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的婚姻,墮落的賈蓉

午夜菸灰缸 發佈 2024-03-01T14:53:47.093310+00:00

賈蓉不是《紅樓夢》小說的主角,卻是賈家非常重要的人物。他的一切必然倍受關注,包括婚姻。賈蓉與妻子秦氏的感情很好,婚姻美滿。


賈秦感情

賈蓉不是《紅樓夢》小說的主角,卻是賈家非常重要的人物。他是賈家長房寧國府一脈三代單傳的繼承人,也是賈氏宗族族長一職的接班人。因為祖輩世襲爵官的關係,他大概率也會入仕,將繼續為賈氏一族帶來榮耀和利益。他的一切必然倍受關注,包括婚姻。


賈蓉與妻子秦氏的感情很好,婚姻美滿。這是秦氏親口說的。

秦氏拉著鳳姐兒的手,強笑道:「……嬸娘的侄兒(賈蓉)雖說年輕,卻也是他敬我,我敬他,從來沒有紅過臉兒。」

第十一回

秦氏與鳳姐是最好的朋友,一看到鳳姐就非常高興。儘管病勢沉重,她還拉著鳳姐的手,強展笑顏,說的顯然都是真話。


賈敬生日當天,鳳姐和邢王二夫人一起來到寧國府,她向賈蓉問起秦氏的病況。

賈蓉皺皺眉說道:「不好麼!嬸子回來瞧瞧去就知道了。」

第十一回

賈敬生日過後,秦氏的病情變得反覆起來,「賈珍、尤氏、賈蓉好不焦心」。


「皺皺眉」、「好不焦心」這些細節描寫體現了賈蓉對妻子病情的擔憂。


賈敬生日這天,賈蓉帶著鳳姐和寶玉來看秦可卿。

賈蓉道:「他這病也不用別的,只是吃得些飲食就不怕了。」

第十一回

此前張友士給秦氏看病時,張友士並沒有說只要秦氏能吃東西就會好。賈蓉是自己看到妻子吃不下飯,心情十分焦慮。他在鳳姐、寶玉來看妻子的時候這麼說,是希望與妻子交好的鳳姐能勸妻子多進食、養好身體,可見賈蓉心裡時時記掛著妻子的病情,對妻子的關心和愛之深。正如秦氏所言,兩人的感情非常好。

古代的婚姻都是父母包辦的,夫妻雙方婚前沒有感情基礎,賈秦二人的感情為什麼這麼好呢?筆者認為有兩個因素,一是容貌。小說第六回,作者通過劉姥姥的視角,描寫了賈蓉的樣貌。

只聽一路靴子腳響,進來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面目清秀,身材俊俏,輕裘寶帶,美服華冠。

秦氏的相貌,在她初次出場的第五回,小說寫她「生的裊娜纖巧」,第八回再次寫她「生的形容裊娜」。裊娜是形容一個人體形苗條、身姿曼妙,這是她的重要特點。那麼她的容貌如何呢?第五回的判曲里說她「秉月貌」。


秦氏長得既苗條又漂亮,與「面目清秀、身材俊俏」的賈蓉還真是一對俊男美女,想必二人在洞房花燭夜的初次相見,彼此也都賞心悅目。古代對於男女交往設限較多,青年男女互相欣賞對方的容貌、一見鍾情的事例比比皆是,賈秦二人也是如此。


賈秦夫妻之間除了互相被對方的容貌吸引以外,還有一種不尋常的東西在維繫著他們的感情,這也是秦氏這個人物獨有的特點——風情。


秦氏的判曲里直接說她「擅風情」。她所「擅」的風情有多濃厚呢?判詞裡的第一句就是答案:「情天情海幻情身」。意思是,她恍如從情天情海里幻化到人間的一個凡身,渾身上下充滿風情。這一點可能有的人不接受,但是判曲判詞裡反覆強調她的風情,我們不能視而不見。作者就是這麼塑造她的人物形象的。這是不以為讀者的個人意志為轉移的。


不過,秦氏為什麼如此與眾不同?這是值得探討的。秦氏是秦業從養生堂抱來的養女。如周思源先生所言,從這個「抱」字可見,秦氏來到秦家時年紀非常小,不諳世事,她所受的教育全是秦家給予的。秦業是工部營繕郎,是正五品官員。他的同事賈政是工部員外郎,是從五品官員。秦業的官職比賈政還高半級,他的女兒和賈政的女兒同樣是官宦小姐,受到的也是同樣的教育,是不可能被教成一個風情女子的。


