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躍進大別山——史公約回憶挺進大別山中艱苦的歷程

江右郎君 發佈 2024-04-26T15:03:42.854011+00:00

為擴大和鞏固華中新解放區,奪取人民解放戰爭的更大勝利,黨中央決定,從北方老解放區抽調大批幹部南下到新區工作。一天,濱海專署實業處的王子虹處長,命令我跟隨華東野戰軍——陳毅、粟裕大軍,第一批南下。

1947年7月,解放戰爭進入戰略反攻階段。我劉鄧(劉伯承、鄧小平)、陳粟(陳毅、粟裕)、陳謝(陳賡、謝富治)三路大軍進取中原,將戰爭引向了國民黨統治區。

為擴大和鞏固華中新解放區,奪取人民解放戰爭的更大勝利,黨中央決定,從北方老解放區抽調大批幹部南下到新區工作。當時,我正在濱海專區華興鐵工廠任經理。

一天,濱海專署實業處的王子虹處長,命令我跟隨華東野戰軍——陳毅、粟裕大軍,第一批南下。接受任務後,我立即將鐵工廠的工作向接管的同志進行了交接,準備南下。

一,跋涉鹽鹼地

1948年舊曆正月十五日剛過,我便背起背包去專署集合,第二天便出發了。經過一天的急行軍,穿過諸城、高密,然後在昌邑的柳疃村宿營。同志們雖累得疲憊不堪,但情緒極高。大家知道,這僅僅是開始,更艱苦的征途還在後頭。

離開昌邑柳疃村不久,隊伍進入靠海的布滿鹽鹼的水窪地。可想而知,正月里挽起褲腳,赤腳行走在冰冷的鹽鹼水裡,那該是什麼滋味!俗話說遠路無輕載,時間一長,背包越來越重,但面對無邊的鹽鹼窪,同志們只好打消放放背包休息片刻的念頭,個個咬緊牙關艱難地跋涉。

中午,前面傳來口令,要大家邊行軍邊吃飯。其時,大家早已又飢又渴。於是,都小心地摸出在柳疃村發的那兩個小窩窩頭,邊走邊吃。啃完干窩窩頭,嗓子眼裡乾的冒火,都想喝上口水。水就在腳下,但不能喝,我忍不住用雙手捧起來一嘗,惡苦麻嘴,根本無法下咽!我只好用舌頭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繼續前進。

到宿營地時,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饑渴和極度的疲勞使同志們都站立不穩,大家多麼想飽餐一頓再睡個好覺呀。但當時不可能有這樣的條件,每人只是吃了一茶缸用野草種子搗碎熬成的稀糊糊,然後和衣躺在亂草堆里睡著了。

二,北渡黃河

天剛亮,部隊直奔黃河渡口利津。在接近利津渡口時,突然空中傳來飛機的轟響聲。「有敵機!快臥倒!」一聲令下,隊伍迅速散開隱蔽起來。

果然,眨眼的功夫,就見從濟南方向低空飛來兩架標有國民黨徽的敵機,邊低空盤旋,一邊向地面掃射,幾圈後,見無動靜便垂頭喪氣地飛走了。這次敵機騷擾,由於隱蔽得好,我無一傷亡。為了避免敵機再次襲擊,部隊決定待天黑後渡黃河。

天剛擦黑,我們就在當地黨組織的幫助下,悄悄地分批渡過了黃河。隊伍到達桑落墅時,上級給籌集到了一些小米,並決定晚上吃小米飯。聽說吃小米飯,大家都高興得手舞足蹈,當吃著噴香的小米飯時,同志們感到世上再沒有比這個更好吃的了。

飯後,上級決定輕裝前進,每人每天發九兩糧食(那時是十六兩為一斤,約合現在的5.625兩)。做好日平均行軍八十里的準備。

為了保證行軍速度,保持體力,大家商量用什麼辦法吃得飽。於是提議:現在正是開春時節,挖野菜(薺薺芽菜)摻在糧食里煮糊粥,既當飯又當菜還能吃得飽。薺薺芽菜嫩時尚能吃,但老了後葉上的毛刺如同魚刺,扎的嗓子疼,儘管這樣,同志們情緒仍然很高,只要休息,大家就四處挖野菜。

北渡黃河以後,除了越過津浦路線時夜晚乘了百把里的汽車外,其餘都是步行軍。隊伍經過高唐、聊城,莘縣,最後到達河南省的濮陽縣。在這裡部隊休整了一個月。

休整期間,朱總司令和陳毅司令員親自到駐地給我們作報告,講明了當前形勢和面臨的任務。不久南下隊伍進行整編,我被編為華東野戰軍隨營學校(陳毅兼任校長)三團三營三連,並擔任副指導員。

