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時,我有了一個恩人,並在心底以身相許。

瀾瀾分享集 發佈 2024-04-27T05:33:17.621115+00:00

十四歲時,我有了一個恩人,並在心底以身相許。我十四歲那年,蠻人入侵,眼見整個村子都要覆滅時,路過前往支援西北的一隊士兵救了我們。

已完結

十四歲時,我有了一個恩人,並在心底以身相許。

十六歲時,恩人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將軍,聽說馬上就要和另外一位女將軍好事將近。

於是我下決心只做他的妹妹。

我十四歲那年,蠻人入侵,眼見整個村子都要覆滅時,路過前往支援西北的一隊士兵救了我們。

母親說,是村東頭的虎子哥及時帶兵救了我們村,如果沒有虎子哥這幫人,恐怕今日村里沒人能倖免於難;如果沒有虎子哥這幫人,阿父怕是連個全屍都沒有。

母親還說,虎子哥以後就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

虎子哥,大名程嘯飛,是程家的二郎,程家就住在村東頭,與我家中間只隔了幾戶。

程嘯飛十六歲從軍,已經四年沒有回來,聽說這次是要前往西北支援,他原意是打算順路看一下父母,沒想到,這一順路,救了半個村子的人。

原先村里就四五十口人,經過這一次,竟然只剩了一半不到。

不止我阿父,村里許多人都死於蠻子的大刀之下,就連程家大郎也沒了,程父也腿部受傷,聽大夫說,以後怕是要長期臥床了。

戰爭過後,虎子哥帶著人將被蠻子破壞的村莊裡里外外的收拾了下。

可整個村子還是瀰漫在烏雲之中,畢竟那些沒了的人無法再回來。

此時正逢西北戰事不斷,村子又在兩國邊界,這次是虎子哥救了大家,後面就說不好了。

於是大家決定將村子裡能賣的東西都賣掉,去附近的縣城嵐縣住。

年前時阿父上山打過一些獵物,阿母感念虎子哥救了我們,讓我送點過去給程家。

只是剛到門口,就聽到家裡在說話。

我想著等一下,便在門口數起了螞蟻。

「二郎,不用擔心我,士兵們需要你,你便趕緊回去吧,為大郎報仇,為所有被蠻子殺了的人報仇。」

程叔叔虛弱卻又藏著力量的聲音隱隱傳出來,接著便是虎子哥的說話聲:

「可阿父,如今我走了,你和母親怎麼生活?」

「阿父阿母,你們隨我一同走吧」

「嘯哥...這...「

「二郎,莫要胡鬧!」

......

屋子裡好像陷入了無聲的對峙中。

我大概也能明白,程家嬸嬸聽說早年生了一場大病,後來身體便有些弱了,只能好好養著。以前有大郎顧著,有程父顧著,虎子哥不需要擔心,可如今,程家大郎沒了,程叔叔長期臥床,這個家確實很難讓人不擔心。

我數了好一會螞蟻,可這螞蟻像是知曉我在幹什麼,偏不如我的意,剛數完這頭,再要數那頭時,這頭的螞蟻全都跑了過來。

於是,我也不數了,敲了門後進去。

在那短短的時間內,我做了一個十分大膽的決定。

「虎子哥,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好程叔程嬸的,不能說讓程叔程嬸過的很好,但我一定會儘自己全力,讓程叔程嬸衣食無憂,冷暖不愁,事事周到。」

說完看著他們都一臉震驚的樣子,我唯恐他們不信,還發了個誓:

「我姜琳若說到做到,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

後來回想起來,這恐怕算是我人生中無比驚艷的時刻了,每次想起來,連自己都覺得傻乎乎的。

十四歲的女娃兒,家裡還有個弟弟和母親,還發誓要照顧另外兩個人,任誰看起來,都是不信的。

可那時,也許是實在沒了辦法。

帶著父母去軍營肯定是不行的。

虎子哥終究還是在程父程母的催促和我的保證下,和兄弟們繼續趕赴軍營。

臨走時,虎子哥摸了下我的頭髮,給了我一些銀子,彎腰對著我的眼睛說道:

「若若,這是我這幾年的積蓄,阿父阿母就辛苦你照顧了,我一定會儘快回來。」

我堅定的點頭,以表決心。

似是我動作太滑稽,虎子哥竟然笑了,隨後翻身上馬,奔騰而去,隨後逐漸消失在我的視野中。

卻又好像出現我的腦海中。

一如蠻子入侵那日,他揭開地窖上厚厚的遮蓋物,將我和弟弟從地窖中救出來時。

那日的記憶,現在回想起來,總覺得模糊又清晰。

記不清是誰喊了一聲「蠻子來了」,也不記得村長他們都討論了什麼,只記得阿父將我和弟弟藏在地窖里,蓋上上面的草時,那急切卻又溫暖的囑咐:

「阿若,阿戎,藏在這裡哪都不要去,也不要說話,一定藏好了!」

而後便是無盡的黑暗。

我和弟弟在黑暗中緊緊的抱著對方,心底是無數希望父母及村中人平安的祈求。

可在周圍充滿嘶吼聲、兵器相撞的聲音中,就連心底的祈求都變的絕望。

直到地窖被打開。

在那驚恐又絕望的一刻,虎子哥的聲音似是帶著無盡的力量,給了我睜眼的勇氣。

「若若?沒事了。」

隨後,光再一次出現在了我的世界中。

等到我們出來時,整個村莊已經殘破不堪。

外邊的地上甚至躺了好多人。

還來不及細看,已經被一雙大手蒙住了眼睛。

那雙手,很大,手心有厚厚的繭子,卻也很溫暖,一如虎子哥這個人。

縣城這邊東西都很貴,找到住的地方不容易,虎子臨走之前交代過我,來縣城可以投靠舅父一家。

到了縣城後,問了程嬸嬸後,我們終於找到了虎子哥的舅父。

虎子哥的舅父陳家,在縣上也算是頗有些小富,住的院子很大,還專門給下人都留了一個院子。

陳老爺見到妹妹和妹夫後,也很是傷心了一番。

聽說程家難處後,當即讓人收拾了房子出來。

我無比感激,我雖承諾照顧好叔叔嬸嬸,可我們初到京城,肯定要一番波折,陳家老爺看起來很關心叔叔嬸嬸,想必會照顧的比我好。

只是,陳家話里話外的意思,他們只負責程家人,姜家是絕對不會管的。

這也是人之常情。

安排好程家父母后,我便開始打聽尋找我們的落腳點。

本來想尋一處離陳家近一點的地方,可陳家在縣城中心,房子實在太貴。

無奈,我們只能找到了縣城邊緣的一處巷子裡。

離陳家有點遠,但以我們目前手裡的銀子,能找到落腳點已是不錯了。

安頓好阿母和弟弟後,又給家裡填了點柴米油鹽,我們家的銀子已經所剩無幾了。

而且後續肯定還要不少的銀子維持生計。

阿弟年幼,阿母自阿父去後,也一直鬱鬱寡歡,我只能讓年幼的阿弟陪伴母親,自己出去掙些銀子。

女子掙錢總是有些難的。

只是天無絕人之路,在城中找了好幾天,終於找到一個繡娘的工作。

雲繡坊是專門給城中世家做衣服的一家繡房,老闆娘是個爽快人,當天看過我在店裡繡的牡丹後,就留我下來。

每日都有固定數量的衣服要繡,這份工實在太貼我當下的情形了。

於是我每日早起做飯給阿弟阿母后,再去城中陳家看望程父程母。

看到他們吃穿用度一例還挺好後,我也逐漸放下心來。

之後再去繡房,每日這樣往返。

這樣子的日子過了三個月,我手上漸漸有可些碎錢,偶爾也能給程父程母買點糕點,給阿弟和阿母買點冰糖葫蘆。

大半年,除去日常一應用度,我竟也省了十輛銀子下來。

正逢中秋佳節,我便給家裡人又添置了一些衣物,為了省錢,所有衣服都是我買了布料後,自己一手縫製完成。

送去陳家時,結果程父程母的小院子裡沒人。

心突然像是被抓著吊了起來,誓言還在,我不能讓程父程母在我手上有事。

著急中問了一圈府里的夥計才知道,原來程父程母搬到另一處了。

懸晃的心終於落下來。

可是等到我找到程父程母的住處時,卻仍是驚訝。

因為,那裡是下人房。

一個小院子裡,住的全是夥計丫鬟,而程父程母就住在其中一間。

等我進去時,昏暗的房間內,我幾乎都要找不到程父程母。

程父看到我進來,靠著床邊的牆坐起來點,說道:

「若若,你來了。」

程母眼裡似有淚花,可在站起來和我說話時,又看著很是自然。

「若若,今日中秋,怎得不和家人好好帶著,跑大半的路過來了?」

程父程母絲毫不提在陳家的好壞,像是往常一般,拉著我敘話。

我幾次欲問,卻都被程父搶過了話頭。

從小院子出來後,我決心還是去找陳家老爺問個明白。

當日的陳家老爺看起來那樣傷心,怎得到了今日,就能對自己的親妹妹妹夫這樣呢。

到了主院裡,沒見到陳家老爺,只有陳家大母身邊的丫鬟出來和我說話。

「我家夫人說了,如今這世道,到處都是打仗的,誰都不容易,本來想著程家二郎不久也就回來了,可這都半年過去了,一個信兒都沒有,陳家也過的艱難,如今,能收留程家已經是不錯了。」

話到這裡,顯然是已經明了,以前,陳家以為程二郎回來後就回接走程家父母,可如今半年過去,也不知道二郎生死。

我能理解他們的想法,可我仍不理解他們的做法。

聽說程母未出嫁前,在陳家也曾賺錢供陳家老爺讀過書,如今,陳家老爺是如何做到那樣對待妹妹的,那昏暗的房間裡,本是中秋節,可裡面連個喝水的杯具都沒有,就連被褥,看起來也是下人蓋過的。

虎子哥之前給我的錢我都全數給了陳家老爺,而且,我之前打工賺了的錢,也會分一些給陳家,雖然不多,卻也不至於是如今的樣子。

晚上回到家,我和阿母說了程家的情況。

「阿母,如今我也賺了些錢,我想再租個大點的房子,接程家父母過來一起。」

「若若,你...會不會很辛苦?」

母親雖然郁愁,卻仍然擔心著我。

「阿母,不會,能照顧好你們,我覺得很開心」

第二日,和繡房告了半天的假,我在附件找到另外一個小院子,裡面正好兩間房,於是我先租了下來。

隨後讓阿母和小弟搬過去,一起把房子收拾了下。

下午我便帶著阿弟,一起去陳家接程父程母。

程家父母起初不同意。

「叔叔嬸嬸,那邊房子我已經租了下來,現下也是不能退了,你們不過去那邊也空著,況且我母親自阿父去後也一直不開心,你們過去,人多還開心點呢。」

隨後,又給弟弟阿戎一個顏色。

阿戎很懂事,自阿父去後,也總是幫著照顧阿母,已經很能看懂我的眼神。

當下便抱著程母的腿開始賣萌。

「嬸嬸,你們就過去嘛,你們過去就有好多人陪阿戎玩了,阿戎會很開心很開心的。」

阿戎的話直逗的兩位老人笑。

程父程母終於應了下來。

陳家老爺聽說我來接人後。

終於也來小院找我。

嘴上說著捨不得妹妹,可是臉上卻全是高興。

甚至派了馬車送我們過去。

到此也終於算是穩定下來。

最近寒潮即將來臨,要給前線打仗的士兵是送物資,嵐縣這邊有一批繡房的棉衣要押送到西北大軍去。

正好最近鋪子沒什麼生意,我便央求著繡娘老闆讓我一起去。

為了方便,我一路打扮成男的。

雖然路途艱辛,但為了那一點念想,又覺得連沿途光禿禿的大樹都很好看。

到了西北大軍後,有專門的人過來和我們接洽。

我們甚至看不到西北大軍的一點邊角。

想來也是有道理,像我這樣的人都能混進來,如果還能出入大營,那恐怕也是極其危險的一件事了。

只是雖然如此安慰自己,心裡難免還是有些失落。

繡房有個平日處的不錯的小伙子,叫王力,這次和他一起出來,有他的掩護,在滿是男人的軍營里,勉強也能應付過去。

晚上住在帳篷里,身邊都是呼呼的打呼聲,想想這次過來,想見的人都見不到,心裡更加煩躁,便想起身去外面透個風。

剛到外面,不想卻正好遇到了巡邏的士兵。

這邊巡邏很是嚴格,怕被誤認為可疑之人,慌張之下,我說是起夜。

白天我去過一次,想著晚上這會沒人,於是放心大膽的去了。

只是剛走到附近,便聽見如廁裡面傳來士兵的說話聲。

身後是巡邏的士兵,身前是如廁的士兵。

我此刻猶如那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卻不知道往哪個方向才能逃離這熱鍋。

所幸那如廁中的士兵終於出來了,我三步兩跨步趕緊進去。

平復了會心情,到這會,是真的要如廁了。

剛脫褲子蹲下,不想有一個人進來。

還好我剛才選了個偏僻的地方,如果人不過來應該還好。

那人走進來後就開始放水。

我一個勁的盼著他趕緊離開,不想他卻突然轉過來。

於是我眼睜睜的看著那人,手握著那物放到褲子裡,寄上了腰帶。

等我閉眼時,腦子一時有點恍惚,還沒從剛才看到不能看的畫面中出來,那人往這邊走來:

「誰在那兒?」

我閉著眼,人僵在那裡,內心期盼著那人千萬不要過來。

那人卻還是過來了。

「若若?」

我猛的睜眼,竟是虎子哥。

「虎子哥!」

本以為這次來要無功而返了,沒想到竟然還能在這裡遇到虎子哥。

只是虎子哥好像看起來好像有點侷促,還轉身過去了。

「你先穿好衣服。」

...

