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兵法解讀與實戰體悟 丨 作者 / 劉文新
這是孫子兵法講武堂的第403篇原創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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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子兵法》短短六千言，讀起來不太容易懂，優美的文辭更有「欺騙性」，導致各種「金句」的湧現，也讓《孫子兵法》更加神秘。
看到有人在群里要寫本書「批」他人解讀的《孫子兵法》，然而，有時候我們真需要反思，認為別人解讀的不對，自己理解的就一定正確？
本質而言，都是自己認知內的理解而已，並無孰是孰非，按照自己的理解，在自己的領域實踐就好。
有時在思考，什麼《孫子兵法》裡的觀點大家爭議這麼大，問題到底出在哪？從我的思考，來談一談。
一、孫子兵法是什麼法
大家之所以有各種各樣的理解，諸如「孫子兵法是不戰之法」、「孫子兵法是不敗之法」、「孫子兵法不是以少勝多，是以多勝少」、「孫子兵法是先勝後戰」、「孫子兵法是全勝之法」等，主要是因為大家將《孫子兵法》定義成了克敵制勝的「秘笈」，或多或少、或明或暗的在講掌握了《孫子兵法》就擁抱了勝利，因此才給這六千言冠以各種之「法」。
那麼，孫子兵法到底是什麼？
我越來越覺得，將《孫子兵法》定義成「戰爭組織與指揮的程序與方法」更準確，也就沒有了這麼多的爭議，再爭論、探討也都進入了操作層面，比如，軍形篇怎麼理解布陣更具有實操價值，是用現代戰爭的部署更好，還是「羊群化」的流體操控更具有實操意義等。
就是說，如果定義《孫子兵法》為「戰爭組織與指揮的程序與方法」，它提供我們的是一套組織戰爭的操作程序，至於能否打勝仗，一方面取決於你是否比對手強，另一方面在於其操控這套體系的手感。
這樣理解，《孫子兵法》就可以作為項目操盤的體系，教我們做什麼（要素）、怎麼（方法、工具和模型），先做什麼、後做什麼、什麼階段做什麼事、控制哪些要素（操作流程）。
對於管理者而言，尤其是項目負責人，接手項目就知道從哪裡入手，從什麼地方切入，怎麼定目標、組織資源，部署人力物力，如何展開工作。
對於創業者言，知道如何判斷形勢、識別機會，以及主抓機會部署資源和展開工作的全套程序與方法。
試想，如果《孫子兵法》不再神秘，不再是「秘笈」，而是操作流程或方法，還有爭議嗎？
可能沒有了，也可能大家就失去了對《孫子兵法》的興趣，利害辯證存在哈。
二、戰略戰術，皆是《孫子兵法》的操作體系
一直講，孫子兵法不分戰略與戰術，其十三篇是一套操盤體系，我從「孫子兵法戰術體系」講是這套流程，可能有人會從戰略角度講，也是這套操作流程，並沒有本質區別，只是切入點不同而已。
今年我一直想寫本《孫子兵法操盤體系》，構思階段就卡住了，沒法往下進行，因為與《孫子兵法戰術體系》有許多重疊的地方，最終還是決定就按照這個「最低」層面的戰術邏輯才闡述孫子兵法吧，讓它變得越來越實戰就好，操作性越來越強就好。
實際上，在操作層面的人都有個感受，實操中根本無法區分戰略、戰役或戰術，只有在總結的時候才會有這些概念。
之前寫過「新東方」的例子，它有戰略嗎？
我想2020年之前，沒有人敢說新東方沒有戰略，也沒有敢說學而思沒有戰略，他們正紅極一時，只有到它們衰落的時候，或者再重新崛起的時候，才會有人拿戰略說事。
再如，2000-2010年這個階段，誰不是張口閉口海爾、聯想、TCL的戰略，網際網路、移動網際網路成長起來後，這些企業之前的戰略是錯的嗎？
