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保瑞、黃慶勛:郭富城值得信任,林家棟自帶「悲劇性」

南方都市報 發佈 2024-03-29T15:04:08.888393+00:00

近日上映的電影《斷網》圍繞網絡金融犯罪主題,以新的視效奇觀討論網絡安全議題。有網友說,主創們在玩一種很新的動作片範式,將香港動作片的經典圖譜如追車、槍戰等元素放進了網絡空間裡。近日,《斷網》的監製鄭保瑞和導演黃慶勛接受了南都記者的專訪。

近日上映的電影《斷網》圍繞網絡金融犯罪主題,以新的視效奇觀討論網絡安全議題。有網友說,主創們在玩一種很新的動作片範式,將香港動作片的經典圖譜如追車、槍戰等元素放進了網絡空間裡。

近日,《斷網》的監製鄭保瑞和導演黃慶勛接受了南都記者的專訪。鄭保瑞與林家棟合作多次,表示從《智齒》開始就發掘到林家棟身上自帶的「悲劇性」。黃慶勛則曾和郭富城合作過《麥路人》,這一次郭富城又將《斷網》劇本里的人物變成了立體的形象。沒讀過科班、完全是從片場裡泡出來,鄭保瑞與黃慶勛也在漫長拍片歲月中變成了一對「黃金拍檔」,他們有哪些獨家好玩的記憶?一起來看看。

1 把槍戰爆破街頭追逐

放在微觀網絡空間裡

鄭保瑞表示為了在影片裡呈現網絡世界,他們用了很多方法。

黃慶勛表示想在《斷網》裡嘗試一些很大膽的新東西。

南都娛樂:是什麼契機讓兩位拍了《斷網》這個故事?

黃慶勛:一開始收到這個劇本是一個犯罪動作的電影,沒有網絡的東西,於是我們後面商量,想嘗試加一些很大膽的新東西。所以我們就加了很多網絡的戲份。

鄭保瑞:對,導演都說了,其實我們當初收到這個劇本的時候,它是比較傳統的槍戰爆破、街頭追逐的戲。但是我覺得很多人已經拍得很好了,動作片是我們香港的傳統。現在賊都不在街頭打劫,會用網絡了,為什麼我們不把事發地放在網絡呢?與其還在街頭走來走去,不如進入到網絡的世界,給大家呈現一次網絡犯罪和查案是怎樣的。

南都娛樂:這部電影要進入一個網絡世界,呈現這個世界時,和以前的電影相比,你們面臨什麼樣的挑戰,還有選擇怎樣的新的呈現方式?

黃慶勛:我們真的是很大膽地去嘗試一些東西,之前外國片和中國片可能出現過,但我們嘗試想多一點。整部戲的類型基本上是固定的,我們會想有什麼特技可以玩,在那個過程里,我們選一個方面是我們覺得對和能做到的。

鄭保瑞:其實我們拍的是一個很微觀的世界,所謂洗黑錢就一個Enter鍵就過去了。但是我們找了很多專家回來,我們要知道裡面運作的過程:那個錢是怎樣進入的?進入了一個什麼樣的地方?然後又是怎樣散出去,散出去又是散到什麼地方?為什麼沒有人跟得到?專家都講給我們聽了。真實世界可能只有半秒的時間,但我們要把半秒的時間延長變成一個幾十分鐘的動作場景。

現在的電腦太快了,我們要把這個過程弄懂,不單單只是介紹,我們要把它變成一種張力。我們借用了很多香港電影的節奏,想把電影變得真正有動感和張力。這裡面不是簡單做research就可以,我們需要借用很多別的東西。為什麼要設計12個人在那裡等著,他們是什麼人呢?他們是不同國家在櫃員機前等電話通知的人,錢進帳後他們必須當場把錢拿出來散發下去,變成現金撤退,不能留在銀行里。他們得立刻把現金轉移到第二個地方,再去把它洗白放到第二個帳號里。其實導演找的是12個不同國籍的人,但是戴著面具大家看不到。不過我們呈現洗錢的過程——他們拿著行李箱就跑,很具象化。「跑」是一個張力,他們趕著去一個地方是一種氣氛。我們用了很多方法去呈現,就是現在在電影裡看到的。

南都娛樂:科技的進步給了人類很多便利,但同時釋放出人性黑暗的一面。過去有很多電影探討過科技和人性之間的關係,《斷網》是不是香港電影對這個主題的一次回應?兩位科技和人性之間的關係,有什麼獨特的看法?

鄭保瑞:肯定會有一種回應,因為我們真的看到了危機,雖然我們是戲劇化地處理。我剛剛講到過,科技方便了人,但是這種方便是方便所有人,不管好人還是壞人。網絡就好像一把刀,用來斬人還是自衛,好壞取決於在誰的手上。郭富城的角色最後有把槍,他到底是對仇人開還是不開,都是在挑戰人的底線。幸好他有個女兒,會經常問爸爸在做什麼。我希望這是大家能在這部電影裡吸收的東西。大家遇到人生的難關或路口,你要做一個超越理性或者超越道德的決定時,先問自己一句:你在做什麼?

