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順新說(二十三)袁公不朽

旅順口畫傳 發佈 2024-03-05T18:14:48.269332+00:00

1875年,北洋大臣李鴻章考慮北方海防,鞏固清政府的統治地位,奏請朝廷選址旅順口,建立北洋水師基地。


老鄒 旅順口大型畫傳 2023-03-20 19:40

 1875年,北洋大臣李鴻章考慮北方海防,鞏固清政府的統治地位,奏請朝廷選址旅順口,建立北洋水師基地。不久,朝廷批准了李鴻章的意見,並委派其督辦此事,同時大量訂購外國艦船。

1881年秋,李鴻章奉命率周馥、馬建忠、黃瑞蘭等文武官員抵達旅順口作實地考察,當時,馬建忠負責大塢選址及實地測量工作。月余,旅順口建塢、建港計劃正式呈報朝廷。

旅順海軍基地是洋務運動中一項規模浩大的工程,旅順口內由老虎尾半島延伸,天然地分為東西兩澳。北洋海軍主要營建了東澳。東澳亦稱東港,東南北三面共長4106.8尺,西面攔潮大壩長934尺,形如方池。西北留一口門,以便軍艦出入。四周全砌大石岸,由岸面至澳底深38.2尺。周圍泊船,毫無風浪搖動。東港東北,為旅順船塢,長413尺,寬124尺,深37.98尺。塢口以鐵船橫欄為門。

全塢石工用山東大塊方石,堊以水泥,凝結無縫,平整堅實。還建有修船各廠九座,包括鍋爐廠、機器廠、吸水鍋爐廠、吸水機器廠、木作廠、銅匠廠、鑄鐵廠、打鐵廠、電燈廠,占地48 500平方尺。在東港南岸建倉庫4座,東岸建倉庫1座,備儲船械雜料。這些廠、庫結構,均用鐵梁鐵瓦,以防火災。港塢四周,聯以鐵道,間設起重鐵架5座。並建丁字式大鐵碼頭,專供軍艦上煤運械。又在澳東建造小石碼頭,以便修理雷艇炮船。澳塢各廠、庫碼頭,設電燈46座。還鋪設自來水鐵管,引10餘里外山泉至工廠碼頭,以供官兵工匠飲用。

近代戰爭中,隨著軍艦攻擊炮火越來越猛,海岸防禦配置也引起人們高度重視。旅順基地沿海一側依山形地勢,共築有九座海岸炮台。以旅順口門為界,口東(俗稱海東)五台,口西(俗稱海西)四台。從東迤西為老蠣嘴後炮台、老蠣嘴炮台、摸珠礁炮台、黃金山副炮台、黃金山炮台、老虎尾炮台、威遠炮台、蠻子營炮台、饅頭山炮台。除老蠣嘴炮台為穹窯式外,其餘皆為露天式。共配置火炮58門,包括200毫米以上口徑巨炮9門。
  由於旅順口位於遼東半島之端,孤懸海中,沒有廣闊腹地,南關嶺附近的蜂腰部,極易為敵人登陸而切斷後路。為彌補這一缺陷,又在金州至旅順大道東側,依次築起松樹山、二龍山、望台北、雞冠山、小坡山、大坡山炮台。各炮台間及松樹山至劉家溝西北端,沿丘陵築起一道長牆,將各炮台連結成炮台群。在大道西側的案子山,修建東、西、低炮台,亦以長牆連接,構成炮台群。兩個炮台群的交叉火力,能夠有力地封鎖金州至旅順的大道。還在大連灣修築和尚島、老龍頭、黃山、徐家山等6座炮台,構成旅順後路的又一道防線。

旅順海軍基地建設工程,從1881年開始,到接近尾聲的1889年,都離不開一個篳路藍縷的先行者,指揮者,他就是袁保齡。

旅順基地工程建設分為兩階段。1880年至1885年為第一階段,主要是修築炮台,同時進行疏浚口門、船澳、挑挖船澳土方,修築船澳石壩、泊岸,添建庫房等工程。李鴻章聘請德國人漢納根監造炮台,派縣令陸爾發幫同辦理。隨著工程展開,又於1881年派海防營務處道員黃瑞蘭前去設立營務處工程局。黃是李鴻章的同鄉,同治元年起,即入淮軍幕府,辦理文案,1879年由工部主事指捐道員分發直隸。據當時文獻記載,此人任性乖張,貪鄙無能,言語狂妄,似有心疾,文武將吏皆不願與其共事,再加上不懂工程,任職一年,怨聲四起。1882年8月,回籍奔喪的李鴻章直接寫信給張樹聲,建議將其撤回,改派袁保齡前往。
  袁保齡(1841~1889)字子久,又名陸龕。出生於河南省項城縣。系咸豐、同治年間欽差大臣漕運總督袁甲三次子,袁世凱的叔父。1862年中舉人,曾隨其父鎮壓過捻軍。

