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與禁錮:邪惡帝國內被遊戲的人生

海南警方 發佈 2023-12-31T19:33:01.882430+00:00

絕不出賣弟兄姊妹的任何信息,不出賣神家的利益,如有違背誓言,願神的懲罰咒詛立即臨到,活著生不如死,死時死無全屍,死後焚燒萬年。

我選擇信神、跟隨神……我願在神面前起誓,接受神鑑察,守住我的誓言……絕不出賣弟兄姊妹的任何信息,不出賣神家的利益,如有違背誓言,願神的懲罰咒詛立即臨到,活著生不如死,死時死無全屍,死後焚燒萬年。


懷著一顆虔誠向「神」的心,2017年6月25日,琳琳立下毒誓,寫下了上面的話。


那時候的她還不知道,自己認定的這個「神」,其實是早被國家打擊取締了的邪教組織「全能神」。


她更加不知道的是,自己以為可以追隨一生的信仰,不過是「全能神」實際操縱者趙維山一手給信徒們描繪的假象。


她以為,聽從「神」的安排,一心一意為「神」「盡本分」,就能在世界末日到來之時,尋得那條蒙「神」拯救的路。孰不知,自己和眾多被欺騙的信徒一樣,不過是趙維山手下的一枚棋子,正沿著那條本以為是通往天堂的路,一步步將自己的人生,拖進真正的地獄。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潛行地下、行蹤詭秘的「全能神」邪教組織,依然逃脫不了公安機關的依法打擊。


2017年6月,黑龍江省公安機關經過縝密偵查的案件成功告破,抓獲一批「全能神」邪教人員,一舉打掉了流竄的該邪教「東北牧區」的決策層。


而隨著偵查和審訊工作的進一步深入,趙維山一手構建的邪惡帝國和他親手操盤的遊戲規則,再次暴露在世人面前。


從普通人到「聖靈使用的人」


時間回到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黑龍江省阿城。


作為家中長子,1951年出生的趙維山,先是繼承了爸爸的工作,成為一名鐵路工人,後又在印刷廠、澱粉廠、製藥廠等地工作,期間還自學過木匠。


幾十年來,在家人和相熟的人眼中,說話有點結巴的趙維山,就是個普通人,和別人沒什麼不同,更不會想到他還會和「神」產生什麼聯繫。


然而,當年歲逼近四十,這個普通工人的人生,開始有了截然不同的下半場。


1989年前後,原本信奉基督教的趙維山,開始參與「呼喊派」組織的活動,很快成為一名骨幹,靈名「能力」。


由於善於講道,趙維山漸漸有了一批自己的追隨者。於是,1990年前後,他乾脆自立門戶,帶著一批成員從「呼喊派」中分裂出來,成立「永源教會」。


在這期間,他指使前妻付某在教徒中傳唱《能力是主,是基督》《能力主,你在哪裡?》等歌曲,鼓吹「耶穌在永源教會肉身顯現了」「能力主就是隱秘在人間作工的活基督」,讓骨幹在禱告時高呼「能力主」。


於是,普通人趙維山,就這樣以「道成肉身的活基督」之名,開始走上「神壇」。


不過很快,「永源教會」就被當地政府依法取締。為了逃避打擊,趙維山外逃至河南等地。


也是在河南,趙維山開啟了自己邪教之路的更高階段——打造「全能神」。


逃竄至河南後沒多久,趙維山就拋棄了結婚十餘年的髮妻。在沒離婚的情況下,他與比自己小22歲的女信徒楊向斌姘居,並於1995年生下一個孩子。


事實上,一直到1996年,也就是趙維山和姘婦的孩子已經1歲時,他的原配妻子付某,還在遙遠的阿城家中,苦苦等待著丈夫。最終,付某以趙維山於1991年5月離家後一直未歸為由,到法院起訴,二人才在1997年被判決離婚。


