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杰峰:傳統節日視野下的碧霞元君信仰重構與變遷

文以傳道 發佈 2024-04-07T11:36:34.501451+00:00

摘 要:以節日視角為切入點,通過對滿廟「泰山行宮」廟會的個案考察分析,發現當代民間碧霞元君信仰在信仰功用、信仰途徑、信仰內容、信仰表達等方面通過自身的重構與迎合,保持了自身的生命力。

摘 要:以節日視角為切入點,通過對滿廟「泰山行宮」廟會的個案考察分析,發現當代民間碧霞元君信仰在信仰功用、信仰途徑、信仰內容、信仰表達等方面通過自身的重構與迎合,保持了自身的生命力。從中可以看到,我國廣大地方的民間信仰能夠通過自身調試自存並發展下來,對其中的積極因素應予以重視和探究。

關鍵詞:節日;碧霞元君;變遷


一、前言

泰山碧霞元君信仰作為我國本土宗教信仰的重要內容,近些年來受到國內外學者的多方關注,並取得了諸多研究成果。這其中有多篇論著關注到了碧霞元君信仰的變遷問題。如劉慧論及了碧霞元君信仰功能從「育化萬物,始生乾坤」的最初功能到無所不能神靈功能的演變;彭慕蘭通過分析碧霞元君民間傳說,探討了碧霞元君在華北民間形象的變化;王芳從碧霞元君信仰的主觀載體、民國知識分子對碧霞元君信仰的關注程度和民國時期的碧霞元君廟會三方面探討了民國時期碧霞元君信仰的形態特徵;孟昭鋒、王元林指出了碧霞元君信仰地域的擴展與「岳鎮海瀆」之祭及朝廷推崇、神職及信奉民眾均多、流動官員、士商、移民的傳播及道教的推動等因素的關係;周郢以清代相關史料文獻為依據,描述了泰山碧霞元君祭從民間祭祀到國家祭祀的發展歷程,以此論證了「國家與民間社會不僅在文化資源上具有『溫和的互動』,更在『絕對主義國家』強勢作用下,產生激烈的矛盾與衝突,當國家勢力進入民間信仰並反客為主後,往往對這一象徵資源進行無情的攘取與豪奪,以期取得對信仰的絕對控制」的觀點等。這些研究或整體闡釋,或局部探究,抑或個案探討,體現了當代學者對碧霞元君信仰變遷的關照和重視,有力地推動了碧霞元君相關研究的深度和廣度。但對於新的時代背景下,散布於廣大民間供奉有碧霞元君神位的「泰山行宮」廟如何適應時代發展,通過自身多方面轉化使碧霞元君信仰在民眾中具有新的生命力並持續存在下去,至今卻少有人論及。本文試以河南台前縣滿廟村每年三月十一舉辦的廟會為切入點,結合滿廟「泰山行宮」興修相關的碑刻與滿廟「泰山行宮」廟會的訪談,對當代民間環境下碧霞元君信仰的地方性特徵作以展示,以更好地理解我國民間信仰的內生性發展邏輯。

二、台前滿廟「泰山行宮」與廟會概況

台前縣(歷史上曾為山東壽張縣轄)滿廟「泰山行宮」位於河南省台前縣西南滿廟村內西南邊,東距泰山100餘公里,屬於傳統泰山信仰文化圈的核心區域。該「泰山行宮」最早的修建年代現已無法考知,但據行宮前於清道光九年(1829)所樹《重修泰山行宮碑記》記載的「順治年間,黃水飄沒,僅遺荒址。至康熙十六年賴九,明王君募化善男信女數年,而恢復其舊」來看,滿廟「泰山行宮」至少在清順治年間就已存在,不過明確行宮內供奉碧霞元君神位則是在清康熙年間,在康熙三十九年(1700)復建「泰山行宮」時所刻的《泰山行宮碑記》中就明確出現了「泰山娘娘居中,左綠光娘娘,右癍疹娘娘。左職系送生娘娘,右職系子孫娘娘」的記載。同時,該碑還對滿廟「泰山行宮」最初衰落的原因,最早建築、捐資成員,樹碑功用和目的等都進行了詳細的說明。如下:

