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為她批命:母儀天下,命帶桃花——歷經六位帝王的蘭陵蕭氏

遙山書雁 發佈 2022-12-25T02:00:56.313150+00:00

永安宮上,萬籟寂靜,龍椅上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宣政殿前是群臣侍殿,整個太極宮中洋溢著喜慶之氣,大破突厥的局面令在座的每一個人倍感豪情。

蕭皇后(隋朝,約566—648年):梁明帝蕭巋之女。她是隋唐傳奇中經歷最特別的一位皇后,中國歷史上唯一被六個皇帝瘋搶半個世紀的女人。13歲時因占卜嫁給當時尚為晉王的隋煬帝為妃,歷經楊廣、宇文化及、竇建德、突厥處羅可汗、頡利可汗和李世民等數位君王。從蘿莉、熟女到半老徐娘,她的魅力從未打折。

江山依舊人事非

永安宮上,萬籟寂靜,龍椅上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宣政殿前是群臣侍殿,整個太極宮中洋溢著喜慶之氣,大破突厥的局面令在座的每一個人倍感豪情。

鐵血玫瑰般的開唐,錦繡簇擁的皇宮,讓人不知不覺沉醉。在眾人的注視下,一名女子緩緩行來。

蓮步輕移,金絲綴珠繡履輕輕地踩在蓮花紋地磚上。十二瓣蓮花紋,外區四角為葡萄蔓枝葉,最外側邊際為連珠紋盛開的花朵,捲曲的蔓葉,令人感受到自由、豪放的唐代藝術氣質。

而大殿之上這名女子仿佛是一件歷經歲月雕琢的瓷器,顯露著時間的風霜和她當初的絕代風華。她高挽著螺髻,眉額際紅描菱花形花鈿,身著黃地橙紅相間卷草紋半臂錦袖,下穿束胸紅長裙。

雖已是年逾六十之人,她身上的那種雍容華貴、淡然寧靜的風度卻未曾消失。相反,多年流離的生活將她打磨得越發沉寂,她的眼神中有著超脫世外的恬淡。

貞觀四年,她再次踏上長安這片土地,馬車轔轔馳過長安道,陌上花開,然而一切早已不復從前。她掀開窗簾,舉目四顧,看這敞亮的長安道,繁盛如往昔。未曾想過還會回來,正如當初未曾想過會離開,她慨嘆道:「江山依舊,人事已非。」

想當年和楊廣新婚燕爾,恩愛非常,真真是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只可惜後來半生顛沛流離,所有的富貴榮華,不過都是過眼煙雲而已。

落葉歸根。這裡是自己的傷心地,也是自己生長過的地方。故而,她抬頭望那龍椅上的君王,不是沒有過感激的。

額頭寬廣,劍眉有力,相貌標緻,氣派雍容,看他指派大將李靖大敗突厥大軍,聽四海歌頌他,想來是個明君。也許,從今而起,像自己當初那樣顛沛流離之人便會減少了吧。民間傳說的玄武門之變,帝王之家,從來都是血腥與陰謀,當初楊廣弒父奪位不也是如此嗎?只是,如若明君當道,終究還是百姓之福。

太宗看著這位前朝皇后蕭氏,心中感嘆李靖給了自己多好一個控制輿論導向的機會。趁著這老太太行禮之際,急忙讓她起身,此後將她錦衣玉食侍奉在宮中。

這位蕭皇后在唐宮中平靜度過了十七年的歲月,於貞觀二十一年逝世。而李世民更是把戲做足全套,完全按照皇后禮儀將蕭皇后葬在楊廣之陵,諡愍皇后。

有人夫婿擅侯王

蕭氏本是金枝玉葉,她的父親原是南北朝末期的西梁孝明帝蕭巋。想當初她出生之際,那位著名的占卜師袁天罡便對這小女嬰的相貌驚奇不已,遂推算了一番她的生辰八字,最後得出了八字定論:「母儀天下,命帶桃花。」蕭巋對此是大為訝異。

母儀天下,自己的女兒身為公主,難道要與南北朝其他國家君主聯姻,成為一代桃花?既然是母儀天下,那又何來桃花之說?

其實這個段子不過和後來上官婉兒出生之前,其母夢到天神賜一桿秤桿,說是可以用來稱量天下一樣,暗示了人物後來的命運。這不過是後人顛倒了因果人云亦云而已,歷史留名之人,必然有異於常人之處,怎能事事都與尋常人一模一樣?

