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惠王元年,躁動的洛陽,血染的那處!

左傳今讀 發佈 2024-04-27T23:37:47.128531+00:00

概述:公元前676年,魯莊公十八年,《春秋》用25個字,記載了4件事。第一件事,這年春天三月,發生了一次日食,但沒有具體記載日期與朔晦,按照道理這是史官的失誤。


一、概述:

公元前676年,魯莊公十八年,《春秋》用25個字,記載了4件事。第一件事,這年春天三月,發生了一次日食,但沒有具體記載日期與朔晦,按照道理這是史官的失誤。第二件事,魯莊公把戎族人追到了濟水之西。第三,秋天,「有蜮」,按照《公羊傳》這是「記異也」,也就是不同尋常之事。第四件事,冬十月,這是魯歷。說明立冬節氣在十月,是歸於正常。

《左傳》用字165個,可分為五個方面。涉及《春秋》三個方面,比如對於魯莊公在這年夏天的軍事行動,即「追戎於濟西」做出了簡單評價「不言其來,諱之也」。其實,「不言其來」反映的應該是歷史的真實,即戎人沒有侵犯過魯國,而是魯莊公主動發起了這次襲擊事件。而如此襲擊,實質上是對一個長期盟友的背叛,因此才需要「諱言之」。同時,《左傳》對「有蜮」作出了解釋,認為這是一次類似蝗蟲一樣的災害。這一點和《公羊傳》完全不一樣。

除了對《春秋》記載進行解釋,這年的《左傳》記載了虢公和晉武公在洛陽朝見周天子的情況,這時的周天子是周惠王,按照《史記》記載,周惠王是剛剛即位不久,而其父周釐王的葬期也應是剛剛結束。周惠王在會見虢公、晉武公時給予了莫大的禮遇,且進行了賞賜。但這次會見所用之禮,被《左傳》作者批評為「非禮也」。同樣在洛陽,虢公、晉武公聯合鄭厲公,給周惠王找了一個王后,是陳國的公主,也就是後來的周惠后。前往陳國迎娶王后之人是原莊公。

最令人驚奇的是,《左傳》中來自楚國的故事!即這年的冬天,巴國人在討伐楚國!這可是爆炸性新聞。因為進入春秋以來,只有楚國討伐其他國家的記載,哪還有國家敢於討伐楚國!為了交代清楚這次巴國伐楚,《左傳》作者回顧了楚武王時期楚國經營荊州地區的系列重大事件,首先是楚國滅掉了當地的權國,並歸為己有。在權國的管理中,楚國通過派出地方行政長官「尹」取代了原有的權國貴族。權國之尹是斗緡,但讓楚武王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斗緡後來竟然擁兵自重,背叛了楚國,楚武王為此討伐權國,殺掉了斗緡,並把權國的治所遷移到了「那處」。

楚武王這次派往「那處」的最高長官名叫閻敖。但閻敖很倒霉,在楚文王時期,由於巴、處關係鬧僵,巴國人攻打楚國並占領了「那處」。隨後,丟城失地的閻敖畏罪潛逃到了雲夢澤之南的湧水。不過,楚文王沒有放過他,閻敖最終被殺。但閻敖之死,引起了其族人的不滿,其族人開始叛亂。這年冬天,巴國人看到楚國出現內亂,因此乘機討伐楚國郢都。

二、新增人物:

1、虢公:西虢國國君,不知其名。參見前文《虢國,哪來的東西南北》

2、晉侯:晉武公。參見前文《曲沃代晉大事記》

3、原莊公:原國君主,不知其名。原國在魯隱公十一年,被周桓王置換給了鄭國,應該算是鄭國的附庸。

4、陳媯:陳國公主,媯姓,即周惠后。

5、斗緡:楚國大夫,治理權國的最高長官「尹」。叛變被殺。

6、閻敖:楚國大夫,治理「那處」,前權國的最高長官「尹」。巴人攻破那處,閻敖畏罪逃遁,被楚武王所殺。

三、地理位置:

1、戎:國家,封底在魚台縣唐地,即棠。後搬遷至濟西。

2、原國:在黃河北岸,河南省濟源市西北。

3、權國:商時就有的國家,子姓,位於荊門市東南,為楚所滅。

4、那處:權國故址東,今沙洋縣境內。

5、湧水:河流名,在今天的岳陽湖附近。

四、文字百科

1、蜮:一種不知何物的怪異生物。後世傳說中含沙射影就來自蜮的傳說。具體參考前文《關於「蜮」的三則趣聞》

2、醴:類似今天的醪糟湯,甜品,為後宮婦人所食,並非宴請公、侯的高級食品。

3、宥:從《尚書》到《左傳》,宥字的基本含義就是寬赦。

4、逆:迎娶。

5、尹:楚國治理地方的官員

6、珏:一對玉。

五、述評

巴國,一個神秘的國度!

