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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1935年6月，在江蘇鎮江看守所內，一位滿身是血的囚犯，在多人的監視下被執行槍決，此人面目清瘦，蓬頭垢面，兩根穿過肩胛骨的鐵鏈鏽跡斑斑，其臉部因疼痛而扭曲，眼睛裡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犀利與睿智，取而代之的是空洞與恐懼。

大限將至，為了減輕疼痛，在看守人員的示意下，他慢慢轉身，面向牆壁。隨著「嘭」的一聲，此人應聲倒地。

他就是共產黨高級叛徒顧順章，可槍斃他的卻是中統特務徐恩曾，而最特殊的是他肩胛骨用鐵鏈穿透，這種異乎尋常的「照顧」也許只有他一人遇到。

這位被周恩來稱為「中共歷史上最危險的叛徒」，在大好的年華，投靠中統，憑著一身的本領馳騁「疆場」，為什麼會落得如此悽慘呢？

一、少年時期到上海漂泊

1904年，顧順章在上海郊區一戶農家出生。在他幼年時期，父親便撒手人寰，只剩下孤兒寡母艱難度日。

也正是艱苦的生活使她從小養成了自立自強的性格，為了填飽肚子，10歲的顧順章就告別母親，隻身一人來到陌生的上海。

弱肉強食，自然界亘古不變的法則，在當時的上海似乎發揮到了極致。

初到上海的顧順章很快就體驗到了這種冷苦，經常被小癟三欺負，輕則搶走食物與小錢，重則一頓毒打。寬闊的馬路、林立的高樓，偌大一個上海，竟沒有顧順章的容身之所。

一次，顧順章看到路邊耍變戲法的，大腦機靈的他漸漸看出一些門道，於是就產生了學習的念頭。等到大家散去後，顧順章便拜師學藝。憑著悟性與刻苦，顧順章很快就上手了，並且大有「青出於藍勝於藍」的勢頭。然而正是魔術讓他嘗到了甜頭，也讓他後來吃盡了苦頭。

學了一技之長的顧順章也僅僅是有口飯吃，但他的野心絕不僅僅如此，雖然不知道將來做什麼，但自己必須拼盡全力。

後來顧順章加入了青幫，學習了武術散打、射擊擒拿，練就了一身硬功夫。可慢慢地，他便覺得這種打打殺殺不過是替人賣命，雖然吃的好一點，不再受人欺負，其實不過是一條沒出息的看門狗。

1919年，15歲的顧順章到上海南洋兄弟菸草公司當鉗工，開始了腳踏實地的工作。同樣出身貧窮的他更能體會到工人的不易，他不僅經常幫助困難的工友，與他們打成一片，而且在工人罷工運動中起積極帶頭作用。

正是顧順章這種有擔當，有責任的表現，引起了中共方面的注意，特別是1924年的那次工人罷工，顧順章代表工人到公司總部抗議，語言犀利而有力，直擊公司要害。

總經理簡玉階不容工人辯解，而進行野蠻驅趕，甚至動用租界巡捕，顧順章他們不但遭受毒打，而且被抓進巡捕房。面對如此積極上進的人士，上海中共立刻進行大力營救，最終顧順章被無罪釋放。

那段時間，革命正處在快速發展階段，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毫無疑問，顧順章就成了發展對象。通過對他不斷地觀察與接觸，經向警予介紹，最終讓他加入了黨組織。就這樣，顧順章成了一名黨員，並快速成長起來。

二、努力工作，獻身革命

由於顧順章頭腦靈活，辦事果敢，再加上他在南洋菸草公司的威信，很快他被黨組織委以重任。在組成中共上海南洋菸草公司支部的8人中，其中就包括顧順章。

得到組織信任的顧順章更是甩開了膀子。他一面組織工人積極參與罷工，一面配合地方的反帝鬥爭，特別是領導工人糾察隊，保衛罷工安全方面的工作更為出色。

也正是顧順章積極勇敢的表現，引起了中共高層的關注，他們一致認為顧順章潛力巨大，是個可塑人才，應該賦予更高的職位，使其發揮更大的作用。

因此，他在中共黨組織的位置再次提升。1925年8月21日，顧順章與莊文恭、李立三等七人擔任上海區委委員，而顧順章負責組織工作。可見他已經進入到黨的核心地帶，作用可謂是舉足輕重。

