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 不思議工房症候群03-生命的期限
作者：竹內葵
朗讀：小野大輔
翻 譯：赤月
結婚之後，組建了家庭，正當我要努力工作，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之時，卻突然暈倒，被送進了醫院，診斷結果是患有骨內瘤……晚期，已經擴散到了肺部，只有半年的時間了。
我跌入了絕望的深淵，我憎恨上天，為什麼……？為什麼是我……？雖然開始進行了治療，但抗癌劑的副作用折磨著我，死亡的恐怖每天都在侵襲著我。
「乾脆上我死得舒服點兒吧」
面對我這個樣子，妻子和父母也只能守著我。聽說每年都有3萬多人自殺，電視的報導直刺我心尖。
「為什麼要自我了斷生命呢？我明明這麼地想活下去。」
一日，在醫院裡遇到一個小學生大的男孩子，他患有小兒癌，但看到他精神的樣子，給了我莫大的勇氣，我漸漸地恢復了昔日的笑容。但好景不長，少年過早地死去給我了很大的打擊，同時我深深地明白，下一個就我……。
01.Prologue
日常中發生的，細微的不可思議的事情，這些事在人的思考和行為的影響下會如何發展，又有怎樣的結果，難道您不想知道嗎？這個故事就是由您自身的好奇心和願望構成的。在那些往往容易被忽略的熟悉的場景里，為了能夠找到不可思議工房，讓我來幫助您吧。
02 幸福之極
教堂的鐘聲在空中迴蕩，家人、親戚以及很多朋友為我祝福。穿著純白婚紗的美麗妻子站在我旁邊。我悄悄地看了她一眼，妻子也在看著我，臉上充滿了笑意。沒錯，我們正在舉行結婚儀式。我感到無比的幸福，眼裡滿是玫瑰色。這是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此時，我堅信這種快樂將會一直延續下去，直到永遠。卻不知道從這時起我將會從幸福的極點落進萬丈深淵。
大學畢業後在社會上奮鬥了3年，工作上雖說已經習慣了，但仍然是個新人。身邊的上司和前輩都是好人，有時做借了事，同事們都會幫助我。能在這裡工作我從心底里感到滿足，我很努力地工作，父母也很支持我。家裡的條件雖不算富裕，但父母還是很用心地把我養大，非常感謝他們供我上完大學。我想趕快能獨擋一面，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
我和她是在大學認識的。我喜歡音樂，加入了輕音樂部，她是部里的一名後輩。從交往到現在已有6個年頭了。她一直都在我身邊，支持鼓勵著我，是我喜愛的人。以我現在的經濟實力，要結婚還維持尚早，但如果有了家庭我想我會更加地努力。而且她小時候因事故失去了雙親，對家庭抱有很大的期待。我們把想法告訴了父母，他們都欣然地接受了，因此，我們結婚了。
我們原本馬上就要站在嶄新的人生起點上了……
03 為什麼我……
新婚旅行結束回到了工作崗位，一個月後我突然病倒了。
我被送到了醫院，雖然恢復了意識，但我卻不清楚自己到底怎麼了。醫生極端冷靜地對我說：
「非常抱歉，你患有骨肉瘤，即使實行延命治療，也只有半年時間了」。
「怎……怎麼會……」
我頓時哽咽了，眼前茫然，腦子裡一片空白。旁邊的妻子哇得一下子哭了，一個勁地追問醫生做手術是否有救，醫生只說了一句「我們會盡最大努力的」。
明明結婚才一個月，幸福的生活才剛剛開始，從此便要更加努力工作，過著充實的每一天，充滿希望地向著未來邁進的。明明應該是這樣的，為什麼……，為何我會……。在精神恍惚的腦子裡全是為什麼。說實話一直都認為這種事與我無關，最多同情那些患病的人，從來就沒想過竟然會落在自己身上。我無能為力，只有發呆。現在唯一清楚的就是我只有半年的生命了。