黃慶勛:我可能會從另外一個角度去看這個問題。現在大家都拿著一部手機溝通,或者搜集很多資訊,但是這其實會「偷」了我們的專注力。假如你在看一本書,你可能看了10分鐘,突然就很想拿手機看一下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很難集中注意力做一件事。我自己的電腦前面就寫了「禁止上網」。網絡有時候是個干擾,尤其是對小朋友。小朋友很多會有iPad或者各種能上網的東西,我們需要提醒他們。

鄭保瑞:之前我不停找資料,我都不知道這些資料是真的還是假的,之後我慢慢開始相信文字書,至少我信那個編輯,我信出版社有核實過,這些才是真正的來源。網絡是方便的,但是我覺得這十年會改的,因為多了AI,我覺得Google要完蛋。當我們可以問AI,然後AI會認錯的時候,就糟了。你慢慢發現原來讀書不重要了,人會不停跌落進一個陷阱。所有人都已經意識到,這件事正在發生。

黃慶勛:我覺得是一種潮流,它真的很快就到了。一年多之前,大家在提NFT、元宇宙,但是AI出現後,之前出的東西都沒有人提了。不知道一年半載後,AI會不會又被新的東西取代。

2 演員有沒有一份力量,

觀眾相信他可以如此決定

南都娛樂:兩位剛剛說了借用了很多元素,有沒有什麼具體的作品,影響了你們的拍攝?

鄭保瑞:具體的作品反而沒有,我們看了很多關於講金融的紀錄片,我不記得哪一部了。我們加了很多特效,讓你覺得真的進入網絡的世界,在裡面生存。而動作場面對我們香港電影人來說,已經是一個根,已經進入到我們血脈里,我們想東西的方法一定是用我們拍動作片的節奏。

南都娛樂:《斷網》是選擇了三位金像獎最佳男主角,當初為什麼會選擇他們?在分配角色時是出於什麼考慮?你們和他們互動時,有沒有什麼特別有趣的事情?

黃慶勛:首先郭富城和林家棟很久沒有合作過了,所以我跟他們講的時候,立刻就說好。我和郭富城之前拍過《麥路人》,第一次合作就覺得他很值得信賴,大家合作關係都很好。他和經紀人小美看過劇本後,很快就答覆我們。其實那個時候很困難,因為當時我們處在疫情防控期間,大家都很怕出去做事,覺得很危險。雖然這樣,但他們還是很快答應我們。我記得當時香港好像沒有戲在拍,所以我們就希望在那個期間可以開工,希望讓其他公司都覺得,沒有那麼可怕,畢竟我們都可以做到。

鄭保瑞:你說到演員的選擇,第一點就如導演說的,對於阿王(郭富城)有很大的信任。他之前拍過《西遊記》,那部電影在特效方面是很考驗幻想能力的,現場什麼都沒有,我覺得阿王有能力很坦然地面對,而且演技方面我們也不用擔心。

另外是家棟,我跟他合作比較多,比如《智齒》。我覺得家棟是很有力量的,在演出的爆發力上是非常強的。而且他自帶一種悲劇的味道,他有那種味道。後來我們加了一個弟弟的角色進去,就會讓我們更加相信這個人物。你會相信林家棟這樣的人物會做一些選擇很偏的決定,比如你逼迫他弟弟,他的反抗是偷你的錢然後逃亡。成年人都很清楚,你逃第一次,你往後的人生都是在逃亡,要避一世,沒有人說我避一次之後就不用避了。林家棟的角色是非常清楚的,但是他依然願意走一條這麼危險的路。這個演員到底有沒有一份力量,令到觀眾相信他可以做這麼大的決定。他自帶這種力量和悲劇感,讓我相信他。再加上正派是郭富城,你不可能隨便找一個不如他的演員。家棟的力量感可以和阿王有一種抗衡。

華哥(任達華)是最痛苦的,我們「逼」他一個人在警察局。但是這個人要hold住一條正派的線,他一定有一種沉穩讓你覺得hold得住。華哥只有一兩場戲跟其他演員的對手戲,大部分時間他是自己跟自己演,和林家棟飾演的陳明志的對手戲更是沒有。警察的角色多數都是帶著觀眾同步去發現這件事情的人,很多時候觀眾是用警察的角度去看這件事。他有這個力量帶領觀眾去進入這個世界。

黃慶勛家棟的話,我在《無間道》和《寒戰》劇組時,已經很想繼續跟他合作,雖然戲份不是很多,但我很想有機會可以和他合作。

南都娛樂:剛剛鄭保瑞監製說發現家棟身上有一種悲劇性,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鄭保瑞:應該是從《智齒》開始的,當時沒開拍,還沒有劇本,只有小說,他看完說想做。之後兩三個禮拜後再見面時,他已經留了鬍鬚。他穿著西裝出來時,我和另一位監製葉偉信看了後,就覺得他可以開拍了。他進入了一個狀態,讓我相信他真的有一位在醫院癱瘓了的老婆。他的造型給人內心放不開的感覺,似乎經歷了很多事情。當然啦,拍戲會更加具體。

黃慶勛:我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拍《麥路人》的時候:萬梓哥(萬梓良)年紀不小了,他要把頭髮染黑。當我和他聊完故事,他說沒問題。再見到萬梓哥時頭髮和鬍子都白了,他已經知道怎麼演,已經準備好了。

南都娛樂:黃慶勛導演上次和郭富城合作過《麥路人》,這次合作覺得郭富城在表演上有沒有一些改變或者說突破的地方?

