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肆不放肆

fans news 發佈 2021-11-29T15:46:58+00:00

「不可能所有的作品都走在最前方,記錄這個時代就是我作為凡人的一顆心,後人回憶我們這個時代的時候,能知道當時我們這群人創作的歌。」

「不可能所有的作品都走在最前方,記錄這個時代就是我作為凡人的一顆心,後人回憶我們這個時代的時候,能知道當時我們這群人創作的歌。」

文 / 南方人物周刊記者 張明萌 發自上海

圖 / 受訪者提供

編輯 / 楊靜茹 rwzkyjr@163.com

在上海深秋的夜裡,阿肆和我走在衡山路上。她想帶我去一家能吃能喝的夜宵鋪,但走到記憶中的位置,那裡已經成了一家開了至少五年的旗袍店。市區非她長期活動範圍。我相信了她嘴上掛著「自己很宅」的說辭。我們在下一個岔路口徘徊許久,她朝綠燈一邊徑直走去,因為那裡「看起來最漂亮」。聊到她人生的高光時刻,她說當然享受《熱愛105°的你》《仰世而來》《我在人民廣場吃炸雞》帶來的聲名,但是此時此刻微風拂過,對面牆上樹影斑駁,這樣的幸福更觸手可得。

31歲這年,阿肆終於談了人生第一段戀愛。對方是朋友的朋友。這段戀愛談得意興闌珊,沒有花前月下,也沒有疾痛慘怛,平淡得像白開水。一直催婚的爸媽知道了這段感情沒有過多激動,好像是她「成長道路上必經的一環」。兩個人在一起半年多就分開,阿肆沒有多難過,甚至沒有因此寫幾首情歌。但這算是成熟的標誌之一。

「標誌性在於我打開自己。以前覺得初戀非常神聖,必須要完美。現在我知道也許我可以和朋友相處很順、和父母相處很順,但和另一半相處不一定第一次就成功。我能接受不完美,即使不想再繼續,我還堅守著我的某些部分。」阿肆說。

同樣成熟的還有她對造型的接受閾值。新專輯發布,製作人陳珊妮為她設計了銀色厚劉海蓋住腦門,發尾添上兩簇螢光粉,乍一看像只懸浮在深海吸氧的水母。她猶豫了一下答應了。8年前,她發布第一張專輯《預謀邂逅》,需要配合專輯剪一個和往常不同(但沒多大區別)的劉海。她對著鏡子崩潰大哭,理髮師嚇得不敢動剪刀。「我的安全感沒了,我崩潰了。」

過去幾年,阿肆只因為發專輯換過一次微信頭像;除非演出需要,她的造型長期固定,堅決不打耳洞,沒有想過文身;不工作的時候,她擁有穩定的生活狀態。她的安全感來源於此。

阿肆生在上海閔行,幼兒園、小學、中學都在自己家方圓100米的範圍內。大學畢業後,她在一家事業單位工作,朝九晚五,是領導口中的「小王」。在同事、朋友和家人眼中,這個1米75的高個子女孩聽話、乖巧、做事細緻,從不叛逆,理應早早結婚,過上安穩人生。

她自我設定中的人生模板是電視劇《惡作劇之吻》中男主角江直樹的媽媽:有個天才兒子,熱衷為他安排人生,喜歡做飯,常常無厘頭,跟兒子的女朋友袁湘琴投緣。日常大事是想方設法撮合二人在一起。

音樂成為阿肆生活中唯一的變量。高中畢業後,她因學費太高放棄了油畫,班轉投隔壁吉他班,440塊十節課還送一把吉他。從此開始音樂人生。在大學,她寫出了第一首歌《不再的愛》,因為「好像寫歌就要寫這種帶感情的」;看完《仙劍奇俠傳3》,她嗑紫萱和徐長卿的CP,寫了一首《紫卿》;在一個綿長的黃昏,她搖著椅子彈吉他,窗外傳來炸雞味,她寫了《我在人民廣場吃炸雞》……她將歌曲分享在豆瓣主頁上,給自己起名「放肆的肆」。

