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世紀，歐洲的文藝復興首先在義大利興起。之所以叫做文藝復興，是指衝破中世紀時期教會的黑暗統治，復興古希臘、古羅馬的古典文藝。

古希臘哲學家普羅泰戈拉有一句名言：「人是萬物的尺度。」這句話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古希臘人的價值取向——以人為本體。歐洲的文藝復興同樣以這一價值取向為主題，提倡人的個性解放，掙脫宗教的束縛而追尋現世的幸福。

義大利的文藝復興首先向周邊國家輻射，15世紀中葉，法國北部的普羅旺斯地區受到義大利繪畫風格的影響，形成了獨具一格的普羅旺斯畫派。

普羅旺斯畫派的畫作雖然仍帶有濃厚的宗教氣息，但其中所透露出來的現實主義特徵，以及對人物細節的深度刻畫，可以看出其藝術取向的改變。

普羅旺斯畫派的代表畫家是昂格朗·夏隆東，他的代表作《聖母加冕圖》是中世紀常見的宗教題材，但是在表現形式上，夏隆東放棄了中世紀慣用的僵硬、呆板的單線條繪畫方式，細緻地刻畫了人物的表情神態、衣物的花紋褶皺，還利用高飽和度的色彩衝擊觀眾的眼球，展露出活潑奔放的現實主義色彩。

雖然昂格朗·夏隆東在法國文藝復興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但真正能夠被稱作法國文藝復興繪畫揭幕人的，非羅亞爾畫派的讓·富凱莫屬。

羅亞爾是法國中部的一條河流，河流沿岸興建了許多城市，其中心城市為圖爾，讓·富凱正是圖爾人。

讓·富凱年輕時曾遊歷義大利，親眼見過畫家弗拉·安傑利科與建築雕塑家菲拉雷特的作品，心靈受到極大的震撼。後來，吸收了文藝復興思潮的讓·富凱回到法國，擔任法國宮廷畫師。讓·富凱最擅長繪製人物肖像，曾為許多王室貴族服務，被稱為法國肖像畫藝術的奠基人。

中世紀時期的肖像畫注重表現宗教教義，往往以誇張扭曲的線條、呆板單調的形象表現人物的虔誠。讓·富凱則運用古典寫實技巧，如實描繪人物的形象，並通過刻畫形象表現人物的內心。

同時，讓·富凱對畫作的背景極為重視，往往通過背景的刻畫表現人物的困境。在他的名作《查理七世》中，查理七世仿佛被身後的帘子束縛，側向而坐，雙眼眯起，雙唇微抿，顯得頹廢而冷漠。

羅亞爾派的畫作中，宗教色彩不再明顯，現實主義傾向已成為主流，但仍然稱不上真正的文藝復興。要等到16世紀，弗朗索瓦一世登基，法國才算正式進入文藝復興時代。

楓丹白露宮的修建

十五世紀時，法國經過百年英法戰爭以及宗教分裂，國土分為三個部分，一部分被英國占領，一部分被佛蘭德斯作為領土，只剩一個布爾日供太子查理偏安於此。

國土的分裂不僅造成政治的混亂與王權的不集中，更重要是不利於城市建設，所以法國的資產階級發展要比義大利晚兩個世紀。

加上法國是哥德式建築的起源與中心國家，而中世紀藝術的代表成就便是哥德式建築，所以法國的宗教藝術根基深厚，受到文藝復興思潮的衝擊較小。

1515年，弗朗索瓦一世即位。當時的法蘭西國家統一、政權集中，資本主義開始萌芽。弗朗索瓦一世愛好文藝，在多次對意作戰中，發現了義大利文藝復興藝術的魅力，並為其深深著迷。

1528年，弗朗索瓦一世決定修建楓丹白露宮，並特地請來了義大利著名畫家羅索、普利馬蒂喬，以及雕塑家切利尼等人，為宮殿的修建注入義大利藝術元素。

這種義大利元素與法國的哥德式風格相融合，楓丹白露派由此誕生。

從樣式主義到楓丹白露派

文藝復興強盛時期，由文藝復興三傑領導的義大利藝術，崇尚不拘於俗的自然之美。後來的藝術家模仿米開朗琪羅與拉斐爾，多以赤裸的人體為主題進行創作，卻無法充分展現人體之美，只得其形而不得其神，被稱為樣式主義。

樣式主義的特點是以誇張怪異的赤裸人體創作為主，布局隨意，構圖奇巧，重視細節修飾，主題隱晦難明。在藝術風格上突出個性而反對理性，同時摒棄優美典雅的藝術原則。

1530年，羅索、普利馬蒂喬等人帶著義大利樣式主義的藝術風格來到法國，與法國當地根深蒂固的哥德式風格相結合，形成了別具一格的楓丹白露派宮廷繪畫風格。

楓丹白露派以法國的自然風光、人文風俗為藍本，融入樣式主義的技巧和風格，對楓丹白露宮的方方面面進行裝飾。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羅索修建的弗朗索瓦一世長廊。

弗朗索瓦一世是個虔誠的教徒，每天都要前往教堂禮拜。因此羅索在他的住所與教堂之間修建了一條長約64米的長廊，長廊兩側各懸掛著七幅畫作，都出自羅索的手筆。壁畫的主題雜亂，難以做出統一的歸類，但宗教題材仍在其中占有不小的比重。

楓丹白露宮建成之後，在法國掀起模仿的狂潮。許多法國貴族借鑑楓丹白露宮的藝術風格，對自己的城堡進行重新裝飾。在壁畫的選擇上，貴族們更傾向於古典故事和想像畫面，宗教故事退居次席。

在繪畫的主題選擇上，楓丹白露派以貴族為主，採用赤裸人體繪畫的方式，用動感的畫面與華麗的色彩傳遞難以捉摸的訊息。

在楓丹白露派的代表作《加百列·德斯特勒及其妹》這幅畫作中，描繪了兩位出浴的貴婦人形象，一位是亨利四世的寵妃加百列·德斯特勒，另一位是她的妹妹巴拉尼元帥夫人。

畫面中，兩位貴婦人位於前側，後方有一位女僕抱著嬰兒餵奶，給人一種難以捉摸的神秘之感。據說，這種奇怪的舉動是在暗示加百列懷有亨利四世的庶子。而這樣曖昧不明的描繪方式，正是楓丹白露派的典型特徵。

概而言之，楓丹白露派繼承了義大利樣式主義的繪畫風格和神秘主義色彩，並融入了法國特有的風俗文化與宮廷秘聞，讓文藝復興煥發了新的生機。雖然義大利是文藝復興的起源與開端，但文藝復興的最終成果，只能在法國藝術中探尋。

參考文獻：

文藝復興時期的人. (意)歐金尼奧·加林(EugenioGarin)主編;李玉成譯.三聯書店.2003

文藝復興後期法國史學析論[D]. 張井梅.復旦大學,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