1866年,25歲的袁保齡任清朝廷內閣中書侍讀。1877年,袁保齡因編纂《穆宗毅皇帝實錄》有功,賞戴花翎,官銜升為四品;1878年因賑災有功,升為道員,加三品銜;1879年《穆宗毅皇帝實錄》全書告成,賞二品頂戴。北洋大臣李鴻章認為袁保齡是「諸習戎械,博通經濟,才具勤敏」的官員,於1881年以「北洋佐理需才」為由,奏請朝廷將其調到天津,委辦北洋海防營務。
  袁保齡出身名門,卻無貴介公子的紈絝習氣,也算不得李鴻章的嫡系親信。他臨危受命,接管工程營建時,對土木工程、會計核算,乃至軍艦炮台等各項西方先進軍事技術全無所知,就下決心一切從頭學起。早在上年夏天,他甫到北洋幕府,曾奉命對北洋各口岸進行考察,認定「齊遼各口形勢,其關鎖渤海、拱衛留都,無逾旅順者」。他曾形象地比喻說:「水師為驪珠,旅順威海皆為鱗爪。譬諸貴家世疾,書室中几案精潔,架上宋槧本紛然羅列,而其家子弟皆務飲博,不知以巨金營此室將何用」?

旅順當地傳說,當年修建旅順港時,大清朝廷後援不力,昏官橫加阻隔,工地斷糧多日。工人們餓了肚皮,鬧著要散夥回家。主持工程的「道員大人」反覆催糧,不見回音,萬般無奈,帶著官員等在港池邊焚香跪拜,祈禱說:若上天不亡中華、不絕忠良,請賜以食物,熬過難關。第二天一早兒,港池裡就開始「鬧鮁魚崽子」了,工地上也因此解了燃眉之急。從此以後,每到這個季節,都「鬧」一回。鮁魚崽子,其實是一種小魚,每到初夏時節,總有那麼三五天,整個東港會突然變成喧鬧的「魚塘」——半尺多長的鮁魚崽子結對成團沖入港池,躥蹦跳躍,被釣上岸的鮁魚崽子青背銀腹、活蹦亂跳,有的小傢伙在碼頭水泥地上一挺腰,就躍回到海里。鮁魚崽子味道鮮美,骨頭微綠,尾骨越嚼越香。  

袁保齡主持的工程,主要是海門疏浚、攔潮大壩、船澳及泊岸工程、周邊炮台、水雷營、魚雷營、電報局、水陸醫院及軍港內部的道路、庫房、碼頭、小型機器廠等。其中尤以攔潮大壩最為艱巨。大壩為整個項目中的首要工程,將東港與入海口分開。此工程原由黃瑞蘭經手,在袁保齡接任時已近完成。由於垻底膠泥四五丈未曾挖淨,且垻身收坡太小,故產生滲漏下塌,隨時有崩潰的危險。袁保齡到任後,想方設法予以補救,一方面增高加厚舊垻,另一方面又在東面加修備垻以為候補方案。從他到工之日起到1883年底,工程一年之中數次發生危情。尤其是從1883年10月28日起,連日雷雨,潮水大漲,狂風巨浪,工程告急。10月31日上午,大壩南段在一二分鐘內突然陡陷5尺,下午又進一步陷落8尺許,幾乎與水面持平。南段四十餘丈近中段二三十丈處均出現橫裂大縫。袁保齡率局員及民工在提督宋慶及所部毅軍3營、總兵王永勝及所部護軍營1營3哨官兵的全力配合下,奮力搶險。所幸11月1日起,天氣轉晴,風勢減弱,潮水亦小。他們使用我國傳統河工辦法,層土層階加築護垻小埝。10日,晝夜狂風震撼,拔木破屋,為袁保齡到旅順後所見到的最大風勢,大壩依然經受住了考驗。至19日,所有塌陷之處,全部堵閉合龍。袁保齡在給周馥的私信中說:「敝工竭一年之力,澳工將近九分,而垻工陡塌四十餘丈。變生頃刻,不遑措手,幾令人心膽俱碎。請各隊伍幫忙不過場面文章。」「仰天太息,涕下彌襟,代人受累乃至此極。上帥(李鴻章)稟中咬定牙不說前人一字壞處,以力避世俗諉卸之習。恃公愛我,一傾吐之」。其後,袁保齡督率部下,於冰雪風霧中植立垻上40餘日,仿栗毓美石壩純用塊石護垻之法,終於使得大壩獲得堅穩。