……壽張城南五里許滿家莊,原有泰山行宮廟一座,經黃水湮沒,傾圮無存,只余荒址,有善人王九明等觸目傷心,概以許新廟宇,整頓規模,遂幕化□邇貴官、長者、士農工商,建立正殿三間。泰山娘娘居中,左綠光娘娘,右癍疹娘娘。左職系送生娘娘,右職系子孫娘娘,東廊、西廊分系十□,若美輪美,□□□□飛,煥然作新。夫聞考封神衍義,泰山娘娘□妹三位,俱無□大元帥趙真人之女弟子,古於地皇之時,入山苦修,歷唐虞夏商,得道日久。值殷周之交,鼎□代升霞仙逝,姜子牙封神,討為天仙□丹壽,掌人□□□,號火雲仙姑,踏鎮奏山頂上,習世間生育,至於送之子孫,□災錫福,及十帝閻君職,掌生死輪迴,此皆生福,真人歿,為正神,非世俗□祠可以也。取木石於山,取磚□於陶鳩,工□材肯□肯□粧顏畫像,丰采璀璨,廟即成。今日瞻之,而稟然曰神之□思,不可□思。若人而為善,神則降之百祥,若人而為不善,神則降之百殃,隱消斯之匪,僻之念,而□起。斯世向善之誠,是之移風移俗之機。而神道設教之義,雲樂試終究為善之實,不止□香禮佛之謂也。忠君孝親,長長弟弟,恤□賑災,排難解□,以至修橋鋪路,何一非善哉!學士、大元、父老、子弟□是行也,即為神之所設也。盛手不可□傳,垂沒又思久遠,二刻碑勒銘沿於將來,□丈示余為此在。

從上可能看出,滿廟「泰山行宮」的最初衰落是由於黃河水患所致,最早的建築是「正殿三間」,捐資的發起者為善人王九明,參與者有官員、長者和社會各個階層的信眾,樹碑的目的是為勸人向善,而主持這一活動的則是壽張縣正堂。此後,滿廟「泰山行宮」分別歷經了清道光九年(1829)、光緒二十一年(1895)和20世紀90代三次重修。現在我們看到的滿廟「泰山行宮」樣式是1996年由當時的廟首鄭義春牽頭在1991年復建基礎上進行補修後的面貌。行宮主要有房舍兩棟,坐北朝南,後為主殿,主殿門楣上掛「五嶽之尊」,兩側掛門聯「誠心秉燭神如在,沐手焚香聖有靈;泰山聖之五嶽尊,神靈赫之鎮八方」,內仍供碧霞、佩霞、紫霞三尊泰山女神像。行宮的主要宗教活動是每月初一、十五敞開廟門定期接受信眾祭拜,行宮的日常管理主要是由一個類似管理委員會的組織負責。

雖然滿廟的「泰山行宮」廟會與泰山行宮的興建是否同時沒有定論,但從明清時期泰山碧霞元君信仰的重要表達形式就是定期召開泰山廟會來看,滿廟「泰山行宮」廟會作為京杭大運河古道之上眾多碧霞元君信仰表達的主要方式,其廟會與行宮興建同時應該說是具有很大可能性的。而當代滿廟「泰山行宮」廟會與「泰山行宮」的復建有著一致性則是無疑的,這方面,可以從1996年滿廟「泰山行宮」前最後一次樹立的《重修泰山行宮碑記》碑文上清楚看到。該碑的碑文這樣寫道:「台前縣城南滿家廟村順治年間泰山行宮廟因黃泛歷代幾經重修,相傳昔日每逢廟會商賈雲集騾馬成市,時至今日百姓致富思古,仰慕碧霞元君之風采,於是數十村幹部群眾立意集貿,集資重修古廟,恢復往之壯觀,以昭民意。」這就是說,滿廟「泰山行宮」廟會是因為滿廟村附近群眾為了「立意集貿」而重修「泰山行宮」的,而碧霞元君信仰的目的在這次復修「泰山行宮」的最初動因中並不占主導地位。如今的滿廟「泰山行宮」廟會是以碧霞元君的生日農曆三月十一為中心,前後延續有6天之久。通常在三月十日,負責「泰山行宮」廟門開放的管理委員會成員一大早就會趕到行宮處將廟門打開,以此迎接提前從附近周邊縣市村鎮前來上香祈願的廣大信眾,此時與上香祈願相關的各類祭祀供品小販也會早早地圍攏在行宮門口周圍,以便在消費需求中占據有利的位置。由於上香人數眾多,當天的廟門會通宵達旦一直敞開。至三月十一日,各類商販、貨郎、遊戲攤在以滿廟「泰山行宮」為中心的周邊各個街道依次排開,來迎接前來祭拜、逛玩廟會的信眾遊客。隨著當天廟首在上午戲曲演出開幕前的發言,也就標誌著滿廟「泰山行宮」廟會的正式開始。整整一天,人們接踵而至,或購物,或上香,或遊戲,或看戲,各取所需,不亦樂乎,直至夜幕已深,人潮才逐漸散去。此後五日,人流和商客逐漸減少,直至三月十六日晚最後一場戲曲表演結束,這才標誌著當年滿廟「泰山行宮」廟會的結束,村內的一切秩序又恢復了常態。

