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馬家駿
公元前3世紀中葉羅馬征服義大利以前，亦即在王政時期（公元前753－510）和共和國初期（公元前510－264），講拉丁語的羅馬人雖有口頭詩歌與謝神歌舞，但沒有留下文字材料。羅馬的神話也不獨立存在。它原有的原始崇拜在接受希臘文化後，則與希臘神話融合，只是有了另一套名稱而已。如主要神靈名稱對應如下（橫線後為羅馬名稱）：
主神、雷神：宙斯——朱匹特
神後、生育神：赫拉——朱諾
冥神：哈得斯（普魯圖）——狄斯
海神：波賽冬——涅普頓
農神：德米特爾——刻瑞斯
智慧女神、女戰神：雅典娜——米涅爾娃
太陽神（兼管文藝、預言）：阿波羅（福玻斯）——
阿波羅
月神、林神、狩獵神：阿爾特米斯——黛安娜
戰神：阿瑞斯——馬然斯
火神、工匠神：赫淮斯托斯——武爾坎
愛神、美神：阿佛羅底特——維娜斯
小愛神：厄洛斯——丘比德
風神、商業神、神使：赫爾墨斯——麥鳩利
酒神：狄俄尼索斯——巴庫斯
古羅馬的書面文學，從公元前3世紀中葉算起，可分為下列階段：
（一）共和國繁榮時期 亦即羅馬文學的開始階段（公元前3世紀中葉至公元前1世紀中葉）。這時適逢共和國中後期，文學多模仿希臘。古羅馬文學史上的第一個詩人是李維烏斯·安德羅尼庫斯（公元前280？－204），他將《奧德賽》譯為拉丁文；他改編的希臘劇本於公元前240年演出，開古羅馬戲劇史先河。古羅馬的悲劇都已失傳，悲劇家恩尼烏斯、帕庫維烏斯、阿克齊烏斯的作品，只存零星片斷。古羅馬的喜劇多取材和模仿希臘的新喜劇，寫人情風俗，滑稽可笑。重要的作家作品有普勞圖斯（公元前254？－184）的《孿生兄弟》、《一罐黃金》，泰倫斯的《婆母》、《兩兄弟》等。這個階段有意義的還有：奈維烏斯（公元前270？－201？）所寫第一部羅馬民族史詩《布匿戰爭》、卡托寫的第一部羅馬文學史完整保留下來的散文《農書》。保民官格拉古兄弟及大政治家與散文家西塞羅（公元前106－43）的演說，大政治家、軍事家尤里烏斯·凱薩（公元前102？－44）的《高盧戰記》和《內戰記》、奈波斯（公元前100？－27）的《名人傳》等歷史著作，盧克萊修（公元前99？－55？）的哲理詩《物性論》，卡圖魯斯（公元前84？－54？）的詩歌等等。
（二）奧古斯都時期 「奧古斯都」是元首屋大維的稱號，即「神聖」、「崇高」的意思。從公元前27年到公元後14年這41年間，是古羅馬文學的「黃金時代」，詩歌空前繁榮，逐漸脫離希臘影響，形成獨立民族風格。這時期卓有成績的是羅馬三大詩人的創作。
維吉爾（普布留斯·維吉留斯·馬羅，公元前70－19）是古羅馬文學最偉大的詩人，他一生寫了《牧歌》、《農事詩》、《埃涅阿斯紀》三部詩作，對歐洲文學影響很大。《牧歌》10首雖模仿亞力山大城牧歌詩人忒奧克里托斯，但有作者獨特的風格特點。詩人中歌頌屋大維及其繼承人，反映小地主反對戰爭、要求和平的心願。《牧歌》指出：「種好了的土地將被粗魯的屯兵獲得，異族人將占有我們的果實，這都是戰爭給我們的災難」①。詩中還揭露了奴隸主和小土地占有者之間的矛盾。詩人對祖國土地與大自然、對和平田園生活，作了盡情歌頌。《牧歌》使維吉爾成了宮廷詩人。
《農事詩》4卷共2188行，寫了7年（公元前37－前30）。這首長詩模仿赫希俄德的《工作與時日》，寫一年四季的變化與農事活動，中間插入神話故事。《農事詩》符合了羅馬國家重農業的政策。
