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連載：蓮塘浮生——福建閩侯程氏家人傳說（2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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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七，財力不足的就別想一夫多妻了
《蓮塘浮生》寫到現在，信馬由韁到處亂跑，在程氏之外溜達了好久。
以至於，讀者「yjh」實在忍不住了。
2022年9月13日「yjh」留言問：「請問您這裡邊兒誰是程氏家族的祖先呀？和您程老漢有關係的呀？」
本來打算再過幾章來揭曉的。
現在要提前了。
現在就揭曉。
其實，這些人裡面，只有一個曹恩敏是我們閩侯老程家的。
他不是姓曹嗎，怎麼變老程家的了？
他是老程家的，過房給了洪塘曹家。
過房=過繼。
曹恩敏的父親叫程由剪，閩侯甘蔗雙池村人。
程由剪娶妻曹氏，洪塘人。
曹氏是獨女。
獨女不是該招贅的嗎？
招贅，家裡要夠富裕才行。
但曹氏父親多病，家裡並不富裕，沒有招贅的「本錢」。
曹父退而求其次，要求女婿答應把一個兒子過繼給他。
程由剪接受了這個條件。
但不是長子，長子還得姓程，次子才跟你姓曹。
曹恩敏是程由剪的次子。
曹恩敏是過繼給自己的外祖父而不是舅舅，因為恩敏的母親沒有兄弟。
在恩敏外祖父的墓碑上，他們曹氏的族譜上，曹恩敏的身份是外祖父的嗣子而非孫子。
也就是說，恩敏和他母親同一個輩分。
這不亂了套嗎？
不會，因為，恩敏他母親，名字既上不了曹氏宗族的族譜，也上不了其父的墓碑。
民間把這種過繼叫做「從母姓」。
像恩敏這樣過繼給自己的外祖父，程老漢杜撰一個名詞，叫「越級過繼」。
末代皇帝溥儀也是「越級過繼」的。
無子嗣的同治皇帝死後，其母慈禧太后做主，將他堂弟的次子過繼為同治的嗣子再繼承皇位，他就是光緒皇帝。
光緒被慈禧毒死的時候也無子嗣，按說也應該安排一個侄子過繼給他來繼承皇位。
但慈禧太后恨光緒，不給光緒安排嗣子。
慈禧將光緒的侄子溥儀直接過繼給她自己的親兒子同治皇帝，越過光緒來繼承同治的皇位。
同治皇帝是溥儀的伯祖父，所以溥儀也是「越級過繼」。
但這不合滿清宗法，遭到抵制，連溥儀他老爸都反對。
經大臣們勸解，慈禧妥協，讓溥儀同時也過繼給光緒，也算是光緒的嗣子。
慈禧怎麼肯妥協呢？因為她自己已經奄奄一息。
辦完溥儀繼位這件事，老佛爺就咽氣了。
溥儀一個人過繼給兩個長輩，這叫「兼祧」。
一個人可以兼祧兩家或者更多個家庭。
所謂「一門有子九門不絕」。
不過，慈禧這麼做其實有點二。
那溥儀，既是伯祖父同治帝的嗣子，又是伯父光緒帝的嗣子，而這個伯父光緒帝本就是溥儀伯祖父同治帝的嗣子，讓溥儀這麼「兼祧」很多餘。
民間的兼祧，其實與一夫多妻有關。
有財力的兼祧者會以甲家兒子的身份娶一個正室，再以兼祧的乙家的嗣子的身份為乙家娶一個正室。
若還兼祧丙家丁家，還可以照此辦理。
元配是正室，其他幾個也是正室，她們的身份是「平妻」。
元配正室與平妻所生的孩子，都是嫡子，分別繼承各房。
就是說，這些嫡子，爸爸是同一個人，但媽媽各自不同，還有不同的祖父祖母。
這些不同，會體現在族譜和墓碑上。
不過，財力不足的就別想一夫多妻了。能夠娶得一妻，多生幾個兒子，就是功德圓滿。
不過，曹恩敏不是兼祧，他只是過繼，沒有兼祧。
在甘蔗程氏的族譜上，仍然保有恩敏的名字。
他在甘蔗程氏的族譜上叫「天鼓」。
族譜是同姓族人之名錄，所以大家的名字前面沒有姓氏。
天鼓的名字後面有一行小字：「由剪公次子出繼洪塘曹氏」。
如果天鼓有兒子、孫子，他的兒孫也有權上程氏族譜。
程氏族人當然不會反對。
洪塘曹氏那邊也沒人反對。
因為過繼這件事，只是嗣子嗣父兩個家庭之間的事，不是家族其他人的事。
而且，名曰過房（過繼），天鼓跟沒過繼的孩子一樣，從來不曾離開自己的父母。
他依然由自己的父母撫養長大。
他被過繼給自己的外祖父，跟外祖父、母親一樣姓曹，以恩敏的名字上了洪塘曹氏族譜，還以恩敏的名字上了外祖父的墓碑，這事就OK了，就完成了。