而這個情婦楊向斌,也不是「一般人」,後來成了趙維山一手打造的「全能神」邪教的信仰靈魂人物——「女基督」。


1993年,趙維山類比基督教的耶穌,稱楊向斌是「二次道成肉身」的「女基督」,趙維山則自封「大祭司」,後改稱「聖靈使用的人」。


與此同時,趙維山和幾個教徒把《聖經》等宗教書籍中的內容,斷章取義拼湊成歪理邪說,編出《話在肉身顯現》、《東方發出的閃電》、《全能神你真好》等邪教書籍,成為「全能神」邪教的「基本教義」。


至此,以楊向斌為「女神」、趙維山為實際操控者的「全能神」邪教組織,初步形成。


據警方介紹,發展二十多年來,「全能神」邪教已經形成了一個非常嚴密的組織體系——除此次被成功打掉的「東北牧區」外,「全能神」邪教在我國境內還設有其他9個「牧區」。「牧區」之下,又設有「區」「小區」「教會」等多個層級,且 「牧區」「區」「小區」幾個層級下,又分別設有電腦組、編劇組、詩歌組、視頻組、文字組等小組,專門負責網上勾連、宣傳煽動、轉移財產等工作。


警方介紹說,該邪教也是除「法淪功」邪教組織外政治立場最反動、組織體系最嚴密、發展最迅速、潛在威脅最嚴重的邪教組織,其終極目的就是推翻政府,以建立「神的國度」。


而為了逃避打擊,2000年,趙維山、楊向斌潛逃美國,後又將他們的兒子也接到境外。自此,完全消失在眾人視野中。趙維山的姐姐甚至覺得,「這麼多年不聯繫,可能已經死了」。


但是,趙維山雖身在美國,卻並不影響他從境外遠程操控這個幽靈般的邪惡組織繼續作惡。


這些年來,他以「聖靈使用的人」的名義,通過網際網路隨時向境內傳達或音視頻、或文字的指令,還留有大批骨幹,在境內繼續為他發展信徒。


早期曾為他開疆拓土的死黨何某迅,就曾在趙維山出逃後,代其統領境內信眾。據媒體報導,從2000年到2007年,趙維山光指派何某迅向美國轉移的「奉獻款」就超過6000萬元。


但到後來,趙維山擔心何某迅一人獨大、自立為王,又親手撤換了他。


不過,直到2009年被抓入獄,何某迅仍堅定地認為,是自己不夠虔誠,才受到「神」的懲罰。獄中的他曾拒不交代、死不悔過,認為即便死,也是光榮犧牲,是「神」的召喚,是通往天國的必由之路,可見其中毒之深。

幽靈般的邪惡組織

邪教的荼毒,從來不會因為頭目地理位置的變化,而產生什麼影響。


1999年出生的滿某,就是在趙維山等人出逃美國十餘年後,被人拉入「全能神」邪教組織的。


2014年,滿某剛滿15歲。一個才上初二的孩子,對外面的世界懵懵懂懂,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後來會跟邪教扯上關係。


那時由於家遠,為了上學方便,滿某寄住在學校周圍的一戶人家。寄住房東有個女兒,已經上大學,精通電腦的她,給小小年紀的滿某,打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剛開始,就是覺得用電腦做視頻很有趣,就跟著她學。」滿某回憶說,姐姐很熱心,還找來很多素材,一步步教她怎麼剪輯。


但有一天,姐姐突然問她,「你知道世界末日馬上就要來了嗎?」


以前,滿某也聽說過「基督」「聖經」「末日」之類的字眼,但具體是什麼,又說不上來。


「你看,現在世界上每天都在發生災難,瘟疫、饑荒、水災、旱災、地震到處可見,其實,這都是『神』在作工,是『神』在懲戒罪惡的人,只有跟隨『神』的人,才能在最後的末日審判中蒙『神』拯救。」姐姐說。