正式名字叫「原發性惡性骨瘤」，骨頭、肌肉、脂肪等幾個部分的組織里出現了癌變。在國內這種病的發病率還很少，在10幾歲-20幾歲的年輕人中發病率較高，而且惡化很快，症狀初期沒有痛感，發病頻率低，很不容易發現。而我是發生在膝關節附近到大腿部，已經擴散到了肺部。現在想想，以前有時會感到痛疼，當時以為是運動造成的筋肉痛，根本想不到是……。
04 死亡的恐怖
治療很快就開始了。使用放射線療法，投入了抗癌劑。雖然早已聽說這種抗癌劑的副作用非常痛苦，但這次我真正的嘗到了。
心悸加快，手腳開始麻木。腹痛開始後隔一段時間就會有種切割般的痛疼襲卷全身。嚴重的反胃感，反覆嘔吐，還有嚴重的腹瀉。忍不住疼痛就會不斷地叫護士來，這次使用了嗎啡。嗎啡是麻藥的一種，它的確能緩和疼痛，但我時常失神，也不清楚自己是睡著還是醒著。在外人眼裡我就是一個沒用的廢人。
意識清楚的時候就會對死亡產生恐懼，不停地發抖。由於抗癌的副作用，頭髮全都掉光了，我不禁失聲痛哭起來。家人也只能給予關心。
來看我的父親對我說：「加油！神不會拋棄你的。」我卻把探病的鮮花扔向他。
「哪有什麼神啊，別再安慰我了！反正我得死」
母親在旁邊俯身哭了起來。妻子捂著臉跑出了病房。
「沒有人明白我的痛苦，別再治療了，讓我死得舒服點吧」
一直沉默地父親輕輕地說：「你就打算這樣死嗎」
這次我沉默了，羞愧於沒能控制自己的情緒。父親為了支付的高額的醫療費，一直照顧我到現在，都沒報答他們，還向他們亂發脾氣，真是太丟人了。
父母回去之後，我不想讓任何人發現，一個人蒙在被子裡偷偷地哭了。在被子裡我感到坐在旁邊的妻子看到我這樣也哭了起來。原本我們打算一起努力工作的，但現在妻子為了照顧我辭了工作，每天都來病院看我。我就連妻子這份心意都也無法回報。我是世上最不孝的人，最不稱職的丈夫，我不知道自己該作些什麼，像我這樣只能等死的人到底能作什麼？這麼想來，我漸漸地變成了一個無朝氣無情感的人。
05 對不起…
信手打開電視，節目裡報導一年內的自殺人數已經上升到3萬人。
「為什麼要自我了斷生命呢？可我明明那麼想活著卻要死了」
妻子聽到我小聲嘀咕，捂著雙眼。她沒有說什麼，只是在我身邊不斷地支持著我。她真的太可憐了。我開始想她不值得為我這麼做。
「對不起」
妻子唉了一下看著我。
「你要是沒有嫁給我，就不會遇到這種事了，我走了之後，找個好人過幸福的日子吧」
妻子的臉色變了。聲色俱厲地說：「為什麼說這些？和你結婚我從沒後悔過。從第一次見面就非常喜歡你。和你交往的這6年間滿是快樂，和你結婚真是很幸福。我的親人只有你和你的父母。」
說到這裡，她哽咽了。一下子撲到我的懷裡，聲嘶力竭地哭著說「不要死」。我一把抱著妻子顫抖的雙肩，不禁大聲地哭了。我聽到了妻子的心聲。她的雙親過世後一直一個人生活，後來和我結婚，有了新家從心底里感到高興。可是，我卻不知道之後該怎麼辦，不知該對她說什麼。
06 約定
我也不清楚是不是治療的成效，有時身體也有不錯的時候，這時候就會在醫院內或院子裡散步，說是散步，我的腳已經無法動彈了，只是坐在輪椅上而已。一天，在醫院的走廊里遇到一個坐輪椅的少年，因為我發呆了沒看到前面，把少年撞倒了。應該是他的母親吧，本來在身邊，但一時離開了一會兒，就在這時出了事。她忙跑過來俯身抱起了少年。
「對不起！我沒注意，你沒事吧？」
少年充滿活力地回答：「沒事喲，可是大叔你下次要小心噢」
「對不起，對不起，下次我一定注意，可我還不是大叔喲，是哥哥」
我半開玩笑地說，那個少年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哈哈地笑著說：「我怎麼看你都像大叔」