等到虎子哥轉過身去,我才意識到如今的處境。

隨著喜悅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尷尬。

只是更尷尬的是:

「虎子哥,我腿僵了...」

等到我和虎子哥出來時,感覺自己像是踩在雲端。

大概剛才真的很尷尬,就連一向大大咧咧的虎子哥都紅了臉:

「今晚的星星很多。」

「嗯,是。」

於是我們看了很久的星星。

也許是西北非常遼闊,天上的星星看著十分明亮。

過了許久,我的靈魂好像才終於回來,整個人感覺落到了實處。

「怎麼來了西北,還送棉衣。」

「這次送的棉衣正好是我當工的繡房出的,老闆娘就讓我過來了。」

非常順路才過來的。

「嗯,家裡人還好嗎?」

「叔叔嬸嬸都挺好的,你不用擔心。」

「嗯」

話里話外都是在敘家常,我卻覺得這樣的時光像是侵了蜜一樣,甜的人心慌。

「住哪兒?」

我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帳篷。

「你住那兒不方便,去拿包袱。」

虎子哥讓我拿著包袱,去了他的帳篷。

看起里虎子哥在軍營混的很好,都有獨立的帳篷。

虎子哥讓我住在榻上,他自己打了個地鋪。

幾天沒睡過好覺,加上如廁時的驚嚇,今晚竟睡的很好。

第二日,等到我起來時,虎子哥已經不在了,我也不敢亂跑,只能在他帳篷里等著。

不久後,外面就傳來聲音。

好像是虎子哥和人正在談事情,就要往帳篷里走來。

只是到了門口時,我聽虎子哥說了聲「稍等」。

進來後看到我已經起床,才揭開門帘讓其他人進來。

「喲,嘯哥,這位小兄弟是?」

「家裡的弟弟,這次正好跟著送棉衣的運送隊過來。」

看他們要商量事情,我想著也不好打擾。

「虎... 」

剛想說話,虎子哥就轉頭看過來。

「哥哥,你先忙,我去看看繡房棉衣分發那邊。」

軍營人其他人都叫他嘯哥,想來虎子哥這個名字是有點土,但是虎子哥叫習慣了,叫嘯哥怪怪的,只能先叫他哥哥了。

隨便一個稱呼罷了。

只是虎子哥的眼神好像有點奇怪。

晚上,虎子哥過來找我。

想起今天聽到的話,好像今年已經打了好多次仗了。

「虎子哥,這仗還要打多久啊?」

虎子哥停了下來,轉頭盯著我看。

我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沒覺得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

「怎麼又叫虎子哥了?」

「嗯?」

「早上不還叫哥哥的嗎?」虎子哥笑著問道。

哦,想來虎子這個稱呼連他都覺得土了,大抵是不想讓人再這般喊了。

可早上喊他哥哥時,好像他眼神也奇怪。

「嘯哥」,彆扭就彆扭點。

不想剛喊完,他竟回頭又瞪了我一眼。

我很是莫名。

往後幾日,白天我們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晚上他再來接我。

這樣的日子實在太好,儘管我抓著每一日不放,每一日卻還是從我手中一點一點逃走。

繡房運輸的人打算回縣城了。

那天早上,他竟難得的沒有去練兵,坐在書桌旁研究兵法。

想到今日一別後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再見。

我轉頭就扎進了他懷裡。

他似乎愣了下,而後揉了揉我的頭髮。

「若若,以後有什麼事情可以隨時給我寫信。」

許是程父程母搬過來後,熱鬧了些,阿母也逐漸從失去阿父的悲傷中走了出來。

只是熬壞的身子再也難以養回來。

我眼看著阿母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每每晚上做夢都是阿母離我而去的畫面。

可白日我仍然要開開心心,我還要照顧好叔叔嬸嬸,要照顧好阿母和阿戎,不能讓阿母再為我擔心。

阿戎近來也似是察覺到了什麼,總是在我一個人的時候,過來抱抱我,卻又一言不發,我們兩個此刻像是回到了那年的地窖中,在一片黑暗中等待未知的未來。

年底時,阿母最終還是沒能熬過去。

彌留之際,阿母和程父程母說過話後,叫了我和阿戎進去。

「若若,自你阿父去後,是我給了你這樣大的壓力,我最近總是在想,當年是否不應該和你說那一番救命恩人的話,使的你如今這樣累。」

母親流著淚心疼的看著我。

我將臉放在阿母手中,自阿父去後,每每看看辛苦,阿母總覺得我受苦良多,我如今這個年齡,也許無這一遭,正是豆蔻年華,到了明年,都可以說親了。

「阿母,沒有的事,程叔程嬸人很好的,我也沒有很辛苦,救命之恩本就應湧泉相報,別人如何我不管,可阿父阿母將我們教的這樣好,我定也要做一個光明磊落、無愧於心的人。」

阿母又哭了起來。

「是,我的若若很好,沒有再比我的若若更好的了「

「再過一年你就十六了,可以說親了,你阿父年輕時,曾給你定過一門親事,本來打算等你們長大後就定親的,不想卻遇到這樣的事,與你定親的那家也在縣城,叫宋銜,我本想等等看到你成親的,可阿母實在堅持不下去了。」

聽阿母說我還有一門親事時,我內心很是抗拒,我想給阿母說,我不需要,我心中已有意中人。

可看著阿母氣若遊絲卻仍放心不下我的模樣,我暗暗應承下來,答應阿母等明年了就去見一見那位宋家公子。

「阿戎,你是個男子漢,以後要護好姐姐。」

阿戎哭著答應,一遍一遍的哭著讓阿母不要走。

可阿母還是在那個寒冷的夜晚走了。

阿母走後,彷佛我的天也塌了。

阿母在時,雖然只是每天陪我聊會天,我也覺得來日可期,我有信心一定會照顧好這一大家人,可阿母不在了,好像做什麼事情都提不上力氣。

好多次打水時走神,差點把自己掉下去。

程母開始每日形影不離的跟著我,就連程父每日都拼著力氣挪到房間門口,時刻關注著外面的動靜。

阿戎白日要去書堂,到了晚上也眼睛不眨的盯著我,每每早上起來時總看到眼下一片烏青。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許久,直到程嘯飛來的那個晚上。

那天晚上,阿戎連日不合眼,坐在床邊睡了過去。

我悄悄的起床,坐在院子外面發呆。

以前村子裡的老人說,人死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

我看到了漫天的星星,一個一個的問著,是不是我的阿父阿母,可沒有一個星星對我眨眼。

「若若...」

深沉有力卻又帶著溫柔的聲音傳來時,我竟有一種做夢的感覺。

可當我揉揉眼後,發現不遠處的那人時,鋪天蓋地的委屈漫上心頭。

我跑過去撲到了他的懷裡。

「哥哥」

程嘯飛慢慢抱住了我。

「若若不怕,哥哥在。」

很奇怪,就是那樣一句話,卻讓我好似又找到了自己。

等到我從程嘯飛懷裡起來時,看著他胸上大片的濕痕時,才突然不好意思起來。

大概我的表情十分明顯。

程嘯飛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而後摸了摸我的頭,說道:

「你是水做的嗎?」

那日,我和程嘯飛在外面院子裡坐了許久,除了最開始的那一句安慰,後面程嘯飛再沒說其他安慰我的話,到是說了不少他在外面帶兵打仗的事。

金戈鐵馬、鐵漢柔情、生離死別......

再醒來時,已經日上三桿,阿戎應該是去學堂了,程嬸坐在床邊的榻上。

看到我醒來,忙過來問我要不要再睡會兒,眼裡的擔憂顯而易見。

程嬸看起來消減了不少,想必是我最近的狀態讓他們操了不少心。

「虎子哥?」

「虎子?提他作甚,這個不孝子,出去一年了,都不回來一次!」

沒回來?那昨夜是我做夢了?

可昨夜的細節仍清晰的印在腦海里,我從未做過這麼真實的夢。

恍恍惚惚時,突然看到枕頭旁邊的一包糖。

我連忙打開一開,不由的笑了。

「若若?」程嬸擔憂的看著我。

是真的,這是只有西北才有的糖,是上次去西北時,程嘯飛就帶我吃過的糖。

程嘯飛也許是時間緊張,或是有什麼要務,只來了昨晚那一會兒,是以程嬸也不知道他來過。

春節過後,日子一天天的好起來。

程父的腿也好了不少,現下已經能在院子裡走兩步了,偶爾還要總搶著幫我干點活兒。

我也偶爾給程嘯飛寫幾份信,都是一些家長里短。

「嘯哥,叔叔今日腿好了許多,已經可以在院子裡行走了。家裡一切安好,勿念,盼早日歸。」

「嘯哥,叔叔和嬸嬸前幾日吵了一架,叔叔說很為你自豪,嬸嬸有點想你,不過她也很為你自豪。家裡一切安好,勿念,盼早日歸。」

也不知道程嘯飛信收到了沒有,反正從未收到過他的信件,倒是銀子從去年開始,總是送過來,有時是一個月一次,有時是幾個月一次。

繡房的活我現下已經可以很快的完成,於是又找了其他的活。

自從把阿戎送到書堂後,他每日學完回來給我教,我如今也會很多字了,於是偶爾也能替別人抄抄書。

有時看到兵法相關的,我便全抄了寄送到西北。

到了秋冬時,今年依舊是嵐縣這邊送買棉衣給西北大軍,於是我又求著繡房老闆娘,再次去了西北大軍。

這次到時,接我們的還是上次那個季營長,一見面,他很快認出我了。

「喲,程家小子,又來找你哥哥啦」

「嗯嗯,季大哥」

到了傍晚時分,程嘯飛還未過來。

明明去年那幾日到了這個時候他就過來接我了。

我去找了季大哥。

「季大哥,我哥哥今日不在嗎?」

「喲,你看我這腦子,差點忘了,你哥哥下午接到戰報出去了,估計要回來晚了,走,我先帶你過去。」

季大哥帶我去了程嘯飛的帳篷,看起來不是之前那個了。

不過一進去,還是熟悉的那個擺設。

等了許久,程嘯飛還是未回來,我實在等不住,躺在床上睡著了。

第二日醒時,眼前竟是赤裸裸的皮膚。

嚇得我立馬坐了起來,坐起來後,才看清楚,原來旁邊躺著程嘯飛,赤裸的胸膛上是長短不一的傷痕。

想起動靜太大,吵到了他。

程嘯飛睜開眼時,大概對當前的場面也是有點驚訝。

「若若?」

程嘯飛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是不是很疼?」

程嘯飛愣了許久,順著我欲看又止的視線看過去,才明白我問的什麼。

「沒事,不疼」

而後,迅速下床穿好了衣服,耳朵難得的有點紅。

沒想到,像程嘯飛這樣大咧咧的人還會害羞。

"我昨晚回來遲了,隨便擦了下就睡了,沒注意到你"