沒錯,秦氏受到的家庭教育是好的,可人是會變的。《紅樓夢》裡的很多人物都是隨著年齡的增長、環境或身份的改變產生心理、性格、認知等方面的變化,秦可卿也是如此。


秦氏之變

寧國府的情況有別於其他貴族家庭。賈敬早早地出家為道,賈珍無人管束,養成了好色貪淫的習氣。寧國府的風氣一塌糊塗。賈薔「父母雙亡,從小兒跟著賈珍過活」。他才十六歲,就已經會「鬥雞走狗,賞花玩柳」。他是賈蓉最好的朋友,賈蓉還「匡助」他。再加上賈家還有在正式結婚前給少爺安排兩名侍妾的制度,在這樣的環境下,賈蓉就算不成為玩弄女性的花花公子,恐怕也很難做到專情於妻子。


丈夫不專一,對妻子的要求卻很嚴苛,要求妻子「要容得下人」。很多女性對丈夫的花心只好聽之任之,敢怒不敢言。王熙鳳代替姑媽王夫人痛罵趙姨娘「狐媚子霸道」,奪了賈政的愛,可王夫人自己絕不肯「狐媚子霸道」,因為那屬於「歪心邪意」,與自己的大家小姐身份不符。


秦氏可沒管那麼多,如張友士和她自己所言,她「心性高強」,必然要和小妾爭奪丈夫的心。你能「狐媚」,那我也能「狐媚」,而且我比你更「狐媚」,看誰能吸引得到丈夫的注意力?於是,秦氏變得風情萬種。


面對秦氏的變化,包括小妾在內,誰也不能說什麼,因為她沒有「容不下人」,沒有像鳳姐那樣動歪腦筋去除掉小妾,僅僅是以色相來爭奪丈夫的寵愛。


秦氏成功了,她成功地把丈夫的心籠在了自己的身上。從賈蓉為病中的她焦慮、憂心、想方設法讓她進食等言行、心理看出,賈蓉對她是一片真心。對於生長在寧國府這種環境下的公子哥來說,這是很難得的。


與賈珠和李紈才子配才女、賈寶玉和林黛玉三觀相符等愛情類型相比,賈蓉與秦氏之間建立在美色相悅基礎上的感情,顯得格調不高。俗話說,以色侍君,焉能長久?的確,如果秦氏沒死,等到她年老色衰,賈蓉可能就會離她而去。但是這也不是絕對的。


唐玄宗也是被楊貴妃的色相所迷,不僅喜歡她的絕世美貌、「緩歌慢舞」,還要看她洗澡,觀賞「溫泉水滑洗凝脂」,這程度不比賈蓉與秦氏低。結果楊貴妃不僅獲得了唐玄宗「三千寵愛在一身」的專一愛情,而且在她47歲那年死去後,唐玄宗也沒有移情別戀,還對她一直念念不忘,深感「此恨綿綿無絕期」。不難想像,楊貴妃都年過四旬了,比她美貌、善舞、性感的美女不可能沒有,而她卻牢牢地拴住了唐玄宗的心,這就說明美貌、風情只是吸引對方的第一步,雙方逐漸了解和適應後,還是有可能建立牢固的愛情的。


所以,賈蓉是有可能像唐玄宗一樣只愛秦氏一人的。可惜的是,他們的幸福太短暫,受到了外部因素的侵擾。這個外部因素就是焦大醉罵里透露出來的爬灰,這也是小說中極其引人注意的一段情節。我們不妨較完整地回顧一下。

那天晚飯後,尤氏安排送客。客人是兩撥,秦鍾要回秦家,鳳姐和寶玉要回榮國府。秦鍾和鳳姐、寶玉雖然都是客,但在關係上有遠近之分。秦鍾是秦氏的弟弟。尤氏的曾祖輩公公賈演與鳳姐的曾祖輩公公、寶玉的曾祖父賈源是兄弟。在今天,秦鐘相對尤氏婆媳來說是近親,鳳姐、寶玉是遠親。但是,在男性宗族社會裡,正好倒過來,秦鍾是外姓親戚,屬於遠親;鳳姐、寶玉是本族親戚,屬於近親。賈家的一貫做法是以客為尊,關係越遠的親戚越優先禮待。所以,尤氏先安排送秦鍾,派僕婦出去傳話給管家賴二,派人送秦鍾。


