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連載 平原舊事之三《荒唐皇歇鎮》第二章趙寡婦愧對朱老二

隱讀 發佈 2022-05-19T16:48:37.197020+00:00

平原舊事之三荒唐皇歇鎮俚平第二章 無緣分,趙寡婦愧對情種朱老二趙寡婦收拾茶杯時,見朱老大的兄弟朱老二還悶悶坐在桌子旁,便把抹布一個勁往他跟前搭,沒好氣地道:「姓朱的!屁股長在凳子上了?還待在這未必幫我望竊賊不成?

平原舊事之三

荒唐皇歇鎮

俚平

第二章 無緣分,趙寡婦愧對情種朱老二

趙寡婦收拾茶杯時,見朱老大的兄弟朱老二還悶悶坐在桌子旁,便把抹布一個勁往他跟前搭,沒好氣地道:「姓朱的!屁股長在凳子上了?還待在這未必幫我望竊賊不成?」

朱老二頭也不抬,訥訥道:「你今天說生是趙家的人,死是趙家的鬼,我像掉到冰窖里,從頭涼到腳。」

「哼,你哥那般慪我,耳朵如賣到燒臘館噠!也不幫我幾句,還有沒有良心?」

「水仙,我哥是我哥,我是我,你不能爭什麼皇帝就……」

「我就是要為姓趙的爭面子,不信皇歇鎮是朱家的天下!」

趙寡婦這話一說,朱老二一步站起來,扯住她的衣袖:「水仙,我們的事……」誰知趙寡婦一反常態,袖子一甩:「我倆門檻上剁蟮魚,一刀兩斷!」說完不再理他。

朱老二三十有六,至今響噹噹光棍一個,這在皇歇鎮是個大稀奇,誰也不明曉。論相面身材,朱老二不麻不跛;論家當,他和哥合夥辦的漁場,票子如流水一般往荷包里滾。朱老二還是皇歇鎮公認的秀才,能識文斷字,一手毛筆字在皇歇鎮找不出對手。年關時,鎮上家家戶戶大門上龍飛鳳舞的對聯多半出自朱老二的手,連鎮委會門牌子上的字都是胡鎮長低三下四請他去寫的哩。

大夥弄不清朱老二中了么子邪,反正他橫豎不討老婆。路上碰到女人,腦殼往下一砸,瞄也不瞄一眼。有幾回,人家好心好意跟他說媳婦,甚至有鄰村的黃花姑娘找上門來,心甘情願嫁給他,可他像見了老虎,魚網一背,躲到垸子的草棚里避難去了。一次,縣裡下來人到皇歇鎮調查有沒有大年紀的光棍,一下發現了朱老二這個典型,胡鎮長為此吃了批評。胡鎮長一氣之下,把朱老二罵了一通,還罰了他三百元的款,說是罰他的「落後款」。

其實,在朱老二的心坎坎里,只有一個女人,這女人如磐石一般沉沉地占據他心中,趕不走,掀不動,他無時無處不在思她、想她,一刻也忘不了她。

她就是趙寡婦高水仙。

說起來那還是十幾年前的瓜葛。那會,朱老二是瀟瀟灑灑的小伙子,高水仙是如花似朵的大姑娘。一次,鄉里組織宣傳隊,沿街沿村演計劃生育的故事。朱老二拉得一手好二胡,高水仙有副好嗓子,兩人都是宣傳隊的骨幹。朱老二第一回見到高水仙,一顆心亂蹦亂跳,他為她的大方所震動,為她的美麗所折服。高水仙看這小伙子風度翩翩,有文有武,也喜歡與他搭腔,兩人在宣傳隊呆久了,一來二去,便有了愛慕之心,只是那高水仙自幼許配了皇歇鎮的趙大牛,才不敢貿然朝朱老二拋去彩球。

但朱老二心裡不平靜了,他深深愛上了她,一天不見,飯吃得沒味,覺睡不安穩。他時時刻刻怕宣傳隊散夥,他回他的皇歇鎮,她回她的高家壪。他在心裡起誓,打破腦殼也要娶到她;他的媳婦如果不是高水仙,將終生不找婆娘。