程嘯飛一會兒摸下頭,一會兒又像是找東西,一副無措的表情。

「沒關係的。」

早飯是在程嘯飛的帳篷裡面吃的。

過了幾日,程嘯飛像是終於閒下來,下午過來說帶我去個地方。

「上馬」

軍營里沒有馬車之類的工具,程嘯飛要帶我去的那個地方好像還有點遠,他應該是打算和我騎馬一起過去的。

可我多年在縣城,從未騎過馬,也並不知道怎麼上馬。

旁邊還有許多他的兄弟看著,我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怎麼辦。

本想著讓程嘯飛扶一下,沒成想,他直接上了馬。

正當我著急的要跺腳時,突然一陣天旋地轉。

竟是程嘯飛直接攔著我的腰上了馬。

還未等我冷靜下來,馬竟然已經跑了起來。

我嚇的眼睛都閉了起來。

「別怕,哥哥在。」

耳邊傳來程嘯飛的聲音,不似往常,今日他好像很開心,連著聲音都帶著些許明朗的意味。

我慢慢睜開了眼睛,感覺到身後那有力的胸膛,我想此刻要是程嘯飛帶著我去奔赴戰場,我也不怕了。

當我們到達一處山上時,馬終於停了下來。

上面還有些路,似是不能再疾行,程嘯飛獨自下了馬,牽著馬繩。

「嘯哥,你收到家裡的信了嗎?」

「嗯」

能收到,那就好。

「叔叔嬸嬸可想你了」

「嗯」

「阿戎也總是提起你,說他很佩服你」

「嗯」

就知道嗯,木頭。

「你呢?」

程嘯飛突然回身問我。

「我怎麼了?」

「沒事」

我還想問他到底問的什麼,結果馬兒突然踩到石頭,晃了一下。

沒走多久,我們終於到了。

眼前是一篇遼闊的大地。

「若若,總有一天,我們將占據這裡,到那時,蠻夷再也不能隨意入侵我們。」

程嘯飛站在前方,仿佛形成一道堅固不催的屏障,那晚程嘯飛和我說過的畫面就那樣浮現在眼前,屏障外,是程嘯飛和所有士兵奮力的戰鬥,屏障內,是百姓的安居樂業。

我們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再也不用忍受天人永隔之哭,可以想生活哪裡就去哪裡,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

阿母曾後悔讓我過的辛苦,可我覺得,我真的一點都不辛苦,甚至,我有些自豪。

這個春節,程嘯飛依然沒有回來,但有了我去西北帶回來的信,程父程母也很開心。

阿戎纏著我給他講西北的事,眼裡是止不住的嚮往。

翻過年後,阿戎突然和我說要去從軍。

我就這一個血脈親人了,我捨不得,可我不能。

沒有人比我們更明白從軍的意義,即使我沒有見過真正的戰爭,可是去西北的時候,我曾見過無數小小的山丘,那些我不知道名字的人,用生命守護了我們,我們才有了現如今安然無憂的日子,而如今,我的弟弟也要去保護我們的家國。

我可以自豪、我可以擔心、我甚至可以大哭,可我不能阻止。

西北我已經去過許多次,這次我獨自帶著阿戎去了西北。

阿戎本不想我跟著去的,可我不放心,另外,也有一點我的私心。

來之前已經和程嘯飛發信說過,所以到了後很快有人出來接我們。

自兩年前程嘯飛救了我們,阿戎再也沒見過他,可大抵是我講了許多他的事情,阿戎對他充滿了期待,以至於再見面時,倒有點不敢上前。

「戎兒也長這麼大了,有志氣!」

被程嘯飛拍著肩頭說了句話後,阿戎還難得的有點害羞。

很快季衛便帶著阿戎去做入冊流程。

這次我和阿戎搭了商隊的車過來,他們要過兩日再回去,因此我也要再待幾日。

這幾日不像之前要處理衣服分發,因此白日我也在程嘯飛的營帳里待著。

閒著無事,便把他的衣服拿出來,有破的或者有縫的地方,都拿出來繡了一遍。

只是在繡房裡習慣了往衣服上繡圖案,於是縫衣服時,不知不覺全給繡成了圖案。

等我繡完時,才意識到不好。

大大小小的虎頭遍布程嘯飛的各個衣服。

甚至有一個裡衣上繡了一個程字,有一個裡衣上繡了一個若字,而且若字旁邊還有一個虎頭,也不知道那會我在鬼迷心竅些什麼。

只是要把這些再都拆了,估計要花很多時間,而且有些衣服本來就破的不行了,繡的同時也在加固,要再拆,估計只能加重破的程度。

思索再三,我將所有的衣服整整齊齊的疊好,將我繡了圖案的衣服全都疊在了下面。

然後將帶若和虎頭的那件衣服,偷偷藏到了我的包袱里。

丟很多衣服應該很快能發現,但只丟一件的話應該發現不了吧。

所幸,運氣不錯,程嘯飛這幾天只穿了上面疊的幾件衣服。

臨走那日,程嘯飛帶著阿戎送我。

程嘯飛遞給我一包糖,說道:

「放心,阿戎這邊有我,你不用太擔心」

嗯,有你在,我不會很擔心的。

「也不用太特殊照顧阿戎」

軍營里,最講究賞罰分明,公平公正。

程嘯飛笑著說道:

「放心,我又分寸。」

阿戎去軍營後,家裡冷清了不少,我和叔叔嬸嬸又合計著開了家麵館,閒錢多被我們買各種東西送去了西北大營。

想到上次去時,程嘯飛那破破的護膊,我便又跑遍滿城,看那些打鐵或者商隊的護膊,學著給程嘯飛和阿戎做了套護膊。

程嘯飛也開始給我們回信。

「阿戎剛來時有些許靦腆,在軍營操練了兩個月後,已和小伙子們打成一片。安好,勿念。」

「護膊很合適,軍營小伙子吵著要,已讓軍隊按照這個樣式製作。安好,勿念。」

......

今年我就十六了,當下這個時候,這個歲數便要開始議親了。

我阿父阿母不在,叔叔嬸嬸便主動給我張羅起來。

等到宋家公子上門時,我才反應過來。

原來之前我阿母給叔叔嬸嬸提過宋家公子,叔叔想著這事一般也都是男人主動,但自我們村被入侵後,宋家和我們也早失去了聯繫。

所以叔叔便暗自打聽,找到後先送了一封信過去,打算試試那邊的口風。

沒想到宋家公子直接上門了。

宋家公子長得玉樹臨風,說話彬彬有禮,叔叔嬸嬸看著很滿意,讓我先接觸接觸。

叔叔嬸嬸如今待我如親女兒一般,這事又是叔叔嬸嬸主動,我不好直接拒絕,只想著找個機會和宋銜早早說清楚。

這一日,宋銜約我去遊船,我想趁著這個機會正好去說清楚,於是便和宋銜一起出去。

「碧湖遊船雲相伴,藍天比翼魚相隨。能與若若姑娘共享此景,宋某此生無憾」,宋銜站在船頭說道。

我有些無法招架。

近年來,我雖識得許多字,讓我寫話本子可以,但其他的,真是力不從心。

我並不想與他討論什麼景色,只想和他說清楚。

可話還沒開頭,那邊突然就傳來救命。

我二話不說就跳了下去。

原是一位姑娘在船上戲耍時不小心掉了下去,我游過去將人救了,送到船上其他人手裡。

所幸當前位置離湖邊不遠,於是我便直接回家了。

過了幾天,叔叔嬸嬸問我和宋銜怎麼樣,想著和宋銜那邊也還沒說清楚,我便銜搪塞過去。

可宋銜這人大抵腦子不對,等我找了個機會和他說清楚時,他竟說已對我情根深種。

讓我頗有些無力。

"若若姑娘那日救人之風姿,宋某久不能忘"

......

接下來幾日來的更加頻繁。

頭更大了。

好在又要到去西北大營送東西的時候,我便早早隨了運送隊走了。

到了西北大營,大家都對我已經很熟悉了。

晚上我熟門熟路的繼續到了程嘯飛的帳篷。

我想去見見阿戎,可不知道他在哪兒,也不好直接問人,想著等程嘯飛回來了再問問。

今晚程嘯飛倒是來的很早,他竟帶著阿戎一起來了。

「阿姐!」

軍營果真是一個鍛鍊人的地方,阿戎整個人看著壯了許多,也明朗了許多。

阿戎上來直接抱著我不撒手。

明明阿戎這樣好了,可我還是忍不住流淚,一時竟不知道開心還是感動。

「阿姐阿姐,別哭,等以後回去了我養你!」

「咳咳」,程嘯飛莫名咳了一下,阿戎似是才意識到有旁人在,放開了我。

晚上在程嘯飛的帳篷里用了晚飯。

阿戎拉著我絮絮叨叨說了好多他在軍營的經歷,直到飯吃完了,還在說。

很快軍營響起晚哨,示意著所有士兵各歸其位,程嘯飛也出去了一會兒。

阿戎臨走時悄悄問我:

「阿姐,你住哪兒啊?」

我有點莫名,我現在女扮男裝,還能去哪兒。

「就住這裡啊」

往日阿戎也沒細問過,如今一聽說,竟突然跳起來。

「什麼?不行!」

看我一臉疑惑,阿戎又湊過來說道:

「阿姐,怎麼能和嘯哥一起住呢?男女有別!」

「阿戎,我在軍營里是男生,我又不是什麼將軍,難道還得給我單獨安排一間房?能住這裡,已經好很多了。」

我明白阿戎是擔心我的清白和名聲,可眼下,這已經是很好的辦法了。

「可是...可..」

話還沒說完,程嘯飛已經走了進來。

看著阿戎還在帳篷里,有些奇怪。

「我...我今晚想住這裡...」,阿戎梗著脖子說道。

「不行!」程嘯飛想也沒想就拒絕。

兩人對峙許久,阿戎明顯看起來有些怵,卻仍然堅持著。

最後以阿戎作為今晚的守衛兵結束。

我在床上睡著,程嘯飛在榻上睡,阿戎在帳篷外站著。

燈火熄滅時,銀色的月光照滿大營。

往外看去,只能看到帳篷上一個虎頭虎腦的影子使勁扒著往裡看。

此後幾天,一直如此。

白天各自忙活,到了晚上,我剛到帳篷,阿戎就跑來找我。

我和程嘯飛基本沒說什麼話。

最後一日時,聽說阿戎被派去打探敵情,本應今晚回來,結果遇到暴雨天氣,估計要明日才能回來了。

看著外面雨勢漸大,我有些擔心。

「不用擔心, 沿途那裡有許多山洞,有季衛帶著他,不會有事的。」

聽說季衛在一起,我徹底放下心來。

程嘯飛在一旁看兵書,想著這幾天都沒怎麼和他說話,我便試圖將自己當作一隻不起眼的螞蟻,慢慢挪了過去。

當然,沒成功,剛一坐下,程嘯飛就撇了我一眼,眼裡是滿滿的笑意。

過了會,程嘯飛手從懷裡掏出來一塊布包著的東西,我以為又是糖,忙接了過來。

打開時,卻發現是一個十分精美的簪子。

「前些日子和季衛他們去了趟西北大街,他們都給家人買了,我也順手買了一個。」

程嘯飛有些不自然的說道.

「哦」,我強壓著嘴角,將簪子插在頭上。

「好看嗎?」

「嗯」

因著這個簪子,這夜睡得特別好。

第二日快要走時,阿戎才回來,幽怨的小眼神死盯著程嘯飛。

我悄悄和阿戎說不要對程嘯飛這麼無禮,他只哼哼不說話。

回嵐城後,我日日帶著程嘯飛送我的簪子,感覺只要給我吹一陣風,我都可以飛起來。

只是宋銜依舊很煩人。

這日,我和叔叔嬸嬸正給麵館掛起了營業的牌子,就有個小姑娘找上了門。

「姐姐,我是沈念沁,今日過來,特意感謝那日碧湖的救命之恩。」

哦,原來是那天救的小姑娘。

如果不是看到後面緊跟著而來的宋銜,我想也許我會好好招待沈念沁一番,但是看到了宋銜,就讓我想起他那日說因著我救人而傾心我的一幕,有點煩躁。

我神色冷淡的告訴沈念沁不用謝,想讓她趕緊走了我好打發宋銜。

沒想到這姑娘直接點了碗面,呼呼的開始吃起來,並且那吃的樣子,讓我都餓了。

對於所有喜歡吃我家面的人,我都抱有十二分的喜歡。

宋銜此人來我家許多次,卻一次都沒吃過,連坐都不坐一下,這也是我不喜歡他的原因之一。

「宋公子,借一步說話。」

叔叔嬸嬸還在,我不好直接說,打算到旁邊再慎重的說一次。

「宋公子,我真的對你沒有任何感覺,以前沒有,以後更不會有,希望宋公子,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若若,你看,這是城南的梅花糕,我排了一個早上才買到,你嘗一下。」

......

