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著救濟、創造工作機會,實際上是剝削廉價勞力、發國難財?

經理人manager 發佈 2024-03-30T09:14:18.185546+00:00

每個工作任務都加深了兩個世界之間的鴻溝:一個是範圍持續擴張、性命不值錢的大貧民區,另一個是智慧機器人和身價數十億科技大亨所在的資本主義先鋒。

在亞馬遜首席執行長貝佐斯花一小時賺到1300萬美元的同時,一名難民只能靠著教導算法偵測車輛來賺取幾美分。 每個工作任務都加深了兩個世界之間的鴻溝:一個是範圍持續擴張、性命不值錢的大貧民區,另一個是智慧機器人和身價數十億科技大亨所在的資本主義先鋒。 手指點擊之間,連接了蠻荒與高尚的世界。


Google、臉書、亞馬遜⋯⋯大企業提供難民的「微工作」是什麼?

同樣由點擊構成的經濟也決定了中東各地難民的命運。 黎巴嫩夏蒂拉難民營(Shatila)的敘利亞人,被迫改變日常作息來配合地球另一端不同時區的公司的需求。 他們放棄自己的夢想,以滿足遠處資本家的需求。 他們在夜間標註都市區域的景象,包含「房屋」、「商店」、「車子」,像是被命運捉弄般,這些標註內容對應到他們曾經居住的街道,說不定之後無人機將會飛入這些街道進行轟炸。 他們勞動所用的網站信息。


非常不透明,因此誰也說不準這些任務的用意為何,或是受益者是誰。 在隔壁房,無業的巴勒斯坦人成為 m2Work 鎖定的目標; 這是通訊業者諾基亞和世界銀行的合作企劃案,目標是要給「世界上最弱勢的人」新型態的微就業機會。 世界銀行致力在南半球「創造工作機會」,當然會將巴勒斯坦 3 成的失業率視為不可錯失的良機,因為他們是尚未受到利用的廉價勞力,而我們美好「新經濟」所仰賴的大型電信網絡,正好能把他們納入全球資本的版圖中。

除了m2Work,還有許多社會影響力外包(impactsourcing)風投事業利用微工作觸及過去無法取得的全球工作人力。 由 Deepen AI 公司經營的非政府組織 Lifelong,培訓敘利亞難民為 Google 和亞馬遜這類的企業註解數據。


同樣地,非營利平台 Samasource(SAMA)培訓烏干達、肯亞和印度的難民完成簡短的數據任務,並積極招募難民到亞馬遜的 MTurk 工作。 該平台的口號「用工作機會取代援助」,完美闡釋了這些企劃的理念。 Samasource(SAMA)發明了「微工作 」一詞,正好反映出它的理念源頭—微型放貸(microloan)。

微工作就像微型金融一樣,是種專給無業和貧困族群的貸款方案,為這些計劃打包票的,是對市場機制能治百病的深信不疑,結果卻只是讓國家陷入欠債循環、戰亂和貧窮。 微工作不提供權益、職位保障或作業流程,且薪酬微薄到只夠飈口,使人社會處境艱難。

困於難民營、貧民窟或殖民地的工作者,被迫在裸命(bare life)的條件下靠微工作勉強生存。 如此明顯針對種族的歧視作法採用了「監獄產業複合體」(prison-industrial complex)邏輯,將過剩人口(多為黑人)監禁,並依法強制他們低薪或無償勞動。 微工作方案也用如出一轍的方式剝削困於經濟暗處的人,儼然形成一種難民產業複合體(refugee-industrial complex)。

自動化背後的真相:弱勢者被迫成為Uber、特斯拉的廉價勞力

因此不難想像,Samasource(SAMA)的前首席執行長珍娜(Leilah Janah)選擇用「虛擬生產線」這種較好聽的稱呼,把貧窮化包裝為勤奮美德。 雖然比最底層的非正式工作安全(甚至更有賺頭),但微工作通常是專給走投無路的人。 事實上,微工作籌辦方通常鎖定戰爭、內亂或經濟崩盤的受災戶為對象,原因不是如珍娜等推動者所稱的不計較這些人的背景,而是看準了他們艱困的處境。 這些組織深知在奈洛比基貝拉貧民窟(Kibera)或是加爾各答的棚屋區,勞動者沒什麼餘裕抗議薪水低或是缺乏權益保障。