或許張瑞敏所言「只有時代的企業」是正確的，任何組織要學習狐狸適應環境，讓自己所處的環境（死生之地）與自己的能力（存亡之道）匹配。
可能十年後阿里、騰訊、華為都不是今天這個樣子，所以，別糾結戰略與戰術，學會《孫子兵法》操作套路、操盤體系才是最重要的。
三、孫子十三篇的操作概要
戰爭的本質是什麼？
我比較認可的一種說法是，戰爭的本質是用一切手段對敵方防禦體系的打擊和破壞。
《孫子兵法》提供的方法是謀勢的套路，即用精神的和物質的兩種手段打擊敵方防禦體系。
精神的手段是打擊其士氣，物質的手段是衝擊其組織。
從這個角度切入，《孫子兵法》的中心篇章就是「虛實」，即一切努力都為了判斷或創造敵方攻防體系中的虛實之機，以從精神和物質方面進行打擊。
於是，就產生了「虛實」是方向、是目標，形篇與勢篇是己方操盤體系的核心，如下圖：
這個圖把「虛實」放中間，還沒有思考成熟，僅作為一個探討。
從這個圖入手，我們再梳理一下孫子十三篇的操作提要，對照圖中的各篇奧義，有共鳴的朋友可以順著這個思路去讀原文、去思考。
1、虛實
所有操作之「的」（有的放矢的「的」），從始計到用間都圍繞找到或創造敵方攻防體系中的漏洞或薄弱環節，並打擊它而進行。
虛實篇上半部分講「致人而不致於人」的主動權，目的是結合兵勢篇創造虛實之機，即創造出敵方防禦體系中的薄弱環節。
虛實篇下半部分講「知戰之地，知戰之日」的千里會戰，是結合軍形篇，從敵方部署中找到其弱點或薄弱環節。
2、始計
與「用間」首尾相連，「用間」為其提供信息，這是戰前評估，是建立信息模型，而不是評估勝負，甚至也沒有決策的意思。
上半部分講「五事七計」之評估，從宏觀角度評估敵方戰鬥力要素和戰鬥力特點，建立數據平台。
下半部分講「四詭八權」之廟算，是微觀角度的審勢察機，判斷敵方可能的動作，並做出預案。
3、作戰
主要講預算管理，包含了戰前的準備工作和戰時的消耗補充問題。
上半部分講「取用於國」的標配內容，涉及「久與速」的戰爭周期問題，從預計的時間、空間來準備「標配」物質。
下半部分講「因糧於敵」的消耗補充，側重於空間遠近的問題，以及打勝仗而「勝敵益強」的補充問題。
4、謀攻篇
謀攻主要講目標管理，鈕先鍾將這篇理解為作戰計劃制定，這個思路挺好，但作戰計劃包含了部署（軍形）與奇正兵力地展開（兵勢），因此我認為確定為目標管理更準確，更實用些。
任何行動，無論古今都會定任務、定目標，因此從「目標管理」這個角度理解這篇更能與其他各篇緊密聯繫起來。
「全」與「破」都是目標，國、軍、率、卒、伍也都是目標。
通常，或全或破，都是指全敵或破敵，陳啟天提出一個新的方向，他認為是全我或破我。
這兩個方向結合起來更全面，既有對外的目標全敵哪個層面，或破敵哪個層面，也有對內目標，定與破敵或全敵對應的己方損失目標。
就像企業定針對市場的銷售額目標，也要有對內的利潤財務目標和利潤目標一樣。
謀攻篇上半部分是制定目標的參考要素，下半部分是完成目標的組織保障因素和評估目標是否可行的模型。
5、軍形
軍形，理解的五花八門，我認為這篇至少要從陣形角度去理解，古代軍陣的運用比較多，打過遊戲的朋友都清楚軍陣的價值。
用現代語言，軍陣就是兵力部署。現在戰爭戰線都很長，俄烏衝突中，戰線有兩千公里，俄羅斯的兵力只有十幾萬，所以它的部署只能是要塞、要道等重要的據點，如果沒有高科技的偵察、監控和遠程打擊能力，弱點顯而易見。
最近烏軍的一些點上的勝利，似乎是抓住了俄羅斯部署上的弱點，摸索出了有效的戰術。
軍形篇上半部分講攻守問題，這是部署的兩個基本功能，攻勢作戰與守勢作戰，其部署完全不同；下半部分講部署的方法，從「地」入手，攻守作戰和守勢作戰對地形的選擇完全不同，有的地形適合進行，有的則適合防守。
6、兵勢
通過奇正相生的兵力展開創造有利的戰場態勢，創造高度差，形成對敵方士卒和將領的心理打擊和組織衝擊。