我欲哭無淚,每次拒絕,宋銜都能裝沒聽到。

等終於送走了宋銜,整個人都有些疲累。

「姐姐,要不要我教你個辦法,保證讓宋銜以後都不敢來找你。」

一轉頭,沈念沁笑嘻嘻的對著我說道。

這個姑娘,真的很難讓人不喜歡,那討好人時笑眯眯的眼睛,真的和我家阿戎如出一轍。

「說來聽聽。」

沈念沁這姑娘,是頗有些古靈精怪在身上的。

她的辦法很簡單,這就要說到她的經歷了。

沈念沁如今十四,據她說,她看過的話本子,沒有一萬,也有一千。

對於宋銜,只能從他家裡人下手。

可巧了,和話本中一樣,宋家大母就這一個嫡子,從小好吃好喝慣著,心中就盼著宋銜今年能高中,以宋家大母的為人,是斷然不會讓宋銜娶一個沒有任何家世的女子的。

我一合計,想當初,叔叔應該是給宋父寫的信,後來卻只有宋銜過來,當時還想是不是宋家也希望讓宋銜和我先認識看看。

如今看來,這中間或許有些其他的隱情。

得知這些後,我興奮的一個晚上沒有睡覺。

第二日,就找人修書一封讓沈念沁送到了宋家,果然,接下來的日子,安靜了許多。

因著這事,我和沈念沁也成了很好的朋友。

這姑娘,真是越相處越讓人喜歡。

每日三遍的說喜歡我,是個人都受不了啊。

我做的面,小姑娘呼呼幾口吃完:

「姐姐,我太喜歡你做的面了,吃了讓人感覺很幸福。」

我閒著無聊,給她修了個帕子,小姑娘拽到懷裡:

「姐姐,我太喜歡你繡的帕子了!」

我無聊曬太陽,小姑娘突然就抱過來:

「姐姐,你好軟好香!」

......

於是我暗搓搓的問:「你想成為我家人嗎?」

「當然當然!」沈念沁頭點個像個鵪鶉。

默默撫額,這姑娘怕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宋銜再沒來過後,我和叔叔嬸嬸也直說了我和宋銜的情況,我本以為,叔叔嬸嬸恐怕又要憂思許久了,可沒想到,他們到沒什麼反應。

「不喜歡就算了,我家若若,想找什麼樣的人都是可以的!」

嬸嬸拉著我的手說道。

那一刻,突然眼眶一紅。

嬸嬸問我怎麼了。

我說我想阿母了。

「若若不怕,我們都在。」

嬸嬸抱住我,輕輕拍著我。

那夜,嬸嬸陪著我一起睡覺,還給我唱搖籃曲。

在夢裡,我看到了阿父阿母。

他們攜手走過來,抓著我的手。

阿父說:「我的若若長大了」

阿母說:「我家若若,辛不辛苦啊」

我跟阿母說,我一點都不辛苦,我很幸福,程家守護了我們村,我守護了叔叔嬸嬸,然後叔叔嬸嬸也守護者我,我很幸福;阿戎有程嘯飛照看著,讓他們也不用擔心。

夢醒時,沈念沁已經趴在床頭了,一臉嬌憨:

「姐姐,聽說城東開了一家書店,我們去看好不好呀?」

沈念沁的樂趣仍然是畫本子,我逛了許久,倒也不知道買什麼。

最後在角落裡看到一本兵法大全,果斷的買了下來,想著寄到西北去。

又跟著沈念沁看了好多話本,於是半推半就的又買了一本將軍與少女的畫本子。

回去偷偷看了許久。

我想作為姐姐,必須要給沈念沁好好上一課了,年紀輕輕,看的都是什麼書,簡直...簡直,讓人難以啟齒!

叔叔嬸嬸又開始給我相看其他公子,我不想去,他們問我是否有中意的人,我又不敢說。

只能先見人,完了再回絕人家。

近日西北大捷的消息傳遍了每座城池。

程嘯飛的名字也漸漸被人所知。

眾人都說這位將軍,身軀凜凜,相貌堂堂,有萬夫難敵之威風,一時之間,不知吸引了多少女兒家的心。

我從前只知程嘯飛在西北大營應該已經混出個模樣,是個不大不小的兵頭子了,沒想到,他是最大的那個。

回家後,我將消息告知了叔叔嬸嬸,叔叔嬸嬸哭了許久。

叔叔說二郎好樣的,嬸嬸問,是不是二郎快回來了。

這我也不知道。

只盼著年底快些到來。

今年的麵館掙了些錢,想著以後也不能老是這麼租房子,於是我和叔叔嬸嬸一商量,便在縣城中心不遠處,買了個院子。

叔叔嬸嬸一間,阿戎一間,程嘯飛一間,我一間。

只是房子的原主人當下還需要住著,要來年三月份才可以出來。

想著一時半會他們也回不來,於是我們便定了那個院子。

只等著來年三月搬過去。

如往年一樣,我坐上了去西北大營的馬車。

只是越到西北大營,我聽的消息更多。

原來我只聽說一位威風凜凜的男將軍,可到了西北大營,除了那位男將軍,還有一位木蘭轉世的女將軍。

大家都說,那位女將軍:露宿風餐誓不辭,飲將鮮血代胭脂。

大家還說,程嘯飛和那位女將軍真真是:男才女貌,天降下凡。

我突然有點不敢去面對。

我想回城,可除了運送隊,我不知道還能怎麼回去,而且,我還要看看阿戎。

於是我拜託一起運送的人,若有人問,就說我沒來過。

而後我又喬裝打扮了一番,扮作車尾看貨的小伙子。

到了西北大營,遠遠就看到程嘯飛和阿戎等在那裡,想必今年大捷,不是很忙,他們都能提前過來接我們了。

我看著程嘯飛和阿戎一直在人群中找著,看著阿戎等不及直接上前問人。

而後我看到程嘯飛和阿戎一臉失望的離開。

我想出去,可我怕出去後我會忍不住哭。

到了晚上時,我讓同行的繡房夥計王力幫我去找阿戎帶了句話。

果然,到了晚上時,阿戎就過來了。

「阿姐!」

這小子,每次一上來就是抱著我不撒手。

「阿姐,今日怎麼說你沒來,嘯哥咋沒來?」

「我沒和他說」

「你不是說男女有別嗎,況且我也到了議親的年齡了,他也馬上要回去了,再待一起怕是不合適。」

阿戎似是不懂這和不見程嘯飛有什麼衝突,還欲再問,被我找了其他的話題。

阿戎如今也是個小兵頭了,如今又正逢大捷,於是晚上歇息悄悄給我在帳篷中隔了一個小間出來。

我囑咐阿戎,不要告訴程嘯飛我來了,阿戎一臉糾結,還是答應了。

以往總是盼望留在這裡的時間長一些,從來沒有像這次希望,希望時間快快走,讓我能快快回去,待在這裡的每個時刻,都能聽到那位女將軍的傳奇故事,讓我感覺透不過來氣。

就這樣過了幾天,士兵們突然情緒很高漲,王力好奇的出去看。

過了一會兒,王力一臉興奮的進來:

「若若姑娘,程將軍和陳將軍要比馬,季副將說我們也可以過去看,趕緊走!」

「陳將軍?」

我有點好奇,陳將軍是什麼人物,怎麼士兵們這樣興奮。

「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女將軍。」

原來如此。

我本不欲過去,可實在想看一看那位女將軍是何等風姿,於是還是帶了個大帽子,確保無人認出後,才跟著王力一起過去。

到跑馬場後,阿戎不斷的往這邊看過來,我示意程嘯飛那邊,不要讓我被發現。

王力在一旁小聲和我說著:

「看,那就是陳將軍,你不知道吧,這陳將軍厲害著呢,聽說是當朝太傅的嫡女,之前幾年在南邊那邊呢,跟著自己哥哥打過不少仗,只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年才來了西北。」

這麼厲害嗎?

馬場上,兩位將軍各自牽著一匹馬。

程嘯飛還是那批棕褐色的馬,而旁邊那批,是批通身雪白的馬。

那位陳將軍似是在說些什麼,程嘯飛側耳傾聽,之後還爽朗的大笑。

而後兩人翻身上馬,兩人並駕在那裡,鮮衣怒馬,談笑風生。

那一刻,突然想到上次程嘯飛帶我出去時那尷尬的場面。

比起那位陳將軍,真是糟糕透了。

曾經觸手可及的虎子哥在這一刻真的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大將軍。

其實我這次過來,有好多話想說,到了此刻,卻只能低聲嘆道:

「哥哥」

「祝你前程似錦」

十一

在一聲聲士兵的起鬨里,程嘯飛突然轉過頭來,像是找著什麼。

即使我已經戴了帽子,可還是心虛的趕緊藏到王力後面。

而後,程嘯飛突然策馬過來,站到我們那群人面前,說道:

「出來!」

前面的士兵紛紛交頭接耳,不懂程嘯飛這到底是在喊誰。

不管喊誰,我只一個勁的往裡藏。

須臾,馬聲逐漸遠去。

我抬頭看去,程嘯飛和陳將軍已經開始跑馬而出。

我不想再看他們策馬一起回來,便趁人不注意,趕緊往營帳那邊走。

只是快走到營帳時,突然一陣馬蹄聲傳來,還沒看清,一陣天旋地轉後,我已經被人攔腰抱到了馬上。

熟悉的懷抱、熟悉的心跳。

他確實發現我了,只是他不是在跑馬嗎?

我想說點什麼,可此刻的程嘯飛像是心情有些不好,上馬後就一直在疾馳,連句話也不和我說。

程嘯飛帶我去了上次那個地方。

到達時,他站在我的面前,看了半響,嘆了口氣,說道:

「怎麼來了不和我說。」

聽到他的聲音,想念和委屈湧上心頭。

我想反正是最後一次了,撲到他懷裡,肆無忌憚的哭起來。

從十四歲時,他如天神般打開地窖抱我上去的那天起,到如今,已經三個年頭了,那些藏了三年的小心思,終將沒有說出口的一天。

程嘯飛如往常一般抱著我,拍著我的背。

待我哭完時,還戲謔的說道:

「小哭包,你來了不和我說,我都沒哭呢,你哭什麼?」

「你嚇到我了!」我隨便編藉口。

「你?膽子這麼大,還能被嚇到?」,程嘯飛顯然是不信。

「太突然了,反正我就是嚇到了!」

「嗯」,程嘯飛那眼神看的我發慌。

「你不跑馬去了嗎?」

「我們家若若來了,還跑什麼馬?」

我家若若,聽他這樣說,那些被我強壓下去的那些小心思又搶著要冒出來。

「我看到那位陳將軍了。」

「良玉嗎?論打仗,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上次打仗...」

原來是叫良玉嗎,灼灼其華,玲瓏剔透。

程嘯飛說起她時,竟難得的有些欽佩。

「程嘯飛!」

說說說,誰要聽你說那位女將軍,我不想從你口中聽她的任何誇讚的句子!

情急之下,竟然就這樣交出了他的大名,也或許,這一刻,我想的急切的證明點什麼。

大概是第一次叫他名字,程嘯飛難得有點愣神。

「你現在是不是很厲害了?」

「對,哥哥現在是大將軍了,等明年回京,聽說還會加官進爵,你和阿父阿母想去京城的話我就接你們一起,不想去的話也可以待在嵐縣。」

剛叫他名字,他就強調哥哥,或者在他心裡,我就是妹妹,在他以後的生活里,可以衣食無憂,可以隨心所欲,卻不是時時刻刻都要待在他身邊的那個人。

也是,從始至終,不過都是我暗藏的小心思。

他或許沒發現,或許發現了,卻不知怎麼拒絕。

既然如此,何必兩廂為難呢。

「哥哥,能再帶我跑回馬嗎?」

那日,程嘯飛帶著我在西北那片已經屬於我們的遼闊大地上,跑了一圈又一圈。

那是獨屬於我一個人的天、獨屬於我一個人的地,還有獨屬於我一個人的程嘯飛。

往日所有快活的日子,我都會妥帖收藏在腦海里。

晚上,回到營地時,程嘯飛直接帶著我回了他的帳篷。

「哥哥,我住那邊帳篷就好了。」

往後他也許要和陳將軍在一起,為了避免以後陳將軍知道後起嫌隙,我還是趁早避著些。

「怎麼了?」,程嘯飛看起來有點疑惑。

「男女有別。」

既然做不成有情人,那便做安安分分的妹妹。

「男女有別?以前不也住的好好的嗎?」

程嘯飛眉頭皺起來,不知道在想什麼。

「以前還小,我現在快定親了,再住一起不太合適」

我著急的說道,彷佛只有定親一事,才能向他證明我以前沒有多餘的心思,往後也不會再有。

「定親?」

程嘯飛那張從容的臉上,我第一次看到了震驚的表情,竟還有些憤怒。

「嗯」

老實講,我竟莫名有點怕此刻的程嘯飛。

「和誰?」

程嘯飛陰沉著臉說道,很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以前我阿父給我定的親事,也在嵐縣,翻過年就打算定親了」

程嘯飛就那樣看著我,總感覺眼裡的火馬上就要噴出來。

他看起來很生氣,難道是妹妹的要定親了哥哥竟然不知道嗎。

「叔叔嬸嬸也知道的!」

我強調了一句。

「不許!」

程嘯飛如此斷然的拒絕我是沒想到的,以至於我竟然有點楞。

「進來!」

愣神間,竟然就已經被他拉著進了帳篷。

「睡!」

進了帳篷後,程嘯飛就開始整理床榻,而後拉著我走到床邊,丟下一個字後,就去了那邊榻上躺著。

認識他三年多,第一次見到他這麼凶我。

我也有些生氣,但卻有些慫,只能躺在床上生悶氣。

生著生著竟然睡了過去。

許是今天一天的心情實在過於起伏,晚上竟然做了不該做的夢。

以至於早上醒來時,總覺得額頭某個地方隱隱發燙。

今天就是要出發回城的日子了,從早上起,程嘯飛就像是閒的沒事幹一樣,處處盯著我,卻又一句話不說,連王力都問我,是不是惹了程將軍,怎麼感覺程將軍看我的眼神不太對勁。

我還生著氣呢,難道不是他凶我嗎?!