三、廟會節日視野下碧霞元君信仰變遷和重構內容

當代河南台前「泰山行宮」廟會的碧霞元君信仰功用從傳統的貿易集散和信仰寄託轉化為親情溝通和社區擬聚。劉慧曾在闡釋理解泰山廟會時指出:「廟會是指在寺廟內所舉行的一種集宗教、娛樂、貿易為一體的群眾性集會活動,因為集市的某些特點,故而也稱為廟市。廟會最大的特點在於它與一定的祭祀崇拜有關。從廟會發生、發展的特點看,宗教性祭祀活動是廟會產生的基礎。」以此肯定了泰山信仰對泰山廟會的基礎作用。葉濤則進一步指出了作為信仰力量產生的廟會,「在廟會信仰特徵的基礎上,派生出廟會的附著性特徵,這就是活躍在廟會上的文化娛樂和商貿交易的內容,隨著廟會的發展,許多廟會的信仰功能或者信仰的主體已經發生變化,而其原有的附著在信仰特徵之上的文化和商貿功能卻得到了凸顯…… 這在經過了科學與文明洗禮的今天顯得更加突出」。由此,與全國眾多民間文化的恢復一樣,自20世紀80年代恢復的泰山地區廟會是一種經地方政府支持認可、在經濟貿易前提下的「文化搭台,經濟唱戲」的廟會現象。從而,使原有以廟神信仰為主,經貿交易為輔的廟會格局,轉化為以經貿交易為主,廟神信仰為輔的廟會形態。這一局面也深深影響了之後各地「泰山行宮」廟會復興模式,以致當一個縣有多個「泰山行宮」廟會時,出現了相互避讓的默契。這種現象在滿廟「泰山行宮」廟會和同為台前縣後店子「泰山行宮」廟會有著具體的體現。2015年出版的《台前縣民俗志》對台前縣後店子「泰山行宮」廟會的記載描述:「濮陽、荷澤、濟寧、泰安、聊城各地進香經商者如流如潮,村外車堵數里,街市貨列千家,摩肩接踵,橫無邊際。行宮鞭炮長鳴,煙霧蔽日。會期劇團、雜技團、歌舞團演出多日,藝人彈唱聲不絕耳。商棚連亘,物品琳琅,日成交額達數百萬元。會期原為三月十八日一天,後擴為三天,現為五天。」從中我們可以看到,在政府的民俗志中,對廟會的描述也主要是經貿的形態,而對信仰較少提及。其中更值得關注的是後店子「泰山行宮」廟會認定的碧霞元君誕辰是農曆三月十八,而廟會的時間又剛好銜接滿廟的「泰山行宮」廟會。筆者曾就此諮詢當地人士,並有意問及「兩個廟會在改革開放後復興時舉行的時間否是有意地避開」時,被問者一口否定,代之以重複地肯定,說這兩個廟會的時間是古已有之。至於兩個廟會相距5公里多,且都屬於運河古道,為何「泰山奶奶」的誕辰會不一樣,被問及者則沒人能夠回答。因此,總的來說,改革開放後復興的「泰山行宮」廟會多是由商貿需求而興起的,而在商貿的過程中,碧霞元君的信仰也以附屬產物的形式得以復興。不過,隨著近年人民物質文化生活的豐富,我們在滿廟「泰山行宮」廟會中也發現,當前滿廟「泰山行宮」廟會的功能開始從20世紀末的貿易集散和信仰寄託轉化為親情溝通和社區凝聚。由於滿廟地處台前縣郊,如今的滿廟「泰山行宮」廟會已經被納入縣城城鎮化的規劃之中,交通的便利以及物資的充裕豐富,使得廟會的商貿集散價值大為降低。當初為促進商貿、聚集人氣而在廟會期間邀接附近村鎮自己娘家父母、姑表姨親前來趕廟會的傳統卻在這一過程中逐步得了強化,並漸成為新的風俗習慣。平時忙於生活、工作無暇親情的溝通和往來的滿廟村民,在滿廟「泰山行宮」廟會期間,以逛廟會、看戲曲、上香還願為名義,將親屬們邀接過來小住幾日,成為廟會期間滿廟村民重要的生活內容。雖然碧霞元君信仰在這過程中仍不是主要因由,但由碧霞元君信仰而衍生出的廟會新內涵卻在這個過程中悄然發生著變化。