當時,我連大部分是來自山東的科、區級幹部。整編後,每人發了兩套單軍裝和兩雙鞋子,然後經清豐、南樂、大名、魏縣和邯鄲進入太行山地帶。

三,翻越太行

隊伍進入太行山之前,在邯鄲的動員大會上,首長明確指示,太行山狼很多,強調夜行軍時不要掉隊,掉隊就有被狼吃掉的危險。另外,太行山吃水用水很困難,提醒大家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

翻越太行山時值夏暑季節。正如所料,缺水加上炎熱的天氣,不少同志都病倒了。在晉城宿營時,我連十排排長劉XX,因中暑發起了高燒,嘔吐不止。為了不讓別的同志再倒下,我叫其他同志休息,自己去請隨軍醫生,親手給他熬藥,餵藥餵茶,徹夜未眠。

第二天,劉排長傷病情仍不見好轉,於是決定留在留守處治療,我仍堅持帶隊行軍。不久,留守處捎來消息,說劉排長因病情惡化,犧牲在晉城了。我聽後,內心十分悲痛。

離開晉城後,經沁陽到達孟縣宿營。從孟縣出發前,每人照舊喝一茶缸稀糊粥,同時分了兩個窩窩頭作為午飯,並決定這天的宿營地是黃河南岸臨近洛陽的白馬寺。

走到中午,天突然颳起了西北風,下起了大雨,部隊只好冒雨前進。瓢潑大雨把同志們淋得象落湯雞,我的文件包也被雨水澆了個透濕,腳上唯一的一雙鞋子已不能連腳,我只好把它扔了,光著腳丫走在亂石路上。

這時雖然是夏天,但水淋濕的衣服經風一吹,冷得直發抖。我想起背包里的兩個窩窩頭,伸手一摸,糟糕!窩窩頭早成了糊渣渣。怎麼辦?不能丟,我捧起糊渣渣,和著雨水吞進肚裡,不管怎樣,總能充飢吧!再渡黃河。

我們到達黃河白鶴渡口北岸時,天已漆黑。這時,打前站的已請老鄉將木船準備好。

上級決定,一個連隊用一條船,趁天黑搶渡黃河。西北大風仍在刮著,河面水急浪涌,咆哮的河水象一頭猛獸撞擊著每一個同志的心,大家明白考驗每一個人的時刻又到了。

渡河開始了,沒有月光,沒有喧譁,只有風浪和同志們急促的喘息聲。木船分別被兩根手腕粗的繩子牽連著,艱難地駛向對岸。船至河心,風越刮越大,兇猛的浪頭不時潑向船倉,同志們渾身濕漉漉的,但誰也沒有叫苦,誰也沒有畏縮,每個船上都自然形成一個牢不可破的戰鬥集體。

木船仿佛一片樹葉在波濤中劇烈地搖晃著,掙扎著。突然,我發現纜繩被磨斷一根。另一根也已磨斷一半,在這緊急關頭,我怕驚動了同志們,只是沉穩地叫大家坐著不要動,我一人用手死死地抓著將要斷的那根繩子,與風浪展開了生與死的搏鬥!

我心裡這時很清楚,萬一磨斷了繩子,不但有翻船的危險,而且船隻會任憑風浪吹到敵人的據點孟津,那後果將不堪設想。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船終於在南岸靠攏了。

這時,我也幾乎癱倒在船倉里,待同志們明白是怎麼回事時,眼裡噙滿了感激的淚花。

隊伍在渡口靜靜地集合起來。到白馬寺大約還有30華里,飢餓和疲勞倒次要,重要的是,白馬寺的路線不明確,須找個老鄉帶路。但由於老百姓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都紛紛藏起來了。我們只好先讓同志們原地休息,再慢慢想辦法。

我和幾個同志坐在一個鍘草棚子附近,正想吸口煙,突然,我聽到身後有微微的草響聲,我想裡面一定有人,便扭過身來對著草堆說:「鄉親們,不要怕,我們是毛主席領導的解放軍,不是壞人。」

說完以後,草堆里響聲更大了,我又照原話說了一遍,這時,草堆里站起—個老大娘,她剛想抖掉身上的乾草,不料草堆里又動起來,老大娘頓時嚇得說漏了嘴.「孩子,你別動!但已晚了,她兒子已經從草堆里爬了出來。

我連忙說:「兄弟,不要害怕,你看看,我們是毛主席的隊伍呀!」等她娘倆完全鎮靜下來之後,我又熱情而誠懇地對他們說:「我們路過你們村到白馬寺去,但天黑不認識路,想請兄弟帶個路,到了後馬上讓他回來。

