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流過淮南

中安在線 發佈 2024-03-12T06:58:31.583997+00:00

淮河,以107.8公里的流長由西南向東北貫穿淮南,是這座城市的經濟命脈,也是文化血脈。淮南因水而名,生態因水而美,發展因水而興。

淮河,以107.8公里的流長由西南向東北貫穿淮南,是這座城市的經濟命脈,也是文化血脈。淮南因水而名,生態因水而美,發展因水而興。行走淮河淮南段,我們看到,這條跌宕起伏的大河,塑造沿岸的歷史文化、經濟地理。淮河,作為重要的文明與文化源泉,在淮南境內表現得如此精彩紛呈。

沐浴在夕陽之中的我們,在正陽關南堤上眺望著西南方向,心中想像著一場盛大歡迎儀式的開啟——淮河進入淮南段。

悄悄地,在我們沒有察覺的時候,淮河已把自己融入河道中。低調謙遜的淮河,似乎不適應盛大的歡迎儀式,只是在河道里與東南方而來的淠河水來一個結實的擁抱,在正陽淮堤的西南方汪洋恣肆,讓我們分不清哪是淮河水,哪是淠河水。

沒有涇渭分明的兩條河水聚攏之後,從我們眼前流過,河道粗壯許多。夕陽還未西下,我們在淮堤上奔跑著,想要跟著淮淠兩水去趕下一場交匯。那是淮河進入淮南段的第二場歡迎儀式。

當淮河與淠河擁抱的交臂還未放開之時,西北邊的潁河就奔涌而來,在正陽關碼頭的北方,投向淮河的懷抱。

千百年來流行甚廣的「七十二水通正陽」,演繹了多少動人的故事。「七十二水」的迎接擁抱,讓淮河長成了一條「大河」;過了正陽關,成熟的淮河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了;或者說要有規則來約束淮河的行為了。

壽縣古城。趙陽 攝

約束與規範

淮河流過正陽關,第一個「緊箍咒」是壽縣古城,為肆意妄為的淮河水立規矩。

壽縣城坐落在淮河東邊,東淝河繞城而過,在城的西北方與淮河相遇。當淮河發瘋了——洪峰衝擊著河灣里的農田、村莊、道路,但無數次沖向壽縣城的洪峰都功虧一簣——壽縣城就像是汪洋中的一葉方舟,飄浮在水面上,讓洪水臣服在城牆之下。

洪水的「緊箍咒」就是這圈7147米長的城牆。

早晨的藍天下,我們走在城牆上,腳下的土和磚從900多年前就開始壘築了。這圈城牆走過了無數個宋人、元人、明人、清人,成為「國寶」之後,今天的人們仍能行走在它之上,真是這個時代的幸事!

在壽縣東城門的城牆上,兩塊嵌入城牆上的石碑,分別顯示了1957年和1991年兩次大水圍城的水位線。

1991年大水,東城門被封上,洪水爬到了城牆的三分之二處,一些船隻停靠在城牆邊上,人們在城牆上一邁腿就能上船,即便這樣,城裡的人除了上城牆看看水情之外,生活一如往常。洪水圍城,城內無恙,全靠城牆。

一是城牆下端築有一圈高3米、寬8米的石頭堤岸,護城石堤為整個城牆增加了一道堅固的防線,頂住了洪水對城牆根基的直接衝擊。

二是城門的瓮城設計。瓮城門和城門相互錯開是防洪的絕妙之筆。

三是城牆內設計了涵洞月垻。當城外的水位低於城內,涵洞的木塞子打開,水就排到了城外。當城外洪水高於城內的水位,涵洞的木塞子就堵住了涵洞,防止洪水的倒灌。

古人建造壽縣古城時的智慧還體現在:距離淮河只有5000米的壽州古城,修建的城牆頂高與淮河第一峽——峽石口的高度一致。與壽縣城牆聯手,參與制約淮河洪水的還有一座山——峽石口,又名峽山口。

我們行走淮河時的視線,在壽縣城牆上就被北邊的一片群山遮擋住了;向東北行進的淮河,同樣也被這片群山阻擋了。這片群山各個山頭有不同的名字,如今都以「八公山」冠名。

既定方向為東北流的淮河,在八公山的群山下,停下了腳步。浪濤拍打著山石,它不能回撤,也不能停止,唯一的選擇就是往西流!

