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明星有多賺錢？
「日賺208萬，月入過億，代言幾分鐘，百萬入囊中。」
當明星，一天就能賺普通人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人人都想當明星，數錢數到手軟。
中國橫店，就是這樣一個「造星夢工廠」，王寶強、趙麗穎，都是從這裡闖出來的頂流。
於是，將近20多萬人，揣著「明星夢」，來到了這裡，當起了「群眾演員」。
他們幻想自己是下一個「王寶強」，未來的「趙麗穎」。
為此他們不惜住廢樓橋洞，一天工作10小時，一個屍體50個人搶著演，一不小心還會被潛規則，有的一個月才收入2000塊，還得靠父母接濟。
說實話，就還不如送幾天外賣賺得多，這些人究竟圖什麼？是真的熱愛表演，還是為了逃避現實？
在橫店成為一名演員，很簡單。
只要你在18-60周歲之間，不需要任何學歷，只要完成一個非常簡單的考試，再交上10塊錢的工本費，演員證就辦好了。
然而要真正成為一名群演，你還得練會幾個技能。
必備技能之一，演屍體。
蔣文華是一名「橫漂」4年的資深群演，他的演戲之路就是從演屍體開始的。
別看屍體就是躺著，但演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
幸運的時候，他只需要趁太陽正好，閉上眼睛，安安靜靜地在地上躺幾分鐘，不睡著就行。
不幸的時候，他可能需要在暴曬的夏天穿一身棉衣躺在滾燙的地面；
又或許是濕冷的冬天，穿一層薄紗躺在發臭的泥坑裡；
又或者是躺在硌屁股的石頭上，或是吊在某個樹樁上……一動不能動。
運氣好的話，一場戲幾分鐘就過；但要遇到演技不好的主演，他演的屍體也要陪躺一整天。
蔣文華曾在一個仙俠劇中扮演一個門派弟子，主要任務是「躺屍」。
接到角色的第二天，他凌晨4點就趕到「橫漂大酒店」，等化妝師過來上妝。說是上妝，其實是不管面部的，畢竟沒有人在意一個群演長啥樣。
作為門派弟子，他只需要在頭皮上扣上一個髮髻加披肩長發，就算完事。但道具頭髮上殘留著前人用過的汗味兒，讓他頗感不適。這是群演們常碰到的情況，蔣文華早已見怪不怪。
拍戲是在台州附近的一個小樹林，蔣文華他們被拉過去的時候，劇組正在布景，路邊已經有為愛豆等待的粉絲，然而一切與他無關。
等到正式開拍，已是正午。
蔣文華演的門派弟子很快就被伏擊而亡，接下來他的戲份就是「躺屍」。此時日頭曬得正烈，36度的高溫下，地面也滾滾發燙。
躺了一會兒，蔣文華就感覺渾身癢，像有東西在爬。他半眯著眼睛一看，地上的大螞蟻和百足蟲已經爬進了自己的衣服。
蔣文華一身雞皮疙瘩，但他只能強忍著，一動不敢動。直到聽到導演喊「cut」,才能起身把螞蟻、蟲子抖出來。
讓蔣文華沒想到的是，這場戲拍了16個小時，直到晚上10點才結束。這一天，他拿到了218塊工資，包含了高溫補貼。
「要不是給屍體畫上鮮血妝，估計今天拿不到200塊。」
實際上，群演的工資也是明碼標價的：
「帶血、剃頭、抬轎、淋雨、挨打、抬棺材，披麻戴孝躺在有水的地上，可獲得5到30元的補貼；
演死人，紅包1到10元；演風塵女子，如果和客人有肢體接觸的話，工資翻倍；如果接吻加100，暴露部分身體，加200，赤裸上半身可以加1000。
條件這麼苛刻，有人演嗎？
有！不僅有，這樣的角色還要靠搶。
「拼手速」是成為群演的第二個必備技能。
每天晚上7點，蔣文華會在微信群里「搶戲」，這是橫店網絡最差的時候，真正拼手速就在這一刻。
儘管蔣文華在戲份出來的第一時間就報名，他仍排在36位。對於搶戲，將文華總是勝少敗多。
對於在橫店有天然優勢的男性尚且如此，對於蔣文華的女朋友朱老師來說，就更加殘酷。
群演們最多的角色通常是戰爭戲裡的士兵、動作戲裡的土匪惡霸、古裝戲裡的路人，這些基本都是男的。
