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格瓦拉同志
跟前輩秦始皇一樣，漢武帝對長生不老術同樣充滿著無窮的興趣，身邊豢養著一大批方士來為他通神煉藥，付出的金錢也相當巨大。其實，世上哪有什麼神仙、不老術？這幫術士名義上在幫他求神煉丹，但實際上只是一幫神棍、騙子，目的不過是藉此騙取權位和金錢而已。其中的代表人物，是欒大。
欒大，生年、籍貫、出身等情況均不詳，但是依據合理推測，他應當是漢武帝初年生人。作為道家神話的痴迷者，欒大年輕時曾與齊人李少翁一起拜當地有名的術士為師，學習修仙煉丹、長生不老之術，在「神仙」扎堆出現的燕趙、齊魯沿海一帶遊歷甚廣。多年後，欒大學成下山，經人推薦在膠東康王劉寄的手下擔任尚方，主管制造王室所用器物。
劉寄是漢武帝的異母兄，酷愛求仙訪藥，欒大由於法術相當靈驗，所以很受他的青睞。等到劉寄病死後，王后丁氏由於作風不檢點，加之跟新王劉賢不和，相互間經常以法律的名義來威脅對方。在這種情況下，丁王后為求自保，便通過哥哥樂成侯丁義的關係，將欒大獻給痴迷神仙方術的漢武帝，希望以此來鞏固自己的權位（註：丁義是漢武帝的女婿，娶鄂邑長公主）。
根據史料記載，欒大頗有法術，而且還是個大帥哥，身材修長、相貌英俊，能言善辯、口才極佳，凡是跟他接觸過的人，無不被他的漂亮臉蛋所吸引，被他的滔滔辯才所折服。不僅如此，欒大的心理素質超級好，就算是「滿嘴跑火車」，也能做到神情淡定自若，讓人根本看不出他在說謊（「大為人長美，言多方略，而敢為大言，處之不疑。」見《史記·封禪書》）。
在欒大被漢武帝賞識之前，最為寵信的方士正是他的同學李少翁。原來，李少翁擅長召神劾鬼術，自稱有將死者的魂靈招來與親屬相會的本領，並能驅除惡鬼。漢武帝寵幸的王夫人死後，李少翁用「招魂術」成功地將其靈魂招來跟皇帝交談，由此深受重用，被封為文成將軍。不過，李少翁後來由於法術失靈，被盛怒中的漢武帝下令誅殺。這些都是欒大入朝之前的事情。
不過，漢武帝雖然處死李少翁，但事後卻深感懊悔，惋惜他的法術沒能全部施展出來，所以見到李少翁的同門師弟欒大後，便很是高興。此時，漢武帝正為黃河大決口、黃金煉不成功、神仙求訪不到、仙藥無處可尋等事情焦慮不已，所以在見到欒大後，便急迫的向他請教方略，並允諾事情若能辦成，必當厚賞。
其實欒大哪有方略可言，但在皇帝面前卻又不能據實承認，所以便將解決問題的關鍵推在老師身上。在欒大的口中，他的那個姓名不詳的老師擁有超能力，不僅分分鐘便能堵塞黃河決口，而且能點石成金、求得神仙、尋找到不死藥，簡直是無所不能的大神。欒大拍著胸脯對皇帝大打「包票」，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找到老師，以上難題都將迎刃而解。
欒大當然清楚他所說的都是一派胡言，所以為防止謊言被揭穿，緊接著又說道：「臣的師父從不有求於人，必須是人們有求於他。陛下若一定要招他來，就要讓招聘的使者地位尊貴，使他做天子的親屬，以客禮對待他，不要卑視他，讓他佩帶各種印信，才可使他傳話給神人（即欒大之師）。即便這樣，神人來與不來，尚在二可。總之要尊敬求訪神人的使者，然後才有可能招致神人降臨。」
大言曰：「...臣之師曰：『黃金可成，而河決可塞，不死之藥可得，仙人可致也』...」大曰：「臣師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則貴其使者，令有親屬，以客禮待之，勿卑，使各佩其信印，乃可使通言於神人。神人尚肯邪不邪。致尊其使，然後可致也。」見《史記·封禪書》。