《我在人民廣場吃炸雞》受到唱片公司和聽眾的關注,她因此入行。期間維持著白天OL、下班音樂人的雙重生活。她一度在兩個身份間搖擺,甚至嘗試放棄音樂報考警察的職位。幾輪筆試面試下來,她被刷了。「我突然發現我其實不是很傷心。」音樂相關事務越來越多,她因分身乏術轉向全職。

在相親市場上,這成為一大掣肘。母親積極攛掇,介紹她是「音樂人」而避開「娛樂圈」的字眼。對方刨根問底,還是逃不過「外出演出」「沒固定收入」「上班時間不確定」等描述性語言,回應也成了「那不聽話」「娛樂圈太亂」「怎麼顧家」組合拳。儘管在音樂上嘗到了甜頭,但生活總從其他方向扇來大大小小的巴掌。

生活關上的門倒讓她朝著開給她的陽光燦爛落地窗一往無前。440塊讓她發現了自己天分所在,腦袋裡的詞曲馬不停蹄,情緒來了就往外涌,現在有六百多首歌曲,躺在她各個時期的手機備忘錄里。她稱自己能夠「將日常情緒放大500倍而形成歌曲」,而且「詞和曲通常一起出來」。

她有間歇性養生的習慣,買了保健品常忘記吃。一天發現上次買的三七粉快到期了,趕快泡了吃掉。當晚渾身燥熱失眠,又只能起身泡澡,在浴室來回踱步。期間腦子飛速運轉,寫了三首歌,其中一首是《仰世而來》。

阿肆的歌在發布當下常表現平平,但此去經年,又在某一個時段突然迎來熱烈迴響。《我在人民廣場吃炸雞》2008年就發在豆瓣上,到了2013年才因為音樂綜藝節目上的演唱出圈。《仰世而來》發行於2018年8月,經由2020年《乘風破浪的姐姐》中的翻唱廣為人知。《熱愛105°C的你》是2019年7月發布的廣告歌,在2021年,滿大街都是歌里的那幾句「super idol的笑容,都沒你的甜」。

11月,她發布了新專輯《成為了這樣的大人,並不可恥……》,她32歲了,從生理意義上早就成為了大人。但她仍與父母一起住,成日在催婚的絮叨里吃零食、嗑cp、追劇,靈感來了寫歌,沒來就安心當宅女,微信運動長期墊底,一天步數不過三位數。她不愛閱讀,積累來自情緒迸發,寫歌全憑天賦。她不關心音樂創作中的山河、星空、宇宙主題,更喜歡柴米油鹽,接受宏大敘事的天花板是郭頂的《飛行器的執行周期》。

她常社恐,剛出道時,為數不多的採訪都在敘述《我在人民廣場吃炸雞》的創作背景。在一個電台採訪里,她說:「寫人民廣場是因為我們一般會約在人民廣場,那裡大眾認知度比較高。」主持人問她:「我為什麼一定要約在人民廣場呢?我約中山公園不行嗎?我約梅龍鎮廣場不行嗎?我約南京西路不行嗎?」她唯唯,「行行行,你約哪裡都行。」直到現在,參加綜藝前一周她就會失眠,參加完還要失眠一周。除了寫歌,她幹什麼都慢。起床洗漱要花上45分鐘,收拾行李五小時起步。

她曾北漂八個月,意圖「體驗人生」,但吃不慣、穿不慣、睡不慣,沒寫出一首歌,足以稱為她的至暗時刻。回到上海當晚,她一口氣寫了四首歌,宣告日子回歸正軌。在上一輩撐起的安全結界裡,她心安理得又自如自在。

30歲生日的前幾天,阿肆慌張、無措、頻繁失眠。「我怎麼就30歲了?我怎麼和我規劃的人生毫無關係?我怎麼成了這樣一個大人?」等過了30歲生日,一切如常,到了31歲她更心安理得。「只要過了30歲,不管31、32、33,在周圍人眼裡就是一個三十幾歲的大女孩,那我就是吧。」

現在,她學會了在媽媽問「明天想吃什麼」時,回答「昨天那個肉不錯的呀,還想再吃的呀」,而不是冷冷一句「隨便」。她接受了這樣的自己,說:「成為了這樣的大人,並不可恥。」