於是我也瞪回去。

沒想到,我一瞪他,他竟然還笑了!

生氣。

不想說話。

等到出發時,阿戎跑過來送我。

「阿姐,明年我就回去了,回去我就接你和叔叔嬸嬸去京城住!」

「你姐怕是不想去京城呢!」

程嘯飛陰陽怪氣的說著。

阿戎一臉疑惑,我不欲多說這事,只能轉移話題:

「阿戎,等你回嵐城,姐姐給你介紹認識個小姑娘。」

阿戎還沒說,程嘯飛又開始陰陽怪氣:

「怎麼不給我介紹一個?」

......

無語,我氣的不想說話,直接進了馬車。

沒想到馬車剛走一會兒,窗簾就被人挑起來:

「回去後不許和那人再見面,等我回去了再說。」

我剛想反駁,就在他那兇狠的眼神里熄了聲。

十二

又一個春節過去,程嘯飛的名字也被更多人知道。

就連陳家老爺和陳家大母都上門了好幾回,每回來必要訴說以前和嬸嬸年少時的情誼。

叔叔嬸嬸不欲見,可架不住人家的熱情。

就連我都開始成為被巴結的存在。

大家明面上對我和和氣氣,暗地裡都在議論我的身份,到底在程家是個什麼身份。

一日晚上,叔叔嬸嬸喊我過去。

「若若,二郎現在成了將軍,以後的前程定也是好的,這些年,我和你嬸嬸都把你當女兒一樣對待,以前就想著收你當女兒,可到底不想搶了你阿父阿母的地位,況且,名分這東西,對我們而言,也不重要,可如今,我和你嬸嬸商量了下,有了這名分,你以後也多一條路,你覺得呢?」

心中一暖,叔叔嬸嬸想必也想了很久。

「叔叔嬸嬸,你們在我心裡,就和我阿父阿母一樣的,入冊這件事也不重要,讓我再想一想吧。」

我雖然已經做好了要當他妹妹的準備,確不想就這樣成了他妹妹,哪裡有在一個名冊上的妹妹還對自己的哥哥有心思的。

我在考慮,叔叔嬸嬸也不催我。

只是,在有人拜訪的時候,更加賣力的抬我。

旁人於是也從叔叔嬸嬸待我的態度里,對我高看幾分。

就連沉溺許久的宋家大母都來了好幾次,每次來都親熱的拉著我的手,今天說若若懂事,明天說若若持家。

還有更多不知名的富家老爺們,也都帶著女兒來拜訪了很多次。

心思全都明晃晃的擺在臉上。

還有個王員外,帶著十六歲的女兒就來了,嚇得叔叔嬸嬸連連拒絕。

等王員外走後,我在收拾茶水時,問了一句:

「叔叔嬸嬸,我覺得王家姑娘還挺好啊」

嬸嬸還沒說什麼,叔叔開始拍桌子:

「好什麼,二郎都多大了,怎麼能霍霍這么小的姑娘呢!」

「也不是不可以」,我小聲嘀咕。

所有來的人家,叔叔嬸嬸一概不拒,來了人都笑呵呵的迎著,認認真真的看著每個來的公子哥和小姐們。

大概是真的為二十好幾的程嘯飛著急,也為我著急。

我回來不久,程嘯飛還特意寄回來一封信,給叔叔嬸嬸,全文亂七八糟說了一堆,最後重中之重的提了句:阿父阿母,若若親事不可著急,一切待我回來再定,另,若若年幼,恐被人哄騙,請阿父阿母看好若若,待兒回來後再帶若若相看。

老男人!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叔叔嬸嬸也不知道是覺得有道理,還是有其他考慮,總之再沒讓我和人相看過。

每日被各種人不認識人的人上門打擾,著實有點煩,但伸手不打笑臉人,且目前程嘯飛還是鼎鼎有名的大將軍,我們也不好直接拒了人家。

於是每日大多數時候,我要麼和沈念沁出去玩,要麼去繡房。

三月時,西北全線大捷,軍隊班師回朝。

程嘯飛來信,說他們先去京城,待京城安頓好後,再接我們過去。

再來嵐縣時,程嘯飛已經是赫赫有名的鎮北侯了。

阿戎還小,但立了戰功,封了下面的副將。

京城離這裡有些遠,我們還沒聽說,等知道的時候已經是他們到達嵐縣的時候了。

那日,我正和沈念沁泛舟湖上,倒也不是湖上的風景有多好,純粹是為了躲宋銜。

自宋家大母來過後,宋銜又恢復了往日的精神,鍥而不捨。

就連一向頗有些自信的沈念沁都沒有辦法了。

「阿姐!」

正被太陽曬得昏昏欲睡時,岸邊似傳來阿戎的聲音。

我連忙除了船艙去看,果然是阿戎,旁邊還站著程嘯飛。

今日被宋銜煩擾的鬱悶一掃而空。

我忙拉起念沁:

「念沁,看,那就是阿戎!」

我拉著念沁的手往河邊招手。

船剛到岸邊,阿戎幾步上前抱住了我。

「姐姐,我好想你,以後我在你身邊護著你。」

我的阿戎終於長成了翩翩少年。

我拉過旁邊的沈念沁,結果沈念沁一臉防備,甚至還抱住了我一邊胳膊。

看到此情形,阿戎也像是抽了風,抱住了我另外一邊胳膊。

總感覺有股他們之間好像有點不對付,可明明他們之前也沒見過。

我試圖讓他們放開我,沒想到他們卻都不做聲的抱的更緊。

直到程嘯飛帶著刀站到我面前,兩邊各看一眼,彷佛再不放開就要出刀,阿戎和沈念沁才放開了我。

「若若。」

程嘯飛像是要說什麼,卻只是喊了下名字後,再什麼都沒說。

十三

回到家時,院子裡已有好多人,想來都是程嘯飛他們一起帶來的人。

看起來他們回來已經有一陣了。

叔叔嬸嬸看起來像是哭過。

也是,我還能一年去軍營見到他們,叔叔嬸嬸可真是很長時間未見了。

這麼多年,今天晚上才算是吃了一次團圓飯。

聽說程嘯飛他們這次有半個月的假,至於之後怎麼安排,好像未明確下來,只聽說他們這多麼人,好多些有爵位的,在京城都分了住的地方。

阿戎吵著要帶我去京城,說要帶我去看看新房子,我一時有點恍惚,只笑笑應付過去。

到了晚上,因著最近我們還未搬新房子,於是只能先在這個小房子將就一晚。

可這個院子只有兩間房。

「我以前就和阿姐住這裡,要不我和阿姐一間,嘯哥你和叔叔嬸嬸一間。」

阿戎雖大了,可以前我們住的時候就是床中間擺個桌子,晚上還能說說話,我覺得也挺好。

「不行。」

可沒想到程嘯飛倒是不同意。

氣的阿戎偷偷的直翻白眼兒。

場面一度僵住,嬸嬸將程嘯飛和阿戎各自打量了一番後,提議道:

「要不這樣吧,我到若若屋裡去睡,你還有阿父、阿戎住一間。」

這下程嘯飛到是同意了,阿戎有點不開心,但因著是嬸嬸提的,嘴敲的老高,還是跟著程嘯飛進去了。

第二日我們就著手開始搬家,將東西都搬到了那邊大些的院子。

沈念沁也像是打了雞血一樣,過來幫我們搬家。

只是不知道阿戎和念沁有什麼誤會,老是明里暗裡的比賽。

比如,我剛搬著一把去年阿叔打的椅子進門,阿戎和念沁都急急衝上來搶著抬。

程嘯飛在桌子上倒茶,念沁也順手給我端過來一點茶水,然後阿戎就搶著給我扇風。

程嘯飛在一旁黑著臉看著,我感覺他好像對阿戎和念沁也有些什麼誤會,總感覺下一秒就要拔刀。

一個個的都像是被下了降頭一樣。

氣氛實在過於古怪,我十分好奇原因,便想問兩句。

「你們...」

話剛出口,三雙眼睛齊齊的看過來,我竟然從三雙眼睛裡看出一樣的期待,要問的話,突然就不知道怎麼說了。

正好聽門口說有人找我,我趕緊出去。

原來是宋銜,奇怪的是,我今日看著他,覺得還挺正常的。

宋銜約我出去游湖,我轉身看了眼跟出來的三人,非常愉快的同意了。

「他是誰?」

「他是誰?」

很好,這次只有程嘯飛和阿戎問,沈念沁終於正常了。

「這位是宋銜,阿戎,以前阿父有提過宋家伯父,他是宋伯父的兒子。」

至於程嘯飛,我這麼一說,他應該也能知道。

「宋公子,這是我弟弟阿戎,這位,是程家哥哥,程將軍。」

剛介紹完,就看程嘯飛瞪了我一眼。

「哼。」

然後又補了句:

「若若今日有事,以後再說。」

說完也不管宋銜,竟直接抓著我的手腕,帶我進去了。

自程嘯飛回來後,連院子裡都有看守的人了,當下程嘯飛一個眼色,直接關門謝客了。

從下午宋銜來過後,程嘯飛便一路回了房間,壞心情顯而易見。

連沈念沁都趕緊回家了。

十四

晚上吃完飯,我和阿戎在房間裡嘮嗑,程嘯飛進了叔叔嬸嬸的房間,關著門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隱約好像聽見程嘯飛和叔叔爭吵了起來。

我和阿戎心中忐忑,想著進去勸勸,結果還沒進到屋裡,就被嬸嬸勸了回來,嬸嬸說,讓我們安心待著,不用管。

也不知道程嘯飛怎麼惹到了叔叔,使得一向和氣的叔叔生了這麼大的氣。

我實在放心不下,還是想著過去看了眼。

結果剛過去,竟然看到叔叔在拿著藤條在打程嘯飛。

「小畜生!那是你能霍霍的嗎?」

我實在看不得程嘯飛受傷,連忙進去擋在程嘯飛前面。

「叔叔,別打了。」

「別打?你知道嗎?你....哎,算了,走吧」

叔叔像是要說什麼,最後卻也什麼都沒說,但看著我的眼神活像是欠了我多少錢似的。

我本來還想去給程嘯飛上點藥,但叔叔不許:

「讓他去!若若你回去睡。」

今晚的叔叔有點反常,我不敢忤逆,便只能和阿戎各自回了房間。

躺下後,翻來覆去都是程嘯飛那鮮血淋漓的後背。

我想去看看,可程嘯飛的房間就在叔叔嬸嬸隔壁,且我過去還要經過阿戎的房間,怎麼想都會被發現。

也或者,我可以找好藥,讓阿戎送過去。

這個辦法可行,我開始找一些治外傷的藥。

剛轉過身,就被一個大黑影嚇了一跳。

還沒等我喊救命,大黑影已經蒙住了我的嘴,不讓我說話。

「若若,是我。」

原來是程嘯飛。

他放開了手,而後說道:

「我疼。」

不知怎得,在他身上,我竟看出了一絲的委屈。

於是我將拿出來傷藥,開始給他塗抹,只是,越看越心疼。

邊上藥邊說道:

「叔叔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到底出什麼事了?」

也不知道什麼事情,程嘯飛到是一句不說。

我也再沒問,只想著怎麼才能讓他少受點傷。

「你不要頂撞叔叔,和叔叔好好說話,你不在,叔叔他們很想你的。」

「下次叔叔要是打你,你應該早點拉上我,叔叔不會打我的。」

......