1926年9月，為了更好地展開工作，顧順章接到中共的委派，讓他與陳賡等人去蘇聯學習隱蔽鬥爭技術。顧順章深知機會得來的不易，所以發瘋似地學習。

在那裡，他幾乎學會了所有的技能，從易容化裝到表演魔術，從機械修理到爆破，還有心理學、徒手殺人等各項精通，就連後來的中統老牌特務萬亞剛都佩服地稱他為「全能特務」。

回國後，技術加身的顧順章更是如魚得水，先後領導了杭州、上海等地的工人武裝鬥爭，均取得不錯的效果，不但為工人爭取到了利益，而且，使工人深受鼓舞，戰鬥激情空前高漲。

1927年3月，上海第三次工人起義勝利後，顧順章當選上海市政委員，地位僅次於周恩來同志。可見他當時的實力及影響有多大。

四·一二反革命事變後，蔣介石為了搶占勝利果實，與中共徹底翻臉。在老將的眼皮子底下公開挑釁，無異於自殺。因此，中共不得不轉入「地下」活動，並成立了中央特科。

考慮到顧順章出色的才能與長期的作戰經驗，很自然地，他首批加入了中央特科，在周恩來的委託下，負責中央特科具體安全保衛工作，擔任安全行動科的科長，不但參加營救被捕的同志，而且還負責鋤奸行動。

1928年4月，羅亦農被秘書何家興出賣，顧順章立即帶人營救，不料營救失敗，羅亦農壯烈犧牲。面對同志的慘死，顧順章心痛不已，發誓要手刃叛徒。後經過周密安排，終於將叛徒何家興擊斃家中。

第二年8月，中共高層的楊殷、彭湃、顏昌頤等5人被中央軍委秘書白鑫出賣，只有一人被保釋，其餘四人全部犧牲。面對如此巨大的損失，中共高層決定，不惜任何代價也要除掉白鑫。這個任務毫無例外地落到了顧順章頭上。

考慮到叛徒可能會逃離上海，接到任務後，顧順章就緊鑼密鼓地展開行動。四處打探叛徒的下落，最終在他準備逃離上海前的晚上，將他一槍斃命。之後大家對此事紛紛議論，說只有顧順章才有如此準確的槍法。

不僅如此，顧順章還除掉了出賣周恩來的中共重要幹部黃第洪，以及叛徒戴冰石、陳慰年，件件出手乾淨利索，殺伐果斷，並且總能全身而退。

那時的顧順章簡直成了叛徒的克星，有他出手，幾乎沒有完不成的任務。他不僅在中共大名鼎鼎，就是在國民黨也是如雷貫耳。那段時期，上海地下黨之所以相對安全，其中也有顧順章的一份功勞。

如此有才幹的人，中共自然非常重視。正因為如此，顧順章開始居功自傲，貪腐享樂，慢慢向相反方向滑去。當時，陳賡將軍就對顧順章做出預言，說他遲早有造反的一天。不久，陳賡話還真是一語成讖。

三、被捕變節，背叛革命

1931年4月初，顧順章接受周恩來委託，護送張國燾去鄂豫皖後方。可他在返回經過武漢時，卻私自在當地酒店居住逗留，花天酒地。在花光了所有的經費後，無奈的他只能想辦法。

很自然，他想到了自己的特長——魔術。此時的顧順章早已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在眾目睽睽之下表演起了魔術。正當他得意忘形之時，卻被自己曾經的手下認出，而這位手下早已投靠了國民黨。

4月24日，顧順章被捕，這天被稱為「黑色的星期五」，而他的被捕對中共的打擊也是巨大的。

也許是顧順章不安分的性情使然，也許是看多了中共的叛徒。被捕後，還沒等中統對他用刑，他就調轉了槍口。據對他負責審訊的蔡孟堅回憶說，顧順章有一個對付共產黨的大計劃，他要面見蔣總司令，並一再聲稱南京高層有中共間諜，千萬不要向南京發電報。

顧順章曾是中共最年輕的政治局委員、中央特科領導人。他的叛變對中共的打擊可以說是致命。顧順章正是考慮到此，才覺得自己「奇貨可居」，一定能得到蔣介石的垂青。

然而，現實卻給他澆了一盆冷水。因為他只不過是變節中的一員，而對這種「搖擺不定」的人，不但中共恨之入骨，蔣介石也從骨子裡嗤之以鼻。

當蔡孟堅帶他來到蔣介石面前，蔣卻異常冷淡，只說了表面客套的官話，就把他交給了蔡孟堅。

蔡孟堅本想著拿他在蔣介石面前邀功請償，不曾想蔣介石對他不感興趣。而現在自己的上司——中統特務頭子徐恩也知道了此事，迫於壓力，他不得不把顧順章交給徐恩曾。

顧順章本想著從此可以平步青雲，吃香喝辣，沒想到卻熱臉貼個冷屁股，這種心理落差讓顧順章很是不爽。因此，他在交代情況時不免保留了一部分，一是自己沒有被重視，二來使自己有存在的價值。