正是由於袁保齡的堅持使用優質花崗岩材料,才使得旅順大塢經過一百二十多年的風蝕海浸,仍然質量完好、堅固如初。

1886年10月,在袁保齡的建議下,中方決定用招標方式聘請外國公司承包,工程進入第二階段。旅順為北洋海防門戶,水師各船停泊歸宿之所。就全工而論,實以澳垻工程最艱巨也最重要。保齡於赴旅之初,深感個人不習土木,非有「深解河務,為守兼優之員,為之提綱摯領,再得熟練河工者數員,同心共濟」不可。澳垻工程這項大工程中,謙虛的袁保齡只做了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經過調查研究,他認為澳垻建設工程,必須沿用西方先進的理論,在西方的工程技術人員指導下進行,憑藉中國傳統的河工知識,難以完成這個大任務。其後「洋員監工,華員辦料」,遂成為他堅守的辦事原則,直至將余工交與法人包辦為止。

英德法三國就澳垻工程建設展開激烈競爭,最後法國辛迪加以最低造價,並由上海法蘭西銀行及法國駐天津領事林椿承擔保修十年的擔保而中標。袁保齡則因主持從德人手中收回工程的繁忙活動,「竭二十晝夜之力,筆禿唇焦。幸得就緒,計節公帑十七萬餘金」,而心力交瘁,中風病倒,暈絕復甦,後延請曾給慈禧太后治過病的名醫汪守正診治,方漸恢復。他曾說:「稅務司德瑞琳者,性最貪狡,百計干預。旅役薦德人善威為工員,兩年無尺寸效,猶以華官掣肘為辭,熒惑長官之聽。齡再三爭之不可得,無日不嘔氣,此病根所由來也。」他請求退休,李鴻章以其久任要防,乃派劉含芳督工,仍以袁保齡任防務。1889年8月19日,袁保齡病逝於旅順,終年48歲。朝廷追贈以內閣學士。
  法國負責工程的總工程師,初為德威尼,後為吉禮豐。承攬項目,包括大石塢、各修理廠、儲料庫、辦公住人各屋及船澳泊岸、鐵道、碼頭、電燈、自來水等設施,共需銀125萬兩,工期30個月。1888年,又增築船澳攔潮石壩及鐵碼頭,追加經費14.35萬兩,展期6個月,1890年9月,在袁保齡身後一年,歷時八年的旅順大塢竣工,旅順軍港沿岸的防浪堤也同時建成。據史料記載,當時參與建設旅順大塢的中外技術人員及民工有千人之眾。至1890年11月9日,上述所有工程全部竣工。

旅順大塢建成時,清政府已經擁有包括鐵甲艦、快船、運輸船、魚雷艇等共25艘艦船,加之旅順軍港設施的逐步完善,中國第一支海軍—北洋水師已經初具規模。

李鴻章派丁汝昌、周馥、劉汝翼驗收。工程總的質量是高的。歷盡兵燹戰亂之後,不少設施至今仍在使用。但也有些問題。如機器局與船澳毗連基址,用磚石水泥築成,砌縫中有滲水現象。此後,由龔照璵負責,又在基地內陸續添建了一些新的廠房設施。至甲午戰爭之前,旅順堪稱遠東一流、配套完善的海軍基地。

從1881年旅順軍港勘測到1890年旅順大塢及軍港的建成,歷時將近十年的時間,旅順口從一個小漁村變成一座具有現代化雛形的聞名世界的港口城市,這期間旅順通上了電燈,成為中國最早通上自來水的城市之一,多國商人在此居住。

袁保齡忠於職守,秉公辦事,不但督辦船塢時立下功勞,受到朝廷表彰,而且為旅順人民做了不少好事。他主持正義,公平合理地處理前工程局與當地土地業主在用地方面的爭議,如數退還前任拖欠百姓的貨款。此外,他在倡導旅順一帶廣種桑樹,教民養蠶和紡織,興辦學堂,促進了旅順的經濟發展和民眾開化。

 袁保齡曾為黃金山炮台撰對聯曰:
  大海瀾回憶從前唐戰遼征往昔英雄垂信史
  高山天作願此後鎬京豐水中興日月麗神州
  又為白玉山行宮撰對聯曰:
  創四千年未有之規願成渤海屏藩留都堂奧
  環九萬里無遠弗屆漫談昆明池水漢武旌旗
  可惜現在這些對聯早已不存。

百餘年來,經歷了戰火洗禮和經濟建設考驗的旅順大塢依然堅固敦實,這在世界上也是極為罕見的,世人為之驚嘆,國人為之驕傲,因為她曾寫就中國海軍初始發展輝煌的一筆,她曾見證旅順口屈辱、悲愴、振興和發展的歷程。

現在,旅順大塢作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四八一〇工廠船舶修造主力,每年承接數十艘海軍艦船和地方運輸船舶的修造工程,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的發展以及地方經濟建設做出里卓越貢獻。

袁保齡,這個名字,旅順人民不應該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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