在當代滿廟「泰山行宮」廟會對碧霞元君信仰的維護拓展中,對政治的選擇性隱喻成為民間碧霞元君信仰的重要途徑。碧霞元君信仰自漢唐初構以來,逐步經歷了一個從民間祭祀到皇家祭祀的發展歷程。因此,官方的因素在碧霞元君的信仰轉化過程中曾起到過重要的作用,對此,陶道強針對明清碧霞元君信仰曾指出:「在官本位的傳統時代,普通民眾的行為往往極易受上層社會的影響,從皇帝至地方下層官吏的喜好是主導他們喜好的主要因素;各級政府對碧霞元君祠廟的不時維修,為女神信仰的傳承和發展創造了基本的物質條件;官方因素的管理並參與到碧霞元君信仰中來,為使女神信仰的有序進而持續發展提供了基本保障。」近些年來,隨著我國全面改革的深入,碧霞元君信仰或作為制度性宗教的道教看待,或作為非制度性宗教的民間信仰看待,或作為我國傳統文化內容的重要組成部分看待,這都從不同方面關注到了政治因素在碧霞元君信仰發展過程中的功用和價值。改革開放後,以碧霞元君信仰為主體的泰山本地泰山廟會的復興中,仍舊有政治的「身影」。以1993年的泰山廟會為例,「早在籌備階段,泰安市委、市政府就曾對如何辦好廟會提出了具體意見,並審定通過了《1993年泰山廟會實施方案》和《1993年泰山廟會具體實施意見》,分管的市領導擔任廟會指揮,並參加了廟會籌備會暨新聞發布會。5月8日,泰山廟會舉行隆重的開幕式,市委、市政府、市人才、市政協、市紀委五大班子的主要領導人及泰安軍分區主要領導人出席開幕式,並親自為大會剪彩。開幕式後,市長還視察了整個會區」。而正是由於政府的支持以及相關政府職能部門的通力合作,該次泰山廟會「上會人數247萬人次,成交額1137萬元。人們的熱情之高、效益之好,會上所表現出的新風貌、新氣象都達到了空前的水平」。由此可見,政府成為泰山廟會復興過程中的重要推動者。

與泰山地區的泰山廟會相比,滿廟的「泰山行宮」碧霞元君信仰在歷史的數次復修中,雖然政治的力量也曾起到重要作用,但在當今的滿廟「泰山行宮」廟會中,則呈現出一種民間組織運作模式。如清康熙年間滿廟「泰山行宮」復修主持者就是壽張縣正堂曹元和壽張縣宇修簡成龍,清道光九年(1829)滿廟「泰山行宮」的復修主持者為儒生仝樹范,清光緒二十一年(1895)滿廟「泰山行宮」的復修主持者為儒生岳崇坤,政府官員和獲得政府功名的儒生的主持參與,從側面反映了官方對滿廟「泰山行宮」的支持。而如今,無神論思想為我國政府主導意識形態,在此時代背景下,各地「泰山行宮」復修由於無法得到政府相關部門的支持,於是主動迎合政府需求就成了「泰山行宮」鞏固擴大碧霞元君信仰的重要方式。在改革開放後,滿廟的「泰山行宮」復修時,雖沒有了官方的身影,但行宮修復的主持者仍將「泰山行宮」的復興與政治清明、經濟發展聯繫起來,以此標示自己的合法性和價值。如在1993年樹立的《重修泰山行宮》中我們就看到「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光輝照耀下,改革開放正確路線指引下,台前十六個大隊幹部和籌建人員冒風雨,斗嚴寒,集資備料,重修廟宇。經數月操辦,廟宇神像煥然一新。石碑林立,粗具舊貌,標示了台前百業興旺、萬事騰飛,工農業產值如旭日東升、永放光芒」這樣的字句。而在廟會舉辦過程中,滿廟的「泰山行宮」廟會由於沒有政府組織協調,自然沒法呈現「成立有泰山廟會指揮部,以統一協調各方面的工作。一般是由工商部門牽頭,制定出廟會實施方案,再由公安巡、城建、供電、文化、體育等部門配合協調,共同來完成廟會所制定的各項具體方案」的局面。而自20世紀90年代復興至今,滿廟「泰山行宮」廟會仍由廟首牽頭,地方政府並不涉入廟會的運作和組織。這一民間模式最明顯的體現就是在廟會的開幕式上,至今沒有地方官員參加(偶有村幹部參加也不會講話發言),而地方派出所、工商部門的參與則為廟會秩序維護、商業交流的需要,而不是出於官方對碧霞元君信仰的關注和支持。

