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山」我的第二故鄉
——軍營歲月記憶（12）
作者 楊同元
轟…轟…鍋爐還在發出嚇死人的巨響。窗戶上玻璃震碎了，與屋頂上震落的灰塵一同落了下來。
恐懼，會讓人想到人類末日的到來……想跑，兩腿卻很重很重，像是用鉛鑄就一步也邁不開。身子從沒有過的疲軟，心怕是快停跳了吧？只有腦瓜還在飛速運轉，我就是跑了，就算活了下來又能怎樣？戰友們咋辦？病號咋辦？二七八醫院咋辦?巨響後的二七八醫院你將如何面對？愧也愧死了，羞也羞死了。
我不能跑，我不是怕死鬼，我不當可恥的逃兵！死，也死在一起吧。轟…轟…鍋爐還在震響，塵灰還在散落，我卻不怕了。我要挽救因過失造成即將發生的災難……
氣壓表的指針已衝出廠家試驗的壓力了。與時間賽跑刻不容緩！與死神搶時間要快，分秒必爭！望著爐蹚里還在熊熊燃燒的火焰，我迅速關掉了風機，然後給鍋爐內補加冷水，又把爐鏜門也完全打開，先向爐蹚噴射了些冷水，然後以最快的迅度向爐鏜扔煤，一鐵掀…二鐵掀…三鐵掀…幾百斤煤壓住熊熊燃燒的烈火，大火變成了濃煙，偶有幾縷藍色的火苗在閃爍。
氣壓一時沒有下來，鍋爐也還轟…轟…的炸響。
我不怕了，我逐漸有底氣了，我可以向戰友們大喊一聲：我盡力了……大鍋爐被征服了，氣壓在緩緩的下落，轟轟的聲響越來越遠。
我彎腰又拾起那根鐵棍，向供氣閥門走去……將各科供氣的閥門終於打開了。管道讓熱流衝擊的咔咔作響，熱流順著氣道送進了病房和科室。暖氣終於來了，我想醫生、護士和病號一定等急了，我想戰友們一定很不滿意:這新兵蛋子怎麼搞的糟糕透了。
我無語，我真的對不起我的戰友。對不起助理員關於TNT的一番訓話，再晚點怕是真是見證「奇蹟」的時刻了……，這一切的一切竟然是腦瓜一機靈惹的禍…
一切歸於平靜了。大鍋爐平穩的運轉著……風機在嗚嗚的低聲呤唱……，循環水泵日日的細聲奏和著、驗證「奇蹟」的時刻，還是交還給那個魔術師去玩吧。這裡可不是什麼魔術戲法，弄不好怕是玩火者自焚的了。
1966年文革初期，XX市冶金廠工人大膽革新，把出廠標準定在6kg/厘米的大鍋爐，燒到了12Kg/厘米。竟然沒有出問題，當他們興高采烈地敲鑼打鼓去市革委會報喜的時候，傳來一聲巨響，幾里地開外住戶的門窗玻璃都被震碎了。幾乎讓工廠全成了廢墟。違背客觀自然規律的行為，違規操作造成的後果，真的不堪設想。它真的讓人悔恨終生，甚至於都不給你悔恨的機會了。
鍋爐房發生的這件事，我沒有告訴助理員，也沒有告訴任何人。我覺得它不是件光彩的事。可是就在第二天，助理員、班長（班長是個軍工）領著幾個人來了。一來他們就攀爬到鍋爐頂上，檢查過壓保護閥，最後他們確定機件有問題，起不到保險作用了。真是「阿彌陀佛」了，還真給我埋下了一顆定時大炸彈呀！助理員沒有問我什麼。我也不問他為什麼想起要來修理減壓保護閥，權當什麼事兒也沒發生過。就像新兵連那次發生的投彈事件，大家都不說話…，我也不說話…，可我總感覺得助理員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助理員叫張靜之，院務處直接管我們的首長。名字雖然叫靜之，可他從來不曾安靜過。中等個，瘦瘦的，臉紅紅的，鼻子尖尖的，愛說愛笑。一笑可以看到嘴裡那顆銀牙。他是個從來也閒不住的人。從為軍人、家屬採購風窩煤，運大白萊，到疏通各部門下水管道，從修理潛水泵到在河灘上架橋，從藥廠的機器拆裝到營房的建築，到處都有他的身影。電氣焊切割綱板有他，電線路架杆布線有他，燒鍋爐也有他…製藥廠不屬他管理的範圍。人家藥廠醫務人員搞了個八卦爐，練丹製藥呢…看吧，在旁邊嘰嘰咕咕出謀獻策的准還是他。說了，你可能都不相信。他就是得病住院了，也還是閒不住的，工作放不下。他自己常說：小車不倒只管推。你說他忙不忙？累不累？戰友們送他個綽號，一個叫大忙人，另一個叫大明白。（當然還有二明白，三明白。故且不提）大忙人的綽號戰士們敢叫。這大明白的綽號只是有資格的人才敢叫。
這綽號看似有幾分戲謔，其實凡綽號總是有點特徵的。古代就如此。《水滸傳》中宋公明宋江，黑旋風李逵，豹子頭林沖，鼓上蚤史遷等等。其長相及性格總能找出特徵。就說這鼓上蚤史遷吧，形容他是一隻鼓面上的跳蚤，身子極輕跳得高還沒響聲。用「鼓上蚤」這個綽號，就淋漓盡致的表達出了史遷的特徵。可如果在張助理前面加上綽號《大明白》就不象話了。
張助理不止能說能幹還懂得很多。偶有閒暇他還觀察山脈的起伏和河灘的走向，還能判斷地下水脈的流向和山上水源的出處。乾旱季節他們常埋伏在水源附近狩獵。饑渴難耐的黃羊要是來飲水時就插翅難逃了。可是黃羊也機警的很呢，你就在那裡埋伏著吧！它們寧肯渴死也決不輕易走近那水源一步。只把你耗得筋疲力盡，一無所獲拍屁股走人……張助理是狩獵高手，我同他到山裡打過獵。當我還四處張望搜尋目標時，他就一把把我摁爬在地上，槍口己瞄準了遠處的獵物。槍聲一響，獵物立刻變成了一個小黑點，再眨眼仔細看時，連小黑點也看不到了……張助理比那黃羊還要機警，那隻大黃羊就是他獵殺的。可他總是笑著說：是它撞到我槍口上了。這真不是謙虛，當子彈就要擊中落在後面的那隻小黃羊時，是這隻老黃羊竟跳在了小黃羊的後邊…炊事班很是忙活了一陣子，晚上全院都吃上了鮮美可口的南瓜黃羊肉飽子。
村民說：黃羊的肉很乾，做餡要一斤肉兌一斤水，黃羊的血很濃，滴進水裡是一個球久久不會化散開來…這大概就是你埋伏在水源旁邊，卻久久看不到它們來飲水的原因了……。
夜晚，張助理夜觀天象，耐心地給我們講解天體的運轉。七勺星直指的前方的北極星，牛郎織女星在銀河兩邊的位置，以及獅子星座，大熊星座，小熊星座，等星座的位置。
那天晚上皓月當空，繁星點點，他居然說明天有雨……。笫二天果然靈驗，天色灰暗，下起了濛濛細雨……。
（未完待續）
作者簡介：楊同元，1970年12月入伍，入伍前是鐵路工人，幾年來的軍旅生涯刻骨銘心。熱愛部隊，熱愛鐵路，熱愛生活。古稀之年開始學習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