可是這人,我這邊擔心的要死,他竟還笑著。

我氣的將藥一灑,也不管棉布有沒有裹好,轉過身去,不和他說話。

耳後傳來紗布摩擦的聲音,我怕他纏不好,又轉身去看。

只見程嘯飛笑意滿滿的盯著我看,那雙眼睛裡,好像裝滿了許多亮晶晶的星光,溫柔而又迷人。

十五

鑑於有傷,第二天程嘯飛爬了一天。

於是他也心安理得的當了一天大少爺,我和阿戎心疼他的傷,就像兩個丫鬟,恨不能給他捧上天。

只是,每次程嘯飛讓我端茶倒水時,我總感覺叔叔有再打他一頓的想法,且很強烈。

於是我便安慰叔叔:

「叔叔,沒事的,我真的不累」

叔叔每次都會用一種看傻子的表情看我。

傻子表示真的很傻。

昨天因著程嘯飛受傷,阿戎今日出去幫他辦事了,念沁來找我時,我推脫未去。

只是隔兩日念沁再帶著一袋我愛吃的蓮花糕,在我面前撒嬌賣萌時,並表示我是不是有了哥哥弟弟不要她時,我真的是拒絕不了。

於是在沈念沁的堅持下,我盯著被兩雙幽怨眼睛刺穿的風險,出了門。

就是說,宋銜真的是無縫不入。

老實說,我都有點佩服他,如果我也能像他那麼勇敢就好了。

今天我們去看戲,很不巧,竟是仿著程嘯飛和陳良玉兩位將軍編撰的故事。

故事中,男將軍叫雲飛,女將軍叫成玉。

成玉從小就是個爽朗直率的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興趣不大,年少時就隨著哥哥行軍打仗。

在有一次的南北圍剿中,對西北大營的雲飛將軍很是欽佩,於是投軍到了西北大營。

最開始,雲飛將軍很是看不上身為女子的成玉,後來卻在一次次的打仗過程中,對成玉刮目相看,兩人並肩作戰,一起打敗過蠻夷,也曾站敗後相依為命過。

終於等到戰爭結束,兩人心照不宣,一個不娶,一個不嫁,只等著捅破那層窗戶紙。

終於在一個雨夜,兩人表明心跡,而後兩人共守西北,成為百姓口中的一段佳話。

一場戲看完,連宋銜這般隨時都要即興發揮的人都沉默了,而念沁,感動的直哭。

「姐姐,這場戲的雲飛真的是程嘯飛嗎?那他也太幸福了吧!」

「也許吧」,舌尖苦澀,彷佛說出來的話都是苦的。

這股苦澀在回家時達到了頂峰。

院子裡赫然站著是陳良玉。

念沁拽著我的袖子,興奮的在我耳邊直說,話本子要成真了。

我收拾好情緒,和宋銜告別,帶著念沁迎了進去。

「這就是阿戎的姐姐吧,終於得見本人,怪不得阿戎老是夸呢!」

良玉良玉,不管是話本還是真人,都是一樣的瀟灑爽朗。

「陳將軍,久聞大名,若心嚮往之」。

我平常很是討厭宋銜那文縐縐的樣子,此刻卻極力裝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也不知道是要證明什麼。

談話間我好幾次分神去看程嘯飛,自我進門起,他好像一直都是一副臭臉。

可到門口時,我分明還看見他和陳良玉在笑談著什麼。

莫非是怪我打攪了他的好事嗎。

「我想起來,和念沁還有些東西要買,陳將軍,你和哥哥先聊。」我笑顏如花,盡力表現我是一個很善解人意的妹妹。

念沁還想看話本子中的人物,就要被我拖著出門。

「若若,你回來!我有事和你說。」

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程嘯飛的聲音,我轉過頭去,想看他是何意思,卻只看到他一個勁的向門口看去,還示意門口那人做些什麼。

隨後,又跟陳良玉說到:

「良玉,我家裡還有事,你看?」

陳良玉看了眼程嘯飛,又看了眼我,像是瞭然了什麼,隨後示意告辭。

念沁隨後也告辭離去。

十六

「若若,疼。」

人走後,程嘯飛就開始爬在榻上,喊著疼。

屬實震驚我。

怎麼剛剛好好的人,突然就疼了,難道在心上人面前逞強?

想到此,我上藥的力度都重了點。

程嘯飛一邊繼續喊著疼,一邊不經意的說著:

「以後不要再和宋銜來往了。」

「為什麼?」,雖然我本來就不想和宋銜來往,卻又期待著想知道程嘯飛有什麼其他原因。

「就...就有人覺得他這人不行!」

程嘯飛支支吾吾了一會,結果就說了這麼一句。

有人,難道是陳良玉?

「我不要!」

逆反的心思上頭,我乾脆扔了藥,跑回房間。

結果不歡而散。

晚上,念沁約著我看燈會。

結果竟有看到了程嘯飛和陳良玉,他們站在橋那邊,似在說著什麼,

念沁喊著要上去打招呼,被我拒絕了。

「姐姐,你幹嘛走呀,多看看嘛」

「前陣子我看了一本書,兩個相看中的人,如果相互看對了眼,那此後的每一次約會中,都不會喜歡有其他的人的,會影響氛圍。」

逛街的心情突然就沒了,我便忽悠著念沁回了家。

一個人在街上閒逛,不知怎的,還是繞回了那家戲樓。

彷佛只要再看一遍,我會徹底死心,以後再也不會難過。

在戲樓找了個角落,要了點瓜子,新的一場戲已經開始上演。

「姑娘,你怎麼也哭?」

一回頭,見到另外一張淚流滿面的臉。

「你呢?」

「我的意中人不喜歡我。」

「我也是」

於是我們又各自偏過頭去哭。

直到再沒淚時,我們才又繼續嗑瓜子看戲。

看一會再哭,哭一會再看。

到了最後,甚至還喝了點小酒。

喝點小酒就容易不對勁。

我找了個窗角把自己塞了起來,另一位抱著桌子角一頓甜言蜜語的輸出。

隱約好像聽到一樓里鬧哄哄找人的消息,著實有些吵,於是我把自己又往裡藏了下。

等到酒稍微醒些時,爬起來一看,天都黑了。

糟糕糟糕。

爬起來時,不小心磕到了頭,於是我跟酒友借了件外袍,趕緊往家裡趕。

只希望他們都睡了。

剛走到門前的巷子裡,就被人堵了個著。

「姜若若!」

隨之而來的是程嘯飛的懷抱。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臉部牙口和手的顫抖。

「對不起。」

我一定很讓他們擔心。

過了許久,程嘯飛才鬆開了我。

眼睛將我上下打量了一圈,最後停留在頭上的那塊傷疤上。

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燒。

許是酒還沒醒,我直接又埋頭到程嘯飛懷裡。

「走不動,抱抱。」

程嘯飛身體僵了下,而後嘆口氣,將我攔腰抱了起來。

等我再醒來時,房間裡做了一屋子的人。

叔叔嬸嬸、程嘯飛、阿戎、念沁。

我默默的拉起被子蓋住臉。

「昨晚去哪兒了?」

沒辦法,只能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所有。

當聽到我說我在戲樓睡了一覺時,程嘯飛和阿戎臉上出現了挫敗的表情。

後來聽說他們那天去戲樓找過我,但,沒找到。

十七

程嘯飛的假期已然過去三分之一,聽說西北那邊有一些軍務還需要安排,程嘯飛安排了阿戎過去。

出發的前一天,阿戎總是一臉懷疑的盯著程嘯飛。

我悄悄問阿戎怎麼會事,阿戎一臉警惕的告訴我:

「姐姐,嘯哥指不定在密謀什麼壞事兒呢?!難道是西北那邊?可那邊目前已經不打仗了啊,是什麼呢?」

阿戎邊說,邊著急的撓頭。

次日,阿戎還是出發了,軍令不得不從。

阿戎走後兩天,程嘯飛開始不對勁起來。

整天躺在院子的椅子上,唉聲嘆氣,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每每這時,我去看叔叔嬸嬸時,他們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盯著程嘯飛。

然後程嘯飛就盯著我看,看的我渾身不對勁時,他又搖搖頭,還扇自己一下。

我問他,他說沒事。

但是晚上晚飯沒吃幾口就回屋了。

吃過飯後,我端了些糕點去了程嘯飛的屋子。

他背著身躺在床上。

「哥哥,怎麼了?」

程嘯飛看了我一會,又轉過身去,有氣無力的說道:「算了。」

狀態真的不對勁,我更加擔心了。

「哥哥,到底怎麼了?你說出來我們才能幫你。」

許久後,程嘯飛嘆了口氣,轉過身坐起來:

「若若,你真的想幫我?」

「嗯!」,我信誓旦旦的說道。

程嘯飛摸了一把臉,開始說道:

「哥哥此生,前半生鐵血沙場,不想到頭來,竟然要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

「上次回京時,皇上要給我賜婚,是他外祖家的表妹」

「哥哥為什麼不拒絕呢?」,哥哥如今是大將軍,他喜歡陳良玉,難道不可以直接說嗎。

程嘯飛又接著說道:

「自古難測帝王心,如今西北三十萬大軍聽我調令,如若我再和朝中哪位勢力比較大的臣子聯姻,那皇上怕就是要擔心了,所以他要在此之前,斷絕這種可能性。」

我雖未見過皇帝,可也看過許多話本子,話本子中很多皇帝都是這樣的。

「那哥哥需要我怎麼幫忙呢?」

程嘯飛望著我,而後摸了下鼻子,轉過頭去:

「皇上那日找我談時,未直接宣旨,想必有一些轉圜餘地,於是我便藉口說家裡已經有一姑娘,照顧我父母,等我多年,此番我若娶他人,便是豬狗不如,總之,娶一個普通的女子,皇上便也沒有反對。」

「若若,我這次回來半個月,不只是要休息,其實就也要完成成親,可是...」

我是聽明白了,程嘯飛這意思,就是我唄。

其實嵐縣好多小姐想要嫁給他,但他一句「家裡有一姑娘,照顧我父母,等我多年」,這就差要點我名了。

程嘯飛這個老男人,可真不是個玩意兒。

「若若,我知道這般是委屈了你,你不同意的話也沒關係。」

說完一副善解人意又暗自憂傷的模樣。

我恨不能上去踢兩腳!

這會知道善解人意了?那還點我名?

我終於明白了他今日種種反常,以及每次對著我的語言又止了。

可是...

「那良玉姑娘呢?」

按他這麼說,良玉姑娘他也是娶不成了,可明明他們兩情相悅。

「她怎麼了?」

「你們不是互相喜歡嗎?你娶了我,她怎麼辦?你怎麼也沒爭取一下?」,我著急之下直接問了出來。

「誰說我喜歡她了?!」

程嘯飛直接跳了起來,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然後又回頭來問我:

「你聽誰說的?」

他那表情讓我有一種他要去做了那人的感覺。

「反正就很多人都說,而且,你喜歡她,你還和她晚上出去逛街?」

提到逛街,程嘯飛生氣的氣焰才降了下來,摸著鼻子說道:

「若若,我不是故意要去的,那天,陳將軍說有要事和我說,結果沒想到是說... ,但我已經和她說清楚了了,她以後不會再來了。」

看他的模樣,真的不能再真,心中壓抑許久的感情於是又這樣冒了出來。

程嘯飛原來不喜歡陳良玉,真好。

一切都說清楚後,程嘯飛又眼巴巴的盯著我看。

「也不是不行,但你要娶了我,可不能再娶別人了!」

我想此刻我的臉估計已經很紅了,還好現在是晚上。

「真的?!你同意了?」

程嘯飛像是不敢相信,眼神中竟還有一些恐慌。

在那期待又忐忑的眼神中,我點了點頭。

而後,程嘯飛直接抱著我轉了幾圈。

「若若,你放心,我此生只會有你一人。」

程嘯飛說此事事關重大,皇帝的試探暗含了很多心思,但堅決不能放到明面上來,所以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大概真的是解決了他的一大件難事,我從來沒有見程嘯飛這麼開心過。

他甚至直接跑去敲叔叔嬸嬸的門,過了一會,直接被叔叔嬸嬸趕了出來。

「做個人吧你!給我滾!」

而後像是看著不得勁,叔叔又拿著藤條開始追著打。

叔叔嬸嬸待我如女兒,他們之前就不同意程嘯飛霍霍年齡小的姑娘,更何況是我。

想起上次程嘯飛那被打的鮮血淋漓的後背。

我跑過去攔到了程嘯飛前面。

「叔叔,你別打了,我願意的。」

「若若!你...哎!」

叔叔氣的扔下藤條回了房間。

十八

晚上嬸嬸拿著杯子來了我的房間,說是今晚想和我睡,想必是要說些什麼。

「有的時候,覺得這日子過的是真快呀,這幾年,二郎不在身邊,你陪著我們,我們是真的開心,轉眼間,竟已到了你嫁人的年齡。」

「說實話,我和你叔叔也就擔心你了,阿戎還小,不著急;二郎那小子,自從上了戰場,也就不歸我們管了,反到是你,最讓我們擔心。」

「二郎那小子,從小就是混不吝的,不好好上學,成天上牆揭瓦的,還愛欺負比他年紀小的,你記得不,有一回還搶你糖吃來著。」

「後來啊,他說想去軍營,起初,我和你叔叔有些反對,畢竟是要命的事兒,可這孩子,倔強的要命,最後偷偷的溜了,就留下一封書信,書信里還有好多錯別字,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別看現在混出頭了,糙著呢,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好好疼媳婦兒。」

「現在說是大將軍,往後啊,還說不上,我和你叔叔嬸嬸私心希望他就這樣安安穩穩的待在這裡就好,可二郎那性格,待不住。」

......

