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福貴不聽家人勸阻，在賭桌上，把家裡的大宅子，一百多畝貢田全部輸給了潘少爺，

自此以後，福貴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從地主兒子變成佃農，對於身份地位發生的巨大轉變，他不得不接受事實。

徐老爺本可以把地契和房契直接給龍二，也可以換成白銀，但徐老爺偏偏把家產換成一擔擔銅錢，讓福貴挑到城裡給龍二，福貴肩膀都磨出血了，這是福貴第一次吃苦。

敗光家產之前，福貴是頑劣的，這之後也不會再有誰，能給福貴的錯誤善後，但是福貴並沒有唉聲嘆氣，也沒有自暴自棄，福貴意識到自己錯誤的時候，就是他成長的時候。

金惟純，商周媒體集團執行長，著名的時事評論家，曾任《中國時報》專欄組主任。

他寫過一本書叫《人生只有一件事》，書中寫了自己10年來的心路歷程，裡面提到他的一個觀點：人生有一個捷徑，認錯。

他認為：真正的認錯是如實地看到自己，完全接受自己，真正的認錯力量很大，是熱情的，是歡喜的，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改變，想要有所不同。

2

福貴嗜賭成性的那段日子裡，整天去城裡的春風院，沒日沒夜地賭。忍無可忍的徐老爺把福貴揪到徐家祠堂里，要在徐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剁掉福貴的一隻手。 「爹，我求你了，饒我一次，再饒我一次，這回我再也不敢了，畜生再也不敢了！」福貴這一次跪地求饒，是害怕，是「屈打成招」，是息事寧人，是言不由衷，並不是真正的認錯。

徐老爺終究捨不得下手，原本要落在福貴手上的刀，剁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他要用自己的一根手指，換福貴的浪子回頭。

徐老爺虛弱地躺在床上，家珍讓福貴去給父親認錯，說父親會原諒他，這時候，福貴戰戰兢兢地來到徐老爺床前，徐太太讓福貴和爹說以後再也不賭了，福貴的這一次認錯，不是主動的，是家珍和母親趕鴨子上架。

徐老爺對福貴說：「你只要從此以後不再沾這個賭字，我的這根手指就沒有白剁。咱們徐家，原來就是一隻雞，慢慢地又變成了一隻鵝，慢慢的又變成了一隻羊，再後來，又變成了一頭牛。這是咱們老徐家祖祖輩輩，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不是在賭桌上贏來的。」

此時的福貴，是內疚，是自責，這樣的認錯是沒有用的。

徐老爺子的刻意感動，並沒有從根本上打動福貴。

福貴聽話不再進城，和女兒鳳霞在田裡捉蝴蝶，眼睛卻眼巴巴地看著進城的路。

龍二50歲大壽，派下人送請帖給福貴，邀請福貴進城喝酒，福貴想讓家珍幫忙：「我都憋了多久了，你讓我進城去透透氣吧。」不是「在家裡呆著」而是「憋著」，一個「憋」字，體現出福貴的煎熬，他在忍耐，家珍提醒福貴，「你忘了爹那根手指頭了嗎？」福貴自討沒趣，不耐煩地倒頭就睡覺了。

田裡豐收，過兩天城裡運米的車就來了，徐老爺讓福貴到時候好好出力，在岳父面前好好表現。福貴一門心思想進城，並抓住一切可能的機會，「爹，那運米進城的時候我去吧。」到這個時候，福貴心中的那點內疚已經所剩無幾了。

福貴輸光了之後，失魂落魄地走回家，在那獨木橋上，狗擋住了道，福貴彎下腰來對狗說道：「你做人，我當狗，咱兩換換哪！」這時的福貴意識到自己闖禍了，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想逃避。

徐老爺有先見之明，所以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這一次他不再打罵福貴，他讓福貴擔著銅錢去還債，是想讓福貴體會到賺錢的千難萬難，是教福貴以後得自食其力，是要福貴意識到，自己再也不是以前那個養尊處優的少爺了。

「老徐家從前是一隻小雞，慢慢地，慢慢的這隻小雞就成了一隻鵝，生了我以後，這隻鵝就成了一隻羊，再後來咱們老徐家就成了一頭牛。咱們祖祖輩輩就是這麼發起來的，後來到了我這，這頭牛又變成一隻羊，到了你這兒啊，就成了一隻雞，你是雞飛蛋打，什麼都沒了，咱們徐家出了你我兩個敗家子。」

聽著徐老爺的這一番話，福貴撲通跪到地上，「爹，我對不起祖宗！爹，我對不起你！」福貴第三次認錯，才是真的認錯，真心實意，問心有愧。

徐老爺去世，他們一家子搬出宅子，福貴拿著徐太太給的衣裳和首飾去當鋪換錢，只能兌3張紙幣，臨走的時候，福貴不忘把來時包住這些東西的包袱皮帶走，對比之前送銅錢還債，福貴丟下兩個裝銅錢的籮筐，空手回家，這時候的福貴已經知道要勤儉持家了。

家珍被陳掌柜接回家後，福貴去龍二那裡租了5畝地，準備靠種田吃飯，「不種地，吃什麼呀？」福貴準備扛起這個家。

福貴面對讓他傾家蕩產的龍二，既沒有憤憤不平，也沒有不甘心，他的態度是恭敬的。

我想起《請回答1988》裡有一句台詞：人最強大的時候，不是因為維護自尊心，而是拋開自尊心的時候。

顯然福貴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因為他在做出改變，他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3

金惟純創辦商業周刊，前期一敗塗地，是後來才起死回生，然後一路長紅，改寫了台灣雜誌的歷史，變成台灣最大的雜誌出版集團。

金惟川說之所以有轉變，是因為自己內部的念頭發生了變化，於是一言一行，作風都有改變，然後同事跟著一起從內而外改變，企業這才從谷底翻起來。

之前金惟純不肯承認自己不行，公司一直是入不敷出，他一直是在用新債還舊債，創辦的雜誌沒人看，用盡所有的辦法都沒有效果，苦到不認錯不行。

那些寫文章的同事一個個好像都很有學問，連總編輯也不懂他們寫的是什麼，公司上上下下都變成「假人」，雜誌也是「假雜誌」。

金惟純說他們都不真實，通過變得很有學問，來遮掩自己的缺點，用聽不懂的話，這樣別人才不能挑戰他。

後來金惟純認識到，大家之所以都變成「假人」，是因為自己也不真實，他要維持自己「第一才子」的形象，不肯承認自己不行。

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後，金惟純把大家叫到一起，跟大家承認，自己以前都在裝，假裝沒事，假如自己很厲害。如果沒法改變的話，不耽誤大家，善後的事他來承擔，讓大家另謀高就。

老闆虛心認錯，真切懺悔，在那一刻金惟純是真誠的，沒有任何策略，沒有任何想法，只是敞開了心扉。

金惟純自己的心態開始轉變，不再糾正別人，心裡安靜下來，捲起袖子做小事。進而影響到身邊的夥伴，他們不再不懂裝懂，之前只用頭腦做事，現在變成用心做事，如實面對現在的處境，好好說話，用心寫文章，寫自己有感覺的東西，於是這一年公司轉虧為營。

4

再說回到福貴，福貴開始腳踏實地，養家餬口，所以家珍後來帶著兒子有慶回來了。

他不再賭博，不是因為沒有資本，而是因為痛改前非。

人生在世難預測，浮浮沉沉已半生。

失足未必千古恨，認真改正做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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