所以在橫店，女群演的戲比男群演少得多，但是女演員的數量卻不少，僧多粥少，競爭激烈，朱老師常常拍不到戲。
很長一段時間，朱老師10天才拍一場戲。戲少意味著「沒錢」，生活的拮据顯而易見，朱老師只能找一些小手工活來做。她坐在小桌子前，彎腰低頭忙活一整天，可以賺46元。
如今就算有戲拍的日子，朱老師回到出租屋後，還是會做小手工——因為拍戲的錢根本不夠開銷！
「一般來說，一場戲的價格是130左右，最辛苦的戲能賺200多點，但可能要花掉20多個小時，最高的一天能賺300。但這種300的戲很少，而且工作量大，拍完之後渾身乏力，必須歇一天才能緩過來。」
因此，一般群演都做不到一個月30天每天都出工，而且就算拼命干，一個月到手就兩三千。
蔣文華的高光時刻是有一個月賺了4300，他的夢想是能有朝一日月入5000。
為了接戲快，蔣文華在橫店租了一間20多平的房子，有獨立的廚房、臥室、衛生間、客廳，這在橫店群演圈裡已經算上上是豪華頂配。
在橫店，更多的群演選擇住青旅或是和人合租，甚至是結伴住橋洞，或是廢棄的樓里，樓梯沒有扶手，甚至沒有牆壁，一不小心踏空，就可能從10多米的地方直接摔落在地。
躺在出租屋裡的時候，蔣文華偶爾會想萬一自己有天像王寶強一樣，一炮而紅了呢？
這或許是他苦苦堅持的動力。
在橫店，除了像蔣文華這樣沒有資歷、背景的橫漂，也有身懷絕技的「武林人士」，甚至是影視科班出身的不知名演員。
來自河南的小孟今年34歲，橫漂7年，從武術學校畢業後，就來到了橫店尋求機會。
他演得最多的是鬼子，最多的鏡頭是各種「死」：被刀劈死、背後被捅死、被割喉而死、頭部中槍而死、被馬踩死、被炮彈炸死、被石塊砸死……一天「死」個5、6次都是常事，最多「死過」十幾次。
有時候幾天都接不到戲，心裡發慌，終於接到戲了，又發現常常是危險動作。
有一次，他需要從十多米的橋上摔下去，到現場的時候，自己心裡都發虛。儘管他經常拍跳馬、跳橋、跳樓的戲，但看到這樣的戲份還是不免有點擔心。
「這行太難了，好的角色都被關係戶演了。」小孟吐槽道。
與小孟不同，「橫店小喬」則是影視科班出生，從跑龍套的小演員一直晉升到特約，再做視頻博主獲得了一些小角色。
小喬從小有個影視夢，大學就考了表演系，但除了中戲、上戲這類頂尖高校，其他院校畢業的都免不了要從群演做起。
她的同學們大部分都選擇了別的工作，而她則來橫店追尋自己的夢想。
她的收入和普通大學生差不多，「既然都是工作，為什麼不選個自己喜歡的？」
她打算年輕的時候演小丫鬟，年紀大了就去演嬤嬤、女管家、上了年紀的女同事。
除了像小喬這樣懷揣影視夢想的，還有像李雅這樣為了改變枯燥的生活的。
來橫店當群演前，李雅在醫院工作，生活兩點一線，她厭倦了這種單調壓力又大的生活，於是來橫店當群演。
李雅來橫店3年，現在一個月五六場戲，勉強維持生活。她曾在拍戲時出了道具事故，手心被炸傷，流了一個疤，後來一年裡都會時不時的耳鳴。但群演不是合同工，沒有保險，所以也沒有任何賠付。
「後悔嗎？」
「說不後悔是假的，但已經回不去了。我在橫店3年，已經和職場脫節，也沒有拿得出手的簡歷，如今再回去找工作，談何容易？」
在橫店也有群演能熬出頭的，除了群演們口中的偶像王寶強和趙麗穎，近在眼前的還有萬國鵬。
1994年出生的萬國鵬家境並不富裕，大專畢業後，他懷揣著1000塊來橫店尋找夢想。
可是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很骨感，光是去橫店的路費就讓他花費大半。最後，他只能蝸居在橫店的一個樓道雜物間，每天25塊錢，洗冷水澡度日。
就在他兜里只剩20塊錢的時候，他遇到了正在籌拍《我是路人甲》的爾冬陞，本色出演了橫漂「萬國鵬」，從此他不再是路人甲。
他簽約了公司，工作地點也轉移到了北京、上海，在白敬亭、許魏洲主演的《榮耀桌球》裡飾演男三號，還得到了古天樂《明日戰記》的出演機會。