「若若,嬸嬸不知道你為什麼願意嫁給他,可還是希望你好好想好,其他萬事你都不用想,只考慮你是否真的喜歡他,你和他是不是合適,以後會不會後悔。」

嬸嬸拉著我的手,和我說了許多許多。

我知道嬸嬸為我好,她知道程嘯飛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們無比的為這個兒子自豪,可在成親這件事上,她站在我的角度上去想了程嘯飛所有的不好,來讓我想清楚。

可比起程嘯飛的好,他的不好我真的可以忽略不計,甚至看不見。

村子沒出事之前,他是頂好的大哥哥,是讓人佩服的少兒郎。

嬸嬸說程嘯飛搶了我的糖,可她不知道,自從那次我大哭大鬧後,後來程嘯飛就總是帶著好玩的哄我,有時是抓的小鳥讓我摸,有時是不知道從哪裡拿來的糖。

村子出事後,他不再是那個記憶中的大哥哥,是我傾之愛之藏在心底小心對待的人。

嬸嬸說他糙,不懂疼人,可每次我去西北的時候他都把我照顧的很好。

帶我去吃過西北的糖,帶我去看過遼闊的大地,帶我去看過西北夜晚的星星。

在西北的每個晚上,除了突然情況,他總會按時來接我,給我備好洗漱的熱水,怕我不適應,還會多要一些棉被。

真的,很會疼人。

「嬸嬸,我願意的,真的。」

早上醒來後,叔叔嬸嬸還有程嘯飛已經坐了院子許久了。

程嘯飛說五日後成親,問我行不行。

倒讓我有一種恍惚的感覺,像是做夢一樣。

程嘯飛看我沒回應,又說一應東西都不用愁,他之前就準備的差不多了,氣的叔叔又追著他打。

下午時,一件一件的東西開始抬進來,叔叔嬸嬸像是也終於接受了我們成親這個事實,開始著急忙慌的準備起來。

晚上,阿戎從西北辦完事回來。

許是西北的事情轉移了下焦點,從進門看到院子已經掛上紅布時,阿戎還一臉興奮的問著:

「喲喲,這怎麼會事,咱們家是有什麼大喜事嗎?」

叔叔嬸嬸看了一眼,搖頭嘆氣的繼續去忙了。

程嘯飛難得心虛的轉過頭沒回答。

於是當阿戎用一種「事情看起來不對」的表情看向我時。

我腦海中浮現出前兩天阿戎要走時那個樣子。

心裡想:你的懷疑沒有錯,程嘯飛確實在算計什麼,傻孩子,你也被算計了。

「我和嘯哥五日後成親。」

阿戎的崩潰顯而易見。

心路歷程也顯而易見。

短短一會兒,臉上的閃過多種表情,從兩眼懵,到滿臉疑惑,再到被算計的憤怒。

最後的最後,是要和程嘯飛拼命無懼無畏的決心。

於是,他們去決鬥了。

兩個時辰後,兩人都灰頭土臉的回來了,當然,程嘯飛傷的更嚴重。

可是當他們都眼巴巴的看著我時,我還是選擇給阿戎頭上那一點點的疤痕上藥。

程嘯飛牙齒咬的咯吱想,卻只能在旁邊一臉委屈巴巴的自己上藥。

上完藥後,阿戎就把自己關房間去了。

自己的弟弟還是要自己來哄。

只是阿戎不知道是不是和程嘯飛待的久了,連發脾氣都是一樣的,背著躺在床上。

我在床邊坐了下來,猶豫許久,試著開口:

「阿戎,姐姐總是要嫁人的」

阿戎未說話,過了一會,像是想到什麼,突然坐起來:

「姐姐,是不是程嘯飛逼你什麼了?」

「沒有,是姐姐自己願意的。」

阿戎看著我,像是要再三確認我是不是真的自願。

「是我自己的願意的。」

怕阿戎不信,我又說了一遍。

阿戎像是終於確信,又低下頭去,而後低著聲音悶悶的說道:

「姐姐,你是不是很喜歡嘯哥?」

「你...?」

看著我的表情,阿戎苦笑的說道:

「沒去軍營時,你每次給我講嘯哥的事情時,你不知道,你的眼睛總是很亮,說他的事情的時候也很開心,我以前以為,你和我一樣,是欽佩他,可是後來你去軍營,大部分時間,目光也是在他身上,還有年前那次,嘯哥和陳將軍比馬那次,你很傷心。」

原來阿戎早就知道了。

「姐姐,你真的想好了嗎?」

「阿戎,從小到大,我只喜歡過他,之前我也想過,不要再喜歡他了,可阿戎,我放不下。」

最後的最後,阿戎抱著我,信誓旦旦的說道:

「阿姐,不管以後怎麼樣,你都有我,你永遠永遠不要委屈自己。」

十九

成親的事情,終於全家達成了一致,阿戎也收拾好心情,準備起來。

還要拉著我,說要去給我買東西。

大概程嘯飛是真的很有影響力,這次出門時,外面竟全是在說程將軍要和若若姑娘成親的事情,就連之前的戲台子都變成了程將軍和鄰家妹妹的二三事。

就連宋家,再見面時,也決口不提當初定親的事情了,

果然,將軍的能力還是毋庸置疑的。

成親那日,因著鎮北侯的名稱,嵐縣的人來了很多。

雖然我和程嘯飛在一個院子裡,但所有該有的禮數也不曾少。

阿戎和念沁當日很是難為了程嘯飛一番。

對了,自念沁知道我要和程嘯飛成親後,不知怎的,奇異的和阿戎快速結盟,這幾天沒少給程嘯飛使絆子,每次都氣的程嘯飛想抄傢伙,而後又在看到我時,笑成一朵花。

終於到了洞房花燭夜。

我內心很是忐忑,程嘯飛因著京城各種局勢不得已娶了我,也不知道今晚我們這個洞房到底是怎麼個打算,或許就是走個過場?

正緊張時,下人已經扶著程嘯飛進來了,看他喝的酩酊大翠,我倒是鬆了一口氣。

等到婆子們安排著喝完酒,走完儀式,我想著把程嘯飛扶到床上歇息。

程嘯飛仍由著我給他脫衣服,一臉笑意的看著我。

雖然他喝醉了,但我總有種怪怪的感覺,就好像阿戎懷疑程嘯飛憋大招一樣。

想起阿戎最後被程嘯飛算計的慘狀,我決定還是離他遠一些。

只是剛要離開,竟被他抱在了懷裡。

「嘯哥,你...」

「夫人」,程嘯飛抱著我,眼神繾綣的說出這兩個字時,我感覺到自己的心都要飛出來。

可他喝了很多酒呀。

「你喝多了,咱們明天...」

話還沒說完,就被她堵住了嘴。

「若若,叫夫君」

......

第二天睜眼時,已是日上三竿,爬起床時,腰腿酸軟的厲害。

我突然覺得。

嬸嬸說的對,程嘯飛確實是一個大糙漢,真的真的不知道疼媳婦。

而且,話本子不都說喝醉了不能行那事嗎,果然都是騙人的!

因著這個,第二天我很難對程嘯飛有什麼好臉色,但也許他對我有些歉意,整天樂呵呵的討好我,嘴角都要給他笑天上去了。

很快程嘯飛的假期已經結束,程嘯飛問我們,是想留在嵐縣,還是和他一起去京城,如果我們想留在嵐縣,他就去京城申請調個職位。

總覺得,按他說的皇帝忌憚那個樣子,不會這麼容易才是。

不過想到不能因為耽誤程嘯飛的前程,於是我們最終還是決定上京城。

二十

果然,京城就是繁華,鎮北侯府也很大。

大的讓我心慌。

因著在嵐縣時,程嘯飛的很多兄弟沒有參加我們的成親禮,因此程嘯飛意思是在府里簡單的宴請下大家。

所以第二天他便匆匆出門了,可能考慮我們路途辛苦,還專門叮囑了門口的小廝,沒有什麼大事,千萬不要讓人進來,打擾我們。

只是我第一次來京城,有些許興奮,便讓人帶著我出門逛逛。

逛了一會兒,竟然遇到了季衛。

他很震驚。

「你你你,你是女的?」

於是我便簡單解釋了一番,以及我和程嘯飛成親的事情。

講完後,季衛一副突然瞭然於心的樣子。

「怪不得,我說嘯哥怎麼對你那麼不一樣!」

而後打量了我一番,道:

「嘿,難怪嘯哥這麼心急,剛回京城就求皇上給你們賜婚了,像是害怕媳婦跑了似的,可不是要著急嗎,嬌滴滴的小娘子,萬一不要他,可哭去吧」

而後哈哈的大笑起來。

我雖被他說的害羞,卻也還是注意到了他話中的那個點。

「你是說嘯哥他,主動求賜婚的?」

「對啊,剛回京那會,皇上要賞賜,問嘯哥要什麼,嘯哥就迫不及待的說要讓賜婚,這事兒,當時還被很多人笑話呢」

是程嘯飛主動求來的賜婚,怎麼和他說的不一樣,即使是因著那事隱秘不為外人道,可還是自相矛盾,於是我又試探的問道:

「那皇上沒給主動賜婚嗎?」

「賜婚?我們皇上又不是那種疑心疑鬼的人,我們嘯哥以前又對他有救命之恩,他管這麼多幹什麼?」

......

季大哥此人,為人爽朗直率,接下來的一段路,像是突然之間想通了很多事情,倒豆子一般的全都到了出來。

「原來如此!之前我有一次問嘯哥,說他怎麼多弟弟,你看,你是,阿戎也是,你猜他怎麼說的,他說阿戎是真弟弟,你不是,我當時還納悶,你是媳婦兒,阿戎可不就是真弟弟了嗎!」

......

心底的喜悅不受控制的蔓延。

程嘯飛是不是喜歡我。

眼前的繁華,似乎都變得乏味。

再也顧不上逛街,我便往侯府跑。

不想找了一圈,程嘯飛也還沒回來。

於是我便又去問了阿戎,問問看他知不知道程嘯飛什麼時候回來。

剛回到房間,程嘯飛突然著急忙慌的從外面跑進來。

看我坐在桌子旁,小心翼翼的看著我。

「若若,你今天出去了?」

看他的樣子,想必是知道我碰到季衛了。

「季大哥說,當初你剛進京,皇帝問你要什麼賞賜,你就求了賜婚!「

不等他說,我繼續說道:

「我和阿戎確認過了,他雖不知道那日大殿是何情形,但也可以確認,在皇帝第一次見面時,你就求了賜婚。「

程嘯飛被我盯著有些不自在,而後,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一一交代了:

「若若,我知道這件事我做的不光明,甚至算計了很多,可我實在想不到其他的辦法了,你說要和宋銜那小子成親,還常和他們出去玩,我不知道該怎麼阻止你。「

「你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決定了事情就會堅持到底,我曾想過,你要真喜歡宋銜,那我就放手,只要你開心就好,可我去調查了那宋銜,著實非你良配,那一家子都是趨炎附勢的人,但這也沒什麼,只要我在一日,定為你撐腰,可關鍵是那宋銜,他除了日常追著你不放,還和自家的表妹糾纏不清,看著霽月風光,可私底下著實有些齷齪。「

「宋銜不是良配,我很慶幸,因為這樣我就能自欺欺人的算計你,得到你。「

「若若,我真的喜歡你。」

他說喜歡我,那個我在心底放了許多年的人,說喜歡我。

「若若,你...你別哭。」

看我哭,程嘯飛忙過來,著急的給我擦眼淚。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大概是多年的願望終於成了真。

大概看我哭的太兇,程嘯飛安靜了許久後,啞著聲音說道:

「若若,如果你現在不想繼續和我在一起了,也可以,你放心,我有辦法不讓你的名聲受累。「

你瞧瞧,這是人說的話嗎?