就這樣,在姐姐不斷勸誘下,滿某從將信將疑,到開始全盤接受「全能神」邪教的歪理邪說。以至於到後來中考結束,明明已經考了全班第一的她,卻突然消失了。


「世界末日馬上就要來了,上學還有什麼意義?我應該抓緊時間為『神』『盡本分』!」於是,初三畢業後,滿某放棄了讀高中,跟著姐姐一起住進另一個信徒的家,全心全意為「神」工作。為了瞞住家人,她甚至欺騙爸爸,謊稱自己是要去學一門技術,將來好養活一家人。


事實上,這已經不是「全能神」邪教第一次宣揚世界末日就要到來。


2012年,散播「世界末日」的謠言事件曾在全國多地發生,基本都與「全能神」邪教有關。在偏遠農村、城鄉接合部及部分城區,邪教成員利用登門宣傳、走街串巷、上街打橫幅、發傳單等方式煽動人們入教。


這些「傳教者」中,以中年女性居多,她們一方面利用「末日謠言」散布恐慌,另一方面勸說人們只要信「全能神」便可躲過一劫,宣稱「凡不信和抵制的都將被『閃電』擊殺」。


據警方介紹,部分地區「全能神」人員還集體圍攻公安機關、掀翻執法車輛、打傷執法民警,暴力抗拒執法。各地公安機關為維護社會政治穩定,依法處置「全能神」幾十人以上規模聚集滋事100多起,暴力抗拒執法案件30餘起。

家住安徽省蚌埠市的董某,就是在2012年前後,被人拉進「全能神」邪教的。


那時候,剛剛生完孩子不久的她,偏偏又遭遇婆婆重病。為了賺錢養家,丈夫常年在外地打工,照顧老人和孩子的重擔,一下子都壓在了董某一個人身上。


「心裡有好多委屈,可又不敢跟父母講……」當年,董某是不顧家人反對,硬要從山東遠嫁到安徽來的。這對「85後」小夫妻,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事就是「私奔」。但董某沒想到,愛情褪去,生活竟是如此地不堪重負。


也是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丈夫家的一位遠房親戚出現在了董某身邊。面對董某的種種不如意,對方總是能耐心地寬慰,甚至幫助她照料家裡的一切。突如其來的關心,讓被生活重擔壓抑了很久的董某,一下子有了精神支柱。


但董某不知道的是,這個過去從來都不走動的遠房親戚,其實已經信了邪教「全能神」十多年,接近她的目的只是想拉她入教。


「跟著我信『神』吧!信了,你婆婆的病就能好!」對方極力誘惑。


如果是在過去,董某或許壓根不會理會。但當人在極度脆弱的時候,寄託於某種神秘力量創造奇蹟,似乎也就變成了一個不錯的選擇。


於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董某開始跟著她頻繁參加「全能神」信徒秘密組織的聚會。


事實上,在邪教宣傳初期,大都會極力掩飾自己邪惡的本性,打造出一副「救人」「助人」的假象。「全能神」邪教的《摸底鋪路問題細則》中,就有不少教授信徒如何去拉人入教的方法。


比如,「到別人家要勤快,不懶惰,要幫人掃地、幫做飯等等。」


又比如,「言談舉止正常,讓人看見不反感,是正常人,有好印象」。


他們通過種種手段親近別人,最終的目的都是「傳教」。而只有當你完完全全相信「全能神」後,它才會暴露出自己的本性。但此時,你已經無法察覺,因為自己已經在每天和信徒們的「吃喝神話」(學「女神」的話)中,被牢牢控制了思想。


事實上,為了拉攏更多人加入,除了施以情感關懷、小恩小惠,邪教的手段還有很多。


早年間,「全能神」內部還鼓吹使用一種稱為「性交通」的手段,要求女信徒利用色相誘人入教。一些男骨幹甚至以加入「全能神」就要與「神」「過靈床」為名,對女信徒實施性侵。