《埃涅阿斯紀》（一譯《伊尼特》）取材奈維烏斯所寫的第一部羅馬史詩《布匿戰爭》，同樣也是一部較早的「文人史詩」。它有12卷，12000餘行。前6卷寫的是：早特洛亞戰爭之後，愛神之子埃涅阿斯逃出特洛亞，在海上漂流了7年，在迦太基受女王狄多盛情款待（卷1）、並追述自己的遭遇（卷2、3）。後來諸神命他去義大利建立新王國；狄多愛情被拒絕後自殺（卷4）。埃涅阿斯在義大利西岸登陸，女預言者西比拉引他去地獄，見父親亡魂；父親引他見未來的子孫，從羅慕諾直到屋大維（卷6）。後6卷敘述拉丁姆國王款待他並許以公主，以及戰勝情敵圖爾努斯，作了第一位羅馬國王。
史詩的思想在於表彰奧古斯都王族，說明羅馬創國的艱辛，表現了奴隸主愛國主義精神和羅馬人的民族自豪感。這部史詩在風格上模仿荷馬史詩；然而它並非民間集體創作，又非長期流傳整理。它的傾向性很鮮明，敘述較為平靜，想像與剪裁有獨到之處，但結構與語言上造作成份也很明顯。它的優點和不足都是與「文人史詩」的寫作相聯繫的。
維吉爾是荷馬之後最重要的史詩詩人，他在中世紀和文藝復興之後一直享有盛名。《埃涅阿斯紀》是羅馬人喜愛的作品，後人也據以研究羅馬往事，它成為後代詩人的寫作範本。
賀拉斯（昆圖斯·賀拉提烏斯·弗拉摩斯，公元前65－8）是羅馬的重要抒情詩人,寫有《諷刺詩集》2卷18首,《長短句集》1卷17首，《頌歌集》4卷103首，《詩簡》2卷23首。賀拉斯多寫短小作品，式樣多，文字精美。他讚美奧古斯都的政策，宣揚愛國精神。賀拉斯沒有當官，多年仰仗屋大維的親戚麥克納斯的蔭護和賞賜，故詩中也流露出門客喪失自由的隱痛。賀拉斯詩中，愛情、友誼、享樂等主題占絕大多數，但也描寫羅馬鄉村景色。《詩簡》第2卷中有3首詩談文藝評論。其中給皮索父子的信又稱《詩藝》。它是古羅馬重要的文藝論著。尤其提出「寓教於樂」，對後世很有影響。詩簡的第一段泛談詩創作的一般原則，第二段講詩的形式與技巧，重點談戲劇，第三段論詩人修養與任務。賀拉斯重申希臘的「模仿自然」說，要求文藝形式的完美。《詩藝》對文藝復興、尤其古典主義影響頗大。
奧維德（普布留斯·奧維底烏斯·納索，公元前43－公元18）是奧古斯都時代第三位重要詩人。他出身騎士階層，通過顯貴出身的妻子，得意進入羅馬上層社會。50歲時被流放在黑海岸，病死異地。奧維德寫過多種哀歌體的愛情詩，計《戀歌》3卷49首，《名媛志》21首，《愛的藝術》（一譯《愛經》）3卷等等。奧維德的愛情詩有反映奴隸主貴族生活的腐朽糜爛的，也有寫婦女不幸和當時風習的，也有輕佻、猥褻成份。其刻劃婦女心理的藝術技巧相當高明。
奧維德的代表作是《變形記》。全詩15章，包括長故事50，短故事200，寫天地開創、洪水傳說（引子），神的故事（第1到第6章），男女英雄故事（第6到第11章），史詩人物事跡（第11到第15章），尾聲。《變形記》集古代希臘羅馬神話傳說之大成，從天地創始一直說到奧古斯都時代。它給古代神話以新的解釋。通過神話（朱匹特追伊俄、武爾坎捉其妻維娜斯與戰神馬爾斯通姦）揭露羅馬上層道德墮落。在美狄亞、斯庫拉等形象中，表現了婦女的不幸。
《變形記》的故事中都有「變形」的內容，各種人物最後都變成了樹木鳥蟲等等，表現了一切易變的哲理。故事的敘述富於想像，巧妙的語言使出一系列活潑故事保持悠久生命力。如第8章寫代達羅斯造飛翼，父子在天上飛，詩人想像了在飛行中所見的情景：「下面垂竿釣魚的漁翁、扶著拐杖的牧羊人、手把耕犁的農夫，抬頭望見他們，都驚訝地屹立不動，以為他們是天上的過路神仙」②。結構上，《變形記》使用故事中套故事的框架結構，將250多個獨立故事聯接成整體，雖有牽強之處，但還是一種新的手法。
奧古斯都時代，還有詩人提布盧斯、普洛佩爾提烏斯，以及寫《羅馬史》的散文家李維烏斯。
（三）帝國前期 屋大維死後的公元1、2世紀約200年，史稱「白銀時代」，文學日漸衰蛻。有成就的作者有：
塞內加（公元前4？－公元65），寫過9部悲劇，其《美狄亞》、《費德爾》中多有辯理。
