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蛻——(小說五)

清言清情 發佈 2022-07-19T12:36:21.362619+00:00

1987年的夏天,我已經認識了許多的字,還有田間地頭上許許多多的花花草草。兩年時間一個人偷偷地翻讀《本草綱目》已經讓我的世界變得與眾不同。行走在地埂邊,仿佛就是行走在現實版的《本草綱目》中,隨意地掐一根嫩嫩的艾草芽嚼在嘴裡都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1987年的夏天,我已經認識了許多的字,還有田間地頭上許許多多的花花草草。

兩年時間一個人偷偷地翻讀《本草綱目》已經讓我的世界變得與眾不同。行走在地埂邊,仿佛就是行走在現實版的《本草綱目》中,隨意地掐一根嫩嫩的艾草芽嚼在嘴裡都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仿佛我眼前的這片土地就是世間最美麗的人間樂園。四周的麥田裡溢滿了罌粟花的香味,與它一起交織的還有鳳仙花、雛菊、格桑花、菖蒲花以及夾竹桃的濃郁的花香。我一直都被這些美麗的花兒包裹著,在甜美的花香中,我有一種眩暈的感覺。

此時此刻,我覺得天空中的藍散發著幽冥色的光,白色的雲朵直晃我的眼睛。我感到自己的身體逐漸地有些虛脫,四肢好像也不聽使喚了。我挪動著自己瘦小的身體,「噗通」一聲滾進了水渠里。水渠里的水歡快地從我的身體上漫過,好在水勢不大。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柔軟,柔軟的就好像澇垻池裡的水草一樣,隨著水流飄來盪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半空中響起「月兒,月兒——」。那聲音好遙遠, 遙遠的就好像是從天邊傳來的。那聲音輕輕地、軟軟地、柔柔地……我努力地抬起眼皮,發現是果園家的老扁正睜大了那雙透亮的眼睛注視著我。

我挪了一下軟綿綿的身子,問道「老扁,我咋會在水渠里?」

老扁其實並不是很老,歲數也比我大不了幾歲。不知道為啥他們家會給她起這麼一個登不上檯面的名字 。老扁長得水靈也俊俏,只是從小到大都沒讀過書,一直隨著父母在家裡捯飭莊稼。捯飭得久了對自己的名字或者對外界的關注也就不那麼在乎了。

從我記事起,我就看到老扁總是提著一個芨芨筐,默默地在田間地頭挖著野菜,有的時候她會拿一個大叉子撿些牛糞或者羊糞之類的提回來,更多的時候是一個人扛著一捆草或者是拉著架子車。老扁走在哪裡哪裡就是靜悄悄的,仿佛她的世界就是靜音模式似的。

雖然我家在坡上,她家在坡下。雖然我和老扁總是會在果園牆根擦肩而過。但是老扁從來都是默默地從我身邊走過,甚至都不曾回頭看我一眼。偶爾遇見了,也是眼中流淌著清澈的泓波,不見塵世的絲毫蕩漾。

我躺在水渠里,任憑雪山上淌下來的水,漫過我柔軟的身體。在水的沖洗下,我逐漸地恢復了意識。老扁也和我一樣坐在水渠里,並且用雙手捧著一汪清澈的水,說「月兒,喝上點水,說不定會好些。」我用手揉了揉太陽穴說「我咋會在水渠里睡著呢?」我自問自答。「不對,我不是睡著了,好像是滾下來的。」老扁一聽我是滾下來的,連忙把捧水的手鬆開拉著我的胳膊腿開始查找,生怕我會磕著碰著。

老扁問我「月兒 ,你好端端地咋會滾到渠里來的?」我繼續揉搓著自己的腦袋,從太陽穴到印堂穴到陽白穴最後到百會穴。之前的我好像在渠沿邊上找到了艾草,牛舌頭,還有野蓖麻和野芹菜……許多的野草就像是走馬燈似的從我眼前晃過,我好像還發現了一朵白色的花,從正面看像風車一樣。那花在戈壁灘上很少見,只是記得很香。我還記得我好像把花給摘下來,吃了花裡面的花粉。老扁說「你該不是中了曼陀羅花毒吧?」我笑著說「老扁,你不會是中了《射鵰英雄傳》的毒吧?曼陀羅花好像在南方才有,就我們這怎麼會曼陀羅花呢?」說完我拍了拍手,想要站起來沒想到小腿一軟又掉水裡了。

就這樣我和老扁索性就坐在水渠里,任那清澈的雪山之水流過我倆的身體。我問老扁說「你咋會到水渠邊上來的。」老扁說「我媽一到夏天就開始流鼻血,還有嘴巴里長火癤子, 前兩天你舅舅回來的時候,我媽來問了一下。你舅說要多吃苦苦菜。所以我就一有空就來挖苦苦菜。」我說「舅舅說的吃苦菜肯定可以治你媽媽的病的。苦菜具有清熱解毒,消炎去火的作用,是要多吃點。」

掠過老扁的頭頂,我看到遠處有一簇簇紫色的小花花,在風中搖擺著。我對老扁說「你媽媽要是流鼻血嚴重的話,可以把那些刺兒花熬水喝上。聽說刺兒花可以止血。」等我身體稍稍緩和一些,老扁拽著我爬上了水渠,然後朝著紫色的刺兒花走去。

在農村這塊廣袤的土地上,地埂邊上有許多的野草野菜都不被大家重視。像刺兒花這樣的野草田間地頭尤其多,春天來的時候,農民們總是會為這些長著尖刺的野草發愁。如果不及時剷除的話,刺兒花不僅可以和田裡的莊稼爭取養分,而且長得特別的茂盛,有的甚至可以超過一人高。

所以田地里的刺兒花基本上都被剷除了,也就是在水渠或者地埂邊邊上才可以見到紫色的刺兒花。

老扁提著芨芨草筐,筐里是剛剛挖好的苦菜,我看著她紅撲撲的臉龐,覺得這麼漂亮樸實的一位小姑娘竟然如此懂事。老扁順著水溝邊溜到窪地里,將那些紫色的刺兒花小心翼翼地摘下來放在芨芨草筐里。瞬間芨芨草筐變成了美麗的大花籃,有黃的,綠的,紫的顏色,很是好看。

老扁一手提著芨芨草筐,一手扶著我軟綿綿的身體。嘴裡一個勁地念叨「月兒,你以後不要再亂吃這地埂上的野草了,萬一下次再吃的中毒了咋辦?」我嘴裡嗯嗯嗯的打著馬虎眼,心想,「不嘗百草,怎麼能知道哪個草治病,哪個草中毒?」

經過這一遭,終於決定百草還是要吃,只是要小心那些濃郁的香花才好。

備註:本文圖片來自作者隨拍,感謝各位好友的關注點讚和支持。加油!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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