當然，恩敏若生了兒子，按理至少有一個要接著姓曹。
不過，恩敏沒兒子。
他生了3個孩子，全是女兒。
他可以納妾的。
那時候的人，元配不生養兒子，男人可以納妾為自己生兒子。
林徽因的父親林長民，元配夫人體弱多病，早逝，沒有生養。
林徽因的母親是林長民的第二個妻子，只養大林徽因一個女兒。
所以林長民納了一個妾，這個妾為他生了4個兒子。
但曹恩敏沒納妾。
他跟妻子很相愛，他們愛自己的3個女兒，每一個都愛。
這就夠了。
他不在乎自己有沒有後。
他過繼給外祖父，外祖父早死了，沒人給他壓力。
恩敏在後面還有故事，今天先說到這裡。
讓我們回到1933年7月的那個下午，在福州道南小學一年級下季（下學期）的季考（學期考）算學考試課上，新來的級任老師（現在叫班主任）吳雅茹發現了大「規模」的考試「作弊」現象。
資優生林慶平，兩手端著考卷在檢查，而他身邊的甲乙丙丁4個同學都伸長腦袋瞄著林慶平的考卷狂抄。
為這事，吳雅茹老師當天傍晚讓林慶平帶著她上他們家去做她的第一次家訪。
道南小學就是後來的鼓樓區第三中心小學，校址就在光祿坊東段。
林慶平的家很近，就在光祿坊東口繼續往東的吉庇巷裡。
他是吉庇巷人為有肉絨店老闆林方正的兒子。
這次家訪，吳雅茹被林方正夫婦給認了出來。
1929年底丈夫林皓民遇難，給吳雅茹造成了嚴重的心靈創傷，整個人陷入了悲痛的深淵不能自拔。
長達1年多的時間裡，雅茹把自己「隱藏」了起來，除了自己的一女兩男3個孩子，她跟所有人保持遙遠的距離。
那時候，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大行其道。
雅茹的大哥吳崇亮是福州協和醫院的內科醫生，為了幫助妹妹走出深淵，刻苦自學弗洛伊德的學說，試著為妹妹做精神分析。
吳崇亮比妹妹大了剛好一輪，兄妹都屬雞。
這樣大的年齡差距，使得兄妹之間的感情夾雜著一點父女的味道。
人到中年，吳崇亮早已有了自己的女兒，但他對自己女兒的疼愛並不會沖淡他對雅茹這個女兒般的妹妹的疼愛。
愛是會發展的，不會枯竭。
吳崇亮的努力取得了成功。
從1931年到1933年，經過吳崇亮兩年多的心理輔導，雅茹漸漸走出了喪夫的悲痛深淵，開始重新生活。
1933年5月份，雅茹應聘到道南小學當了老師。
林慶平班級原來的級任老師辭職了，吳雅茹剛好頂上。
按林皓民父親林景才的想法，雅茹不必去上班，只要在家照顧好她的孩子們就行。
兒子林皓民遇難之後，林景才對雅茹和雅茹娘家人說，自己會把3個孫女孫兒當成兒女來撫養，雅茹不用愁。
林景才是個木材商人，財力雄厚。
但是，雅茹的大哥吳崇亮就主張妹妹出去工作，因為這樣有利於雅茹的身心康復，掙多掙少不要緊。
這個理由說服了林景才。
那天吳雅茹到林慶平家裡家訪時，林慶平的父母、林方正夫婦認出了雅茹。
林方正壓低嗓門神秘地問：「吳先生，汝是伓是皓民厝其家嬸？」你是不是皓民家的嬸嬸？先生=老師。
林方正跟林皓民都是福州水部蓮宅村人，林皓民輩分大，是林方正叔叔輩，所以他稱呼林皓民的太太為嬸嬸。
林方正夫婦認識吳雅茹，是因為4年多前的1929年2月份農曆春節期間，林皓民曾領著全家人到人為有肉絨店林方正家裡拜年。
吳雅茹不認識林方正夫婦，是因為她腦子裡的一些記憶尚未完全「修復」。
林方正的太太嚴氏說：「有蜀年做年，皓民共汝固有伲囝哥齊來儂家厝禮客遛著。」有一年過年，皓民和你還有孩子們一起來我們家裡玩過。
福州人不講「過年過節」而講「做年做節」。
吳雅茹這一部分記憶這下子被嚴氏「修復」起來了：「哦，正是正是。記起記起。」
嚴氏高興了：「汝許3隻伲囝都生真俊。仱應該都真大去了啊？下日帶來客遛。」你那3個孩子都長得很俊。現在應該都很大了吧？以後帶來玩。
雅茹也很高興：「會使會使，我厝就著靈響許邊。」好的好的，我家就在靈響那邊。
嚴氏一聽：「汝住靈響？只般近？厝禮有什乇事計著講，伓通客氣。」這般近？家裡有什麼事情要講，不該客氣。
就這樣，在林方正肉絨店裡打工的程天尺即將迎來他的初戀，林友玲，林皓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