佩特羅尼烏斯（？－公元66），曾任尼錄皇帝侍衛長，主管飲宴享樂，寫有詩文雜間的《侍衛長佩特羅尼烏斯的諷刺故事》。「諷刺」系意譯，該書簡稱《薩蒂里孔》。原作20章，現僅存第15、16兩章。這是流傳至今的第一部羅馬小說。小說揭露上層的腐敗，描寫了廣闊的社會見聞。這部最早的流浪漢小說，用第一人稱敘述式，穿插各種人物與生活插曲，使用民間語言，生動有趣。
郎吉努斯（公元1世紀末），他的《論崇高》是羅馬文藝理論的重要著作。
塔西陀（55？－118？）的《日耳曼志》、《歷史》、《編年史》，希臘語作家普魯塔克（46？120？）的《希臘羅馬名人傳》，斯維托尼烏斯（一譯「綏通紐斯」，69？－140？）的《十二凱撒傳》，是優美的散文、重要的歷史著作，也保留了許多文學材料。
阿普列尤斯（124？－175？）的主要作品是取材希臘民間故事的11卷小說《變形記》（又名《金驢記》）。它寫一青年被女巫變成驢，一再被轉賣、搶劫，雖不能作人言，卻頭腦清醒。通過驢的遭遇與觀察，作品揭露了富人、強盜、軍官的卑鄙伎倆，並對窮人和奴隸的處境做了深刻描寫。這是保留至今的唯一完整的散文體羅馬長篇小說。
琉善（125？－200？）是希臘語散文作家，寫有《諸神的對話》、《一個真實的故事》等。他懷疑宗教迷信，把希臘的諸神嘲笑得體無完膚③，寫得機智活潑。
「白銀時代」的作家詩人還有史詩作家弗拉庫斯、斯塔提烏斯，諷刺詩人朱文納爾，等等。
（四）帝國後期 指公元3世紀到5世紀羅馬文學衰落時期。這個時期社會危機重重，文學空洞雕琢，基督教盛行之下，破壞古代文化，宗教作家又寫了些無價值的東西。世俗文學只有寫風景的奧尼索烏斯（310？－395）、寫歷史散文的阿米阿努斯（330？－395）尚可一提。公元476年西羅馬滅亡，古代文學也就告結束。
[注]
① 維吉爾：《牧歌》，楊憲益譯，人民文學出版社1957年版第4頁。
② 奧維德：《變形記》，楊周翰譯，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年新1版第113頁。
③ 馬克思：《<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譯本）第1卷第457頁。
（註：本文作者已經授權本頭條）
（馬家駿 河北清苑人，1929年10月5日生，現為陝西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戲劇家協會會員、中國電影家協會會員、陝西省外國文學學會名譽會長（原會長）、中國外國文學學會原理事、中國俄羅斯文學研究會原理事、陝西省高等學校戲曲研究會原會長、陝西詩詞學會原顧問、陝西省社會科學學會聯合會原常務理事、陝西省建設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先進個人、陝西省教書育人先進教師等，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
獨著有《十九世紀俄羅斯文學》、《美學史的新階段》、《詩歌探藝》、《世界文學探究》等12種；與女兒馬曉翽二人合著《世界文學真髓》、《西洋戲劇史》等4種；主編有《世界文學史》（3卷）、《高爾基創作研究》等9種；編輯有《歐美現代派文學30講》等4種；參編合著有《馬列文論百題》、《文化學研究方法》、《東方文學50講》、《二十世紀西方文學》等40多種。
名列《中國作家大辭典》、《中華詩人大辭典》、《中國社會科學學者大辭典》、劍橋《國際傳記辭典》（英文第27版）、俄羅斯科學院世界文學研究所《國外俄羅斯學專家名錄》（俄文版）、《陝西百年文藝經典》等40餘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