蕭公主出生於二月,而當地的習俗認為二月出生的子女不吉利,故而蕭巋便把女兒交給了他的堂弟蕭岌收養。真不知道是蕭公主命硬還是運氣不好,沒過多久,她的養父蕭岌便去世,而她的舅父不得不收養了自己的這個外甥女。然而舅父家甚為貧窮,有的事情還需要蕭氏親自去做,童年自然是比不上她那些金枝玉葉的姐姐們。然而也正是這樣的環境,讓她從小便見慣了人情冷漠,也學會了詩詞歌賦、針黹女工,足見其不凡。

另一方面,她的父親蕭巋還安然地當著他的皇帝。然而,表面上看起來,仿佛蕭巋是西梁皇帝,但這個皇帝在疆域上並不見得有多少實權,雖然自稱皇帝,然而在很長時間裡後梁都有北朝所設置的江陵總管,名義上是用來保證兵權,以求後梁不被南朝攻擊,實際上卻是用來監督後梁的君主。

因為蕭巋的父親蕭察和梁元帝蕭繹不和,故而在蕭繹繼承梁帝位後,蕭察便投靠了西魏,被西魏皇帝封為梁王。這才有了上述的一幕。

公元562年,蕭察駕崩,他的兒子,即蕭氏的父親蕭巋即位,這便是梁孝明帝。

一方面,蕭巋繼續推行著蕭察的政策,聯合北周來抗擊南朝陳的威脅;另一方面,和北周交好,有為臣之實。而在北周武帝宇文邕滅北齊後,蕭巋更是親自赴長安祝賀,因此深得宇文邕的信任。

然而北周這邊也不大太平,公元581年,年幼的周靜帝被迫將皇位「禪讓」給外祖父楊堅。

此後隋文帝楊堅登基,蕭巋又親自奔赴長安祝賀,換得了楊堅的信任。楊堅非常高興,也是為了穩定南方,便有意與蕭巋聯姻。

開國大典,楊堅立長子楊勇為太子,封次子楊廣為晉王。故而希望能從西梁挑選一位公主作為晉王妃。這邊蕭巋自然是求之不得。

蕭巋便急忙忙跑去占卜,可是呢,這占卜也是個運氣活兒,占卜的結果是蕭巋身邊的女兒都不合適。突然間,蕭巋腦子裡靈光一閃,這鄉下不還養著一個丫頭嘛,趕緊接回來。

也合該是蕭氏時來運轉,占卜的結果竟是大吉大利,蕭巋便將這個女兒嫁給了楊廣,被封為晉王妃。

蕭氏與楊廣的婚期大致是開皇二年底或三年(583)初,雖然隋文帝向來推崇節儉,不過這次婚禮卻是盛大異常,也算是給足了蕭巋面子。

知書達理輔君心

婚後的蕭氏甚為賢惠,書上說她「性婉順,有智識,好學解屬文,頗知占候」。

她從小吃苦耐勞,知書達理,故而深得楊堅夫婦的喜愛。而她骨子裡承襲的蕭家的文學細胞,又讓她多了一份文學積澱。

而她與楊廣的結合,更是對楊廣的一生產生巨大的影響。史稱她「初歸藩邸,有輔佐君子之心」,因此,後來隋煬帝的政治觀點、文學素養、藝術審美等方面,想來也受過她的影響。

這兩人結婚後,夫唱婦隨,和和睦睦,羨煞旁人。

後來連唐太宗讀史書時都不禁感嘆隋煬帝遍覽群書,文學修養甚高,想來能和他琴瑟和諧之人非尋常之人。

蕭妃是個賢內助,兩人應是時常在晉王府中交流;而西梁,隋將它駐紮在後梁的江陵總管撤回,使得後梁獲得了自主權。楊廣日後和江南地方的政治集團結合,和這場聯姻不無關係,而他岳父蕭巋的一些重臣在後來楊廣的發展道路上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一方面,蕭妃扮演著知書達理、溫順賢良的晉王妃;另一方面也配合著楊廣上演一幕幕奪位之戲。