四年前,她曾赴過一個餐飲創業人的約,對方興致勃勃敘述著宏圖大業。他們是一家地方餐飲企業龍頭,幾個合伙人有更大的野心,拿出全部家當計劃擴張事業版圖。見阿肆當天,他們花了接近1個億拿下上海的一塊地皮。阿肆聽著對方嘴裡的星辰大海,覺得是另一個世界的故事。幾年過去了,他們已經在國內好幾個大城市開了店,生意火爆,當初的藍圖漸漸落地。「我當時想,這能成嗎?100個問號。但你看,時間很快。三四年我才出了一張專輯,他們已經辦成了這麼大的事情。」這樣壯闊的夢想只在那場飯局蜻蜓點水般觸到阿肆的腦海,激起的漣漪早消弭在被演出、創作、宅交錯充斥的日常里。她看著周圍人披荊斬棘,自顧自過著平穩人生。

大概因此,阿肆的歌里少有錐心的痛苦,多在都市情緒和女生心思里打轉。這樣的她顯得單薄但輕盈,純真、善意和敏感伴隨其間。只在幫別人寫歌時,自我的一面會收斂——給旅行團樂隊寫的《逝去的歌》,除了作詞人名單,看不到阿肆的影子。

在第二家夜宵店也打烊後,我們終於在路口分別。她打上了回閔行的車,在昏黃路燈里探出小小的腦袋,大聲說:「認識你很開心!」聲音歡脫、清澈又綿長,迴蕩在依舊斑駁的樹影里。

經不經得起時間考驗,

我們過兩年再說

對話阿肆

我這個常態並不說明我是變態

南方人物周刊:你覺得自己成為大人了嗎?

阿肆:還依賴著父母的這樣一個大人。

南方人物周刊:按你剛剛那樣講,你還是小孩,沒有成為大人。

阿肆:但我工作的時候必須得是大人,我出去演出也不能帶著父母。只是說,我可能太在幸福里了,也沒有必要去刻意逃避。有一個說法,說父母離開後,人就直面死亡了。所以在他們還在的時候,我想用最多的時間陪伴他們,哪怕是小吵小鬧撒撒嬌逗逗嘴,我都覺得很有意思。而且雖然我大多數時刻是被他們照顧的,但是我也在照顧他們。

老人要融入新時代很不容易。以前有一個誤區是我有一段時間雖然跟我父母住在一起,但跟他們交流非常少,吃飯的時候他們都在很真誠地期待我跟他們分享東西,我就看手機,我本能地覺得我的世界他不會懂。之前我爸媽非常不喜歡我辭職,希望有個「正經」的工作,跟他講就要吵,說為了你好。現在我已經找到了跟他們相處的方式,讓他們了解我,了解我周圍的人是怎麼樣子的。我這個常態並不說明我是變態,這是一個時代給予我們的晚熟。

我以前很害怕他們來了解我的世界,他們是中華式的批評式教育。現在我跟他們比較正向地交流,告訴他們今天我有個直播,來看。我們來交流衣服怎麼樣穿好,我跟他說說為什麼,下次怎麼去改進,有一個正面的溝通。以前我不明白,那種溝通是冷暴力溝通,是拒絕溝通——反正你不懂。

我現在教他們怎麼用零錢包、怎麼打車,老年人記性不是很好,我就一遍遍教。我以前不是那麼有耐心的人,但再教多少遍都沒有問題。我有一個想法:我也會老的,他們不是故意就是要你再教一遍,是真的忘記了。我小時候他們一遍遍教我說話,一次次陪我學走路,他們也沒有不耐煩對不對?為什麼我要不耐煩呢?

我在不斷地成長,哪怕我一直覺得我把內心的小孩維護得很好,也在他們的庇佑下很舒適、很安全,但是我也在成長。可能會有一些宅在家裡的人,他們依然跟父母的溝通方式是你別來我的世界,你就停在那就好了。這不是有情感流動的親情。現在我給他們撒嬌,給他們正向的情感互動和反饋,和父母的關係比以前融洽多了。

和長輩相處其實比跟同齡的很有城府的人相處簡單多了,他就是想了解你的生活在發生什麼,他們要催婚就催好了,你就跟他們嘮嗑唄。

南方人物周刊: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樣的改變?