這才是自動化隱藏的真面目:由全球各地難民、貧民窟住戶和受殖民者集結而來的族群,因貧窮化或法律強制力,被迫出賣勞力替 Google、臉書和亞馬遜等公司進行機器學習 。

以自駕車為例,這產業在許多大型平台上都持續發展,估計2019年市值高達540億美元,且在2026年將遠遠超出5500億美元。 特斯拉(Tesla)等公司有很多勞動力需求在於清理和註解資料,以利自駕交通工具順利行駛。

從車上拍攝的景象內含大量原始視覺資料,要先經過歸類和標註才能用。 接著再拿已標註資料讓車輛學習分辨都市環境,並辨識出行人、動物、道路標誌、紅綠燈和其他車輛。 資料訓練很少在公司內部進行。 通常,特斯拉這類的公司會把工作外包到南半球。 2018年,超過75%的此類數據是由處境最艱困的委瑞內拉人負責標註。

自從委國經濟崩潰,通脹率逼近百分之一百萬,大量失業人口(包含不少中產階級的專業從業人員)開始使用Hive、Scale和Mighty AI(在2019年被Uber併購)等微工作平台,以通常不到一美元的時薪標註都市環境影像。

雖然業主能在這些網站上匿名,因此幾乎不可能辨識出群包網站服務的大公司身份,但其實不難推測,Google、Uber和特斯拉都在委國這波危機中撈了不少便宜—資本主義的典型作風就是發災難財。 統計數據顯示,直到今日,委國提供的自駕車相關資料處理勞務量仍是最高。



從經濟崩潰受災戶、難民到貧民窟住民,平台資本主義專找名目上多餘的人口下手—將眾多零碎任務交給長期被排除於合理僱傭關係外的人,並從中圖利。 這些人被Google和臉書等公司把持,長久困於勞動市場邊緣的灰暗地帶,既不屬於受僱人員也非失業人口。 接案者只在教導算法如何辨識行人的那一分鐘有工作,然後又被扔回人力庫去找尋下一份任務,如此不斷在受僱和失業兩種狀態之間擺盪。

無論是難民營或監獄的工作, 又或是美其名為福利(welfare)的工作救濟勞動要求(workfare), 微工作形式都讓過剩的廉價勞動力便於受到利用,且不僅是出於獲利的目的,也是一種管束的手段。 2008年金融危機發生後,美國各州政府委託Samasource(SAMA)教導求職者從事線上勞動,主要是在經濟衰退及去工業化最嚴重的「鐵鏽地帶」(Rust Belt)。

這個計劃的用意,在於讓長期失業者為美麗新經濟做好準備,因為屆時工作者要面對的不是全時工廠勞務和嚴格主管,而是臨時工作和專制的算法。 因為這些培訓計劃通常涉及學員對平台的使用,所以不易判斷教育和實際勞動之間的分野。

雖然 Samasource(SAMA)教計畫是歐美微工作的極端範例,卻也揭示北美洲有哪些族群使用這些平台:「被開除的教師、行動不便的專業人士、退役軍人、有空間恐懼症的作家......以及家庭主夫主婦。」 如同敘利亞難民或是加爾各答貧民窟住民,許多這類型的工作者被捲入資本的軌道,卻被拒於正式勞動市場之外。 他們形成馬克思口中的「相對過剩人口」(relative surplus population),意即「僅部分工時受僱」而不足以維持生計和完全「不事生產」而長期無薪所構成的冗餘群體。

根據需求擴張和緊縮來聘僱的波動體系,勢必會導致這群人的遺落。 工作者被納入勞動力後,便開始仰賴給薪關係。 勞動需求下滑使得工作機會減少時,工作者必須另外尋求辦法維生,像是補助金、非正式工作,或是向人乞討食物和收留處。 微工作只不過是這些淒涼選項中最新的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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