聽說他才上小學5年級，我向他母親道歉後就此分別了。每逢在醫院內遇到少年都會跟他說上一兩句。雖然病房離得不近，但是在同一棟內，所以我清楚他也是癌症患者。可我卻說不出口，跟他說話時努力地保持自然。我不清楚少年是否知道自己患有癌症，看著他每天精神飽滿的樣子，也給了我很大的勇氣。每次看到他再看看自己，就會反省自己明明是個大卻這麼沒出息。
有一天，少年說他馬上就要出院回家了。
「那太好了，那麼回到學校，和朋友一起盡情地玩吧」
少年高興地嗯了一聲回答我。
「但也要努力地學習喲」
「那是當然啦，我可喜歡學習啦」少年說著，得意地橫打鼻樑。
看著他的樣子，我覺得真的很好笑，少年也跟著笑了笑。
少年不自覺地問我：「大叔什麼時候出院？」。
這是我的死穴，但還是故作輕鬆
「我也不知道，應該不會很快吧。對了，如果出院了我們一起去玩吧。」
「真的？我們說好了喲」少年要跟我拉手指。
「拉手指，打勾勾，說謊者，吞河豚」。
拉了手指，我們相視而笑。妻子看著我，她微微地笑了。很久都沒看到我笑了，她好像也很高興的樣子。少年的母親也露出了笑容。之後我們經常一起在病房裡打發時間。
07 少年之死
一日，我去少年的病房看他，床上空無一人，有點吃驚。
唉？出院了嗎？出院了也不打聲招呼，一邊想一邊問路過的護士。
「請問，這個病房裡的孩子……」
我剛一問，護士的滿臉陰沉讓我有種不祥的預感，護士對我說他昨晚病情突然嚴重，已經不在了，是晚期小兒癌症。
怎麼會，明明看著那麼有朝氣，這一打擊穿透了我的全身，少年爽朗的話語，明快的表情，快樂的身姿又一次重現在我的眼前。
「怎麼會……」
我轉動著輪椅離開了。對追過來的妻子說「讓我一個人靜靜」，便向醫院的門口走去。並不會走得太遠，只是很想在這裡呆一會兒。從醫院走上大道，之後就是一個勁地轉動輪椅向前走。那麼好的孩子竟然死了，直到最後都給人以微笑的孩子竟然死了……，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
恐怕他本人並不知道患有晚期癌症。不，又有誰會告訴他這麼殘酷的事呢。醫生和父母一定跟他說：「很快就能治好，出院後就能回家上學了」，他也會相信就是這樣。但現實卻如此殘酷，那孩子都不知道自己會死。在交錯複雜的思緒中我砰地一下停下了輪椅。下一個就輪到我了，一想到這兒，我感到一陣巨烈的嘔吐感，可能是過多的考慮以後的事消耗太多的體力，我嘔吐後就這樣失丟了意識。
08 不思議工房
過了一會兒我醒了過來，身處一個不熟悉地房間裡，說是房間，就像一個空空倉庫，幽暗地密室。我坐的輪椅就在正央。
「這裡是……？
環視四周，眼前有一個大桌子，對面是一位不認識的少女，看上去還是個小學生。那個女孩忽然說：「你買什麼」。
「唉，什…什麼？」
我反問她，少女又重複了一遍「你買什麼」。我完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像這種倉庫一樣的房間裡為什麼有一個小姑娘？看著我怪異的表情，少女又說：「這裡是出售幸福的地方」。
「幸福？」
聽到幸福這個詞，某個念頭從頭腦中掠過。難道說我已經死了嗎。這個女孩是天使？要將我帶到天堂去？因此她的意思是我的死是一種幸福？
「你是來接我的死神嗎？」
當說不假思索地說出死神這個詞，少女立刻生氣地說：「真沒禮貌，別把我跟那些傢伙相提並論」。
我正要問她「那麼，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少女卻搶先回答說：