楊廣的母親獨孤皇后是個終身的女權主義者,最恨男子花心,故而獨孤皇后和隋文帝到楊廣家的時候發現楊廣家的孩子都是與蕭妃所生;隋文帝崇尚節儉,最恨奢侈浪費,故而楊廣每次出征歸來總是送上一大堆的珠寶財物給他的大哥———太子楊勇,偏生這楊勇又是個沒頭腦的,笑嘻嘻地照單全收,結果惹來楊堅夫妻的恨鐵不成鋼;楊堅崇尚文化,憎恨享樂奢靡,到了晉王府,發現府上的僕人丫鬟都是簡單樸素之人,府內絲竹樂器之類長久不用,還有積灰,不禁大為讚賞。

同時,楊廣又籠絡隋文帝近臣。連嚴肅古板的《資治通鑑》也繪聲繪色地描述道:

上及後每遣左右至廣所,無貴賤,廣必與蕭妃迎門接引,為設美饌,申以厚禮;婢僕往來者,無不稱其仁孝……

因此,這妻管嚴楊堅在老婆獨孤氏和眾多大臣的非議下,廢除了兒子楊勇的太子之位,改立次子楊廣為太子,蕭氏也成功做了太子妃。

男人有錢就變壞。這句話在楊廣身上也算是半應驗了。本來雖然一向寵愛自己的母親獨孤氏已經去世,但自己已是太子,而這朝廷也幾乎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只要再耐心等待這病中的父親駕崩,這皇位自然是手到擒來。

但楊廣卻已等不及了,他想早一點登上那個位子。

恰巧這時被他看到了父皇最為寵愛的一名妃子———風華絕代的宣華夫人。色心遂起的楊廣,便試圖冒犯宣華夫人。

要說這宣華夫人也不是一般的嬪妃,她原是陳宣帝的女兒。

一代公主,國亡之後沒入掖庭,好不容易等到獨寵的獨孤皇后死掉自己有了獨寵的機會,然而卻受到此番侮辱,自然憤而告狀。

這時候隋文帝才意識到從前這個兒子所表現出的種種優良品德都可能只是做戲而已,故而急忙宣召楊廣覲見。楊廣並不是無謀之輩,有違人倫的事情,他既然敢做,自然準備好了後路。楊廣已對楊堅起了殺心,最終弒父即位。

而那位宣華夫人呢?有的小說記載得十分香艷,說是宣華夫人本來遇見楊廣這回事就夠倒霉了,結果聽說皇上駕崩,太子即位,心裡是忐忑不已,心想恐怕是非死也流放。結果楊廣派了使者送一金盒給宣華夫人,並親自加上簽名封條。宣華夫人收到後,戰戰兢兢,以為是楊廣送來的毒酒,不敢打開。而使者一直催促她,她才開盒子。

打開一看,發現裡面竟然放的是同心結,「傾合卺,醉淋漓,同心結了倍相宜」,這才放下心來,從此只得對楊廣曲意逢迎,偷生於世。

故事頗具戲劇化,然而事實又是否如此?

同心結的橋段一看就是後世的小說家演繹的,那麼前面楊廣弒父奪位呢?

估計有懸念。按常理說,楊廣做戲都做了那麼久了,也不至於一時都忍不住,急著立刻即位。況且,楊廣又不是秦始皇他爺爺安國君,做太子做了幾十年,隋文帝染病在床,想來是命不久矣,照楊廣那種心思,斷然不會做出此等白痴之事。

再者,按照柏楊先生的說法,楊廣是嚴重的「大頭症」患者,即俗稱的好大喜功者,他一方面要代理隋文帝的權力,另一方面還得防止出現內憂外患的情況,精疲力竭之餘還能見到宣華夫人,然後一路尾隨意圖不軌?想來是不大可能。

應該說,這時候的楊廣還是個善於蟄伏、長於自製、胸有宏圖大志之人。

謹言慎行實可敬

然而,等到隋煬帝登基,喜好奢侈的品行便顯露無疑。別的皇帝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他倒好,一口氣在西苑修了景明院、迎暉院等十六院。此外,他從應徵而來的天下美女中,選出十六人,封作四品夫人,分別入住各院。另外挑選三百二十名美女學習吹彈歌舞。

成為皇帝後的楊廣並沒有忘記他的髮妻,蕭妃也自然而然從太子妃晉升為皇后,雍容華貴,也印證了袁天罡所謂的「母儀天下」之語。

對於蕭氏,楊廣也不能說沒有真心,他特意下詔說:「朕祗承丕緒,憲章在昔,爰建長秋,用承饗薦。妃蕭氏,夙稟成訓,婦道克修,宜正位軒闈,式弘柔教,可立為皇后。」雖說是官樣文章,但其中的情意至少還是真誠的。