順著八公山向西流去的淮河,腳步平緩,表情平靜,在尋找著突破的時機。

時機終於來了,就在峽石山!這裡是八公山最西邊的一座山,淮河西流到這裡已經有足夠的耐性,如果不突破的話,它任性的一面就會發作,淹沒農田、村莊……

大禹出現之前,淮河就是這樣的任性。傳說中大禹將峽石山劈成兩半,淮河從中激流穿過,駛向東北。

這就是淮河第一峽。東峽石口和西峽石口以懸崖絕壁的氣勢和威嚴,挾持著淮河從中間流過,控制它,約束它,讓它不要再去傷害農田村莊。

峽石口被兵家視之為「長淮要津」。兩山分別築城,居高臨下,扼守淮河,為軍事要塞,這是以淮河為界中國古代南北分裂時期的慣常。在以淮河為疆界的南宋,築城史實被駐守在當地的一名南宋將官以摩崖石刻的方式記錄了下來。

「長淮望斷,關塞莽然平」,峽石口作為軍事要塞的功能在今天已不復存在,但築城抗敵的英勇精神和保家衛國的民族情懷,已化作淮河流域歷史文化的一部分,在山河靜好的今天,訴說中華民族曾走過的分裂與統一的複雜歷史歷程。

「橘逾淮而北為枳」,淮河是中國濕潤區與半濕潤區、旱地農業與水田農業的地理分界線。「守江必守淮」,淮河是中國歷史上南北對峙天然的軍事地理分界線,「中流以北即天涯」,標註著流淌在中華文明史冊上的險流與悲情,但百川迴旋激盪,仍然東流入海,融匯、統一,這是主流,這是大勢,浩浩湯湯,不可阻擋。

淮南市八公山AAAA景區內反映西漢淮南王劉安召集門客編著《淮南鴻烈》的雕塑。通訊員 陳海朗 攝

回望和揖別

淮河流過峽石口之後,繞著八公山北麓一路向著東北奔去。

我們跟隨著淮河,乘船行駛在它的懷抱里。回頭看一眼八公山群山,逶迤連綿,山雖不高,有仙則靈。

八公山為仙山是有故事和成語印證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故事就發生在這裡,主人公是西漢淮南王劉安。

「淮南王,自言尊,百尺高樓與天連,後園鑿井銀作床,金瓶銀綆汲寒漿。」這首漢樂府歌辭,名為《淮南王篇》。

淮河將今天的我們與2000多年前的劉安連在一起。此時的淮河岸上是一片片農田,當船行駛靠近河岸,我們看到農田裡青青豆苗長勢正旺。

《淮南王篇》講述的是劉安發明豆腐的故事。大豆變成豆腐堪稱中國的一大發明。「豆腐之法,始於漢淮南王劉安。」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的這句話,澄清了所有的南豆腐北豆腐、老豆腐嫩豆腐的源頭,豆腐這個「淮南術」沿著淮河走向中國各地,像茶葉、瓷器、絲綢一樣享譽世界。

如今,在淮南的任何一家能做豆腐菜的餐館裡,只要點一道「劉安點丹」的豆腐菜,客人就會在餐桌上看到,水狀的豆漿是如何在幾分鐘內神奇地化作凝脂狀豆腐。

豆腐帶著創新的基因不斷演變,豆乾、千張、豆皮、豆腐乳、腐竹……有了石膏、滷水的凝結,尋常的大豆得到了農業文明的升華,成就了人類綠色健康系列食品,中國飲食烹飪文化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所以說,在八公山「升天」的不僅是淮南王劉安和他家的雞犬,還有中國原生作物大豆。

助劉安「升天」的不僅是仙丹,而且還有劉安的才學和思想。我們在《淮南子》一書中得以管窺,這部被稱為「絕代奇書」的古代經典,文化含量厚重,文化影響力深遠。

《淮南子》文化就像淮河水一樣,經久不息地流傳,比如成為全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二十四節氣;比如我們推崇的認知觀「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比如啟發我們科學想像的「后羿射日」「嫦娥奔月」「女媧補天」神話故事等等。