上半部分講奇正，「激水之疾」、「其勢險，其節短」這些都是描述或定義奇兵的內容，「紛紛紜紜……以卒待之」這段是描述和定義正兵。
就是說，雖然沒有奇兵或正兵的精確定義，但從這兩段的描述上看，已經對奇正做了詳細的定義。
下半部分講奇正兵力展開的保障因素，側重於激活團隊、激活個體，創造一種本能的衝鋒動能。
7、軍爭
這篇講兵力的戰場移動。
一般而言，戰場移動包含了輸送與行軍，孫武子那個時代有水上輸送，柏舉之戰就用過水上輸送的方式，但《孫子兵法》中沒提輸送，只提三種（有注家認為是五種）行軍方式，並都給出了風險，以供將領戰場決策與參考。
上半部分講行軍方式的選擇，下半部分講行軍保障工作，這篇內容是完成奇正相生兵力展開的關鍵，奇正是角色和任務分配，必須要在規定時間到達指定位置，這不是個簡單的事。
8、九變
九變是調整形勢的內容，即根據敵方的動作，調整己方的部署和奇正兵力展開的動向。
上半部分講調整己方兵力部署的內容；下半部分講調整己方奇正兵力展開動向，這需要通過相敵之術了識別敵方奇正動向，然後調整己方動向。
9、行軍
這篇是戰場選擇。
上半部分講選擇戰場的操作實務，提供四種戰場操作和防衛工作，以及判斷整個戰場的形勢或態勢。
下半部分講治兵的保障工作，令文齊武是從精神和物質兩個層面確保團隊思想統一、行動一致。
10、地形
地形篇講戰時對空間環境的把握與利用，「六地」與「六敗」是從陣形與地形結合上尋找敵方防禦體系中的突破口，與軍形篇結合密切。
我們都知道，陣形中某個臨界點如果突然被打破，整個陣形就可能失去防禦力，成為流體型群體，成為「羊群」，使得看似強大的團隊，變得不堪一擊。
地形篇上半部分講「六地」與「六敗」的問題，看似一個講「地」，一個講「人」實則聯繫緊密。
下半部分講治兵的保障工作，大將要有大局觀，治兵要方法，戰場指揮要知彼知己、知天知地。
11、九地
這篇爭議比較多，我始終按照心理控制來理解，不同階段、不同環境士卒的心態不一樣，要有不同的策略和控制方法。
就像企業在創業解讀、成長階段、高速發展階段、輝煌階段、衰退階段，團隊的心態完全不同，要有所側重地管理「人心」，才能不斷向前。
上半部分講戰爭進程不同階段「屈伸之利」的方法，下半部分講不同階段的「人情之理」的方法。
12、火攻
一般來講，火攻篇講戰略武器的使用，它上半部分講「火攻」的作業指導書，給出了詳細的打擊對象、操作條件與方法；下半部分講戰勝修功、君與將的慎戰思想。
這兩個結合起來就像現在的飛彈，以及核武器的威懾一樣，武器破壞力比較大，使用要慎重。
我們在解讀時，結合一些注家「借天時」的思想，也體現善於「借」的思考與方法，因為火攻需要滿足「天」的條件才能使用，否則用不上，從這個角度用「借」做了闡述。
13、用間
用間篇是情報系統組織與運轉的工作，文中提供了系統的方法，上半部分是「五間」之情報網的組織建立工作，下半部分是情報組織的運作方法。
綜上，這十三篇，始計與用間首尾相連成「率然之勢」，作戰與謀攻兩篇是內部約束因素，作戰是物質層面的，謀攻屬於精神層面的；軍形、兵勢、軍爭、虛實、九變這五篇是完整的操作體系，從部署開始，針對虛實作業，這五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切相關；行軍、地形、九地、火攻這四篇是外部的環境影響因素，能否抓住、利用環境紅利，都在這裡。
總體來講，孫子十三篇構成了完整的操作流程，每一篇都有操作實務與操作方法，為我們提供解決問題的解讀空間，希望更多的朋友加入《孫子兵法》實踐中，從解決問題的角度來認識它、理解它、實踐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