然而,此時的帝後二人,感情卻不再如昨。縱使依然尊寵原配,楊廣的心早已不在蕭氏身上。而且,他對國家的建設也已不再如從前的盡心盡力,而專注於奢侈享受,起朱閣,建宮殿,像紂王一樣用起了象牙筷、白玉盞。

面對楊廣的這些變化,蕭氏只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明哲保身。《隋書・后妃列傳》寫道:「後見帝失德,心知不可,不敢厝言。」

也許也正是這樣的隱忍大度,或者說明哲保身,才讓沉湎於酒色的隋煬帝對她一直十分禮敬。後來楊廣每次出遊,都少不了要把自己的皇后帶在身邊。

命犯桃花身飄零

縱使蕭後再怎麼賢惠,也依然改變不了隋亡的趨勢。

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

春江花月夜,正是良辰美景,繁華如盛,然而那大運河還未竣工,天下已經大亂,太原留守李淵攻下長安;宇文化及與兄長宇文智及在揚州起兵造反,率兵進入離宮,那位感嘆好頭顱誰當取的楊廣,臨危之際卻找不到他隨身攜帶的毒藥,最後窩囊地被叛臣用褲腰帶給勒死。

據說是蕭皇后親自收屍,這對少年夫妻,也曾言笑晏晏,也曾相親相愛,只可惜地位的變化,也造成了人心的變化。彼此的疏遠,不再是富貴禍患所能填補。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不是沒有相愛過,不是沒有共享榮華過,只是這人間富貴,轉瞬化作雲煙,而那枕邊之人,死得如此悲戚。一時之間,真真是叫人想不開。

亂世桃花逐水流,煙花三月,蕭氏就這樣成了一名寡婦和女俘。女人,在亂世中永遠都只能是充當戰利品,美色亦如一件珍稀的收藏品,是一份理所當然的榮耀與大男子主義虛榮心的滿足物。

蕭氏雖然是平時積善行德,留餘慶,可惜,她的美麗端莊,她的身份高貴,到頭來都成了她悲劇的源泉。倘若她僅僅是一名普通的小宮女,或許趁著宮中動亂之際,可以幸而逃出宮外,獲得一生自由,淡然一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可惜,這不是在演《雙城記》,《隋書・宇文化及傳》倒是說得非常隱晦:「化及於是入據六宮,其自奉養,一如煬帝故事。」

想來,不過是如齊宣姜跟了衛宣公,甄洛隨了曹丕,宇文化及「理所當然」地「繼承」了楊廣的「財產」。「船載蕭皇后、宮人和珠寶西歸」。

如果這是結束,也許對於蕭氏而言,此生只怕是心如死灰,過一天算一天吧。只可惜,這並不是最後的結束,她顛簸的命運不會因此而終結。

宇文化及率軍北上,蕭氏「隨軍至聊城」;驕橫如宇文化及,還未等江山坐穩,就迫不及待地開始享樂,不怪乎招致禍端。由此來看這個所謂的短命王朝「隋」,滅亡的原因恐怕在於天下並未完全一統安定下來,而楊廣又一味地奢侈淫逸,四處征伐,造成國庫補給不足。



故園東望渺鴻魚

宇文化及被李密打敗後,又被王薄所殺,他的餘部又被河北梟雄竇建德收編。蕭氏不得不再次面對成為戰利品的命運。

很難想像,她曾經以為的安穩,到了如今該是怎樣一種心態。從小,算是被父母遺棄,跟著舅舅,家中雖然日子辛苦,倒還平靜。等到嫁與楊廣為妻,榮寵升為晉王妃,再到太子妃,最後榮登皇后寶座,不過是淡然如水的心態。

只可惜,自己沒有變,和自己相伴相守的那個人卻變了。從此,淡出他的世界,真真到了「相敬如賓」。然而,終究是國破家亡,

雲散高唐。如浮萍不過這次她遇上的是竇建德,打著「忠於大隋」的旗號,對她恭敬有加。

《舊唐書・竇建德傳》裡說:「建德入城,先謁隋蕭皇后,與語稱臣。」這樣的待遇,說到底,還是因為她身上前朝皇后這一身份吧。對於竇建德而言,她有著比美色珍品更貴重的價值———一枚政治棋子。