「這裡是不思議工房」
不思議工房是什麼？這種異常的狀況和氛圍，這裡果然不一般，還是我在做夢？
正在我迷惑的時候，少女遞過來一張紙和一支鉛筆，讓我在上面寫上願望。
「願望？我…不想死」
聽了我的話，少女說：「這個不行，無法改變壽命，你沒有其他什麼重要的願望嗎？」
我不禁大叫起來。
「不是你讓我寫什麼願望嗎，我想活下去，和妻子一起幸福地生活，我想孝敬父母」。
少女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你什麼都不明白啊」，然後又接著說：「要是沒有別的願望就回去吧」。
她果然是死神，我怎麼都是死。那麼就讓家人幸福吧。我一邊說一邊在寫著「訂單」字樣的紙上寫下了願望。少女收下後微微地笑著說：「成功後付款」。隨後周圍開始變得模糊了。
看著輪廓模糊的少女的笑容，我漸漸地失去了意識。
09 新的生命
醒過來時我躺在病床上，看著自己打著點滴，啊，那個果然是夢。我在醫院外暈倒，然後被抬到這裡進行治療。就是這樣，暈迷時我做了那個奇怪的夢，卻也不能改變我將死去的命運。
妻子坐在床旁，又讓她為我擔心了，我一臉地對不起，可看到妻子臉上有少許的高興，我覺得奇怪就問她：
「怎麼了，有什麼好事嗎？」
妻子在我耳邊喃喃地說「孩子」。
「唉」我反問她，這次她小聲地說「我懷孕了」。
「真…真的？」
妻子紅著臉認真地看著我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在感動的一瞬間忘記自己生病的事，只覺得感動。是我們的孩子。無法相信這一切，我的生命的確有限，但這時有個新的生命要誕生。這不是奇蹟是什麼？不，也許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禮物。即使我死但我的血卻得到了繼承。
可能看著我呆呆地表情，妻子不安地看著我，是蜜月嬰兒啊。我微笑著用力握著妻子的手，隨即流下了眼淚，她也哭了。我們相擁在一起流下喜悅的眼淚。
過了一會兒，我雙手按在妻子的肩上，認真地對她說：
「我要活下去，即使生命走到了盡頭，我一定要活著看到這個孩子出生」。我下定了決心與癌症抗爭，無論多麼痛苦的治療我都會忍耐。我要活到這孩子出生，即使這是一個無法實現的夢想，也要活得沒有遺憾，這是我在餘下時間裡應該做的。
妻子看著我不住地點頭，在這種情況下，我已不在是之前的我了，眼裡又有了閃光的東西。她從心底感到高興，我們相互緊握雙手，發誓從此一起與之後的苦難作鬥爭。
10 餘下的時間
由於轉變了心情，我感覺到之前不曾發覺的東西。公司的同事、前輩、上司，還有朋友們有時間就會來看我，而我卻完全沒有餘暇回報他們的心意。在絕望之中，我只會逼迫自己，在死亡中掙扎，讓父母和妻子陷入苦境。
的確死亡很恐怖，但人總有一死，只是早晚不同，重要的是如何活著。我想起了之前死去的少年。他到最後都很開朗，即使他不知道自己會死，但日益衰弱的身體也很容易讓他感到不安和痛苦。即使如此少年頑強生活下去的身姿也一定給人們很大的勇氣。與他相比，我又如何呢？我只想著我自己，給周圍的人帶來了很大的悲傷和痛苦，想起了父母和妻子悲傷的樣子。那個少年比我要更像個大人，不，大人有點不太適合他，應該說是個有勇氣的少年。
活著的人更加痛苦，所以以後我勇敢地面對剩下的人生，報著感恩的心活下去。因此我要讓我的孩子挺起胸膛地活著，即使我沒能看到孩子的面就離開人世，我也要讓他知道他的父親是一個堅強出色的人。我告訴了父母孩子的事，父母也非常的高興。我對父母堅信地說：
「爸爸、媽媽、一直讓你們擔心，對不起。但我已經沒事了，我決定努力活到最後，可是，如果那個時候……」