高水仙那會也迷了心竅,跟家裡提出要與趙大牛退婚。可娘老子堅決不答應女兒膽大妄為的想法。「死婆娘,臉皮要不要?敢在外頭跟別的漢子勾搭!」父母把水仙打了個鼻青臉腫,怕夜長夢多,草草地將水仙嫁了趙大牛。

發親那天,高水仙瞅空偷跑出來,與朱老二在荊河邊抱在一起,扎紮實實痛哭了一場。朱老二要提魚叉把那趙大牛扎了,水仙給攔住:「二哥,我今生今世不能做你的堂客,等來世吧。」說完就哭著跑了。

高水仙到底嫁給了趙大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奈何不了。只是在心底說了一遍又一遍:「二哥,等來世吧!」

打那以後,朱老二一蹶不振,像害了一場大病似的沒精打采,如從地牢鑽出一般,瘦骨嶙峋,鬍子長了也不剪,衣掛破了也不縫,人一下老了許多。每當天黑了,他便拎著把二胡,坐在荊河邊,望著水仙屋裡的燈,拉拉扯扯,那調子像寡婦哭墳,讓人聽了悲得要死。高水仙自然聽得見河邊的二胡聲,便趕緊熄了燈光。

朱老大見兄弟成了這等模樣,把兄弟罵得狗血淋頭,罵他沒出息,罵他的魂怕是被鬼勾走了。這時父母已去世,還有個小妹只七歲,家裡凡事自然是哥哥朱老大作主。朱老大趕緊替兄弟張羅婚事,可他像哥哥要自個命似的,無聲無息跑到垸子裡藏起來,十天半月不露頭,朱老大對他只有干嘆氣。

天有不測風雲,那趙大牛五年前修荊閘時,被石頭砸死了。這對於朱老二來說,可謂是柳暗花明。他暗地裡去找水仙,哪知水仙完全變了,死活不讓他進屋,見了他就繞道走;若拉住她,必定討她一頓惡罵。她變得讓朱老二不認得了,不再像以前那般溫柔有情。她說她要守大牛,守了一年又一年,只是不鬆口。朱老二有時偷偷幫她挑水,幫她打柴,她只是不理他。朱老二急了,要跪在她腳下,她卻說:「等等吧,小牛還小。」她似乎要等小叔子趙小牛完婚了,才肯改嫁他。朱老二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現在好,胡鎮長帶回一個鬼消息,弄得朱、趙、劉三家撕破臉皮,當面鑼對面鼓地鬥起來。高水仙當然要為趙家爭榮耀,似乎早有準備,天黑前跑到小學請教過本家的教書先生,不然她那一套話自個編得出來?這下完了,她怎能在這時候與姓朱的打得火熱?方才大夥吵得焦頭爛額時,朱老二一聲也沒吭,無論是幫姓朱的還是幫姓趙的,對他都是災難。朱老二不由長嘆一聲,感到面前黑暗一片……

「喂!這屋裡未必有金銀財寶,捨不得走?」

朱老二正悶悶想著,一個人立在他身後說,回頭一看,是趙大牛的弟弟趙小牛。

「小牛兄弟,我這就走,這就走。」朱老二提起腳步,飛快朝那廂房瞄了一眼。

趙小牛說:「你們朱家不要仗著自個有錢,想幹麼就幹麼,我嫂子說那皇帝姓趙,就姓趙!」

「姓趙,姓趙。」朱老二連連點頭,其實他才沒心思管那皇帝姓甚名誰呢。

正要出門,不知怎地腳踢在門檻上,朱老二撲通一聲摔倒了,頭碰在門口的台階上,頓時鮮血直流,痛得他哎喲直叫。趙寡婦聽見聲音,跑出來,一把扯起他,又轉身去屋裡取橡皮膏藥,把那傷口貼起來,說:「往後走路過點細,回家吧。」言語裡分明有幾分纏綿。