與其說她是被竇建德解救,倒不如說她從一名女俘成為另一名女俘。在這義軍營寨中,她充當著安撫義軍的角色。

不過,在竇建德手上,蕭氏的確是未受屈辱。建德每平城破陣,所得資財,並散賞諸將,一無所取。又不啖肉,常食唯有菜蔬、脫粟之飯。其妻曹氏不衣紈綺,所使婢妾才十數人。至此,得宮人以千數,並有容色,應時放散。

曾有好事的小說家將霸占蕭氏這樣的故事安插在竇建德身上,想來是不大可能。一來未見有較讓人信服的史料記載,二來,竇建德被譽為是隋唐群雄之中本來最有可能稱帝建立大統的人,他的雄心壯志註定他只會將蕭氏視為一枚政治棋子而不是女俘。

自古以來,江山美人,孰輕孰重,帝王世家有多少是為兒女私情所累的?

更何況竇建德的妻子曹氏始終跟隨在他身邊,有這麼一個河東獅,想來竇建德也不至於去招惹蕭氏。而蕭氏這等本分淡然的女子,自也不會自薦枕席。

還有一層原因便是蕭氏在竇建德身邊的日子並未有多久。


安穩平靜終年歲

正值中原大戰之時,北方突厥人的勢力也迅猛地發展起來了。之前遠嫁和親的義成公主(宗室女),聽說了蕭氏的事情,自然是不願袖手旁觀,便以可汗的名義「使迎後於洺州」。

二十年前,楊堅把這位義成公主嫁給了啟明可汗。後來,啟明可汗死了,按照胡人的風俗,繼承王位者將繼承先王的所有財產與女人,大名鼎鼎的王昭君也是如此。

蠻夷習俗,哪裡是中原之人所能適應,故而王昭君也曾向大漢請求歸寧。這義成公主義想來也是經過了一番掙扎,最終還是改嫁給了「兒子輩」的始畢可汗、處羅可汗和頡利可汗。按理說,義成公主算是楊堅的女兒,也算是蕭氏的小姑子。

竇建德此時自顧不暇,因此,「不敢留,(蕭後)遂入於虜庭」。這便是我們上面提到的竇建德並未侵犯蕭氏的又一原因。

由此,蕭氏又開始了她流亡大漠的生活:攜孫楊政道、侄孫蕭嗣業共赴大漠,寄居突厥長達十年。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蓬草飛旋,大雁長鳴,背井離鄉,顛沛流離,多好的藝術題材!

於是小說家們又開始發揮想像,覺得蕭氏成了蔡文姬,在大漠嫁人、生子,和義成公主共同被納入了處羅可汗的寢帳。

不過,我覺得既然義成公主能讓可汗接走蕭氏,那麼應該不是存的二女共侍一夫的心思。還讓她帶上子嗣,不過是政治避難而已。

落葉歸根,恐怕蕭氏自己都沒有想到還有回到長安的一天吧。

「大唐貞觀四年,破滅突厥,乃以禮致之,歸於京師」,半生顛沛,終究還是回歸故土。只是這天還是舊日的天,這景早已換了模樣,這人,也已歷經滄桑。

然而,就算是重新回到這裡,流言蜚語依舊沒有遠離她,甚至給了她一個更為尷尬的身份———唐太宗李世民的妃子。

諸多的無聊小說家編故事說李世民看到這位風韻猶存的前朝皇后不過四十歲左右,多年的生活經歷更為她增添了一分成熟的韻味,故而不顧身份,納其為昭容,演繹了一場浩浩蕩蕩的姐弟戀。

這話真是好笑,蕭氏回到長安都已是六十歲年紀雞皮鶴髮的女人了,何來風韻猶存之說?

其次,即使李世民納了蕭氏,按李世民的性格和當時唐代風氣,他連弟弟李元吉的妃子都能搶占,載於史書也沒什麼了不起。

不過,連官修史書《舊唐書》和《新唐書》都隻言片語亦未提到,可見此言論之荒謬。

不過李世民對這位前朝皇后禮遇有加倒是真的。最受歡迎的便是坊間流傳的一個故事,說是李世民破格舉行了一場盛宴,為蕭氏接風。那場豪華規格,按照貞觀時代的標準來說,太過奢侈,然而李世民卻笑呵呵地問蕭氏:「您以為眼前的排場比隋宮如何呢?」

說實話,這個檔次,壓根兒不能和隋宮相比。當年夜宴,碩大的夜明珠熠熠發光,如同白晝;殿前篝火成堆,燒的是上好的檀香木,據說每晚都要燒兩百車……

不過,蕭氏卻不動聲色地答道:「陛下乃開基立業之君,怎可與亡國之君相比?」聞得此話,李世民自然是對眼前這位老婦人肅然起敬。

這事的真假恐怕也需考證一番,估摸著十之八九是假的。李世民腦子有燒壞的時候,不過時間都不長,如何可能腦門發熱如此長時間去準備這樣一場盛大的迎接儀式,難道長孫皇后也陪他一起瘋癲?