這時,小兄弟劃了一根火柴,上上下下的看了我們一番,正想答應,娘一把把他擋回去了,說:「那不行,誰知你們說話算數不?」

我看她將信將疑,只好又向她講明了我們的政策,終於說服了老大娘。最後,她把兒子推到我面前,說:「我放心了。孩子,快送送這些好人吧。」

由小青年帶路,我們在第二天凌晨兩點到達了白馬寺。我們謝過小青年後,才感到很累了。為了第二天的行軍,首長命令原地休息,於是,大家依著背包,忍著飢餓呼呼睡著了。

四,商酒務村鋤奸記

睡夢中,集合的哨子響了。團首長下達命令:下一站進入洛陽。出發時,每個人發了一荼缸稀糊粥.在夜色中,大家邊走邊喝,朝洛陽進發。

這時的洛陽已被我軍偷渡黃河解放了,但胡宗南部企圖奪回洛陽,並不斷地在外圍擾亂伏擊我們。

一天,我們在洛陽南龍門附近,突然發現高梁地里有兩個人在鬼頭鬼腦地窺視我們,其中一人手裡還握著匣子槍。沒等對方開槍,我們已迅速包抄過去,一名見狀不妙,飛快地逃跑了,另一名被我軍抓獲。

經審問,這傢伙還是特務小組長哩!外號叫「獨眼龍」。審畢,我們把「獨眼龍」交給了地方政府。自挺進中原後,類似情況不斷出現。商酒務村鋤奸一事我至今記憶猶新。

一天,我三營派了兩名先遣隊員到河南寶豐商酒務村打前站。兩位同志到該村後,即被秘密殺害,而且連屍體也無影無蹤。這顯然是一個十分複雜的無頭案。我們立即向上級報告了這一案件。

當時,陳毅、劉伯承等首長都住在此地,聽了匯報後,馬上召開了會議。陳毅同志在會上說,這個案件事關重大,影響極壞,限三營在一個星期內查破此案,嚴懲兇手!

營領導接受任務後,立即召開會議並決定全三營的隊員都必須與當地群眾「三同」(即同吃、同住、同勞動),目的是查找線索,儘快破案。

當時正值夏季,部隊給每個同志發了一領蓑衣,分頭到各家各戶中去了。由於工作細緻,取得了群眾的信任和支持。結果,不到三天,即發現有一個老太婆總是心神不定的暗中窺視我們的動靜。

經打聽,她的兒子曾當過國民黨兵,現是區裡的一名幹部,並了解到近日行動反常。於是,我們立即審訊了這名區幹部,審後使案情大白。

這名區幹部原來是混進革命陣營裡面的特務小組長,兩名打前站的同志均被他所害。他為了毀滅罪跡,殘忍地將兩同志的屍體拋進一口水井,並拴上石頭沉入水底。

從接受任務到破案,用了不到六天時間。陳毅、劉伯承二首長在聽取案件匯報後當即決定:就在商酒務村南韻野地里召開萬人公審大會,嚴懲罪犯。

開會那天,劉伯承和陳毅二首長都分別講了話,並宣布對罪犯就地執行槍決。這一聲勢浩大的鋤奸活動,使敵人膽戰心驚,不得不承認共產黨、解放軍不是好惹的。同時,也鼓舞了群眾,擴大了我黨我軍的影響,為以後建立和鞏固人民政權起了重大的作用。

接著,我軍繼續向大別山挺進。為了建立政權和鞏固政權的需要,我和大批幹部分別被分配到漢江、陝南及河南省各地。

我被留在了河南許昌,任許昌臨時專署工礦科副科長,不久,又調任鄢陵縣委常委、組織部長,許昌專區供銷社政治副主任,河南省焦作市(省直轄市)供銷社副主任(主持工作)等職務。

今天,作為戰火中的倖存者,我要向壯烈犧牲了的千百個戰友們致以深深的哀悼。

安息吧,先烈們。


史公約,原名史培璉,字貢若,1909年12月22日生於山東莒南縣大店鎮東園村,現為大店鎮十村。1938年4月參加莒縣抗敵自衛團時改名為史公約。1937年10月,史公約走上了抗戰革命道路。1938年4月,莒縣民眾抗敵自衛團成立,原西辛莊地下黨支部書記孔福亭任自衛團一大隊教導員,並任命史公約和趙子俊負責一大隊的軍需物資供應工作。

1941年1月,濱海專署的前身——莒(縣)日(照)臨(沂)贛(榆)辦事處成立後,在新成立的莒日贛臨工委建設科任副科長兼公營商店經理。1942年8月,任濱海工商局總商店總會計兼出納,同年底再任華祥染織廠副經理兼一分廠廠長。1943年4月,任濱海軍區華興鐵工廠(籌建)廠長。1945年2月,華興鐵工廠編人山東軍區軍工總廠為第三分廠,史公約任華興鐵工廠經理(即三分廠廠長)。

1948年1月,被選調隨解放軍南下中原接管新解放區,任南下部隊幹部連政治指導員。1948年7月,任河南省許昌專署工礦科長。

1949年5月,任河南省鄢陵縣人事科長、建設科長。1951年4月,任河南省鄢陵縣委常委、組織部部長。1956年2月,任河南省許昌專署供銷社主任。1957年2月,任河南省焦作市(新設地級市)供銷社主任,年底調任市委常委、組織部部長。1958年,因積勞成疾,離職休養。1991年8月,在江西省九江市老幹部休養所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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