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張聽雨
日前，「紀念一位偉大的藝術家」亮典鋼琴三重奏音樂會在國家大劇院小劇場舉行。亮典鋼琴三重奏成員——鋼琴家黃亞蒙、小提琴家劉霄、大提琴家朱牧共同演繹了莫扎特《降B大調鋼琴三重奏》和柴科夫斯基《a小調鋼琴三重奏「紀念一位偉大的藝術家」》。鋼琴三重奏作為室內樂中十分特殊的形式，在曲目選擇與演奏要求上都有許多亮點。本場演出中，三位演奏家以名家作品致敬作曲大師，完成了一場純粹而精緻的音樂之旅。
兩首經典鋼琴三重奏
鋼琴三重奏是由鋼琴、小提琴(也可由其他獨奏樂器代替)、大提琴組成的室內樂演奏形式。這種形式最初來自巴洛克時期的三重奏鳴曲，至18世紀初發展為附有伴奏的奏鳴曲，直到古典主義初期才逐漸成熟。而樂器在不同時期被賦予的不同定位及其在作品中所占的分量，都直接影響著鋼琴三重奏的發展。
莫扎特的《降B大調鋼琴三重奏》十分膾炙人口，儘管這兩年中國鋼琴三重奏的音樂會並不多，但近期北京上演的兩場音樂會都選擇了這部作品——2022年12月16日摯友三重奏的音樂會上也將這部作品安排在演出的上半場。莫扎特在他生命中最後5年中創作了6首鋼琴三重奏，數量雖然不多，卻是鋼琴、小提琴、大提琴三重奏這一室內樂體裁承前啟後、獨樹一幟的經典。在這些作品中,三件樂器的表達開始趨於平衡,樂器間如歌劇重唱般富於戲劇性的「對話」大大提升了三重奏內容的豐富性與趣味性。同時,莫扎特所特有的童真與浪漫抒情的特質,在這六首鋼琴三重奏中也有充分體現。
朱牧介紹：「我們本想選擇柴科夫斯基的《a小調鋼琴三重奏『紀念一位偉大的藝術家』》和拉赫瑪尼諾夫的《g小調鋼琴三重奏『悲歌』》這兩首作品，向這兩位今年逝世130年、誕辰150年的作曲家致敬。但考慮到兩部作品在風格和篇幅上有些接近，故而改成了如今的搭配。」1881年3月23日，柴科夫斯基的恩人——尼古拉·魯賓斯坦病逝，他十分悲傷，有半年的時間無法提筆創作。12月，他終於決定在義大利羅馬為尼古拉創作一首作品，這就是被譽為柴科夫斯基室內樂巔峰的《a小調鋼琴三重奏》。這首作品與其《第六交響曲「悲愴」》不論是音樂語言還是作品內容都非常相似，都可謂作曲家的「安魂曲」，融入了他對人生無盡痛苦的悲戚和慨嘆。樂曲採用了罕見的兩個樂章的形式：第一樂章是輓歌般的曲調，奏鳴曲式寫成，第二樂章是由11個變奏和終曲尾聲構成的變奏曲式。
三重奏配合如「搓麻」
鋼琴三重奏這一形式歷來被認為是最難把握和詮釋的。由於每位演奏者只負責一個聲部，各聲部的發揮又要相對均衡，因此要求演奏者不但要有精湛的個人技巧，更要有整體的合作意識，在發揮各自樂器特性的同時,與其他樂器協調。黃亞蒙表示：「各聲部層次的合理安排、高低聲部的均衡、交替出現的力度變化及速度變化，都需要演奏者之間不斷交流，達成共識，才能使作品的演繹完整統一。」
鋼琴三重奏的三個聲部在平衡上十分考究。劉霄與朱牧表示：「儘管小提琴、大提琴放在鋼琴前面，但在莫扎特的鋼琴三重奏中，鋼琴是有著更重要的地位的，在他的作品中，很多時刻小提琴和大提琴處於伴奏地位。在這時，平衡就顯得十分重要，我們不能喧賓奪主，要很好地襯托鋼琴的音色。」黃亞蒙表示：「在踏板的運用上，莫扎特的作品尤為考究。從風格上說，莫扎特作品中的踏板要使用得比較節制。但在三重奏配合時，鋼琴有時為了很好地『托起』兩件弦樂器，要根據聽覺適當多踩一點踏板。」
三位演奏家都表示，三重奏需要做到在風格上完全統一。劉霄對莫扎特與柴科夫斯基的風格做了很形象的比喻：「莫扎特的音樂仍處在共性寫作時期，這一時期所遵循的古典風格是樸素而靈動的；而相對的，柴科夫斯基音樂中的『大旋律』則是宣洩而下的。這兩者演奏起來完全不同，前者要求演奏者保持精緻、克制，後者則可以把感情毫無保留地投入進去。」黃亞蒙表示：「演奏莫扎特作品時，可能使用手指、手腕的力量就夠了，而演奏柴科夫斯基的作品則需要用到整個身體的力量。」
三重奏的排練磨合需要細緻打磨，也需要摸索與探索。朱牧表示：「從下午走台到晚上演出，我們的速度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在莫扎特作品的慢板樂章平日的排練中，我們總覺得慢，今天下午嘗試了一版流動的速度，大家都比較滿意。但聽下來又感到有些太快，晚上又有所調整。」
劉霄風趣地說道：「中國人應該是很善於理解鋼琴三重奏演奏的。這有時就像打麻將，有競爭，有合作，經常還需要帶著別人一起『胡』。例如在柴科夫斯基作品最後，三件樂器共同在高音曲奏出fff的極強力度，這需要大家齊心合力、一起極致地將音樂推向高潮。」
配合之外更是獨奏家
談到競爭與合作，與四重奏的水乳交融不同，三重奏更多是強強聯合。
可以觀察到有一個很有趣的現象：獨奏家「玩兒」室內樂，更多傾向於鋼琴三重奏。歷史上著名的「美藝三重奏」「百萬三重奏」，都是獨奏家的強強聯合，而非如四重奏般非常固定的組合。劉霄表示：「例如在韋爾比耶音樂節或是『某某大師』和他（她）的朋友們的音樂會中，演奏最多的形式一定是三重奏而不是四重奏。」較之四重奏、五重奏乃至室內樂團，三重奏更需要演奏者具有獨當一面的獨奏家氣質。
的確，這些作品中表現出很多獨奏化的段落，而這三位演奏家近年來也都在中國的獨奏舞台上亮相頗多。黃亞蒙表示：「柴科夫斯基的這首三重奏的圓舞曲段落，鋼琴的大量琶音顯然是參考豎琴的寫法寫作而成的，而豎琴聲部也正是作曲家在舞劇音樂配器上的最愛。從鋼琴的角度來講，我特別喜歡作品中的第十變奏，這個變奏是波蘭馬祖卡風格。由於地理位置相鄰，俄羅斯音樂和波蘭音樂經常相互影響。」黃亞蒙是鋼琴家李其芳的學生，李其芳曾於上世紀50年代赴波蘭留學，黃亞蒙對這一段的理解也得益於她學習蕭邦作品的心得。劉霄表示：「柴科夫斯基這部作品中也有很多段落和他的交響樂、協奏曲十分相似，有幾個段落與他著名的《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如出一轍。第一樂章本身就有二十分鐘之巨，從篇幅上已經很具有交響性了，也影響了之後作曲家創作的《第四交響曲》。」
據悉，這場演出將會出版實況錄音唱片，亮典三重奏也將繼續打磨這套作品並在國內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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