樓道:「不使春梅請大姐姐去?」西門慶道:「她又不飲酒,不消請她了。」於是,西門慶上座,三個婦人依次排坐,金蓮不坐椅子,卻坐在青花瓷墩。

酒過三巡,西門慶叫春梅取來月琴和琵琶,教玉樓、金蓮彈唱,金蓮不肯,說道:「哥兒,你真是人精兒,俺們彈唱,你兩個受用快樂,我不,叫李姐也拿件樂器。


西門慶笑道:「這小淫婦凡事都要較個真兒。」又讓春梅取來一副紅牙象板,叫李瓶兒拿著。玉樓、金蓮才輕舒玉指,丫鬟繡春在旁打扇(搧扇子),合唱一曲《雁過紗》。

一曲終了,西門慶每人遞一杯酒,金蓮不住的只飲冰水,吃生果子,玉樓問: 「你怎只吃生冷? 」金蓮道: 「咱肚子沒閒事,不怕冷的。」羞的李瓶兒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

正飲酒間,忽聞雷聲陣陣,陰雲聚集,遮天蔽日。霎時,雨水淅瀝,花草皆濕。少頃雨止,雲霧消散,小玉來請玉樓,玉樓道:「大姐叫, 有幾朵珠花還沒穿好,我去了,免她怪。」李瓶兒道:「咱倆一塊兒 去。」西門慶道:「我送你們。

眾人起身,邊走邊唱:「風過南軒,紅妝零亂,雷聲漸隱,雨收雲散,荷香十里,漣漪戲鴛,新月一鉤,畫船歸晚。

眾人走到角門口,玉樓把月琴遞與春梅,和李瓶兒往後邊去了,金蓮叫道:「孟三兒,等我會兒,我也去。」剛要走,被西門慶一把拉住,金蓮險些摔了一跤。

金蓮道:「他倆都走了,你留我做甚麼?」西門慶道:「咱在這太湖石下擺酒吃。」金蓮道:「亭子上有酒不吃,卻在這兒吃,春梅丫頭不會為你取酒來,信不?

二人來到湖畔,見湖畔石榴花盛開,雨水過後,愈顯嬌嫩鮮艷,折下一枝,戴於耳鬢之上。

西門慶見了,摟住就親,被金蓮推開道:「你方才與李瓶兒 快樂,還來纏我做甚麼?」西門慶道:「盡胡說,我和她有甚事?」金蓮道:「哥兒,你瞞不過土地老爺!」西門慶不管許多,將金蓮按在花台親熱。

金蓮道:「我不是你那可意的,纏我做甚麼?」西門慶也不搭話,只顧百般撫弄,金蓮半推半就,與西門慶滾作一處。二人云雨一番,來到葡萄架下,這兒有四個涼墩兒。

金蓮把月琴放下,倚在上面,只見春梅拿著酒,秋菊端著果盒來了。西門慶與金蓮石桌對面坐下吃酒,金蓮多飲幾杯,不覺桃花上臉,秋波斜睨,對春梅道:「丫頭,幫我把涼蓆枕頭取來,我有些睏倦,要在這裡躺躺兒。

春梅走不多時,秋菊抱了涼蓆枕頭來,金蓮吩咐:「放下蓆子,拽上花園門,回房裡去,叫你再來。」秋菊應聲去了,西門慶脫下紗罩搭在欄杆上去牡丹台畔花架下淨手。

西門慶回來,見涼蓆鋪就,金蓮脫的一絲不掛仰臥席上。西門慶手使白紗扇兒搖涼,怎不心動,不去交合,卻把金蓮腳帶解下,拴其雙足,將金蓮倒吊在葡萄架上。

此時,春梅燙了酒來,一眼看見,把酒放下,直跑到假山頂臥雲亭上,扶在石桌耍棋子兒。西門慶抬頭看見,招手叫她。春梅聽見,卻不下來。


西門慶撇了金蓮,大步踏著石凳跟到亭子上來。春梅早從右邊小道下去,打藏春塢雪洞穿過,走到山腰花木深處。春梅欲要藏躲,不想被西門慶撞見,攔腰抱住。西門慶抱住春梅,回到葡萄架下,笑道:「你且吃盅酒。 .春梅端起一杯喝下,問:「怎這般玩鬧?大清白日,來人看見,怪模怪樣。

金蓮道:「好個作怪的冤家,捉弄死奴了!」西門慶也不理會,叫春梅在身旁打扇(搧扇子),只顧吃酒,不知不覺,竟仰臥在醉翁椅上,睡著了。

春梅見西門慶睡了,走來摸摸,轉身打雪洞內一溜煙兒往後邊去了。聽見有人叫角門,開門見是李瓶兒。

西門慶睡有一個時辰,睜眼醒來,見金蓮還吊在架上,精神陡增,見春梅已去,又與金蓮交歡。西門慶見日色已西,解下其縛,為金蓮披上衣服,叫春梅、秋菊收拾席枕,扶金蓮回房,二人一起就寢。