趙小牛看著朱老二的狼狽相,哈哈大笑,又沖朱老二捂著頭踉踉蹌蹌的背影啐一口:「哼,神經病!」

嫂子說:「小牛,莫亂詛人。」

「我看姓朱的都不是好東西,來皇歇鎮打歇的就是姓趙,趙么子皇帝的?」

「其實那也是我胡扯的。我好歹是趙家的媳婦,也要為趙家爭個面子。」

「嫂子就是好。嫂子,我……」趙小牛說著說著,忽地打住話頭,兩眼直勾勾地盯住嫂子,木偶一般。

趙寡婦是看著小牛長大的。她剛嫁到趙家那會,小牛還只桌面高,兩條綠陰陰的鼻涕常掛在嘴丫。不久,公爹、婆婆一前一後過世,當嫂子的自然擔當起撫育小叔子的義務。自個一直沒有身孕,還沒個崽子拖累,便把此種熱情移到小叔子身上。她像母親一般,早晨,為他穿衣;晚上,替他洗腳;半夜還看他身上的被子踢開了沒有。趙小牛從小就服她,聽她的話。

小牛漸漸長大,跟他哥一樣,個子如鐵塔般的壯實,他便開始迴避嫂子了。有時與嫂子眼對眼望一下,臉忽然紅得像豬血。在一個桌子上吃飯時,也不敢瞄嫂子一眼。嫂子在他眼裡是神聖的,偉大的,同時又是神秘的。嫂子是他懂事後唯一在自個面前晃來晃去的女人。趙小牛把對女人的認識、聯想和期盼,全落在嫂子身上。嫂子是他最熟悉最親近的女人。

自哥死後,小牛覺得與嫂子相處越發彆扭,整天悶悶地不吭一聲。可他又害怕嫂子哪一天會突然離了趙家,成了另一個男人的婆娘。嫂子出門,他竟有意無意地跟在屁股後頭,看有沒有人欺負她。嫂子若跟哪個漢子搭話稍親昵,他便把那人看成自個的冤家對頭,恨不得上去甩人家兩耳光。每晚,茶館裡來了許多漢子,嫂子在堂屋照應,他便坐在廚房灶門口添柴燒水,眼光卻往堂屋掃,看哪個不怕死的男人敢對嫂子動手動腳。他在心裡自認為是嫂子的保護神,鎮上別的姑娘與他搭腔,他愛理不理。他心裡只有嫂子。

可是趙寡婦一點也沒看出小叔子的變化,在她看來,小牛永遠是個小孩子,照樣和從前一般照顧他。小牛身上穿的,床上墊的,她都要操心,幫他縫補漿洗。小牛過了二十,她便開始替他張羅婚事,托人四處打聽,看有無合適的大姑娘。尋到一個,便問小牛:「好不好?」小牛像誰得罪了他,眼睛一翻:「我不要!」趙寡婦不曉得他為么子這般挑三揀四,說東家他搖頭,說西家還是搖頭。她哪裡知道,在小叔子心裡,嫂子似乎要成為他的女人。

嫂子和朱老二的事,趙小牛自然嗅出來了,因此他恨朱老二恨得要死,甚至恨鎮上所有姓朱的。走到街上,若與姓朱的碰個對頭,必定鼻子哼一聲,牙齒猛然間咬緊了。朱老二來喝茶,他曉得是衝著嫂子來的,有時便故意尋機罵朱老二一句,朱老二隻是不吭聲。

「小牛,去拖屋睡吧,還憨站著幹麼子?」趙寡婦見小叔子這會神情有些蹊蹺,目光痴痴地望著自己,身子顫顫抖抖,倏然感到不妥。雖然小牛在拖屋裡睡,跟她住的地方還隔著院子,但這家裡畢竟只一男一女兩個大活人。

萬沒想到,趙小牛驀然雙膝一軟,眨眼兒跪在了嫂子面前:「嫂子,我我我……我要娶你!你不能離開趙家,不能嫁給朱老二!」

猶如晴日打雷,趙寡婦懵了,好半天醒不過神來。她不相信小自個一大截的趙小牛會說出這種混帳話。她慌了,感到要發生什麼可怕的事:「小牛!你胡說什麼!」

「不是胡說!嫂子,我喜歡你,你今天說了,生是趙家的人,死是趙家的鬼。我不許你嫁給外人,你跟我找多好看多賢惠的女人我都不要,我就要嫂子。我們去找鎮長,承辦那件事。我們有力氣有本錢,會發財,會超過狗日的姓朱姓劉的!嫂子,求求你,答應我吧!」

趙小牛跪在地下不起來,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這模樣讓嫂子好吃驚,好害怕。她這時才發現面前的小叔子早已長大成人了。

「啪!」一巴掌,趙寡婦平生頭一回打了小叔子。她捂著臉,哭著跑進自個的房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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