巴國,在春秋及至戰國,均是一個無法忽視的存在。然而,巴國的存在卻存在著許多的神秘之處。比如,巴國究竟在哪兒?是什麼人建立的國家?巴國人和楚國人之間存在什麼樣的關係?以下主要就巴國在春秋時期的情況做個大致梳理。

首先,需要確定的是,巴國是否和楚、隨、鄧一樣,都是周王室所封的諸侯國家。如果作為諸侯國家,那麼從體制上看,巴國就一定會有一個「國」,一如魯國之曲阜,楚國之有郢都,即國家的首都,由此國中必然會有一個世襲的國家領導人,而這個領導人管轄的範圍是有一定區域的。為何要作此設定?因為,這太重要了。如果沒有這個設定,則意味著「巴」也許不是一個民族部落,而是一個泛指的具有某種相似特徵的民族或民族區域。這是因為,巴人所涉及的地理範圍實在太大了,大到北至漢中,西至四川和成都,東至漢水流域,南至湖南省北部,而這個區域,足足裝得下一個偉大的帝國,而不會僅僅是一個諸侯性質的巴國。如果僅僅是分散的部族,就不可能對楚國形成實質上的威脅。但實際情況卻不是如此。

關於這個問題,在《左傳》中有三個方面的證據,說明巴國也是一個被西周分封的諸侯國家。其一是魯昭公九年,公元前533年,周景王派出使者詹桓伯入晉,在周天子帶給晉侯的話中有這麼一段表白:「我自夏以后稷,魏、駘、芮、岐、畢,吾西土也。及武王克商,蒲姑、商奄,吾東土也;巴、濮、楚、鄧,吾南土也;肅慎、燕、亳,吾北土也。」可見,周天子也出面作了說明,有一個巴國,是周王室在其南部的封國。

其二,是魯桓公九年,《左傳》記載「巴子使韓服告於楚,請與鄧為好。」這條記載中,有「巴子」之稱,可見巴國有可能是子爵。

其三,是魯昭公十三年,楚共王為了選出一個兒子作為儲君,和「巴姬密埋璧於大室之庭」,從而觀察那個兒子會在埋璧之處「當璧而拜」,類似於「捉迷藏」。這件事說明,楚共王的這個妻子來自巴國,姬姓。如此就參證巴國乃是周天子所封之諸侯,而且是周王室的本家姬姓,和魯國一樣。

根據上述記載,巴國作為一個諸侯國家,即使發展的很好,春秋初年大概也不會超過楚國的規模。巴國所處的區域,與楚國的存在形成了複雜的交集,這種交集顯著體現在雙方的各種聯繫上。比如魯桓公九年,在這一年中,根據《左傳》記載,巴子,也就是巴國領導人要派遣使者出使鄧國致以聘禮,即「請與鄧為好」。巴國使者韓服,第一站來到了楚國,目的是通過楚國的幫助,實現與鄧國的和好。因為楚武王的夫人是鄧國公主鄧曼,雙邊關係應該不差。楚國對韓服的請求,很重視也確實很在意,派出了官員道朔陪同前往。不過,這次出使很不順利。在鄧國南部邊境上,道朔與韓服的團隊遇上了人打劫,人不但殺了二位使者,更是奪取了他們致聘所攜帶的錢財。當然,這是一次嚴峻的外交事件。楚武王派出了大夫薳章到鄧國交涉,但鄧國一概不承認。

自然,這次外交事件演變成了一次軍事衝突。一方是楚國和巴國的軍隊,一方是鄧國的軍隊,雙方在人的地盤上進行了一場戰爭,鄧國失敗後,人就連夜逃跑了。這是第一次巴國與楚國之間的有記載的聯繫,甚至是以軍事同盟的方式出現,而對手則是鄧國,一個居於今天襄陽附近的諸侯。

由這則《左傳》故事可知,巴國使者出使鄧國,是由南部溯漢水而北上,因為是在鄧國之南遇到了人並遭到攻擊。因而,可據此線索推出以下二條結論:

第一,巴國在鄧國之南,巴國使者去襄陽的鄧國,要經過楚國境內。經過楚國境內,就應該向楚國打報告,這是禮節,也是安全需要。

第二,楚武王派出道朔一路陪同向北,說明此時楚國都城也已經在漢水下游,或者郊郢,或者郢都,而郢都的可能性更大。何以見得?因為如果楚國當時還沒有控制從荊門到荊州之間的大片土地,則巴國使者完全可以從漢水下游越過漢水,繞道隨國再前往鄧國。而只有楚國國都在郢都,則意味著巴國無論如何也得通過楚國來到漢水流域。

除了魯桓公九年的這次巴、楚之間針對鄧國的軍事聯手行動,接下來就是發生在魯莊公十八年的這次巴、楚軍事衝突。這兩次事件時間相隔已經二十五年,兩國的情況已經大不相同。這時的楚國應該完全控制了漢水流域,甚至由於楚國在荊州地區的有效控制,徹底控制了長江上游通往漢東地區、以及中原地區的通道。這樣的局面,對於巴國來說,是非常憋屈的。因此,巴國想方設法打通通往漢東的通道,就成了一項戰略性的任務。由此,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巴國要和楚國人翻臉。

故而,巴國出兵那處,並占領那處,是對楚國荊州郢都的反封鎖,「遂門於楚」也許就是這個意思。如果這個假設是正確的,則巴國應該是從宜昌、枝江一路沿長江而下攻取那處的。也就是說,巴國當時的立國區域應在長江一線,而不應是在漢水流域。如果漢水流域存在過一個強大到能夠討伐楚國,並占領那處的巴國,則可確定地說,楚國就不可能從丹江口一路擴張至荊州而不會遇到麻煩,而巴國使者出使鄧國也不至於假道於楚。

但是,魯莊公十八年的這次巴國伐楚,對楚國的打擊十分嚴重,尤其對楚文王的打擊是致命的!第二年的夏天,楚文王由於在這之前戰敗於巴,故而回不了郢都,竟然被大臣逼著去尋找另一場勝利,由此楚文王在伐黃勝利之後染疾,並死于歸途!從此之後,楚國蟄伏了很長時間,一度失去了對中原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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