更有甚者,一些信徒會採取暴力手段逼迫人入教。


「全能神」邪教在《話在肉身顯現》中煽動說:「在神的眼中,凡是抵擋神的都屬於神的仇敵,即屬邪靈的都屬動物。」稱那些拒絕、不接受這個事實的人,就是在抵擋「神」,最終都會受到末日的審判。


2014年5月28日,發生在山東招遠一家麥當勞餐廳內的殘忍一幕,讓公眾狠狠記住了那些猖狂的邪教徒。


「殺了她!她是邪靈!」伴隨著高聲咒罵,6名「全能神」信徒輪番暴打,最終,一名6歲孩子的母親無辜死亡。


惡劣之極,舉國震驚。


事實上,在「招遠血案」之外,「全能神」邪教還背負著另一些鮮為人知的血債。


比如,「全能神」邪教徒打斷不願入教者的四肢,割掉他們的耳朵,甚至殺死欲脫教者的孩子。2010年,河南一名小學生在放學途中失蹤,後被發現死於一處柴垛處,腳心印有閃電標誌。當地警方稱,遇害兒童的一名家屬曾被發展成「全能神」邪教成員,但後來意圖脫離,該教遂實施了報復行動。


「『全能神』邪教在發展的過程當中,暴力色彩是非常濃厚的。」武漢大學國際邪教問題研究中心執行主任黃超說,在「全能神」邪教發展的早期,其與另一邪教組織「三班僕人派」還為了「搶羊(爭奪信眾)」,發生過多起命案。

被「神」操控的人生

但更為可怕的是,「全能神」邪教完全可以不動用任何外力和暴力,就能夠通過蠱惑人心釀成悲劇。


據媒體報導,1995年底,「全能神」剛剛傳入江蘇沭陽,便發生了信徒殺子祭神的慘案。


那一年,當地一位31歲的女性,信「全能神」後終日神神叨叨。一天晚上,她發現「傳道人」送的十字架和日記本不見了,便以為自己有罪,東西才會被神靈收回。


這時,她想起了「神書」上說的話:只有向「全能神」獻上「寶血」,才能洗清身上的罪惡,才能拯救世人。「對神要順服至死,要像羔羊一般任神牽、任神殺……」


最終,這位母親用斧頭砸向了她剛滿8歲的兒子的頭,並將其釘在十字架上——最後一根釘子,釘在了兒子的腦門上。


事實上,很多信徒在被「洗腦」後,因為聽從「全能神」邪教教義,認為不跟隨其「信教」、甚至阻止其「信教」的親人都是「撒旦」,是可以擊殺的魔鬼。


生命在他們眼中,變得一文不值。因為在《話在肉身顯現》中,「神」告訴他們,「為我效完力的人,要老老實實地退去,不得吵吵鬧鬧,小心我收拾你」,甚至直接煽動說,「因著工作的需要,我需要的人也不同,該舍的就舍,該砍的就砍,該殺的就殺,該留下的必須留下……我的話就是權柄,誰改動誰就觸犯刑罰,必遭我擊殺,嚴重的斷送自己的性命。」


而「全能神」,還真的像一個權柄一樣,攪動著每一個信徒的家庭。


黃日福一家,就深受邪教之害。2012年,他的妻子丁偉在廣東惠州打工期間,被工友拉入該邪教。一開始,黃日福還沒有發現妻子的異樣,以為信的就是「基督教」或者「天主教」。直到妻子總表現得鬼鬼祟祟,黃日福幾經打聽才得知,原來妻子信的是邪教。


於是,黃日福開始激烈的反對,夫妻二人更是為此爭吵不斷。徹底痴迷的妻子,甚至大喊:「我就算跟你離婚,也要信!」


2016年7月,又一次激烈地爭吵過後,妻子竟拋下自己患病的母親、兩個還未成年的女兒,離家出走,從此人間蒸發。兩年多來,黃日福一直苦苦尋找妻子的下落,但直到現在,仍然杳無音訊。