「你混帳!」

我抱著程嘯飛說道:

「你不許離開我!」

程嘯飛的身體僵了一下,而後顫抖著將我抱緊。

「只要你願意,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阿戎番外

蠻夷入侵那年,曾經好好的家變得支離破碎。

阿父去了,阿母病了。

家裡的重擔都落在了阿姐身上。

我的阿姐是個有情有義有擔當的人,也永遠對生活充滿希望。

仿佛再大的磨難到了她那裡,都能溫柔化解。

因為程家二郎救了我們,她便也要幫著二郎照顧好程叔程嬸。

阿姐很辛苦,為了照顧我們,起早貪黑,有時,繡的東西多了,手上滿滿的都是水泡。

可阿姐從不喊累。

阿姐最開心的時候,便是給我講虎子哥的時候了。

講小時候虎子哥搶她糖,講虎子哥哄妹妹似的哄她,講虎子哥怎麼樣救的我們。

再後來,講西北那邊虎子哥多麼多麼厲害。

每次阿姐講時,臉上的溫柔與笑意,總讓感覺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於是我總讓阿姐講虎子哥的故事。

因著阿姐的喜歡,我喜歡上了那些故事,因著那些故事,我對西北充滿了期待。

我總是想著幫阿姐承擔一些,可阿姐每次都生氣。

她說讓我好好讀書,學的多了,以後才不會被人騙。

我不想讓阿姐傷心,於是我努力的上學。

阿母身體一日一日的不好了,我很怕,便常去找阿姐,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減輕我心底的恐懼。

阿母還是去了,我很傷心,阿姐也很傷心。

阿姐像是突然變了個人,有一日,差點掉進水裡。

於是我開始寸步不離的跟著阿姐。

叔叔嬸嬸說,阿姐心底的那座山倒了。

我痛恨自己還這樣小,不能成為讓阿姐依靠的山。

可還好,有虎子哥。

那晚,我突然驚醒,發現阿姐不在時,感覺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下床要去找阿姐時,看到阿姐抱著一個人在哭。

後來隱約聽到他們的談話聲,才知道,原來那就是虎子哥。

很神奇,姐姐第二天恢復了過來。

於是我對西北和虎子哥更加好奇。

便找了許許多多西北和軍營的書看,越看越嚮往。

當我和姐姐說我要去軍營時,姐姐答應了。

阿姐是天下最好的姐姐了,我也想成為虎子哥那樣的人,讓姐姐有依靠。

到了西北,我終於見到了虎子哥,軍營的人都叫他嘯哥。

他果然是一個讓人欽佩的人,怪不得阿姐佩服他。

軍營的人都對他很是佩服。

用兵如神、仗義為人。

我因著嘯哥來到了西北,卻因兄弟和信念留在了這裡,成為了這裡。

我跟著季大哥去抵抗過好幾次西北邊緣村子中蠻夷的入侵,那些村子,每每都像是和我的家重合在了一起,保護了他們,都像是保護了我們那個小村子。

我有一了一個志向,我希望蠻夷再不入侵。

為此,我不敢有絲毫懈怠,不斷的訓練、學習。

軍營中的訓練很枯燥,但也有很多好玩的事情。

比如嘯哥的虎頭衣服。

那日剛剛訓練完,大家吵著玩兒,有個眼見的兄弟,突然指了指嘯哥的後背。

而後是一片起鬨聲。

「嘯哥,你身上有個小老虎!」

「哦,誰繡的啊...」

......

於是在大家的起鬨聲中,嘯哥疑惑的脫下了那件外衣,看到那個虎頭時,顯示驚訝了一下,而後笑了起來。

旁邊的兄弟們還嘰嘰喳喳的鬧著。

「嘯哥,家裡是不是有小媳婦了啊!」

「咦,不對啊,最近沒有寄東西過來啊」

「那難道是軍營的人,是誰啊,我也想要這個虎頭」

...

我想笑,但忍住了。

阿姐繡的東西我很熟悉,因此我一眼看出那是阿姐的傑作。

只是繡在這個地方,阿姐真是太有才了。

在大家此起彼伏的討論聲中,嘯哥笑著穿上了那件衣服,得意的說道:

「老子自己繡的,不行?」

於是就有兄弟賤兮兮的問道:

「嘯哥,給兄弟們也繡一個吧」

然後就被嘯哥拉出去練了。

「想得美,這是老子專有的!」

從那天起,虎頭開始出現在很多地方,有時是胳膊上,有時是褲腿上...

其實我還挺佩服嘯哥的。

因為他好像絲毫不介意被人笑,甚至還有點得意。

總之,這件事也成為了軍營未解之謎之一:嘯哥到底會不會繡虎頭?

在軍營中待了不久後,我也有了許多好兄弟。

當然,也軍營這種大咧咧的環境中,也懂了許多事。

原來,阿姐對嘯哥的欽佩與我對嘯哥的欽佩是不一樣的。

阿姐喜歡他。

阿姐看著我的眼神是溫柔的,可對著嘯哥的眼神是發亮的。

我不知道這到底是好是壞,因為我不知道嘯哥是不是也喜歡阿姐。

其實嘯哥對阿姐也很好。

阿姐來軍營時,嘯哥很開心。

具體表現在:

白天稍有空閒,便去找阿姐,有時就遠遠的看一眼就走。

晚上要做的事,白天儘量做完,晚上就待在帳子裡看兵法。

偶爾還著阿姐去西北大集那邊逛會兒。

甚至,隱隱有在阿姐前,和我爭寵的意思。

但這些好,我不知道,是不是和我對阿姐的一樣。

因為這麼長時間以來,我也就見過他和阿姐相處,還沒見過他和其他女人相處。

所以我不想讓阿姐和嘯哥住在一起。

可阿姐說她女扮男裝,住在嘯哥帳篷里是最好的了。

可是,不能單住一個帳篷,在帳篷里搭一塊地方出來總還是行的吧。

但嘯哥沒這樣做,或許軍營物資確實有限吧。

而且嘯哥還堅持要阿姐住在他的帳篷里,看阿姐也很同意,於是我妥協了。

在外面站著,既能保護阿姐的名聲, 也能成全阿姐。

但是我覺得嘯哥搞事情,本來該別人去辦的事情,非要讓我去辦。

本來阿姐明天就要走了,我還有許多話想要和阿姐說,可惜,我嚴重懷疑,嘯哥爭寵不過,便支走了我。

軍營里來了位女將軍。

起初大家都有點不服,但是在和陳將軍一起打了幾次仗後,大家都對她有了些改觀。

後來,軍營還有個兄弟,說陳將軍和嘯哥能不能成一對兒。

季大哥說,不會。

我也覺得不會,而且因著陳將軍,我開始覺得,嘯哥說不定喜歡我姐。

嘯哥從不單獨和陳將軍待在帳篷里,每次陳將軍單獨去找嘯哥時,嘯哥就要喊個人一起進去,有時候是季大哥,有時候是我。

嘯哥看陳將軍的眼神,和看其他人沒什麼區別。

如此對比下來,嘯哥對阿姐,真的是很溫柔了。

後來我偷偷問季大哥,為什麼覺得嘯哥和陳將軍不是一對兒,季大哥就說道:

「嘯哥有心上人了,上次還專門買了簪子呢,你是不知道,買了簪子後嘯哥那笑的樣子,反正我是沒見過他對哪個女人那麼笑過,只是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哦」

阿姐又要來軍營了,一大早嘯哥就各種洗衣服,收拾自己。

想到上次他派我出去,害我沒能和阿姐好好說話。

於是我便也洗衣服,收拾自己,一定不能被他比下去。

可阿姐沒來,有些不開心。

於是當王力偷偷來找我說阿姐要見我時,我還有些懵。

只是不知道這次怎麼了,阿姐竟然沒見嘯哥。

阿姐說快要定親了,我有些詫異,她不是喜歡嘯哥嗎。

我不懂,但我尊重阿姐,阿姐想怎麼做都是可以的。

而且這樣的話,嘯哥就不能和我搶阿姐了。

只是嘯哥還是發現阿姐來了。

那天嘯哥騎馬站在士兵前,我心裡就知道不好了。

果然,嘯哥跑了一會,直接往馬場外面去跑了,士兵們一臉好奇,最後還是季大哥讓大家散了。

也不知道嘯哥帶阿姐去哪裡了,反正之後他們之間就奇奇怪怪的。

說生氣了吧,兩個人還時不時盯著對方,你哼一下,他笑兩聲。

說沒生氣吧,兩個人說話又陰陽怪氣的。

阿姐走後,嘯哥越發不對勁起來。

每天都很暴躁,下面的人稍有一個錯處,都會被逮著罵很久。

季大哥說嘯哥更年期到了。

更年期的嘯哥,除了暴躁,還很急切,原計劃要明年八月份才回京,他硬是催著讓年後就回了京。

回京後,皇帝給大家都給了賞,我還得了個小院子,嘯哥封了鎮北侯,聽說皇帝對他還有其他賞賜,但嘯哥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不告訴我,還立馬帶著我回了嵐縣。

依著我對嘯哥的理解,總覺的他不對勁,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回了家,見到了阿姐和叔叔嬸嬸,那股不安也被喜悅衝散了。

唯一不好的是,又多了一個和我搶阿姐的人,沈念沁。

從我們兩見面那刻起,不用多說,都各自感覺到了危機。

阿姐這人,平時看著客客氣氣的,但要說誰真的走到了她心裡,除了叔叔嬸嬸和我,也就嘯哥和沈念沁了。

而且她太會撒嬌賣萌了,每每她一撒嬌,阿姐都拿她沒轍。

我在阿姐心中自也不用說,於是我們開始了迫切的爭寵之路。

但後來事實表明,我們都找錯了敵人。

嘯哥一臉凝重的讓我再去趟西北大營時,之前心中的那股不安越發強烈。

我百分之百確定嘯哥在憋著壞,但我百思不得其解。

一切在我回來時,變得明朗。

阿姐要嫁給嘯哥了。

可阿姐不是說要和宋家公子成親嗎。

加上嘯哥故意騙我出去,我懷疑是嘯哥做了什麼事情。

我很生氣,嘯哥拉著我出去決鬥。

於是我也沒客氣,當然我也知道嘯哥今天讓著我了。

最後,打累了,我們躺在地上,嘯哥說:

「阿戎,我很久之前就喜歡你阿姐了,從前不敢說,因為怕自己回不來,可現在我回來了,有命能站在她身邊,有命能往後護著她。」

「我程嘯飛可以向你起誓,我這一生,除了你阿姐,誰都不要,一輩子好好對她。」

有嘯哥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

我知道阿姐喜歡嘯哥,即使阿姐說要和宋銜定親,我也知道阿姐還是喜歡嘯哥。

我唯一擔心的,只是嘯哥不喜歡阿姐,我能感覺嘯哥對阿姐不同,可沒他親口承認,就總也擔心。

阿姐嫁給了他喜歡的人,她很開心,我也很開心。

我以前真的很佩服嘯哥,但在感情這事兒上,嘖嘖,有點傻。

當我知道嘯哥為了娶姐姐編的那出戲,還以為阿姐不喜歡他,各種討好阿姐時,我都有點於心不忍了。

但想想他的算計,我想了想,還是過幾天再告訴他好了。

沒想到,第二天,他就發現了阿姐的「秘密」。

那個被阿姐搬到哪裡都帶著的箱子,那天阿姐忘了上鎖,就被嘯哥發現了裡面的東西。

裡面是什麼呢?

髮簪、糖、若若和虎頭的衣服... 甚至還有一本將軍與少女故事書。

然後...

嘯哥大白天的就把人全都從院子裡趕出來了。

我...

行吧,阿姐一向妥帖的人,才不會忘了上鎖呢,既然阿姐願意,我就不說什麼了。

只是後面幾天,嘯哥每每穿著那件帶虎頭和若字的衣服到處逛時,就真的很想讓人打他,但我打不過。

沒關係,我找了叔叔。

叔叔那天又滿院子追著嘯哥打,罵他不要臉。

我在旁邊偷著樂,哦,對了,我還要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念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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