劉安的才情還表現在寫有漢賦82篇。尤其是他的《離騷傳》,將屈原和《離騷》推到巔峰高度。

平地生情

經過與壽縣城牆的較量、與八公山的對峙,被挾持著穿過峽石口之後,淮河好像受到八公山文化的薰陶,變得溫文爾雅而恬靜多情了。

淮河的饋贈,讓這片土地呈現出富裕豐饒的景象。大片的農田鋪陳著豐收的前奏,成群的高樓透露出發展的熱度,臨河而立的廠房水塔,彰顯著淮河與工廠的親密關係。

豐富的煤炭資源讓淮南市從上個世紀50年代開始崛起,淮南的煤炭以及這片土地成為了「香餑餑」。淮河岸邊,一個又一個粗壯的冷水塔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細高的煙囪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煤堆出現了。

岸邊的煤堆高了又矮,矮了又高。煤堆矮了是被機器「吃」進去了,機器「吃」進去的煤越多,「吐」出的「稀罕之物」越多。那個時代的「稀罕之物」就是電。

在淮河岸邊最早豎起高大冷水塔的是淮南田家庵電廠。田家庵由此從淮河岸邊一個渡口,發展成為淮南市的政治、經濟、文化、商貿中心。

從電廠建立的那天起,淮河一直在默默地付出,傾盡全力。機器無論是「吃」下煤還是「吐」出電,沒有淮河水則一事無成,這是電廠建在淮河邊上的一個重要原因。

淮南是中國電力工業的搖籃,作為國家重要的能源基地,如今的淮南正在探索轉型發展之路。在「破」與「立」中擁抱新產業。煤礦全力打造「智慧礦山」。「風、光、火、儲」等電力一體化項目,按下城市綠色發展快進鍵。推進高效、清潔、低碳、循環的綠色製造體系,讓美麗與發展共贏,「顏值」與「產值」兼收。

淮南因水而名,生態因水而美,發展因水而興。資源型城市綠色轉型,正如淮河水一般奔涌與前行。

謝幕前的燃燒

淮河即將結束在淮南境內的流程,熱情好客的這片土地為淮河舉行盛情的歡送儀式。大地隆起一片山,這是上窯山。山的隆起,是為了讓淮河感受這片土地火一樣的熱情。

上窯山下,那些依次排列的一個個窯場,火焰燒制著壽州窯瓷器——用壽州窯的瓷器來喝一杯烈酒,可以消解長途旅行的疲憊;用壽州窯的瓷器來品一杯香茶,更能細賞沿岸的風光。

從南北朝到隋唐的幾百年時間裡,在來往於這片土地的淮河上的客船、商船里,在淮河岸上的酒肆、茶樓、客棧里,壽州窯瓷器在人們的推杯換盞之中大放光彩。

上窯山下有一條通往淮河的河,千百年來都叫洛水,但在壽州窯燒制時期卻改名叫窯河。當時的壽州窯是何等出名,才能夠更改一條河的名字!

窯口裡,火的溫度和燒制的時間決定了壽州窯瓷器的品質;淮河裡,水的流長和速度決定著壽州窯瓷器的影響。如果壽州窯沒有淮河這樣的平台,如果沒有淮河對壽州窯的鼎力推送,壽州窯就不會有那樣大的影響 。

陸羽在他的《茶經》裡,將天下民窯生產的茶器進行了排序,壽州窯燒制的茶具名列第五,特點是「瓷黃色紫」。

瓷器,中國文化的一個典型符號,在淮河臨別淮南前,送上了與中國人膚色一樣顏色的壽州黃瓷,也撩撥起淮河發黃的記憶:流淌在盛唐時候淮河裡的壽州窯瓷器,順著淮河、運河,流向中華大地,順著絲綢之路,流向更廣闊的地方……

此時,夕陽最後的餘暉將要消散,我們行走淮河淮南段的行程也告結束。向最後燃燒著的夕陽餘暉揮一揮衣袖,用壽州窯的瓷器舀一碗淮河水,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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