春梅回來,看著秋菊收拾碟碗,才待開花園門,來昭的兒子小鐵棍兒從花架下鑽出來,問她要果子吃。春梅將幾個李子與他,那小猴子才歡喜離去。

次日,西門慶出門,金蓮飯時起來,尋腳上紅鞋,卻少一隻,問春梅,春梅道:「昨日我和爹扶娘進來,秋菊抱娘的鋪蓋來。又問秋菊,秋菊道:「我昨日未見娘穿鞋進來。」

秋菊三間屋裡,床上床下,尋了一遍,都沒尋到:金蓮道:「難道我這屋裡有鬼?連我腳上的鞋都要拿去,要你這奴才何用?秋菊道:「只怕娘失落花園裡,沒穿回來。

春梅押著秋菊花園去尋,還是尋不出來,兩人回走,春梅罵道:「你是王媽賣了磨——推不得了。」秋菊道:「也許昨天進來的拾了娘的鞋去。」被春梅一口唾沫,噴在臉上。

春梅道:「你這奴才,又攪纏起我了,六娘叫門我不去開?你抱著鋪蓋漫不經心,還敢說嘴兒!」一面押秋菊回屋裡,金蓮叫她院裡跪著。秋菊道:「等我尋不出來,隨娘打就是了,不用你在旁戳舌!」金蓮道:「也罷,你跟著奴才,看她哪裡尋去!」園裡仔細尋遍,還是沒有。秋菊被春梅兩耳刮子,拉回見金蓮。

秋菊道:「還有那個雪洞裡未尋哩。」春梅道:「娘一向不 去那裡,我看尋不出來你再怎說!」於是,又押著秋菊去藏春塢雪洞裡去尋。

雪洞正面是床,旁邊香幾,都沒尋到,又在書篋(qie音切,小箱子)內尋,春梅道:「書篋內都是爹的拜帖紙,娘的鞋怎會在這裡?你這是遮溜子捱工夫!

忽聽秋菊說道:「這不是娘的鞋!」在一紙包內,果然是一隻大紅平底兒鞋,春梅道:「是娘的,怎到了書篋內,好蹊蹺的事!

二人見金蓮,金蓮問:「我的鞋在哪裡尋到了?」春梅道:「在藏春塢雪洞書篋內尋來。」金蓮拿在手裡,取過她的一隻鞋來對比,都是大紅四季花緞平底兒繡花鞋。

金蓮蹬在腳上試試,覺得這只比自己的一隻略緊些,猛然想起這鞋是來旺兒媳婦蕙蓮的,便道:「這鞋是賊強人悄悄藏到洞裡,被奴才翻將出來的。

秋菊道:「不是娘的鞋,是誰的鞋?我替娘尋出鞋來,還要罰我,若尋不出來,還不知怎樣哩!」金蓮道:「賊奴才,休說嘴!」春梅拉秋菊到了院裡,撿快石頭頂她頭上。卻說,陳敬濟早晨從鋪子裡進來尋衣服,走到花園角門口,小鐵棍兒在那裡正玩著,見陳敬濟手裡拿著銀網巾圈兒,說道:「姑父,你手裡拿的甚麼?與我玩會兒。

敬濟道:「這是人家在我鋪里當的網巾圈兒。」小鐵棍兒道:「姑父,你與我玩,我換你件好物件兒。」說罷,從腰間掏出一隻紅繡花鞋來與敬濟看。

敬濟接在手裡端詳,曲似新月,紅如蓮花,知是金蓮腳上之物,便道:「你與我這隻鞋,我明日尋副好圈與你。」小鐵棍兒道:「你休撒謊,我明日就找你要。」說著笑著去了。

這敬濟把鞋放進袖中,尋思:我幾次戲她,她話中有話,卻無動作,不想天成美事,此鞋落我手裡,我今對她挑逗一番,不怕她不上鉤兒,於是,直奔金蓮房來。


轉過影壁,見到秋菊跪在院內,戲道:「小大姐,為甚麼頂快石頭?」金蓮樓上聽見,問:「誰來了?」春梅道:「姑父來了。」金蓮道:「陳姐夫,樓上沒人,你上來。

這小伙兒聽見,大步撩衣上樓。金蓮正在臨鏡梳妝,敬濟走她旁邊坐下,見金蓮頭髮油亮,香粉撲鼻,打扮妥當,洗手穿衣,喚春梅拿茶來吃。

陳敬濟只是笑,不做聲,金蓮問:「敬濟笑甚麼?」敬濟道:「我笑你丟了甚麼物件兒。」金蓮道:「賊囚子,我丟甚麼,關你屁事!你怎曉得?」敬濟道:「我好心做了驢肝肺,若這樣,我去了。」抽身就走,被金蓮一把拉住,說道:「你休弄鬼兒,來旺兒媳婦死了,你才想起老娘!

