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將小毛驢蛋蛋趕到山坡上。蛋蛋撒歡兒地品嘗著各種野菜。奶奶腿腳不便，一不留神，就讓蛋蛋跑遠了，她要趕好久才能追上來。
得意忘形的蛋蛋，已經跑到了路長村的地界。它興奮地發現不遠處的山坡上，一朵又一朵白色的雲團在行走，正是一隻只正在吃草的羔羊。蛋蛋走進了羊群，用鼻子碰碰這隻羊，又用蹄子踏踏那隻羊，溫順的羊兒們也全然不害怕，只顧低頭吃草。
突然從地畔上衝下來一隻強悍的公羊，一下將蛋蛋頂得差點兒從山坡上滾下去。這隻大公羊，粗壯的羊角從額頭一直彎曲到耳朵下，就像一頭雄壯的野牛。
好鬥的大公羊不光愛和同類頂撞，還愛頂人，頂電線桿，頂三輪車，甚至追著牛頂。以前羊多的時候，每個羊群基本都會有一隻大公羊，它們不但是頭羊，還是種羊，剩下的都是母羊。
蛋蛋掙扎著站起來，它太嫩了，根本不是這隻大公羊的對手。現在，它吃了很大的虧，已經被公羊頂撞了好幾次。牧羊人難得看到這麼一場熱鬧，並為自己的公羊感到驕傲，正得意地笑著。
奶奶雙腿蹣跚著拎著菜籃子趕來了，數落了牧羊人幾句，然後趕著蛋蛋往回走。那公羊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朝奶奶奔來，奶奶來不及反應，就已被撞倒在地上。牧羊人傻了，跑過去掄起皮鞭狠狠抽在公羊身上，然後趕緊扶起倒在地上的奶奶。可是公羊的力氣實在太大了，正好撞在奶奶的腰上，奶奶痛苦地呻吟著，怎麼也直不起腰來。牧羊人趕緊喊來三輪車將奶奶送到了鎮上的衛生院。
奶奶本來就有冠心病，這一下撞得腰椎也出了問題，得躺個把月。牧羊人害怕了，知道爺爺愛吃羊肉泡饃，便在鎮子上的羊肉泡饃館買了二十張票送給爺爺。
爺爺本來是不會要的，可是眼前這牧羊人也算厚道，墊付了醫藥費不說，還每天都跑來看奶奶，氣消了大半，只說：「以後別來了，這醫療費會報銷，也用不著墊錢，現在政府對我們很照顧，看病住院花不了幾個錢，以後把自家的羊看好嘍。這羊肉票，我留三張就行，剩下的你都拿走吧。」牧羊人感激得不停地點著頭，如釋重負般走出了衛生院。
放驢的任務交給了鄰居老黃。爺爺答應給老黃兩瓶老酒作為回報。
老黃是個有鬼心眼兒的人，知道奶奶被撞後，首先考慮的便是經濟損失：「得賠錢，最起碼得賠三萬塊。那醫療費算什麼？年齡大了，躺在病床上得多煎熬，疼痛怎麼算？得給精神賠償，就是精神損失費，還有就誤待弄莊稼的誤工費。」
爺爺說算了，莊稼人都不容易，再說了，是畜生乾的，又不是人。老黃說畜生就是跟人學的，人有時連畜生都不如。
「行了！」老黃說道，「人的事咱就不追究了！既然那隻羊那麼霸道，改天得好好教訓教訓它。前些年，有一家人的公羊特別愛撞人，最後我還不是將那羊收拾得服服帖帖，見了我就會躲著。」
等到了周末，老黃跟著去放蛋蛋，故意趕著蛋蛋往路長村的地界跑，還專門去找那人的羊群。牧羊人見了老黃和驢，趕緊把自己的羊群往另一個方向趕。但是那隻大公羊可不這麼想，一看到蛋蛋便揚起脖子，朝蛋蛋走來，牧羊人拽著羊角，擋在羊的前面。
「行啦！別攔著了，你家的羊就是欠收拾，你可別護著了。」
「我家羊怎麼招你啦？」
「你家的羊把人家撞得住了衛生院，要是以後再頂傷別人怎麼辦？要是頂到小孩兒怎麼辦？今天我幫你教訓一下，它就老實了。」
「你走開，我家羊沒有招你，我也不會去你們村的地界。萬一它把你頂傷了怎麼辦？」
「放你的兩百條心，它要是真把我頂了，我不但不怪你，還請你喝酒，怎麼樣？」
牧羊人有點兒生氣地看著老黃，顯然，他有點兒不服氣看著老黃要欺負自家的羊，揮了揮鞭子，然後鬆了手。
那大公羊看到了蛋蛋，興奮地朝蛋蛋奔去。眼瞅著大公羊朝自己奔來，蛋蛋一個躲閃，老黃立刻一手抓住羊角，然後跨起一條腿，騎在了羊背上，另一隻手也緊緊抓住了羊角。現在，大公羊的兩隻角都被老黃死死抓著，它使勁晃動腦袋，但是老黃騎在了它的身上，它來回走動著，卻跑不快，因為它一用力奔跑，老黃便將它的腦袋掰起來，而且雙腳踩在地上就把它的腦袋和整個身體都扭動了。大公羊滿身的力氣沒法兒使，堅硬的羊角也無法施展，只能「咩咩咩」地叫著。
「行啦，和羊較什麼勁？」牧羊人喊道。
老黃這才從羊身上跨下來，踢了羊一腳，從兜里掏出煙來，遞給了牧羊人。
大公羊不服氣地望著老黃，眼睛紅紅的。老黃手一揮，它嚇得趕緊轉過頭去找羊群，對蛋蛋已經沒有了任何興趣。不過，它時不時地在羊群中抬起頭看著老黃。
老黃是個愛聊天兒的人，和主人蹲在地上抽著煙，聊著天兒。
沒想到那公羊趁他們都不注意時，從羊群里衝出來，朝正蹲在地上的老黃頂去，牧羊人猛地將老黃推了一下，老黃還沒反應過來，一隻羊角便頂在了他的肩膀上，頂得他躺在了地上。要不是牧羊人推了他一把，他可要倒大霉了。老黃從地上爬起來，氣得破口大罵，大公羊見老黃要追它，便一溜煙兒地朝山坡下奔去，逃得遠遠的。
「這畜生真賊，還學會偷襲了！」
「我說過吧？你不要招它。
老黃用另一隻手揉了揉肩膀，笑著說：「嗨！真是的！我跟畜生較什麼勁呢？都這大把年齡了，真可笑！」
是啊！和畜生較什麼勁呢！大公羊好鬥是它的天性，要是失去了這種鬥志，又如何來保護自己的羊群呢？
■文/改編自《溝窪廟的春天》（趙國棟 著 河北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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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王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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