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半生緣》開播引起差評,張愛玲原著你看懂了嗎?

新經典 發佈 2021-08-05T15:16:03.434113+00:00

順著前些年《經常請吃飯的漂亮姐姐》的東風,姐姐這一群體乘著風、破著浪地進入了大眾視野。姐姐一詞從家庭內部對親緣關係的指認,演化成了一種更生動立體的女性形象。

今年是姐姐股暴漲的一年。


順著前些年《經常請吃飯的漂亮姐姐》的東風,姐姐這一群體乘著風、破著浪地進入了大眾視野。姐姐一詞從家庭內部對親緣關係的指認,演化成了一種更生動立體的女性形象。


姐姐是千帆過盡的成熟。姐姐是獨立。姐姐是堅定。姐姐是勇敢。姐姐是果決。姐姐是忠於自我。姐姐是沒有冬天的生命力。姐姐表示的不再是女性的相對年齡,而是由年齡、生活經驗和個人選擇所產生的氣質。


姐姐的到來,宣告著東亞女性形象中「白、幼、瘦」一家獨大時代的結束。



▎「孺子牛」的姐姐形象


獨立堅定的姐姐並非古而有之。在經濟拮据艱難生存的家庭,年齡較大的女性孩子也會被要求儘早獨立,不過,這種獨立並非為了實現個人幸福,而是為了分擔家庭負擔,撫養家中的弟弟妹妹,尤其是承載了更多家庭希望的男性後代。


這樣「姐姐」更像是媽媽在下一代中的複製品。一個尾大不掉的家庭,光是母親的付出已經不足以養育嗷嗷待哺的後代,於是年齡較大的姐姐也進入了犧牲品的範圍。


她們是「副媽媽」,是「如母」的長姐,她們身上承載的期待是犧牲、老實、充滿母性、任勞任怨、樸實、純潔、無欲無求、沒有自我。她們被撫養長大的方式就像食品公司飼養奶牛,奶牛需要儘快成熟產奶,「姐姐」們也需要儘快離開學校入工養家,尋找好的夫家,並可能終其一生需要資助弟弟。



正是在張愛玲的故事裡,姐姐這一形象得到了最豐富的表達


從《傾城之戀》里的白流蘇,到《半生緣》里的曼璐,從《情場如戰場》里的葉緯苓到《心經》中的綾卿,張愛玲小說里的姐姐形象從壞到好,從傳統到新潮,形成了一條完整的光譜。


而也正是在她的故事中,姐姐這一身份與賢妻良母、自我犧牲的義務逐漸鬆綁。我們如今熟悉的,能夠乘風破浪、勇敢做出決斷、追逐自身幸福的姐姐形象走向成熟。


▎《半生緣》——傳統姐姐的血腥反撲


張愛玲的小說《半生緣》展現了顧曼璐從好姐姐到惡毒姐姐的全部過程。她從一隻默默產奶的孺子牛變成了一頭怒氣沖沖的鬥牛,撞在人身上,豁開的傷口血汩汩地向外冒。


變態的壓抑催生了變態的反撲,而對於這種惡毒姐姐、惡毒女性形象的恐懼,也反映了集體潛意識中的認知——我們明白,「姐姐」女性的此種犧牲是反自然的。



顧先生去世得很早,一家老老小小的口糧就變成了長女曼璐的負擔。她去做了舞女,每天塗著白白的粉,猩紅的胭脂,藍黑色的油脂眼影。遠看漂亮,近看卻猙獰得很。而男人對她也是這樣。遠看著殷勤討她歡心,近到跟前來又罵她下賤。


舞女的出路不多,想嫁入得體的人家也是痴心妄想。曼璐嫁給了一位玩股票的祝先生祝鴻才,條件平平,辦了幾桌酒。婚後,祝鴻才的事業蒸蒸日上,他們換了大房子,祝鴻才也開始整日整夜地不歸。曼璐在家裡吵吵鬧鬧,自己身體也落下了疾病。



家裡用著曼璐的錢,大妹妹曼楨得以去上了學,畢業後在工廠里找了工,認識了同在工廠做實習工程師的世均,開始了自己的「半生緣」。


一日,曼楨去曼璐府上探望抱病的姐姐時,正好碰上了姐夫祝鴻才。祝鴻才對曼楨心生了歹念,日日夜夜想著,少見的痴心。祝鴻才向曼璐說了自己的想法,想把曼楨娶回家作姨太太。


祝鴻才對自己妹妹的慾望激怒了曼璐,一方面她對自己丈夫的齷齪心思感到憤怒,而另一方面,曼璐感到她的自我犧牲,為弟弟妹妹賺去了曾經的吃食,把曼楨送進了學校,而如今,她在家裡獨守空房,被丈夫唾棄,而曼楨卻保持著純潔美好。



曼璐變了。她稱病讓妹妹曼楨再次來探病,和傭人、丈夫合作,讓祝鴻才在晚上強姦了曼楨,並在之後將她軟禁在房間裡。


好姐姐曼璐徹頭徹尾地失去了人性。曾經撫養純潔妹妹的負擔把她壓得多低賤,她就要反撲過來將純潔的曼楨踩得多落魄。


「姐姐」這一身份、作為犧牲品的命運向她索取了太多,撲滅了她人生的可能,壓抑了她對個人幸福的渴望。她設計讓丈夫迷奸親妹妹,她的人性泯滅了,但是這人性,不是在她被推上「姐姐」的獻祭台,被要求犧牲自己幸福和一切可能的時候,就早已被消滅了嗎?


