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談魯迅與美國女作家史沫特萊的交往

在舊中國上海灘，小市民特別是那些給洋人做事的人，最看不起中國人，最愛以衣貌取人：如果是衣衫靚麗華貴的，他們畢恭畢敬；反之穿著破舊衣服，他們則趾高氣揚，不理不睬。當時老百姓最恨這些人，氣憤地稱之為「洋奴」、「西崽」。在三十年代已經名滿天下的作家魯迅，因為穿著普通，洋奴西崽竟然不准他坐電梯！

關於魯迅的衣著，在女作家蕭紅筆下是這樣描寫的：「魯迅先生不帶手套，不圍圍巾，冬天穿著黑土藍的棉布袍子，頭上戴著灰色氈帽，腳穿黑帆布膠皮底鞋。」（《回憶魯迅先生》）的確夠普通的，甚至還有些寒酸。

1933年9月的一天，年過半百的魯迅身穿一件灰色的舊斜紋布長衫，腳蹬一雙普通膠鞋，去上海外灘南京路口沙遜大樓的華懋飯店看望美國著名女作家史沫特萊。那裡是英資新沙遜洋行的產業，有10層高，在30年代初是外灘最高的建築物，配備有電梯上下樓。

魯迅來到大樓門前，看門人將他渾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毫不客氣地說：「哼，走後門去！」大飯店的後門，是運貨物或給所謂下等人走的。魯迅沒說什麼，繞了一大圈，從後門走進去。接著，他進入電梯，開電梯的看了魯迅一眼，卻裝作根本沒看見的樣子，不理會他。魯迅想，等一會兒吧，再有別人上樓的時候，一道上去。

可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第二個人來。於是，他便催促了一句：「我去七樓。」開電梯的對魯迅從頭頂到腳尖上上下下一番打量後，連手都懶得抬，把腦袋向另一邊擺一下，說：「那邊有樓梯，走著上去吧！」無奈，魯迅只得沿著樓梯一層一層爬到七樓。

會見了史沫特萊，聊了一會天，魯迅便告辭了。

據說史沫特萊送客僅到自己房門口為止。這一點，飯店的人都司空見慣了。不料這一次破例了。史沫特萊不但非常恭敬地親切地把魯迅送出房門，送他上電梯，還陪著他下了電梯，邊走邊聊，談笑風生，一直送他走出華懋飯店的大門，握手言別，而且依依不捨地望著魯迅的背影，目送他遠去之後，才轉身回去。看到洋人對魯迅如此禮遇，剛剛讓魯迅走後門和爬樓梯的洋奴西崽目瞪口呆，一臉懵逼……

寫到這裡，有必要介紹一下史沫特萊與魯迅的交往。

艾格尼絲·史沫特萊，1892年2月出生於美國密蘇里州奧斯古德，是美國著名的記者、作家與革命家。1928年12月，史沫特萊以德國《法蘭克福日報》駐遠東記者的身份來到中國，此後結識魯迅，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每次到上海，她都與魯迅會面。經過多年交往，史沫特萊認為，魯迅「是我在中國若干歲月中對我影響最深的人物之一」，「生平最珍貴的朋友之一」。她高度評價魯迅「是位偉大的作家」，「是中國現代作家當中唯一具有我們所謂『天才』的那種奇異和稀有的品格的人」。她把德文版自傳體小說《大地的女兒》贈魯迅，在扉頁用英文題字：「贈給魯迅，對他為了一個新的社會而生活和工作表示敬佩。艾格妮絲·史沫特萊。1930年2月2日於上海。」題詞既表達了史沫特萊對魯迅的愛戴與崇敬，也表現了兩人為建立新社會而工作、戰鬥的崇高理想。

1950年5月6日，史沫特萊因手術不治在英國倫敦逝世，終年58歲。

史沫特萊在中國現代史影響深遠。她與斯特朗、斯諾一起被稱為「3S」。1984年在北京成立了以鄧穎超為名譽會長和黃華為會長的「中國三S研究會」（SMEDLEY-STRONG-SNOW SOCIETY OF CHINA）。我的老領導、長春日報文藝部主任馮國和，後調到吉林大學中文系擔任教授，是「中國三S研究會」最早的成員之一，我對史沫特萊的了解，有些就是來源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