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時期，在秦國與蜀國之間有一個苴國。苴國因勢力弱小無力抵抗蜀國的進攻，選擇向蜀國的敵人秦國求援，大開城門迎接秦軍，不料卻反過來被秦國吞併了，苴國的歷史就這樣被定格在了公元前316年。

在世界歷史上，像苴國這樣求助反被滅國的事情比比皆是，就在苴國滅亡一千年後的地中海地區，想要擺脫拜占庭帝國統治的西西里島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

為紅顏而起兵反抗

公元9世紀，西西里島的軍事指揮官尤菲米奧斯和修女奧莫尼沙一見鍾情，在幫奧莫尼沙還俗之後，尤菲米奧斯娶其為妻。這原本是一個浪漫的愛情故事，可惜，好景不長，拜占庭帝國派駐西西里的總督見色起意，強占了奧莫尼沙。尤菲米奧斯為妻復仇，帶領部下發動起義，誓言要將拜占庭帝國從西西里驅逐出去。

不過，對於這段歷史，還有另外一個版本。在這個版本中，是尤菲米奧斯綁架了修女奧莫尼沙，逼迫她做自己的妻子。拜占庭帝國皇帝米克爾二世因此要求西西里總督將其逮捕並處以割鼻之刑，尤菲米奧斯得知後率先起兵殺死了總督。

兩個不同的版本均有相關的文史記載，一個可以將尤菲米奧斯定義為有情有義敢於反抗殖民壓迫的英雄，另一個則將其描繪成強占民女的惡霸，所以，歷史的真相究竟掌握在誰的手裡呢？

尤菲米奧斯的起義得到了部下及眾多西西里人的支持，很快就占領了西西里首府錫拉庫薩，並將西西里總督處決。但勝利沒有維持太久，拜占庭帝國援軍重新奪取了錫拉庫薩的控制權，尤菲米奧斯自知靠自己和西西里本土力量不足以對抗整個拜占庭帝國，於是決定向拜占庭帝國的敵人阿拉伯帝國求援。

引狼入室致國破身死

公元826年，此時的阿拉伯帝國已經完全占領了北非及西班牙地區，西西里島成了跨越地中海攻擊拜占庭帝國的最佳登陸點。因此，阿拉伯帝國答應了尤菲米奧斯的援助請求。

827年6月，一支由1萬名穆斯林志願者、700匹馬和100 艘船組成的軍隊，帶著「安拉之外沒有神」的「聖戰」之心，從突尼西亞東岸的蘇薩港口出發，在馬扎拉與尤菲米奧斯的軍隊會合，共同擊敗了馬扎拉的拜占庭守軍，隨後沿西西里島南岸一路向東，計劃攻占首府錫拉庫薩。

穆斯林大軍的確沒有辜負尤菲米奧斯的期望，擊退了沿途所有拜占庭守軍，但是，燒殺搶掠的海盜作風，也把尤菲米奧斯的同胞們送上了天堂。察覺阿拉伯帝國想要取代拜占庭的尤菲米奧斯已然後悔，但無濟於事，所幸穆斯林指揮官阿薩德出現了決策失誤。

抵達西西里首府錫拉庫薩之後，阿薩德錯誤地使用焦土戰略，把錫拉庫薩城外所有農田作物全部燒毀，以期圍困錫拉庫薩。未曾想，因遠離北非補給困難，導致自己的軍隊比錫拉庫薩城更先出現糧草短缺。

圍困錫拉庫薩將近一年之後，阿薩德病死，士氣低落的穆斯林軍隊隨即退回馬扎拉，西西里人和拜占庭帝國因此獲得了一絲喘息的機會。奪取首府的計劃失敗之後，阿拉伯帝國決定攻占其他城邦「另立新都」，與拜占庭帝國對峙。

尤菲米奧斯則希望通過與拜占庭帝國談判的方式來阻止阿拉伯軍隊繼續深入，前往西西里中部要塞恩納城與拜占庭守軍談判，不料被守軍欺騙，剛一入城就被抓捕並處死。

穆斯林版的破釜沉舟

西西里島有一座叫阿爾卡莫的城市，據說由穆斯林指揮官哈爾卡莫建造。828年，哈爾卡莫率領一支「聖戰」隊伍登上西西里島，剛一上岸，就命人燒毀所有船隻，斷絕撤退之路。憑藉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帶領部下一路北上，最終建立了阿爾卡莫城作為定居點。