在當代滿廟「泰山行宮」廟會的碧霞元君信仰中,信仰內容和信仰表達的世俗性、現實化傾向更趨地方性。碧霞元君信仰在明初確立其生育神的職司以來,逐步被民間塑造成萬能神,由此而有了保生益算、安民護國、輔忠助孝、翼正扶賢、警世敦元、度厄除愆、延嗣綿綿、消災化難、驅瘟攝毒、剪祟和冤等多種神性和職能。對此,葉濤肯定了這一功能的擴展,認為「碧霞元君信仰功能的擴展,既是民眾信仰純需求的結果,也是碧霞元君影響不斷增強的具體體現。這種功能的演變,對於碧霞元君而言有著特殊的意義,它為不同階層、不同性別的人進香於元君提供的依據,在相當大的程度上擴大了它的信眾範圍」。而當代碧霞元君的功能演變,對於碧霞元君信仰的擴充具有重要意義。通過對滿廟「泰山行宮」廟會的觀察,我們發現在整個廟會期間,碧霞元君信仰至今仍可以說是廟會活動的主線,從廟會開幕前頭一天早早趕來燒頭香的成群信眾,到廟會最後一天,信眾們仍在廟前磕頭祈願,可以看到在當代受無神教育影響數十年的我國廣大基層群眾,對於地方神靈的信仰崇拜仍然根深蒂固。而在這信眾中,除了鄉間老人,更多是中年人的身影,訪談得知,在這支廣大的中年信仰隊伍中,有為生意、工作祈運的,有為家庭生活求福的,有求子的,也有為孩子求學祈禱的,凡此種種都體現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而在背後隱喻的則是當代國家社會發展過程中的「中年焦慮」問題,而碧霞元君信仰主體人群的變化則體現了當前這種「中年危機」已經蔓延至了廣大農村,而成為當代國人中年年齡階段問題的共性問題。

同時,因其民間化屬性,滿廟「泰山行宮」廟會為了自身更好的生存發展,也在不斷調試著具體的信仰表達,這方面主要體現在對供養的強調和行宮自身價值的選擇性肯定上。通過滿廟「泰山行宮」廟會我們發現,所謂的三月十一日上午的開幕式,其實是以廟首的發言為標誌的,而發言的內容不是稱頌碧霞元君的功德和神性,而是一連串讀誦當年廟會中「接受供養多少錢,排名前幾名的功德主是誰,每天的戲曲由誰供養」等內容,並在之後將該發言張榜公布在「泰山行宮」旁的牆壁上。雖然捐資的多少和供養者的虔誠程度沒有必然的因果關係,但這樣的事情卻在每年的滿廟「泰山行宮」廟會重複上演,這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商業思維在維持「泰山行宮」廟會延綿開展過程中的運用。另一方面,對於作為遍布全國各地「泰山行宮」中碧霞元君神性與泰山碧霞元君神性具有同等效力的強化肯定,使得廣大群眾的信仰廟宇選擇也在悄然發生著變化。在對滿廟「泰山行宮」廟會廣大信眾的訪談中可知,他們普遍肯定滿廟「泰山行宮」的碧霞元君與泰山碧霞元君具有同等神性,但因路途遙遠為由,個人沒有參與過相關的香社集體前往泰山上香還願,也沒有近期前往泰山上香的打算(其實當地只距離泰山100多公里,在當前條件下只需2個小時左右車程而已)。從這點來看,似乎是由於台前縣自20世紀60年代行政區域從山東聊城劃入河南濮陽,當地民眾的地方認同發生變化,心理的距離影響了現實的空間距離的認知。這可以說是當代碧霞元君信仰的又一地方性特徵表現。

四、結語

通過對以滿廟「泰山行宮」廟會為切入點的碧霞元君信仰考察,我們可以看到,在新的時代背景下,碧霞元君信仰在廣大民間以自身的適應性和迎合性,通過自身信仰功能的不斷重構,在經濟形勢和政府政策影響下,不斷實現著自身的突破,也為其自身的生存發展探索出了一條新路。因此,對於以碧霞元君信仰為代表的民間信仰:一方面,政府和學界應在肯定、尊重民間信仰自身探索動因的基礎上,總結、發揚、豐富其文化內涵,賦予其新的價值屬性;另一方面,如何在以信仰為主體的民俗節日文化和我國官方文化中尋找平衡點,使雙方都具活力並和諧發展,應是未來需要關注的現實問題。


原文刊於《節日研究》2019年第7期。原題:傳統節日視野下的碧霞元君信仰重構與變遷——基於河南台前滿廟「泰山行宮」廟會的個案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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