阿肆:潛移默化的。我會跟我媽說我最近在看什麼劇,韓劇歐巴好帥,宋慧喬又出了一個新的劇,好像這個男主角新人挺好看的,是這種像朋友之間的交流。5年前好像就不會這樣交流。父母其實想要的不多,他並不是說想要一個人什麼傳宗接代或者照顧他養老,他希望了解你的世界在發生什麼,因為在父母的眼中,這個孩子無論長得多大、多優秀,他站在一個領獎台上,光環退去之後,依然是孩子。

我大多數的作品都來得太輕易了

南方人物周刊:你寫歌的積累是怎麼來的?一直依靠情緒的放大嗎?

阿肆:我相信肯定會有一個慢慢成熟的過程,但是可能我這種成熟化的過程在比較早期的時候完成了。每個人創作都有一個模仿的初期,等找到自己的風格以後,第一階段成長就結束了,開始穩定的創作期。我很難說我自己經歷了幾次的成長或者怎麼樣,這些瞬間沒有辦法用一個具體的時間來概括,難道說是我寫出《仰世而來》的瞬間嗎?我吃三七粉的瞬間成長了,什麼鬼?

我寫完《仰世而來》的時候,也沒有預設過會多麼治癒人心。我大多數的作品都來得太輕易了,我覺得創作一首偉大的作品需要很專注。吃了三七粉寫歌,那種莊重感和神聖感好像丟失了一點點,但是這些瞬間是我未來再也不會有的瞬間,因為靈感不會永遠那麼順暢。

南方人物周刊:你歌裡面很少有痛苦。

阿肆:也有,第二張專輯有《最失眠》,第一張專輯有《紫卿》。我印象很深,有一個評論說不太能夠相信看一部電視劇都能寫出歌曲的人的創作水平,因為他就覺得你看電視連續劇寫一堆CP是你這個人沒什麼審美的體現,不高雅、不上檯面,但是我是覺得靈感存儲在每一個角落,等待你去發現。

南方人物周刊:但是我們會認為如果經歷了一些痛苦,作品會更有力量,你有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阿肆:我覺得反倒不是。你如果要選擇聽我的,你就是為了聽到一個答案:生活會好的。拍拍你的肩說沒事的。如果你真的沉浸在痛苦當中,你一定會去聽別的歌。

我覺得不同的音樂類型和風格都有它的分工,我不可能所有風格都占,我不可能輕鬆、幽默、活潑同時還能苦大仇深、極致痛苦。你跟我聊天,你也發現我不是這樣子的人。

南方人物周刊:會不會這樣的音樂比較難以留存?

阿肆:市面上也有《blowing in the wind》這樣類型的歌。

南方人物周刊:但是那個是在一個非常厚重的歷史背景之下出現的歌。

阿肆:我覺得也會有。像《I’m yours》這首歌已經是十多年前的歌,到現在有人求婚都會用這首歌。它是一首有深度的歌嗎?可能不是,但就是你想去分享這種快樂時刻時會選擇的歌曲。

我拿我自己舉例子,其實《炸雞》已經很多年了,但還是有人唱,是因為它可能有某一個可愛的點,大家唱這首歌會想到人民廣場、想到炸雞。這就是每首歌不一樣的意義。如果要說留存時間比較久,我覺得《逝去的歌》可以替我完成,《仰世而來》可以替我完成。它們給人力量。至於那些快樂的歌,我相信現在的小孩聽這個歌長大的,他20年後聽到這首歌,也會想起自己傻憨憨的歲月,覺得好好玩。

馬雲快不快樂你知道嗎?

南方人物周刊:你一段時間不寫不會慌張嗎?

阿肆:不會,因為現在時間被所有別的事情填滿,不去想這個事情。我會在做這張專輯的期間,擔心下張專輯能不能超越它。

南方人物周刊:你覺得你這張專輯超越了上一張專輯嗎?