出去傳話的僕婦回來後,「秦鍾告辭起身」。「起身」二字告訴讀者,秦鐘不僅禮貌地向尤氏等人告辭,而且站了起來,動身離去。他是第一個離開寧國府的人,也是第一個從尤氏這一群人中離開的人。此時,尤氏隨口問了一句,問派誰送秦鍾。僕婦回答,派了焦大,焦大喝醉了,正在罵。尤氏、秦氏都埋怨管家為什麼派他,鳳姐接了話,尤氏把焦大的事跡跟鳳姐說了一遍。鳳姐提議將焦大打發到莊子上去,然後「起身告辭,和寶玉攜手同行」。有的影視劇把尤鳳對話改編成了尤氏與鳳姐、寶玉邊走邊說,這是不對的。她們是長篇大論地說完這段話後,鳳姐才起身告辭的。


她們說這麼一長段話的時候,已經「告辭起身」的秦鍾顯然沒有停留在房間裡,而是邁步離去。可想而知,當他走到了外面,賴二看到他來了,也不會讓他等著。焦大罵罵咧咧,不肯送人,賴二也不會和他磨磯,肯定安排了其他人送秦鍾。要不然,就太失禮了。事實也是如此,鳳姐他們出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秦鍾。顯然,秦鍾已經走了。


焦大醉罵

書里說得很清楚,尤氏等人僅僅是把送鳳姐、寶玉送到了大廳就沒有繼續送了,她們回內府去了。尤氏等人指的是尤氏、秦氏以及跟隨她們的丫鬟媳婦們。秦氏是尤氏的兒媳婦,緊跟著婆婆、侍候婆婆天經地義,就和邢王二夫人緊跟著賈母一樣。尤氏、秦氏是貴族婦女,遵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封建禮法,所以她們只送到大廳就回去了。把鳳姐、寶玉繼續送出大門的是賈蓉。賈蓉是男性,又是鳳姐、寶玉的晚輩,他把長輩送出門,是遵循禮法和待客之道的合理表現。


尤氏等人來在大廳門口時,看到的是小廝們在台階下站著,焦大正在罵賴二。鳳姐、寶玉上了車。隨後,賈蓉送鳳姐的車出大門。顯然,看著鳳姐、寶玉上了車之後,尤氏、秦氏就轉身回去了,只剩下賈蓉繼續送。與此同時,焦大在罵賴二。他罵賴二,有了好事就派別人,對他就派這種黑更半夜送人的苦差事。這是尤氏、秦氏、鳳姐、寶玉、賈蓉聽到的罵語,秦鍾並沒有聽到這些話。不過,此前秦鍾先行一步到這裡乘車離開時,應該也聽到了焦大醉罵,內容可能差不多。


賈蓉聽到焦大罵人,很生氣,回罵了兩句,叫人把他捆起來。焦大於是罵起了賈蓉。鳳姐也受不了了,坐在車上,叫賈蓉把焦大打發走,說他留在寧國府是個禍害,會惹親友笑話。賈蓉答應了。這個時候,尤氏、秦氏顯然早就回到寧國府的內院、她們的住處去了。焦大罵賈蓉、鳳姐斥責賈蓉的這些話,尤氏、秦氏根本沒聽見。


幾個小廝見焦大連主子都罵,於是上來把焦大揪住,按翻在地,把他捆了起來,拖往馬圈裡去。

焦大越發連賈珍都說出來,亂嚷亂叫說:「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爺去。那裡承望到如今生下這些畜牲來!每日家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我什麼不知道?咱們『胳膊折了往袖子裡藏』!」眾小廝聽他說出這些沒天日的話來,唬的魂飛魄散,也不顧別的了,便把他捆起來,用土和馬糞滿滿的填了他一嘴。鳳姐和賈蓉等也遙遙的聞得,便都裝作沒聽見。

第七回

直到這個時候,焦大才罵出了最勁爆的話。尤氏、秦氏早就走得遠遠的了。就連此前罵賈蓉的話,她們都沒聽見,這段話更是沒聽見。

焦大的罵語,鳳姐、賈蓉聽見了,寶玉也聽見了。好奇的寶玉在車上就問鳳姐,什麼是爬灰?