「如果知道她會離家出走,我也不會動手打她……」這個個頭不高的東北男人,只要說起當年的事,就會忍不住流下眼淚。


那時的黃日福還不知道,在全國,像他這樣的家庭還有成千上萬個。這些人離家出走的真正原因,是「全能神」活動方式決定的,是為了割斷其與家人的聯繫,割斷親情這道最後的屏障。


「全能神」邪教組織要求,「小區」級及其以上的骨幹成員都必須離家,全時間為神「盡本分」。《話在肉身顯現》中就直接煽動信徒:「你有愛就會甘心奉獻,就會甘心受苦,就會與我相合,就會為我捨棄你的所有,捨棄你的家庭、你的前途、你的青春、你的婚姻,否則你的愛就不是愛而是欺騙、是背叛!」


這種「禁錮」,如果不是身在其中,是很難體會的。宋女士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一向疼愛自己的母親,會在自己臨盆前幾周,突然消失不見。


和很多信徒家屬一樣,一開始,宋女士也以為母親信的就是基督教。但後來,她發現母親變得神神叨叨,甚至有一天,突然開始成袋成袋的買蠟燭回家。


詢問過後,母親的回答讓她震驚——「世界末日馬上就要到了,要提前做好準備」。


宋女士當然是不信的,她開始趁母親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翻閱「傳道人」給母親留下的那些書。


「書中宣揚的都是『世界將要毀滅,大難就要臨頭,只有加入全能神才能得到永生,免遭浩劫』等內容。」


宋女士後來又無意間看到邪教組織給母親發的碟片等視頻資料,裡面全是渲染地震、海嘯等災難的場面。


這讓她不由地擔心起母親來:既然是號稱「教人學好的教」,怎麼會宣揚這些消極的東西呢?明明是不可抗拒的自然災害,怎麼就成了「全能神」操控的呢?


於是,宋女士開始極力反對母親信「全能神」。但另一邊,和母親常常一起秘密聚會的邪教徒又不斷恐嚇母親:「你要是不信,你們家就不得安寧,神會懲罰你們家人的,你們家就會面臨災難。」


最終,這個年逾六十的老人,在2014年7月離家出走。


「我至今都想不明白,母親是下了怎樣大的狠心,才拋棄我們的。」宋女士甚至想過,如果自己難產死在手術台上就好了,那樣媽媽或許就會後悔,當初不該選擇離開。


如今,為了尋找母親,宋女士徹底放棄了自己的工作。只要聽到哪裡有疑似長得像母親的老人出現,她就會立即趕過去。


然而,一次次希望,換來的是一次次失望。4年過去,母親依舊音信全無。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少次是哭著從夢裡醒來的。她甚至懷疑,年邁的母親漂泊在外,是不是已經出了什麼意外……


「全能神」邪教就是這樣,像一隻看不見的手,撥弄著信徒們的人生。


而為了強化精神控制,除了每天不斷「吃喝神話」給信徒灌輸要絕對順服「神」的思想,每個入教者還要立下「毒誓」,以不斷恐嚇的方式,進一步禁錮他們的行為。


比如,有信徒寫下:「我願向神家起誓,如果說話把弟兄姊妹間接出賣,當猶大,或者被抓出賣了神家或弟兄姊妹,給神家或弟兄姊妹造成損失,願得到神的咒詛,不得好死。」


因著這樣的毒誓,被洗腦的信徒認為,不虔誠者、不遵從者、叛教者的下場都很慘——被石頭砸死、被車撞死、渾身長蛆、死無全屍、千刀萬剮、萬劍穿心、碎屍萬段、抽筋剝皮、下十八層地獄……且應驗者不只是自己,還有自己最親的家人。


為了讓信徒害怕,「全能神」邪教會不斷給信徒們講詆毀「全能神」之人遭懲罰的事例。比如:


也因為這樣,長期被邪教「洗腦」的信徒,即便離開了邪教組織,精神上還是很難逃離這種恐嚇。


就在不久前,宋女士在邪教受害者家屬群里聽說,一位被「全能神」邪教蠱惑離家出走的信徒,幾個月前終於被家人找了回來。但沒想到,團聚沒幾天,這位信徒就因為覺得自己背叛了「神」,害怕家人受到更多詛咒和報復,選擇了上吊自殺。


因為這種強大的精神控制,讓警方的審訊工作也一度陷入困局。


滿某一直到被抓,都處於對「全能神」深信不疑的狀態。她害怕,如果自己出賣「神」,那些發過的毒誓會應驗。她甚至努力說服自己,這是「神」對她的考驗,應當堅守信仰,不能背叛「神」。


因此,一言不發,拒絕供述,成了所有被拘捕邪教人員在審訊初期的一致表現。警方告訴記者,「全能神」邪教組織專門教授信徒如何對抗審訊,甚至給他們編排劇本,反覆練習。


「他們和普通的犯罪嫌疑人有很大不同,要想讓他們如實供述,必須先做好思想轉化工作,卸下他們的心防。」黑龍江省大慶市公安局高新區分局民警劉增博說。


辦案期間,劉增博負責審訊的是此次案件抓獲的「東北牧區」一號人物——決策組組長白某。該小組主要負責整個牧區內人員的選拔、監督,以及傳達境外傳來的指令等。


「這種對抗的狀態一直持續了40多天」,劉增博說,最終,經過不斷做思想工作,白某才交代了自己的問題。


事實上,在偵查階段,「全能神」邪教組織極強的反偵查能力,就曾給案件的偵破帶來極大難度。


據辦案單位負責人介紹,該邪教活動的顯著特點,就是組織內人員均使用靈名或化名,不准使用和詢問其他信徒的真實姓名,高層骨幹甚至會有多個化名,這就給偵查階段人員的確定帶來難度。


此外,組織內信息的傳遞,都是通過最原始的人工傳遞方式進行。


馮某加入「全能神」邪教七八年,每天做的就是負責傳遞紙條。「上面打了三個對號的,就是加急,就要立刻出發,保證當天送到。」


但是,跑了這麼多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傳了什麼,也不知道這個紙條最終傳給了誰。因為「全能神」邪教規定,負責傳遞信息的人員,不許詢問打聽送、取信件人的姓名等情況,更不允許偷看信件的內容。「如果違反,就是背叛神,就要遭懲罰,下十八層地獄。」


為了確保不被人發現,「全能神」邪教組織甚至要求信徒外出時要時刻保持警惕,比如走著走著突然停下,或拐進一個巷口,查看身後是否有人跟蹤。有時,還會要求信徒喬裝打扮。


不僅如此,「全能神」邪教「小區」級以上的骨幹都是異地任職、遠離熟人,好全時間為邪教「盡本分」;住宿也安排有專門的「接待家」,以防止在酒店登記時暴露行蹤;內部通信文件多數使用代號代替關鍵信息,且不允許使用手機與教內人員聯繫……


在被抓捕前,劉某的主要工作就是作為「接待家」,照顧其他幾名信徒的生活。不過,「全能神」邪教並不承擔他們的日常開銷,一切費用,全部要由負責接待的信徒自己來出,以示對「神」盡的本分。劉某一個月的退休金只有1300多元,有時不夠養活這麼多人,就會到菜市場去撿剩菜葉吃。


「信徒」的清苦和「神」的享樂


然而,就在信徒們謹言慎行的順從 「神」,心甘情願地為「神」奉獻、過著清苦的日子時,遠在美國的趙維山等人,卻享受著極度奢華的生活。


為了讓信徒奉獻自己的一切,「全能神」以耶穌再來為幌子,在《話在肉身顯現》中露骨地說,「為著這一天的到來,我們花費所有都在所不惜。有的人辭掉工作,有的人撇棄了家庭,有的人放棄了婚姻,甚至有的人捐獻了所有積蓄。」稱這樣做才是無私的奉獻,才能獲得「神」的恩待。