不過，漢武帝可不是那麼好哄騙的，對於欒大的能力，他也是半信半疑。為了考察欒大的法術是否真的靈驗，漢武帝便命他公開演示小方術。沒想到，欒大竟欣然聽命，當著皇帝和滿朝文武的面，給他們表演棋子自相碰斗的「絕技」 （「於是上使驗小方，斗棊，棊自相觸擊。」見《史記·封禪書》），一時間震驚四座。漢武帝見狀甚是滿意，便將他留在身邊效力。
為了完成夙願，漢武帝抱著「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心態，不斷地對欒大加官進爵。在短短數月時間裡，欒大先是被任命為五利將軍，不久又加拜天士將軍、地士將軍、大通將軍。不僅如此，漢武帝還打破非功臣、丞相不得封侯的制度，親自冊封對帝國毫無貢獻的欒大為樂通侯，食邑兩千戶。一個裝神弄鬼的小人，憑著出色的說謊本領，竟能驟然爬升到如此高位，實在令天下人既震驚又側目。
與此同時，漢武帝還將欒大召為駙馬，把最為疼愛的女兒衛長公主下嫁給他（註：公主初嫁平陽侯曹襄，但不久便喪夫）。為了表示對這門婚事的重視，漢武帝不僅破例親自把女兒送到欒大的府中完婚，而且還把當利縣賜給公主做「湯沐邑」，另賜黃金十萬斤作為嫁妝（註：當利縣屬東萊郡，治所在今山東省萊州市西南）。由此來看，欒大無疑是漢武帝最器重的女婿。
恩寵繼續加碼。為了讓欒大早些請來神仙，漢武帝不久又刻了一顆「天道將軍」的玉印，命使者穿著羽衣，夜間站在白茅草的上面，把印賜給欒大，而欒大也穿著羽衣，夜間站在白茅上受印，以此表示不是漢武帝的臣子。如此一來，欒大封候拜將，身配6顆官印（五利將軍、天士將軍、地士將軍、大通將軍、樂通侯、天道將軍），威勢鮮有人能及。
然而，就在欒大攀升到人生頂峰時，一場殺身之禍也悄然襲來。原來，欒大雖然天天吹噓自己能召來神仙、移山填海，並能求到不老仙藥，但這些願景卻遲遲不能實現，漢武帝既然再愚鈍，也漸漸感覺不對勁。雖然漢武帝嘴上說仍堅信欒大的超能力，但此時他恐怕已經明白，欒大不過是個裝神弄鬼的騙子，而自己結結實實地被這個傢伙當成「猴」來耍。
元鼎五年（前112年）秋天，漢武帝決定討伐南越，出兵前照例需要向太一神禱告祈求福祐，並由欒大專司此事。由於太一神是漢代國家祭祀的天帝、至高神，因此漢武帝對這場求神儀式相當重視，其規格也相當隆重，《史記》對此的記載是「以牡荊畫幡日月北斗登龍，以象太一三星，為太一鋒，命曰『靈旗』。為兵禱，則太史奉以指所伐國。」
然而，欒大此時似乎已察覺到皇帝對他的疑心，擔心自己不能如願求得太一神顯靈便會遭到重罰，因此竟然不敢入海求神，而是暗中跑到泰山去祭禱，回朝後又妄稱見到了神人。讓欒大萬萬沒想到的是，漢武帝早已派人查知他的真實行蹤。對於欒大公然欺君罔上的罪行，漢武帝果斷作出判決，命人將其拉出去腰斬，而當初推薦他入宮的丁義也掉了腦袋。此時，距欒大跟衛長公主成親才1年時間。
參考書目
1.【西漢】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82年版。
2.【東漢】班固：《漢書》，中華書局1999年版。
3.【北宋】司馬光：《資治通鑑》，中華書局201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