但李世民願意奉養這位前朝皇后倒是不假。《北史》裡說:「(蕭氏)歸於京師,賜宅於興道里。」

一來,有助於粉飾太平,安撫人心;二來,兩家算得上是「親上親」,楊廣是李世民的親表叔,李世民的寵妃大楊妃是楊廣的女兒,無論從哪個輩分排,蕭氏也算長輩;其三,李世民的智囊蕭瑀,是蕭氏的親弟弟,給臣子一個天大的面子,只會有益無害。

因此,蕭氏算是平靜地在皇宮中安享晚年。


心吐思兮胸憤盈

(貞觀二十二年)庚子,隋蕭後卒。詔復其位號,諡曰愍;使三品護葬,備鹵簿儀衛,送至江都,與煬帝合葬。———《資治通鑑・唐紀》

半生流離,有過辛酸,有過尊榮、悲戚、貴重。她的一生是個傳奇,也是一個悲劇。

儘管楊廣一生擁有過無數女子,可他有明確記載的才不過五個子女。其中,他的三個兒子中有兩位系蕭後所生,兩個女兒中有一個系蕭後所生。如果說之前是為了皇位故而只留下和蕭氏所生的孩子,那麼即位後其對蕭氏亦是不離不棄,想來這女子在他心中還是占有一定地位的。

楊廣琴棋書畫樣樣俱全,蕭氏詩書禮儀顏條條具備,他和她在一起,往昔種種,並不全是虛情假意。楊廣對蕭氏,某種程度上有點像高歡對李祖娥。少年夫妻恩愛多,縱使是後來或有他人介入,或有誤會產生,而她與他,最初也不過是塵世間一對普通的恩愛夫妻罷了。

只可惜,萬事不由人,猜得了開頭,卻想不到結局。諸多變故,他的非正常死亡,她的顛沛流離,曾經的感情,恐怕也已被歲月消磨殆盡,淹沒於我們看不到的角落。

在錯亂的歷史中,蕭氏的故事常常被改寫,因為這位皇后的美麗,小說《說唐》和評書《隋唐演義》裡說,蕭皇后叫「蕭美娘」,本是太子楊勇的妻子,後來被楊廣霸占,還有蕭美娘調戲李世民,私通李密的故事。

可憐如此一女子,到頭來卻成了無聊文人筆下的一抹文墨香。此外,電視劇《亂世桃花》中,女主角柳絮的原型應該便是這蕭氏了,可惜又是一個戲說而已。

蕭皇后的一生充滿磨難,閱盡千般滄桑,最後淡然走向終結,徒然讓人嘆息。

而她的女兒南陽公主,在《隋書・列女傳》中的記載似乎也比她好不了多少。南陽公主本是楊廣長女,金枝玉葉,才貌雙全,後嫁於宇文化及之弟、文才出眾的宇文士及。

可惜由於宇文化及的叛亂,父皇的慘死,南陽公主的後半生也因隋亡而被改寫。她因殺父事與宇文士及決裂時曾道:「我與君仇家。今恨不能手刃君者,但謀逆之日,察君不預知耳。」此後她在長安削髮為尼。

前半生是金枝玉葉,後半生常伴青燈古佛,國破家亡,看破紅塵,可是那佛門清淨之地,真的能讓自己前塵全忘記?戰亂對於這些女子而言,恐怕只能問一句:皎皎窗前月,何處是吾鄉?

一生榮華,一世滄桑,一輩子都在同那既定的命運糾結。當無盡的歲月將回憶中不可重來的光陰一點點吞噬,當輾轉於亂世的美麗與哀愁重新穿行在盛世的悲喜里,不知她是否會發覺,驀然回首的瞬間,竟走失了記憶,留下了忘卻。

好在,她還可以倚仗著這個透悉世事的年齡,用安然等待的姿勢,將未來的明滅和過往的匆匆看淡。就像,生命從未有過開始,也永遠不會有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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