我稍有停頓，父親有力地對我說：「一定不要放棄希望，你要親眼看見你的孩子出生，這是你的義務。而且，並不是讓你去照顧你的妻子和孩子，我和你媽還很年輕，要一起照顧你這個不靠譜的小子的，對不對，孩子他媽」。
說著父親笑了起，母親也被帶動呵呵地笑了起來。
「真服了你們了，果然我敵不過爸媽」
我也不好意思地笑起來了，這是一家三口久違的笑容。
11 差一點……
那之後，我積極地接受治療。每次的疼痛和痛苦都不曾減小，但為了克服我努力地忍耐。也許我的努力沒有白費，我感到病情有了少許的穩定。大家的鼓勵是對我莫大的支持。我讓妻子買了攝像機，最想做的就是這個，我要把活著的樣子留給孩子，首先要對著妻子拿著的攝像機做自己我介紹。
「唉…，我是爸爸，這個…那個…嗯…啊…唉，等一下，不行重來」，第一次面對鏡頭有點不知所措。妻子笑了。
我有種幸福的感覺。
「那麼，再拍一次，我把攝像機轉過去了」
我嗽了嗽嗓子。
「喲、我是爸爸，雖然爸爸現在醫院裡，但是還有精神喲。一直等著你出生，每天都很興奮，很想早點看到你的樣子，所以爸爸為了儘快出院一直在努力，只要想著你出生後這個家會變成怎麼樣就高興得不得了，之後你又會怎麼樣長大，幼兒園、小學、中學、高中、大學，然後想像你成為社會人的樣子，爸爸可真性急啊，嗯，不用擔心，但爸爸絕不是那種性急就馬上發脾氣的，爸爸啊，可是相當溫和的人啊」
我竟然說了這麼多，妻子對著攝像機哭了，我自己也覺得好像在留遺言，我馬上轉換了話題：「唉，忘了給你介紹一位重要人物，噹噹當，媽媽登場」。
請護士幫我們拿著攝像機，讓妻子坐在我的旁邊，我故意地開玩笑，做鬼臉，親親妻子什麼的，讓他看我們很相愛的樣子，病房裡一片笑聲。
「爸爸和媽媽就是這樣相愛然後有了你，我們很幸福，啊對了，雖然是對著攝像機，但你還在媽媽的肚子裡…那麼重新介紹一下，你好，我是爸爸喲」。
對著妻子的肚子作了介紹，那時真得覺得這裡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最後我面對攝像機，雙手顫抖著說：「那，下次讓你見見爺爺奶奶噢，唉，今天就到這裡了」
謝過幫我們攝像的護士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妻子擔心的問我有沒有問題。
「嗯，沒事，只是不習慣才覺得有點累，我想繼續記錄，你要幫我喲」
妻子微笑著答應了，在我心裡十分感謝妻子對我一如既往的支持。
那之後一晃半年過去了，早已超過了醫生宣布的期限。而我雖然很衰弱但還勉強活著，仍繼續用攝像機記錄著我的生活。在攝像機前雖然我儘量保持精神，但疲勞感讓我不能說得太長。妻子不讓我太勉強，但這個記錄是支持我活下去的動力。
這段時間妻子的肚子也已經很大了，把耳朵貼在肚子上能聽到孩子微弱的心跳聲，他在亂踢亂動，算一下還有三個月就要出生了。
還差一點啊，加油，生一個健壯的孩子喲，我也要加油的。
這是我最近的口頭禪，每次說都握著妻子的手，已經成了每天的功課。
12 奇蹟
產期到了，我已經不能坐起來了。還差一點啊，稍微動一下嘴唇都很費力了，妻子常常在我身邊，用力地握著我的手。雖然眼睛已經看不清了，但意識還是很清楚的。我多次對自己說沒問題。但有一日，吐得很厲害，身體劇烈地疼痛，疼得我直打滾，周圍人馬上緊張起來，醫生和護士在都在大叫，我聽到妻子在呼喚我的名字，父親在喊著「堅強些」，但那些聲音漸漸地遠去。我死了嗎？這個念頭閃過，我馬上就暈過去了。
我在一個黑暗的洞窟中，牆壁摸上去濕糊糊地，可能是鐘乳洞。前方映過來一些光亮，難道那邊是出口嗎，我開始向前走去。怎麼這麼遠？還是我走得慢？我一邊想一邊走，光亮漸漸地近了。