得到情報的徐恩曾立刻帶著手下，按照顧順章提供的線索迅速趕到上海，實施抓捕行動。

除了得到情報的中共高層人員安全撤離，還沒來得及通知的其他人員全部被捕。這一切說明兩個情況，其一顧順章卻實說出了有價值的情報，其二中共也及時知道顧順章叛變了。

原來，中統在抓到顧順章時，他們為了邀功受賞，不聽顧順章的勸告，第一時間就上報給了南京，結果被潛伏在徐恩曾身邊的共產黨錢壯飛截獲信息。錢壯飛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刻通過李克農通知中共特課。

當徐恩曾去找錢壯飛，早已是人去屋空，只見到了桌子上的一封辭職信。

徐恩曾的順利抓捕，說明顧順章確實是「中共的大人物」，他提供的情報含金量極高。

為了套取更多的情報，徐恩曾不僅解除了對他關押，而且把他的居住地點安排到比較高檔的小區——南京雙塘巷，吃喝用度一應俱全。並且在了解到顧順章的妻子張杏花被處置後，還為他安排了第二任妻子張永琴。

雖然顧順章「價值不菲」，也卻實為中統做了很多不利於中共的壞事，但他不安分的性格註定其人生是一個悲劇。

四、咎由自取，自尋死路

其實，對於「有奶便是娘」的叛徒，大家都會對他有所顧忌。徐恩曾也是一樣，他明面上對顧順章遷就、逢迎，不過是為了套取更多的情報，而私底下則進行暗中監視。

顧順章也絕不是等閒之輩，面對徐恩曾的「待遇」心知肚明，早已心存怨恨。在明知中統與軍統不和的情況下，顧順章還對戴笠的邀請爽快赴約，三番五次地為軍統特工授課。徐恩曾恨的牙根疼，但也只能忍氣吞聲，畢竟中統與軍統是「一家人」。

然而接下來的一件事，最終讓徐恩曾起了殺心。

1933年6月，顧順章為調查史濟美暗殺案，再次回到上海。這期間，他秘密會見了上海總部的變節分子，大肆宣布國民黨的壞話，特別是對徐恩曾，更是牢騷滿腹、大放厥詞，並且還鼓動他們跟自己一起干，組建所謂的「新共產黨」。

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顧順章的話到底傳到了徐恩曾的耳朵。他不僅降低了顧順章的生活標準，並且提出警告。同時他還聯合陳立夫，大量搜集顧順章的犯罪證據，然後上報給蔣介石。

蔣介石在聽說顧順章的「新共產黨」後，頓時火冒三丈，所以，對失去價值的顧順章當即批准了逮捕。

得到命令的徐恩曾開始籌劃，考慮到顧順章心狠狡詐，手段層出不窮，再加上他精湛的魔術，怎樣逮捕他成了棘手問題。

於是徐恩曾舉辦了一場答謝宴，邀請了許多在南京中統特工，其中就包括顧順章。酒過三巡，趁大家還在興致之餘，突然手下一齊動手，將顧順章擒獲。

對於顧順章這樣的特工，徐恩曾雖然恨之入骨，但也不敢草率了事。所以，顧順章開始在南京關押，後轉押於中統控制的蘇州反省院。

在轉獄前，為了防止顧順章使用魔術逃跑，徐恩曾命人用鐵鏈穿透其肩胛骨，並下令有生之年不得解除。

1935年6月，顧順章在鎮江看守所被秘密處死，臨行前他被淋上狗血，據說也是為了防止他使用魔術。

一代特工梟雄，史上最可怕的叛徒，在短短的4年中，沒有死在中共的槍下，卻最終被所謂的自己人剷除，想來也真是諷刺。

資料來源

錢舒虞. "中共歷史上最危險的叛徒"顧順章[J]. 檔案與社會, 2014(6):5.

陳修良, 郝鐵川整理, 王由海整理. 我經歷顧順章叛變後的白色恐怖——回憶錄《我走過的道路》[J]. 世紀, 2020(3):5.

王彬彬. 顧順章叛變之後[J]. 記者觀察, 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