張愛玲用恐懼帶路,把我們領到集體意識的深處,逼著我們面對真相。她向我們展示了一幅恐怖的圖景:俯首產奶的孺子牛一抬頭,眼裡冒著血紅的光。這是張愛玲轉頭像牧場外的人喊出的信息:放她出去。



▎《傾城之戀》——姐姐的破局


《傾城之戀》里的小姐白流蘇在家庭里的身份也是姐姐。不過她敢於破局。她走下了作為貢品的好姐姐待著的犧牲台,拿起了現代姐姐軍械庫里的武器——勇敢、自主,以及和命運豪賭的魄力。


六小姐白流蘇在家人眼裡是個不折不扣的「叛逆女性」。受不了暴力的丈夫,她逃回娘家鬧離婚,此後七八年都沒有再嫁。在家中沒有地位,被當成累贅,耳邊整日充斥著兄嫂的冷嘲熱諷。她痛苦地領悟到:「這屋子裡可住不得了!」


聽從父兄的安排,一輩子相夫教子,是多數女性的宿命。而白流蘇拒絕這樣一眼望得到頭的人生。



沒念過兩年書,又身無長技。想走出去,也只有嫁人一條路。可她這「敗花殘柳」,鮮有人樂意給她說媒。她索性搶了妹妹的相親對象——家境優渥的范柳原


白流蘇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她要愛,要錢,要別人的尊重。家庭給不了她這些,於是她便主動去爭取。大家族的姑娘大都矜持,不在人前跳舞,她偏要與范柳原跳,還要跳第二次、第三次。俘獲了范柳原的心以後,她也沒有被沖昏頭腦——




「他對她說的那些話,她一句也不相信。她看得出他是對女人說慣了謊的,她不能不當心——她是個六親無靠的人,她只有她自己了。」


對命運,白流蘇有豪賭的勇氣。賭贏了,便獲得范柳原的真心相待,賭輸了,便是聲名掃地。但無論如何,她都不願繼續在家裡忍氣吞聲地活著。



▎張愛玲——姐姐的完成


如果說白流蘇從腐舊家庭里的出走方式,是尋找一樁靠譜的婚姻、一個有錢的丈夫,還多多少少可能重複女性犧牲的話,那姐姐這個形象從犧牲品走到台前,成為今天獨立自主的飽滿形象,則是由張愛玲本人完成的。



張愛玲到上海時,最紅的海上名人,是寫出暢銷英美的《吾國與吾民》的林語堂16歲的張愛玲發願:「我要比林語堂還要出風頭,我要穿最別致的衣服,週遊世界,在上海有自己的房子,過一種乾脆俐落的生活。


23歲的她,迎來了自己的風頭時刻。上海灘的頂級流量,報紙說的華氏100度熱情女作家。


然而和社會的接觸,讓她時刻警醒。物價上漲之快,多數男人都不能賺到足夠的錢養家。更不要說沒有婚姻保障的獨立女性了。


同是賣文為生,當時的女作家裡,她只願意和蘇青相提並論。離了婚的蘇青,辦刊物,做編輯,都是認認真真,興味十足,鮮少悲聲的。


於是,熱度未退之時,張愛玲就開始頻頻和書商談生意。朋友勸她靜待時機,不要急於求成。她最終還是選擇了趁熱打鐵,結集出書。


放在今天來看,或許稱不上多有生意頭腦,但每一次的取捨,都夠有魄力。每一次的決斷,都在為自己的生活負責。


所以有了第一本小說集《傳奇》。


出版四天,即告售罄。數度加印仍然脫銷。一個月後,《傳奇》再版。



張愛玲從不迴避錢對女性的重要,她也只知道錢的好處。


《傳奇》序言裡曾寫道:


「等我的書出版了,我要走到每一個報攤上去看看……我要問報販,裝出不相干的樣子:『銷路還好嗎?——太貴了!這麼貴,真還有人買嗎?』呵,出名要趁早呀!來得太晚的話,快樂也不那麼痛快。」


對物慾、名聲、金錢,她都坦白大膽地說出自己的嚮往。


因她始終覺得:「用別人的錢,即使是父母的遺產,也不如用自己賺來的錢來得自由自在,良心上非常痛快。」


這是姐姐張愛玲。插著腰,仰著頭,像她最出名的那張照片上一樣,活得慾望勃發、理直氣壯。





《半生緣》

張愛玲 著

◑張愛玲長篇小說代表作。

◑也許愛不是熱情,也不是懷念,不過是歲月,年深月久成了生活的一部份。——《半生緣》

◑全新精裝,臻美典藏,月亮構築起的永恆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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