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在博物館 我們到底在看什麼?

貼近地面飛行 發佈 2020-01-22T03:26:53+00:00

其中,最令觀眾印象深刻的當屬由威廉士所扮演的「西奧多·羅斯福」——在白天時只是一尊蠟像,他的歷史由解說員訴說,而當夜幕降臨,復活了的羅斯福則穿梭在博物館中,站在遠方凝視著印第安美女薩卡加維亞,甚至於危難中拯救了她,從而收穫愛情。

「物品」(article)是博物館展示的核心要素,也是它傳播文化所依靠的重要媒介。然而,在博物館以「秩序」之名對物品進行展示,以達到教育公民和服務國家的效果時,它無疑會按某種標準將物品轉化為「展品」(showpiece),從而構成一種承載權力和現實意義的景觀來對公眾實施規訓。在此過程中,被置於展廳中的物品往往會因其脫離了原始語境而失去了「原真性」(authenticity),並且當它在以被重構了的身份從事知識生產和主體建構時,其所構成的文化景觀也並非是一種完整的「真實」。



  提高展示的形式來再現「真實」

  如果說城市是一組建築物的集合,那麼博物館便是一組物品的集合。物品在博物館中實則是一種「回歸過去」的表征——它既賦予了博物館權威和神聖感,同時也在聚光燈的照射下為人們展現了傳奇的色彩。

  就物品的展示而言,當博物館在管理和利用各類物品時,首先就要對原物進行身份轉換,即使之脫離原有的歷史背景,從而成為帶有現實意義的媒介,因為博物館作為一個以「過去」為內容的文化機構,它所面對的是一個沒有邊界的「文化雜燴」,所以博物館很難將各種物件直接挪用,而只能根據展覽主旨來對其進行選擇、拋棄和改造,正如艾塞克斯大學藝術史系教授彼得·弗格(Peter Vergo)所認為的,物品是根據特定目的被篩選出來進行展示的。

  當博物館站在某一立場取消了物品原有的意義和使用價值時,它便成了特定時間在當下空間中的結晶和文化象徵,而這一現象也印證了馬克思所說的「異化」——物品一旦帶著現實意義參與了迎合教育、市場和意識形態的文化生產,其原真性就會被弱化進而發生嬗變。具體來說,當策展方將物品從原有語境中提出,並按一定原則通過各種方式將其擺在展廳中時,該物的「本我」就會改變,即它會在顯現自己部分原初事件的同時,通過與他者的碰撞形成一個徹底歷史化的物與人的總體秩序,這一秩序使人無意識地走進從物品到展品之轉化所無限放大的「歷史」。

  被構建的文化景觀

  在博物館展覽中,物品無形中變成了敘事性的「展品」,並且它會圍繞相關的主題和目標來參與觀念和情感的生產,就好比一幅中世紀的油畫,原本是安置在教堂中,而一旦它脫離了原初語境並為展覽主題服務時,其宗教內涵就會變得暗淡無光。在此,展示的「真實」仿佛是被設計的——展覽本身就是一種闡釋行為,選擇和擺放物件的過程實質就是一種虛構。當下,博物館展示已不再像16和17世紀那樣僅是獨立物件的個體集合,而是成為了帶有特定意義的文化景觀。

  根據行為地理學的說法,「景觀」存在於現象環境(phenomenal environment)與行為環境(behavioral environment)中。就博物館來說,它顯然歸屬後者這一按人類價值準則所構成的環境,因為只有被人類認可為「可觀賞」的客體才能進入展廳,並同觀眾形成看與被看的關係,從而完成價值交換。在此,所選物聚成的景觀,構成了博物館引人注目的核心,而由於它隱含著一種「被凝視」的特性,所以這與居伊·德波(Guy Debord)所提出的「社會景觀」(spectacle)有著更多的耦合。

  德波提出的「社會景觀」是指為取代存在而刻意「製造」的表象,其詞源為拉丁文,意思是與視覺相關的「觀看」與「被看」。如果將博物館的內容和結構看作一組豐富的文本,那麼展示則是在視覺上使其客體化的重要表述,即它是在空間內以物為媒介,並圍繞某個主題採用各種形式所組成的展品群落。所以,展示本身雖無形,但其所構成的「景觀」卻是一種規則,換言之,博物館的視覺圖景也可視之為米切爾(William John Thomas Mitchell)所說的那種「經由文化調解」的景象,就像他所主張的,「景觀」應作為一個動詞來理解。

  展示的「真實性」

  展示是一系列行為化的產物,其效果不免會受到組織方、贊助商和媒體等施為主體的影響和制約,正如後馬克思主義學者托尼·本尼特(Tony Bennett)所言:「我們不僅要關注博物館都展示了什麼,而且還要關注都有誰參與了展示及其過程」。博物館展示代表著一種立場和裁決,它並非簡單地發表客觀描述或形式邏輯的聚合體,而是要生產含有主觀因子的表象,並根據歷史上具體的特定視角來確定價值和意義。

  例如在肖恩·利維(Shawn Levy)2006年所執導的影片《博物館奇妙夜》中,位於紐約自然歷史博物館莊嚴的大廳里,幾乎陳列著這個世界上所有令人驚奇的事物,而當這一切被並置在所建構的語境中時,它們就無形中變成了生動的展品和標本,並為這個公共機構服務。其中,最令觀眾印象深刻的當屬由威廉士所扮演的「西奧多·羅斯福」—— 在白天時只是一尊蠟像,他的歷史由解說員訴說,而當夜幕降臨,復活了的羅斯福則穿梭在博物館中,站在遠方凝視著印第安美女薩卡加維亞,甚至於危難中拯救了她,從而收穫愛情。這一幕儘管有著喜劇色彩,但很少人能想到,正是這位美國第26任總統在歷史上曾說過,「只有死了的印第安人,才是好的印第安人」這樣的言論。這一幕雖說以戲謔的手法模糊了真實歷史,但它卻以巧妙的方式復活了美國現實社會的價值觀:印地安人和美國西部只有在美利堅合眾國的保護和照耀下才會幸福。可見,博物館雖承載著許多歷史和藝術,可它們顯然與原初記載有所出入—— 在治理機制的選擇和建構下,它們僅僅是被整合在了現代性發展鏈條上的歷史符號,並在轉喻時被賦予了新意義,從而訴說著新的「歷史」,闡釋著國家意識形態。(作者:宋厚鵬 via 社會科學報 點擊「了解更多」 獲取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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