鳳姐聽了,連忙立眉嗔目斷喝道:「少胡說!那是醉漢嘴裡混唚!你是什麼樣的人?不說沒聽見,還倒細問!等我回去回了太太,仔細捶你不捶!」唬的寶玉忙央告道:「好姐姐!我再不敢了。」

第七回

假如沒有這個情節,好奇心重的寶玉就會和他新交的朋友秦鍾分享他聽到的詞。走得早的秦鐘沒有聽到焦大罵的髒話,如果又從寶玉口中得知,他就會和姐姐秦氏說,秦氏就會知道了。秦鍾很喜歡跟姐姐說這說那的,之前他挨了金榮的打,很快就跟姐姐說了。現在寶玉受到了鳳姐的訓斥,知道身為貴族公子的自己是不能說爬灰這種有失身份的髒話的,他就絕口不提了。作者寫這個情節,就是要告訴讀者,尤氏、秦氏不但在焦大醉罵的時候沒有聽到那些話,就連事後她們也不知曉焦大罵過的那些話。可見作者構思之縝密。


所以,那些尤氏、秦氏為什麼聽到焦大罵「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這麼刺心的話都無動於衷的分析純屬沒有細讀文本的臆想。她們聽都沒聽見,怎麼會感到刺心?那些分析純屬多餘又不合情理。


焦大還罵了一句「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有人認為這是罵氏,是罵秦氏與賈珍的私通行為。我們要清楚,爬灰和養小叔子都是指不正當的男女關係,都是有特定的指向對象。爬灰特指公公對兒媳婦非禮,養小叔子特指已婚女性與丈夫的弟弟私通。賈珍是秦氏的公公,不是賈蓉的弟弟,顯然不是「養小叔子」的對象。所以,焦大這句話罵的不是秦氏。那麼,他罵誰呢?這一點與本文的主題無關,筆者不展開篇幅進行討論。


尤氏、秦氏沒有聽見焦大罵賈珍爬灰,賈蓉可是聽見了,他怎麼就無動於衷呢?因為正如鳳姐所言,他也認為這是「醉漢嘴裡混唚」。小說中寫明焦大罵的是賈珍,在場的寧國府小廝們和讀者也知道他罵的是賈珍,可賈蓉不知道,他以為焦大就是喝醉了,在胡說八道。


賈蓉墮落

有人可能會說,這事連焦大這麼一個干粗活的奴僕都知道了,可見在寧國府不是什麼秘密,賈蓉怎麼會不知道呢?這不奇怪。賈府里人盡皆知而重要當事人或者敏感人物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襲人被王夫人定為準姨娘,老早就享受姨娘的待遇,就連賈母身邊的首席大丫鬟鴛鴦都知道,可賈母就是不知道。直到好幾年後,賈母派給寶玉的丫鬟晴雯被王夫人攆出了大觀園,還死了,王夫人不得不向賈母匯報此事,用自己早就提升了賈母派給寶玉的另一個丫鬟襲人為準姨娘來沖抵賈母對晴雯之死的不快,賈母這才知道。


尤二姐被王熙鳳接入大觀園裡暫住,大觀園裡也是人盡皆知。王熙鳳嚴厲警告眾人不得透露風聲,眾人也就做到了。賈母等榮國府里的長輩主子們還真是不知道。


所以,賈蓉不知道賈珍爬灰,一點也不奇怪。這事非同小可,誰敢在主子面前說呢?眾人聽見焦大罵了出來,嚇得魂飛魄散,趕忙把焦大摁倒在地,用土和馬糞填了他一嘴,不讓他繼續說話,從這些反應就看得出,大家也知道這些話只能在奴僕中間傳,不敢讓主人知道。其實就連焦大平時也不敢說。他是在喝醉了酒,罵了管家、被賈蓉斥責、被捆了起來的情況下,才越罵越凶、越罵越出格的。假如當時賈蓉忍忍,焦大也就罵罵賴二而已,罵上一陣,也就過去了。