對於「祭物」的使用,「全能神」邪教在所謂的「神選民必須遵守的十條行政」中規定:「神家的錢財、物質,包括一切財產都是人當納的祭物,這祭物除了祭司和神可以享用之外,任何人不得享用。」「若人享受這些東西那就屬於偷吃祭物了。凡屬這樣的人都是猶大。」



通過這樣的內部約束和洗腦,信徒們被灌輸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屬於「全能神」的思想,而神家的財物只有「女神」和祭司能享用。但很多信徒不知道,他們信奉多年的祭司和「女神」,其實就是趙維山及其姘婦楊向斌。


當年,趙維山出逃美國,在紐約建立起「全能神」總部,進而建立全球網站。通過網際網路等多種渠道,他在紐約的豪華別墅中操盤,控制手下不斷發展信徒,並指揮轉移巨額「奉獻款」到美國。


僅以此次被警方打掉的「東北牧區」為例,2016年11月至2017年3月,5個月內就向境外轉出1.4億元人民幣。數額之巨大,令作為負責轉錢的轉祭組組長張某,都感到頗為震驚。「從來沒想過,『教會』會有這麼多錢!」


而這些錢,都是靠剝削信徒換來的。張某說:「很多老姐妹為了給『神』盡本分,是靠著撿破爛來交奉獻款的。」


在成為轉祭組組長以前,張某還曾擔任過「東北牧區」簽證組組長,2年間,經她之手,輸送過大量信徒去國外。


「他們有的是自願出國,有的其實也不想出,這時候上面就會給他們做工作,最後都會送出去打工供養『教會』。」張某說。


因為會做視頻,滿某為「全能神」邪教「盡本分」的方式,就是躲在「接待家」里沒日沒夜地製作「全能神」宣傳視頻。「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有時候累了,就躺半個小時,然後起來接著做。」


和滿某同為電腦組成員的,還有另外兩個年齡相仿的女孩。一個月中,她們只出門一兩次,其他時候除了做視頻,就是「吃喝神話」。除此之外,她們不允許做任何與「神」無關的事。


這樣沒日沒夜的工作,不會換來任何酬勞。就連滿某製作視頻用的電腦,還是她離家出走前騙了父母近萬元自己買的。


一位第一次接觸「全能神」邪教案件的民警感慨:這儼然就是一個沒有任何成本、殘酷剝削工人的「血汗工廠」!


事實上,在這個「工廠」里,連位居高層的張某,也過得非常清苦。


早年間,她開了一家理髮店,在當地小有名氣。但信了 「全能神」之後,因為要求「盡本分」,她店也不開了,全身心為「教會」做事。


期間,已經結婚的她本來還打算要孩子,但上線告訴她,「世界末日馬上就要來了,再生的孩子也都是小魔鬼,還是趕緊全身心『盡本分』蒙拯救吧!」


如今,已經47歲的她,離了婚,也沒有孩子。一直到被解救,她都還堅信,為「神」「盡本分」、蒙「神」拯救,就是她全部的精神支柱。


「現在才發現,這就是趙維山在幕後指使的一個特大騙局。」張某不忍再回顧自己過去的十幾年。因為受邪教思想蒙蔽,她的人生被葬送,她也葬送了許多人的人生。很多人入教後,都是聽她的「講道」,受她「澆灌」,進而對「全能神」深信不疑,心甘情願為邪教奉獻。


「有沒有算過,這麼多年,自己『澆灌』過多少人?」當記者拋出這個問題時,她明顯一愣,搖了搖頭,不好意思地笑:「記不得了,總之很多……」


看守所外,夕陽西下,晚霞鋪滿了天空,連帶著張某的臉也被映紅了。透過審訊室的鐵窗,能看到瘦小的她坐在裡面,嘴裡不斷地重複著那句話:「現在只剩下後悔,真的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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