他在故鄉煙臺購置了房子，不再為一日三餐而煩憂。
因此，他也成為「橫漂」們的新晉偶像。
但20萬橫漂中也只有一個王寶強，一個萬國鵬，絕大多數人都在日復一日的等待中蹉跎歲月。
橫店究竟有什麼魔力，吸引著年輕人？
在這裡流傳著這樣的傳說，「日賺208萬，月入過億，代言幾分鐘，百萬入囊中」。
橫店的20萬群演做著同一個明星夢，他們期待自己有朝一日，能成頂流一線，被眾人追捧，過上人上人的生活。
橫店也為演員們設置了等級考試，這讓群演們打開了向上通道，仿佛只要努力，就可以攀登上「登天梯」。
群演里，剛入門的是普通群演，通過考試可以升級為前景演員、特約演員。
前景演員是可以在鏡頭裡露臉的，長相上必須有優勢。
特約演員在劇中有表演，還能說上幾句台詞，待遇也能漲到一天800到1000。
但想通過特約考試，卻沒有那麼容易，基本是60個演員中才能考出一個。
但有時費盡心機拿到了特約證，也並不是說明你就有機會能接到特約戲，最重要的還是還和角色能匹配。
除了前景和特約，群演還有另一條「晉升路徑」，成為群頭或者劇組場務。
群頭負責幫助副導演尋找合適的演員。而場務則需要處理劇組雜七雜八的需求。做這兩種工作需要會「來事兒」，能獲得副導演的信任，擁有人脈，也有組織協調能力。
要想在層層廝殺中成功晉級不是件容易的事，大部分群演還是拿著2000多塊的工資，苦苦支撐著自己的生活。
如今影視行業慘澹，橫店群演的生存狀況越發艱難。
很多群演吃不上飯，只能去排隊吃橫店提供的免費齋飯，一天一頓，有一個 包子三個小菜。
既然當群演這麼難，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人擠破頭想去？
有記者曾採訪一個男群演：
「為什麼做群演呢？去工廠工作，送外賣，都比這個穩定。」
男群演說：「那些工作多累啊，還沒有做群演自由，萬一有一天，我被導演看上了，一炮而紅了呢？
「人人都有可能成為明星，為什麼下一個不是我呢？」
抱著這種信念，20萬的群演們在這裡「熬著」。
對橫漂們來說，在這裡混日子，既有「日薪208萬」的夢想，還有可以躺平、無人管的自由。
有資深橫漂爆料，橫店群演中，90%的人高中都沒畢業，他們既沒有一技之長，也沒有任何背景。
說實話，只要你不追求有車有房的生活，也不奢望賺大錢，在橫店當群演是最適合躺平的職業。
「來劇組換上衣服，溜達一天，蹭一頓盒飯，領一百來塊錢。沒有苛刻的996，不用你多有演技，只需要你湊個人頭。只要你甘心做條鹹魚，還有比這更輕鬆的工作麼？」
而人一旦當慣了鹹魚，還能回到現實中去腳踏實地地討生活麼？
這也就造成了橫店的另一魔幻現實：一邊是美女遍地，一邊是懶漢扎堆。
橫店日日笙歌，夜夜不眠，或許生活在這裡群演們也沉浸在這戲一般的生活里，以夢想的名義，在這裡苦熬。
夢想誠然是可貴的，但要實現但要實現還需要實力和努力的加持。
因為熱愛，堅持做一名群演無可厚非，但若想從群演變成「大明星」，期待千萬分之一概率的好運降臨在自己頭上，卻更像是天方夜譚。
天上沒有那麼多的餡餅，世間也沒有那麼多的好運。
與其等待虛無縹緲的「運氣」，不如依仗腳踏實地的「努力」。
找准方向，去做點自己能把握的事情，才是成年人真正的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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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砍柴書院微信公眾號，文|江流深，責編|柳葉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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