賈璉在外面買房子,偷娶了尤二姐,做得滴水不漏,瞞住了榮國府里所有的親屬,可小廝興兒和喜兒無意中的幾句閒聊還是一傳二、二傳三地傳到了鳳姐的耳朵里。這說明,很多時候,秘密只是暫時的。賈珍爬灰也是如此。


在87版電視劇《紅樓夢》裡,編劇將脂批中透露的小說中刪掉的「更衣」、「遺簪」等情節進行了編寫,寫成尤氏通過秦氏的一根髮簪發現了賈珍爬灰的醜事、瑞珠和寶珠兩個丫鬟捲入了此事。這些編寫是非常合理和成功的,缺陷是遺漏了賈蓉。從秦氏死後的種種情況來看,賈蓉也得知了此事。


秦氏死後,尤氏犯了胃疼舊疾,躺在床上不出來。賈家從代字輩到草字輩的全族男子傾巢而出,來到寧國府弔唁,就連秦氏和尤氏的娘家人也都來了,唯獨不見死者丈夫賈蓉。大家來到寧國府,看到的是哭成淚人的賈珍。知道的,知道是賈珍死了兒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賈珍的妻子死了呢。


在一個多月的喪期中,賈蓉始終沒有作為孝家來接待過弔喪的客人,甚至連靈前都沒有來過。賈珍安排的是賈瓊、賈琛、賈璘、賈薔四個人去陪男客。賈蓉僅僅是參加了出殯典禮。這與他在妻子病中焦慮、體貼的表現成鮮明對比。顯然,他是知道了爬灰這件事,才不顧常禮,如此叛逆。


在爬灰這件事情上,不管秦氏是被迫還是自願,對賈秦婚姻都是沉重的傷害,對賈蓉都是深深的屈辱。一想到自己美麗多情的妻子被父親那雙淫邪的眼睛盯上,賈蓉就難過不已。最為恥辱的是,賈蓉直到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就是焦大醉罵里的當事人,爬灰一事早就滿府皆知了,自己還一直渾然不知!


但是,賈蓉不能指責父親,因為那是仵逆。仵逆是封建家長制的核心內容,也就是長輩哪怕有錯,晚輩也不能指責他。這種不合理的制度像一條繩索,牢牢地捆住了賈蓉。於是,賈蓉用對喪事不理不睬的形式表達無聲的憤怒。

這件事給賈蓉帶來的影響是十分重大,它徹底改變了賈蓉。


賈珍為了把秦氏從民婦升級為官婦,把她的喪事辦得更風光,給賈蓉捐了官。雖說這事賈珍是為了秦氏,但是賈蓉卻成了實實在在的受益人。


賈蓉的履歷上寫得很清楚,他僅僅是一個監生。如果是常人想要入仕,那還得參加鄉試、會試、殿試等一系列科舉考試。賈蓉倒好,因為父親與權監戴權的關係,他一步就當上了御前侍衛,官階五品的龍禁尉。這使他意識到家庭的重要性,是家庭的關係才給他帶來了不用努力就能獲得的大好前程。


於是,他選擇了依靠家庭,不得罪父親,緊靠父親。他把辱妻之痛越拋越遠。在酷好玩弄女性的父親的影響下,在賈秦婚姻存續期間毫無拈花惹草行徑的賈蓉漸漸變得肆無忌憚地玩弄女性,走上了與父親同流合污的墮落之路,乃至進一步發展到父子聚麀的可恥程度。賈蓉還振振有詞地為自己辯護:

「從古至今,連漢朝和唐朝,人還說髒唐臭漢,何況咱們這宗人家!誰家沒風流事?」

第六十三回

這就是賈蓉,他已經變得不顧廉恥。


回顧賈蓉的經歷,他出身在寧國府這麼一個家風不正的環境裡,本來也會成為賈薔那種「賞花玩柳」的濫情公子。然而,他娶了秦氏之後,折服在妻子的美麗和風情之下。不管他會沾染多少歪風邪氣,他在感情上是專一的,這也是一大幸事。可惜的是,由於父親的爬灰,妻子的離世,再加上封建家長制的壓迫以及在家庭所能給予的錦繡前程的誘惑下,徹底摧毀了他作為一個普通人的感情信念,扭曲了他作為一個正常人的靈魂,使他墮落不堪,變成了一個寡廉鮮恥的花花公子。既可憐,又可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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