黃慶勛:《麥路人》裡,郭富城者飾演一位露宿者;《斷網》裡,他演一個電腦天才。他們有一個共通點,就是都很注重家庭。郭富城本人性格就是如此,他本身是很顧家的,也很喜歡家裡的小朋友。《麥路人》需要想多一些,他要去思考和媽媽更為複雜的關係,而《斷網》中,他會清楚一些,畢竟他現在就有個女兒。關於他的演繹方法,其實他一開始收到劇本後就把自己很多想法擺在劇本上了。通常我們收到的劇本都是白紙黑字而已,大家需要去消化,但他會先做一個特別的形象出來,先把角色給形象化。

南都娛樂:鄭保瑞監製,比起《智齒》,林家棟在《斷網》裡的表演有沒什麼新的評價

鄭保瑞:我覺得家棟這一次放鬆了一點,他在《智齒》的狀態是緊繃的,釋放不出來,當他的角色死的時候才釋放出來。《智齒》比較極端和風格化。但《斷網》比較商業些,家棟給我的感覺多了一份遊刃有餘,多了一份自信。他要在那個陰謀里有遊走的感覺,有一種胸有成竹的感覺。這是他分析了角色之後想出來的。這種胸有成竹的感覺,是要壓住郭富城被打擊的感覺。我覺得這種分析是很好很準確的。

3 我們都是所謂的「紅褲仔」

在片場「浸」出來的

南都娛樂:兩位過去很長時間都是導演和副導演的關係,從《麥路人》開始就變成了導演和監製的關係,合作很多年了,是什麼原因讓兩位合作那麼久呢?

鄭保瑞其實沒法去想,就像你跟某人是朋友一樣,你第一反應就是跟他是朋友,但想了想又覺得關係沒有說得那麼好,哈哈。有些東西是不用想的,就好像你永遠不會看著自己的老婆,想為什麼會喜歡她,除非大家分開了才會問。回過頭去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們會一起工作那麼久,但是你可以說是緣分,也可以說是投契,很多東西大家都能明白。

黃慶勛也可能大家當時都是在同一個圈子裡。

鄭保瑞其實我們的成長很像,我是後來才知道他是我對面學校的,我的學校跟他的學校只隔了一條馬路。我們年紀差不多,我們都是所謂的「紅褲仔」,都是在片場長大,在片場「浸」出來的,沒有讀過什麼電影科班。我不僅和他熟,在片場和其他人也很熟,片場的人都可以罵我們,因為大家都是一起長大的。

黃慶勛:我們經常都會被人罵的。

鄭保瑞:對,比如叫我們拍快點,或者罵我們沒買飯之類。我們就像一家人,跟很多人都合作了很久了。

黃慶勛:還有葉偉信,他也是其中一位,我們經常一起吃飯,前幾天還一起燒烤。

南都娛樂:《斷網》在內地上映,你希望內地的觀眾接收到樣的信息?

鄭保瑞:第一個接收到的就是,這是部renew港產片。我們希望大家覺得港產片前進了一步,哪怕沒有一步都有半步,至少是往前走的。而不是大家還是想回到20世紀八十年代,或永遠在拍以前的戲。我們希望有港產片的味道,同時有一個新的形式,讓大家覺得港產片是在往前走。

黃慶勛:商業犯罪片已經有很多了。全世界一年的犯罪金額差不多550億美元,涉及七億多的人,這些人全是犯罪分子的目標。大家現在每個人都有電話,一個電話就可以上網,那樣的話,全部人都會是他們的目標。我希望大家上網的時候小心一點。

鄭保瑞:網絡是我們最方便的一個媒介,也因為方便所以我們最危險。我們查了很多資料,才發現原來網絡里發生的事情,我們是一點都不知道的,背後是一個天文數字,這很恐怖。網絡是一個非常方便的地方,也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地方。

黃慶勛:同時,我們也想讓更多的人看到,我們之所以拍得好像很簡單,就是希望認識電腦和不認識電腦的人,都能知道我們在講什麼東西。尤其要照顧年紀大的人,有的觀眾會帶著父母去看一部電影叫《斷網》,讓他們知道,原來很多人都是靠著手機和電腦犯罪的。

采寫南都記者劉益帆林文琪實習生陳嘉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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