阿肆:有超越。一方面是它雖然概念性沒有特別強,但還是圍繞著概念創作和收了歌。之前兩張相當於大雜燴,有什麼歌覺得蠻好玩就放在一起。這張專輯會更加明顯放大出一個2021年宅女青年的形象:又喪、又有點小確幸。很多人能在歌裡面找到共鳴。

但有可能正是因為這種普適的共鳴性讓樂評人覺得太網絡化了,覺得為什麼歌詞都是這麼口語的東西。它一定經不起時間的考驗。

我反正話就放在這了,我就覺得經不經得起時間考驗,我們過兩年再說。我已經經歷了太多次歌剛發沒有水花,過了一段時間火了。比如《仰世而來》《熱愛105°C的你》,《我在人民廣場吃炸雞》現在還有很多人在翻唱。

我覺得好的東西都可以經得起時間的考驗,但我也不要把自己想成這麼偉大的人。記錄一下這個時代不是挺好的?偉大的藝術家會引領這個時代,平庸的藝術家會記錄這個時代。不可能所有的作品都走在最前方,記錄這個時代就是我作為凡人的一顆心,後人回憶我們這個時代的時候,除了一些影像記錄,還能知道當時我們這群人創作的歌。我不希望後人回憶我們的時候都是學貓叫這些。不希望他們說1999年到2005年的華語音樂太好了,05年之後一下子斷層了快20年,離譜。

南方人物周刊:如果你的歌就迅速淹沒在了時間裡面,你會介意嗎?因為這從另外一個角度就證明了你可能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有才華,可能你只是一個平凡的人,或者你以為的才華其實就很平凡,它沒有那麼值得被時間留存,你會介意嗎?

阿肆:那個時候應該是距離現在很久之後了。我覺得我只會回憶我人生當中高光的時刻,而不會想當下悽慘的時刻,所以我只能說我從當下的角度做到了我想呈現的最好,有可能以後會變得厲害,也有可能以後會變更弱。如果變得更厲害,也許可能會覺得以前幼稚,如果變得更弱,以前高光過就好了。

南方人物周刊:你現在看《我愚蠢的理想主義》那個時期,覺得弱還是高光?

阿肆:蠻不錯的專輯。但是比起今年這張專輯,格局的確略小了一些。

南方人物周刊:你當時的理想主義是什麼?

阿肆:沒有理想主義,反正不是現在的生活,只要不是現在的生活都可能是我的理想主義。

但這個問題在我的這張新專輯裡有解答,比如說專輯裡有一首《不在他方》,寫的是「幸福在於此時此刻」,而不是存在於帶著遙遠的可能性的、假設的未來之中。其實解答了我上一張專輯《我愚蠢的理想主義》,證明了我的理想主義的確是愚蠢的。我現在通過這張專輯反推,就是我們總會覺得最想要去的地方總在很遠的地方,等我有錢了,等我有名了,等我幹嘛我就去幹嘛幹嘛,我就會快樂,我就會人生贏家,我就會完美。

但是在有這個思路的同時,可能想的那一刻是暗爽的,但這不是真正的幸福。真正幸福是感受力,就是我和你在路上走的時候,發現前面那棵樹還挺美的,這個紅綠燈我們向左還是向右?是可以做選擇、人生掌握在自己手裡的這種感覺,以及沒有覺得呼吸困難和壓迫的輕鬆的氛圍,在緊湊當中一瞬間的輕鬆,我覺得就是簡單的幸福。

就是飛本身這個動作,老是想說我飛到這個山頭我會快樂,到那個山頭我能吃到很好的果子,我能看到更美的我想求偶的鳥,永遠在這種假設里,它也許會給一個前進的概念,但就錯失了看到身邊那些美好的微小事物的快樂。老是惦記那個地方,老是想著沒有愛到的那個人,老是懷著對他的虧欠,獲得不了那種釋放和坦然的幸福。

假如說我現在很糟糕,長得不好看,臉上長滿痘,也一定要在此時此刻找到自洽和存在感,自己快樂一點,哪怕長個痘,但這個禮拜我好想吃雞排,我KPI完成了,我沒有加班,我想要吃個雞排,那一下我很快樂。而不是我吃這個雞排我又很焦慮。

如果你覺得幸福在他方,就不會感覺到幸福的存在;你真的到了未來也不會覺得快樂,只有焦慮等著你。「我成為馬雲那樣就會快樂」,馬雲快不快樂你知道嗎?反正我不知道。有時候覺得太累,當然也會幻想一下,平行世界的自己和遺憾中的愛人在一起,或者過上想要的生活,做點喜歡的工作。但能安放幸福的,永遠不是遙遠的那個地方,是你自己、是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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