敬濟袖中取出紅鞋,提在手裡,笑道:「你看這是誰的?」金蓮道:「混囚子,原來是你偷了我的鞋去!」敬濟道:「你老人家 不害羞!我這兩日未到你屋裡來,怎會偷你鞋子?

金蓮道:「你明知來旺媳婦七個八個,還調戲她,幾時怕過?趁早將鞋與我,半個不字,叫你死定!」敬濟道:「你老人家倒會放刁,要鞋就拿一物件來換,不然天雷也打不去!金蓮道:「你要甚麼物件兒?」敬濟笑道:「要你袖裡的那 方汗巾。」金蓮道:「這汗巾你爹見過,我明日另尋一方汗巾與你。」敬濟道:「別的一百方我也不要,就要這方。

金蓮道: 「好個短命的,我沒力氣和你纏。」取出細穗挑線鶯鶯燒夜香汗巾丟給敬濟。敬濟接在手裡,深深唱喏,金蓮吩咐:「好好藏著,休叫大姐看見,她嘴會走風兒。」

敬濟一面答應,一面如此這般,將小鐵棍兒葡萄架下拾鞋,與他換網巾圈兒耍的經過學了:金蓮聽了,粉面通紅,說道:「小奴才,把我這鞋弄的漆黑,看我叫他爹打他不!

兩人正說著,來安進來,說道:「爹在前廳,請姐夫寫禮帖哩。」金蓮催他去了,下了樓叫春梅取板子來,要打秋菊,秋菊道:「尋到娘的鞋來,怎還打我?

金蓮把敬濟拿的鞋給她看,罵道:「你這奴才,把那隻當我的,這只是誰的?」秋菊懵了,說道:「怪事兒,怎跑出三隻鞋來?」金蓮不由分說,叫春梅拉倒,打了十下。


秋菊抱股而哭,對春梅道:「都是你開門,進來人收了娘的鞋,叫娘打我!」春梅道:「你收拾鋪蓋丟了鞋,娘打你幾下,還敢抱怨,若是我,叫個小廝狠狠打你,看你怎樣!

且說西門慶叫敬濟到前廳,封好禮物,差鉞安送賀千戶升任淮安提刑所掌刑正千戶,歸到金蓮房中。金蓮道:「小奴才拾了我 鞋,被我知道,要了回來,你不打他,還慣著他?

西門慶知道,怒氣沖沖走到前邊。那小猴子還不知道,正在石台階上玩耍。被西門慶揪住頂角,一頓拳打腳踢,打的小猴子殺豬般嚎叫。

待西門慶住下手來,這小廝鼻口流血,躺地窒息。來昭兩口子聞知,慌忙跑來扶救。半日甦醒,抱到房裡慢慢詢問,方知為拾鞋之事惹禍。

這一丈青走到後邊廚下,指東罵西:「那王八羔子,不得好死的淫婦,我的孩子和你有甚冤讎?他才十一、二歲,曉得甚麼?平白調唆打他一頓,差點打死,你就不怕雷劈?

晚夕西門慶見金蓮腳穿綠綢睡鞋,說道:「哎呀,怎穿這鞋,不好看的。」金蓮道:「我只一雙紅睡鞋,被那小奴才將一隻弄油了,哪裡還有第二雙?

西門慶道:「寶貝兒,你明日再做一雙,我忒喜歡紅鞋。金蓮道:「我想起一件事來。」令春梅取那隻鞋來他瞧。將鞋遞與西門慶面前又道:「你認得這是誰的鞋不?西門慶道:「我哪裡知道是誰的鞋?」金蓮道:「就是你干 的好事,還瞞著我,來旺兒媳婦的一隻臭蹄子,藏在藏春塢雪洞拜帖匣里,算甚麼稀罕物件兒!


又指秋菊罵道:「被這奴才翻了出來,當做我的鞋給我,叫我打了幾下。」吩咐春梅:「趁早與我撇出去!」秋菊將鞋丟在地上,對秋菊說道:「賞與你穿了罷!

秋菊拾在手裡,說道:「娘,這鞋只能盛我一個腳趾罷了。」金蓮道:「叫誰是娘?那是你家主子前世的娘!不然怎把她的鞋還珍藏?到明日好傳代,不知廉恥的貨!

秋菊拿鞋要往外走,又被金蓮叫回,說道:「取刀來,我要 把淫婦切成幾截,扔進茅廁!

西門慶道:「何必這般?她活著時也沒曾無禮與你。」說罷,摟過金蓮,雲雨一處。詩云:「天晴鳥歡樂,落雨花更鮮。」欲知後事請看下集《冰鑑定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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