在阿拉伯帝國征服西西里期間，像哈爾卡莫這樣的「聖戰」隊伍還有很多，他們各自為戰，朝著不同的方向進發，幫助阿拉伯軍隊分散了拜占庭的防守力量。

公元830年，阿拉伯帝國重新集結了一支由3萬名士兵組成的軍隊登陸西西里島，目標明確地直擊巴勒莫。占領巴勒莫之後宣布西西里島成為阿拉伯帝國阿格拉比王朝統治下的一個省，並以巴勒莫為首府，接著開始將中部要塞恩納定為主要目標。

恩納位於西西里島的中部，與三面海岸線之間的距離幾乎是等距的，無論是向北、向南還是向東，到達海邊都只需要一天的時間。奪下恩納既可以鞏固西部地區的統治，又可以作為拿下首府錫拉庫薩的補給站。

然而，恩納城建在一個四面懸崖的山頂之上，上山的通道都有重兵把守，幾乎是插翅難入，時至今日，這裡仍然是歐洲所有省會中海拔最高的城市。

從834年開始，阿拉伯帝國與拜占庭帝國的恩納爭奪戰持續了近25年，終於在859年，穆斯林軍隊在一名拜占庭囚犯的帶領下，通過秘密通道進入了恩納城，擊敗守軍之後殘忍地屠殺了恩納城內8000餘名居民。

在進攻恩納的這些年裡，西西里島的米尼奧、阿格里真托、墨西拿、倫蒂尼、拉古薩等大部分城市和地區都被穆斯林占領，首府錫拉庫薩成了下一個目標。

希臘火帶來的失敗與勝利

827年阿薩德對於錫拉庫薩的第一次圍攻由於糧草短缺而失敗，這次西西里大部分地區已落入阿拉伯帝國手中，對錫拉庫薩的進攻本應變得容易很多。

但事實並非如此，這座由古希臘殖民者建造的城市，曾經是地中海最強大的希臘城邦，有過阻擋羅馬大軍的輝煌戰績。自恩納被攻占後，過了將近20年的時間，錫拉庫薩才在公元878年被穆斯林大軍占領。至此，拜占庭帝國在西西里島的勢力只剩下陶爾米納、羅梅塔等幾個據點。

964年10月，一支拜占庭軍隊越過墨西拿海峽，突襲並占領了墨西拿，計劃保衛羅梅塔等幾個最後據點，但由於不敵穆斯林軍隊，不得不選擇原路撤回。

阿拉伯帝國法蒂瑪王朝艦隊將這支逃亡大軍堵截在了墨西拿海峽，而後，使用「希臘火」將其一舉殲滅。這場戰鬥被稱為「墨西拿海峽之戰」，戰後拜占庭帝國徹底接受了失敗的事實。於966年同阿拉伯帝國簽訂和平條約，正式承認了阿拉伯帝國對西西里島的統治。

也許是因為「玩火者必自灼」，在「海峽之戰」中令拜占庭帝國慘敗的「希臘火」恰恰是由拜占庭自己發明的武器。

「希臘火」是敘利亞科學家以石油為原料為拜占庭帝國製作的一種燃燒武器，因為其可以在水面燃燒，被拜占庭帝國用來在海戰中點燃敵方艦船。由於配方保密，「希臘火」成為拜占庭帝國的海戰利器。阿拉伯帝國艦隊就曾多次敗於「希臘火」之下。

在頻繁的交戰中，阿拉伯帝國艦隊繳獲了一艘保留有完整「希臘火」武器的拜占庭戰船，成功仿製出了低配版的「希臘火」，打破了拜占庭帝國海軍的作戰優勢。

不同的是，拜占庭帝國海軍多採用噴射的方式直接點燃敵方戰船，但阿拉伯軍隊未能製作出這種噴射裝置，主要採用投擲的方式來使用「希臘火」，即將「希臘火」裝入罐中，通過投擲或者由船員潛入敵艦傾倒的方式點燃敵方艦船。雖然效率低了很多，但依然擊敗了拜占庭帝國。

在阿拉伯人到來之前，統治西西里島的有希臘、迦太基、日耳曼、羅馬，在阿拉伯人之後又有諾曼、西班牙、奧地利等，在長達2500年的時間裡，西西里島一直在不同的殖民者手中流轉。正如阿拉伯軍隊每占領一城就屠殺數千人那般，每一次統治者的權力更迭都以數以萬計島民的生命為代價，但如今讓西西里成為著名旅遊城市的多樣文化卻又得益於歷史上來自不同地區的殖民統治者。

這種矛盾，讓我們對某些特定歷史事件的評價變得困難了許多，就像尤菲米奧斯，我們應該稱其是把西西里島從拜占庭手中解放的英雄？還是令西西里落入阿拉伯殖民統治的罪人呢？

作者：林子卿

參考資料：《羅馬滅亡後的地中海世界》《論7-8世紀阿拉伯與拜占突對地中海霸權的爭奪及其時代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