還差一點兒，我加快了腳步，突然聽到背後有什麼聲音，靜下來仔細聽，好像是小孩子的哭聲。是我出生的孩子。我愣住了。
生了，我掉頭往光亮相反的方向走去。使勁地走，越往前走，小孩的哭聲越明顯。生了，我的孩了。走著走著，前面也看到了亮光。越來越近。最後亮得都刺眼睛，我一下子跳進那個光芒中。
我猛的睜開眼，耳邊響起了孩子的哭聲，同時響起了一片歡呼聲。太好了，在一片奇蹟之聲中聽到喊我的聲音，是妻子和父母的聲音。模糊的視線漸漸變得清晰，妻子已經哭得氣不成聲，父母站在她的身後。又聽到了孩子大聲的哭聲，那個聲音來自妻子懷中的孩子。
妻子說：「這是你的孩子」。
雖然我說不出話來，也無法動彈，卻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臉，一個剛剛出生的健康男孩。
我的……孩子
微微地動了下嘴唇，淚眼一下子流了下來。
我還活著，而且實現了願望。我從沒有如此感謝過上天，是的，我還活著。
13 最後的記念照
過了幾天，父親告訴我那天所發生的事。當我昏睡狀態時妻子開始陣痛，她被送到了其他樓里的婦產科，父親負責看護我，母親負責看護妻子。可以想像丈夫陷入死亡邊緣的一個產婦是何得心情。即使如此妻子還是很堅強。
那時，在沒有妻子陪伴的病房裡我將迎來最後的時光。醫生說延壽的設施已失效，還叫來母親，得到父親的同意，正要取下人工呼吸器時，抱著孩子的妻子被推進到了我的病床前。妻子一再請求醫生，讓她來我的病房，之後孩子哭聲響徹整個病房時，我醒了過來。
父親說這簡直就是奇蹟，我也認為這無疑是奇蹟，父親突然說要照記念照，我和妻子坐在床上，孩子放在我的膝上，父母在我的兩側，護士幫我們照了像。
好，隨著一聲「茄子」我飛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雖然沒有人說什麼，但誰都會認為這恐怕是最後的記念照了，這一點我比誰都明白。
14 epilogue
探病時間結終後，只有我一個人了，發現旁邊桌子上放著一個白色的信封，我尋思著這是什麼東西，拿過來一看，上面寫著「帳單」，寄出人是不思議工房。我突然想起了那個少女，馬上撕開從裡面取出一張紙，上面寫著下面的文字。
「我送上了你及你的家人的幸福。請你在有限的生命里滿懷希望地活下去。請把這個傳達給你的家人及更多的人，這是你要用一生償還的報酬——不思議工房」。
不思議…工房？那個不是夢嗎？要是那樣，我遇到了三個天使，一個天使是那位少年，雖然已經不在了，但他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一個天使是那位不思議工房的少女，雖然她可是不存於這現實中，還有一位就是我剛出生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把我未來託付給他。
我想，生命的期限在一天天更新，但明天我可能就會死去，這是不可改變的，家人也都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但即使是一天也好，我想多看看孩子的成長，看看家人的笑容。為此我會與病魔鬥爭下去。而且讓更多的人知道，我在今日在此時堅強地活著，和我一樣還有很多人在與病魔戰鬥。
最後，爸爸，感謝您我把養育成人，媽媽，感謝您把我生下來，老婆，感謝你嫁給我。最後，我的孩子，感謝你做我的孩子。
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