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惠軍明
在我的學生時代，有一段跑步歲月讓人難以忘懷。
過去鄉村學校條件簡陋，沒有暖氣，冬天天氣寒冷，我們學生主要的取暖方式則是跑步鍛鍊。
上小學高年級時，早晨一來到學校，快速放好書包，我們便徑直衝向操場。偌大的學校操場本是空空如也，但學生一入校可就熱鬧了。隨著學生魚貫而入，操場上人頭攢動，嘰嘰喳喳的聲音此起彼伏。有的學生在玩單槓雙槓，有的在沙坑練習跳遠，有的在玩籃球、足球，有的在踢毽子、跳皮筋，但更多學生都在繞操場跑圈。操場地面是土質的，土層裸露在外，由於經年累月地踩踏，操場跑道變得平整瓷實。我們三三兩兩，呼朋引伴，在跑道奔跑起來。開始先慢跑，漸漸加快速度，但切忌狂奔。跑步速度均勻適度才能持久，速度太慢增加不了熱量，速度太快不久就會氣喘如牛。跑上幾圈，我們的身體開始發熱，全身暖和，活力倍增。運動量要適可而止，見好就收，微微出汗則佳；撒歡亂跑，忘乎所以，鍛鍊過度，則會汗流浹背，過一會兒衣服便冰冷如鐵，穿在身上會「生不如死」。估摸快到早讀時間了，我們便陸續跑回教室，帶著熱勁哇啦哇啦開始賣力讀書。
冬天學校的課間操也改為跑步。以班級為單位，由班主任組織，體育老師帶領，全校學生在操場集體跑步。面對全校學生，體育老師表現搶眼，他們在操場來回奔跑，吹著口哨，指揮若定，意氣風發。在跑步期間，他們不時會喊起運動口號「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我們跟著他們的節奏，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拖長聲音語調鏗鏘回應著喊「一——二——三——四！」男女生們跑步時，頭顱高揚，目視前方，甩手邁步，情緒飽滿，宛如解放軍戰士。班與班保持著合理間距，全校跑步隊伍猶如一條長龍，在操場有規律地蜿蜒前行。但有序整齊是短暫的，由於有些班級行動遲緩，有些頑劣學生不聽指揮故意搗亂，班級之間變得擁堵混亂起來。有時候情況嚴重，場面失控，學校的領導、體育老師、班主任們就不淡定了。他們這時候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來回在長龍間穿梭，不斷呼喊，高聲吆喝，大聲斥責。高音喇叭里幾個班級被點名批評，幾個「害群之馬」被揪出，站在操場中間示眾，「殺雞駭猴」取得效果，混亂很快平息，跑步隊伍又如先前般整齊有序了！
進入中學，冬天的鍛鍊取暖方式依舊是跑步。可能因為學校管理寬鬆，可能因為我們已經長大，可能因為體育老師的鼓勵，我們的跑步範圍不再局限於學校操場，更多時候則跑向校外。學校離馬路不遠，我們三五成群沿著馬路一直向南跑。當時鄉村馬路上的機動車輛不多，路兩邊生長著高大的白楊樹，空氣品質還不錯。我們邁開步子向前奔跑，流風過耳，路兩邊的景物飛也似的向後退。路對面不時有學生往回跑，有熟人我們相互招手致意，馬路上到處是學生的身影。冬天寒冷，我們跑步時呼吸急促，一呼一吸間，會呵出團團的白氣，氤氳繚繞在嘴邊。幾乎每個冬日早晨我們都是在跑步中度過的，由於堅持不懈，我們越跑越快，也越跑越遠，身體素質得到大幅度提高。
每年冬天學校最隆重的活動莫過於長跑比賽了。十一月到十二月間，學校都會選擇某個節假日舉行一年一度的長跑比賽，除了生病和有特殊原因，學生幾乎是全員參與。比賽分為男子組和女子組，不分年級年齡。長跑比賽既是對學生鍛鍊成果的檢驗，也是校園文化重要的組成部分。比賽路程漫長，有數公里遠，感覺快趕上國際「馬拉松」了！學校為搞好這次活動煞費苦心，積極動員，精心組織，設置獎品，培訓教師，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比賽當天，運動員們集中於操場，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一聲發令槍響，學生們如涌動的潮水，若脫韁之野馬，像離弦之箭，爭先恐後向校外跑去。有些學生爆發力強，一開始便一馬當先；有些人是慢熱型，採用緊盯戰術，不緊不慢勻速前進；我屬於能力有限型，每次都竭盡全力，依然於錄取名次無緣。像我一樣的參賽者為數眾多，我們態度認真，但實在是能力欠缺，常常淪為綠葉。在漫長的奔跑進程中，我們常常被第一梯隊甩得很遠，但我們沒有放棄，依舊馬不停蹄全力以赴。我們有自己小小的目標，或希望爭取能跑進100名、200名，或希望能堅持到底。老師早就教導過：長跑比賽是在考驗耐力，提升精神境界，看淡名次，貴在參與，堅持就是勝利！比賽前半程我感覺還好，不時發力超越對手，但後半程就艱難了。氣力近乎耗盡，雙腿如同灌鉛，呼吸異常艱難，身體幾近虛脫。深呼吸，閉雙眼，苦苦堅持，我的意識猶如喪失，奔跑速度越來越慢。這時我都在心裡默念：千萬不能停止，人有惰性，一旦鬆懈，就意味著放棄，我一定要跑到終點！不斷心理暗示，不斷自我鼓勵，咬牙堅持再堅持。經過一番煎熬，經過死去活來地掙扎，終於看到曙光，到達終點。長跑比賽我年年參加，從沒有獲得過理想名次，也從未獲得過物質獎勵，但我為自己的堅持驕傲！
時光荏苒，美好的學生時代一去而不復返，但那一段伴隨我的跑步歲月，卻永遠在我的記憶長河裡緩緩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